《路德艾丽西亚》第520章 高空回响的奏鸣曲（VIII）

    在教会与世界观测局对抗的近千年历史间，知识教会由于它的特殊性，应该算是被针对得比较多的一个教会。这个教会的信徒并不能算太强，其神明在七圣之内也并没有太强大的战斗力。但不管如何，能与其他六个教会一起得到七曜教会的名头，足以说明它还是有几分特殊之处的。
    安道尔和路德所进入的正是知识教会的神殿。
    相比起外表的宏伟壮观，殿内的装饰倒是颇为朴素，除了几根用来支撑大殿穹顶的柱子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建筑了，就连稍微能起装饰作用的也不过是穹顶上方绘着的各种壁画，有向世人洒下荣光的神明，也有胡子花白眼神沧桑而睿智的老者。
    对于安道尔选择知识教会的神殿，路德倒是没什么意外，毕竟世界观测局——特别是魔法师一派——和知识教会之间的矛盾是无法调解的，而安道尔身为魔法师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身为未来魔法世界的扛把子，怎么着也要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自己身为一名魔法师的骄傲与自信才对。
    然而……
    “可不仅仅是这么表面的理由。”
    安道尔不屑地看了路德一眼，似乎为他的肤浅而颇觉鄙夷。
    “那是为了什么？”路德没有被鄙视了的自觉，只是好奇地追问道：“为了殴打弱小的快感？”
    你的境界和追求可能也就那样了。
    安道尔的眼神毫无疑问表达出了这样的意思，而路德处之泰然，没有半点羞愧的意思。
    即便是安道尔，对于路德的厚脸皮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装作没听到他后面那句话，说道：“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答案？”
    “是的。”安道尔点头，又说道：“这一路走来，我已经看到了人类——不，是所有的秩序生命那无限的可能性，但是，灵魂魔力的倾向双重性却是阻挡在这种可能性上的一个障碍。七圣选择了错误的方法来越过这样的障碍，而我要询问的，正是关于秩序生命灵魂的问题，这种特殊的存在形式，其本质或许并非仅仅是单纯的混沌或是秩序。”
    他说了一大堆，但路德还是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选择放弃。
    不过，他话中提到的“秩序生命无限的可能性”还真是让人捉急啊，怎么听都像是某些邪恶科学家在制定某些永远不可能成功的邪恶计划时用来自我激励和欺骗的借口。
    他其实可以换个说法的，比如“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或者“相信的心就是你的魔法”啦……
    路德心中暗自吐槽。
    安道尔说到一半，也发现路德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于是冷哼一声，停下了讲述，用一种看爬行动物一样的眼光看了路德一眼，随后扭过头去，不再去他交谈，大概是觉得和路德这种低智商低生命层次只存在低级思维的低等级动物交谈会拉低自己的格调吧。
    两人很快来到了纽利斯的雕像面前，雕像被四根巨大的白色柱子围在中间，外表是一个拿着书本正在翻看的白胡子老爷爷，气质和蔼可亲，眼神中带着沧桑睿智的光芒，仿佛穿过时间与空间的界限，看到了隐藏在未知未来的一切。当然，路德知道，这都只是错觉而已，真的能够看穿未来的人可不存在。
    或许最古支配者那种层次的强者能够做到，但祂们的看穿未来是建立在创造自己理想未来的基础上的，祂们实力足够强大，能够让命运按照自己的意念向前行走，那么，自然可以得到自己预见的未来。
    而纽利斯这种层次的家伙要是说自己能看穿未来，那简直就像是铂尔修斯忽然说自己是大陆上最聪明最智慧最富有内涵和艺术细胞的人一样，只会惹得夏萝夏莉姐妹俩抱着肚皮大笑。虽然铂尔修斯和智障姐妹从生命智商的根本上来说都是可悲的存在。
    安道尔这种经常进行魔法研究与数据调查的技术型魔法师最大的特点就是果断兼冷血无情兼手段残酷，对于纽利斯的雕像，他在脑海中进行了大约零点五秒的价值判断之后，认为并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于是果断给出了毁灭的选择。
    所以价值判断决定价值选择是真的有道理的，安道尔这种扭曲的价值观就只能做出这样扭曲的价值选择了。
    还未等路德感慨完，安道尔就已经举起了法杖，以魔力在脑海内点亮模型，然后以法杖为施法媒介，调动天地之间存在的魔法元素与自己呼应，配合自己完成魔法。
    很快地，雕像上方出现一个倒挂的黑色漩涡，漩涡之内不断有寒气溢出，经风吹拂覆盖雕像，给雕像表面都蒙上了一层细微的冰霜。下一刻，漩涡之内钻出了密密麻麻的寒冰细剑，细剑通体冰蓝，泛有丝丝肉眼可见的寒气，其上隐隐约约雕刻着神秘的符文。
    冰剑自漩涡中探出身躯后，在安道尔的操控下往着纽利斯的雕像狠狠刺去，刚一触碰便化为了粉碎，点点寒冰的碎屑将纽利斯的雕像包裹，结就细微的冰霜。每时每刻都不断有冰剑从漩涡中飞出，以惊人的速度朝着雕像飞去。冰蓝色逐渐覆盖了雕像周边的区域，仿佛瀑布从天而降，激流不停。
    冰剑漩涡，原本应该是一个足以覆盖数百米范围的高阶魔法，然而，在安道尔的极致压缩之下被控制在了一个雕像的范围之内，原本应该很分散的寒冰细剑也因此聚集到了一起，密密麻麻，每秒钟朝下倾泻的冰剑几乎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几百发，可以说是真正的无间断轰炸。单把寒冰细剑攻击力并不出彩，所能依仗的不过是它的迟缓效果。但是，一旦冰剑的数量呈十倍乃至百倍的增长，那么，所有面对着它的敌人都会感到恐惧。
    在冰剑弹幕的轰炸之下，纽利斯的雕像很快不堪重负，一点一点，由上至下被切成了粉碎。当倒挂在它上方的漩涡消失，密密麻麻倾泻而下的冰剑数量逐渐减少时，纽利斯的雕像已经彻底消失，连同底座在内都被轰成了碎屑，荡然无存。地面上只余下漫延的冰霜与散落的冰屑。
    饶是如此，冰剑依旧没有放弃轰炸，一直在持续了整整几分钟之后，漩涡才彻底消失。而此时，地面上已经被那些疯狂的冰剑轰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洞口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不小的空间。
    路德顾不上欣赏四周被冰剑风暴肆虐过的凄惨景象，探头探脑往洞口下方望去，顿时有点愣神。
    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纽利斯的雕像，和原来那个几乎一模一样，但纽利斯的瞳孔却变为了鲜血一般的猩红，这让他沧桑睿智的目光都因此变得邪恶诡异，原先的气质自然也是荡然无存。
    路德敢肯定，那个诡异的雕像肯定就是封印法阵的阵眼，也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寄宿了混沌灵魂魔力的邪恶之物。
    他开口，想提醒安道尔赶紧跑过去帮自己探探风险，忽然，安道尔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很严肃。他看向那个洞口，沉声说道：“出来吧，纽利斯。”
    诶？
    化身战五渣的路德连忙扭头。
    只见洞口之下，浑身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白胡子老爷爷宛如降临人间的圣者，缓缓飘了上来，浮在了半空中。
    这个出场方式真是有够弱鸡的。
    路德内心吐槽。
    对于纽利斯这个分身的出现，他没有感到意外，也不觉得他能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什么意外，毕竟，不是每一个老爷爷都是牛逼的存在。就算老爷爷再怎么牛逼，不也是成为主角走上人生巅峰的垫脚石了吗（无雾）？
    “你想阻止我们吗，纽利斯。”
    安道尔向前踏出一步，握着法杖的手跃跃欲试。
    年轻人脾气怎么这么冲，不知道要让着老人家吗？
    纽利斯轻轻摸着白胡子，呵呵一笑：“战斗并非老夫的强项，吾此次，不过是为了和你探讨一些事情罢了。”
    少年，我是来和你肝道理的啊！
    “探讨一些事情？”
    安道尔有点疑惑，不得不说，纽利斯的说法确实戳到了他这个魔法师的G点。
    “没错，探讨秩序生命的可能性。”纽利斯笑道：“准确地说，是探讨秩序生命彻底理解神秘的可能性。”
    “秩序生命！？彻底理解神秘！？”
    安道尔面色微变，后面的路德也是若有所思。
    他们大致明白纽利斯想干嘛了，也知道纽利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话题了。
    魔法师一向都认为神秘是可以追寻的，父神奥创造神秘就是为了让秩序生命去追寻。而纽利斯领导的知识教会则像是这个问题的保守主义者，而且并非言灵师那种“对待神秘要谨慎，并非所有神秘都可主动追寻”的传统保守主义，他们认为神秘的本质就在于其未知性，一旦未知性不存在，神秘就不成其为神秘。为了在凡人面前保证神秘的存在，应禁止凡人以任何形式研究神秘，也禁止一切从神秘中诞生的知识在凡人间流传。这是彻彻底底的极端保守主义！
    之前路德初次进入王城时，便曾遇到过有关知识教会的事物。曾经，圣君埃文想让天下所有普通百姓都能拥有知识，其子圣罗兰大帝为此推行了学院计划和公立图书馆计划，但遇到知识教会阻拦，最终失败，而圣罗兰王立学院和大图书馆就是这个计划唯二遗留下来的成果。
    由此可见，知识教会的极端保守主义究竟有多么极端了。他们巴不得所有知识都紧握在自己手中，正合了某些贵族“愚民”的统治策略，因此在帝国还颇有市场。
    而安道尔身为一个新时代下具有创新精神的魔法师，自然是无法接受这种做法的。
    纽利斯想做的无非是拖延时间，可他把知识教会和魔法师之间的观念之争放到了明面上来，要借他和安道尔的手来完成这一持续了千年的神秘之争论，纵然知道是陷阱，安道尔也会毅然决然选择接受。
    因为，理念之争，亦是信念之争！
    果然，在纽利斯的注视下，安道尔缓缓点头：“好！”
    一场注定不平凡的辩论，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