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484章 魔渊之中的流星

    当渴望翱翔于苍穹的斯泰尔失去翅膀时，他终于被束缚在了大地之上。
    不，这是比大地还要深沉，更加令人绝望恐惧的深渊。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只是笑着说道：“要休息一下吗？”
    “休息？”
    他下意识问道。
    “没错，休息。”少女苏希把手中的火种放到地上，用灿烂的光辉驱散浓稠的黑暗，在深渊之中开辟出一片光明的地带。
    她在火种旁边坐下，然后伸手招呼道：“如果很累的话，先休息一下会比较好哦？”
    很累吗？
    他现在很累吗？
    斯泰尔有点愣神。
    少女看着他，脸上忽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就当做前几晚一样，来期待星星的出现，不也挺好吗？”
    她说道。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真的适合休息吗？
    他们所要做的，不应该是早点想出逃离这里的方法吗？
    “那样是没有意义的啦。”苏希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摇头说道：“你这样去想，肯定什么也想不出，就算想出来了，也一定什么都做不到的。”
    说得也对，自己连飞翔都做不到，还在意那么多干嘛？
    不知道是被少女的话说服了，亦或者是只是单纯地为了回应少女的邀请，斯泰尔沉默地坐到了火种旁边，与少女隔着火种炽烈的火焰，相对而坐。
    少女似乎觉得有点冷，于是呵了呵手，把手放到燃烧跳动的火焰之前，感受那股温暖的气息。
    她抬起头，看着头顶上方被黑暗覆盖的天空，忽然有点遗憾：“今天，也没有星星呢。”
    星星？
    要在魔渊之中寻找星星吗？
    可是，这里分明连夜空也看不到，唯一能看到的，不过是无边无际的深渊魔气罢了。
    想要在这里寻找星星的话……
    “一辈子也不可能的吧？”
    斯泰尔喃喃说道。
    “唔咕！”对斯泰尔的回答感到很不满的少女鼓起腮帮子，用愤怒的目光看着他。
    后者顿时有点尴尬，侧过脸去，说道：“就算你这样看着我，它也是事实啊……在魔渊之中，原本就没有星星的。”
    “谁说没有的！”
    少女忽然大声反驳道：“无论在哪里，星辰的光辉都是存在的。”
    “无论何时何地，星辰都在绽放出耀眼的光辉，只是我们无法看到而已。虽然无法看到，但哪也不意味着它不存在吧？哪怕是魔渊也一样，隔着魔气，你当然看不到星辰的光辉，但是，它的的确确是存在的吧？”
    她紧紧地盯着斯泰尔。
    “存在……确实是存在的吧？”斯泰尔挠了挠脸颊：“可是，如果真的想看到的话，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吧……”
    “只要你期待，就一定可以！”
    少女打断了斯泰尔的话：“如果你期待着它，那么，它也一定会回应你的期待！”
    是这样吗？
    好熟悉的说法。
    斯泰尔看着少女，陷入沉默。
    “我问你，斯泰尔，你不是一直都相信着巨龙的存在吗？”
    少女问道。
    斯泰尔没有开口，只是点头。
    “那么，你确信自己总有一天可以见到真正的巨龙，对吗？”
    “嗯。”斯泰尔轻声道：“我从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即使……”
    即使从没有人相信这一点。
    “那么，这就是你的期待啊。”少女湛蓝色的眼眸之中闪烁出火焰的微光，如红莲绽放：“对于你来说，巨龙是确实存在的，所以，不管怎样，你都觉得自己能够见到他。因为你期待着巨龙，所以你相信巨龙也会回应你的期待。而对于我来说，也是由于我期待着星星，所以，不管在哪里，我都相信它会回应我的期待。”
    “魔渊也好，其他的地方也好，星辰的轨迹从不会忽略任何一个地方。”少女忽然从地上站起来，把手伸向天空，仿佛要穿过那无边无际的深渊魔气，攫取遥远天域的不灭星辰：“它会从我的发梢划过，自东而西，我们追寻着它坠落的方向而去，在绵延的山脉之下发现了它的踪迹。从它的躯壳中，我们捧出了炽热的火种，那是星辰的光辉，是它生命的延续……”
    “而现在，它在魔渊之中燃烧。”
    她转而指向眼前的火种：“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火焰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蓬勃，那光芒向四方散去，真的好似魔渊之中璀璨的星辰，光辉夺目。
    “巨龙也好，火种也好，从来就没有什么虚无缥缈的传说。你期待着并憧憬着，那么对方就一定会回应你的期待，这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正的传说！”
    在火光的照耀下，少女脸上绽放出美丽的笑容。
    斯泰尔呆呆地看着她，将她脸上的笑容深深地映入脑海中，刹那间莫名心动，只感觉从出生到现在，自己的心从未跳动得如此剧烈。
    恍惚间，他将少女的身影与另一个一直存在于他灵魂最深处，无法抹去的人重合到了一起。
    同样灿烂耀眼的金色长发，同样自信且坚定的话语，同样温柔而美丽的笑容……
    他看到，威严神圣的宫殿之中，少女手握长剑，在她对面，是面容稚嫩的少年。
    他听到，少女对少年所说的，那温柔的话语——
    “我明白，斯泰尔，这是你的选择。”
    “所谓的勇者，并不一定是强大的人。当你拥有一颗勇敢的真心，能够勇敢地去做出自己选择的时候，你就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勇者。”
    “所以，斯泰尔，以天空之民的名义，飞翔吧。”
    “铭记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铭记你做过的每一场梦，铭记你憧憬的每一个人，铭记你内心深处最虔诚最坚定的信仰，然后成为你口中所说的勇者。”
    “我将用天空与翅膀，为你加冕。”“这就是我对你的期待。”
    少女把剑放到少年的肩膀上，神色庄重。
    那么，我也会回应你的期待。
    就像我期待巨龙的存在，就像我期待勇者的故事，就像我期待每一场自由且不受束缚的旅程，期待每一个勇敢前进勇敢飞翔的自己。
    我戴上的，不是斯泰尔自封的勇者之名，而是你给予我的，最耀眼最灿烂最璀璨的——
    星辰光辉。
    斯泰尔闭上眼，然后缓缓睁开。
    此时，他眼中已满是坚定。
    “我想飞翔。”
    他开口道：“既然我无法飞翔的原因是我觉得自己无法飞翔的话，那么，现在，我确信，我能够飞翔。”
    “我也相信你。”少女笑着，眼睛眯成了月牙：“既然你连巨龙的存在都能勇敢相信，那么，就没有理由不去相信自己能够飞翔。”
    “你看，连最黑暗的深渊，都能出现璀璨的星辰！”
    她弯下腰，捧起橘黄色的火种，高高举起，好像举起了天空的星辰。
    在火种光芒的照耀下，斯泰尔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到腰间圣剑苍穹之礼的剑柄上，然后，极轻极慢地抽出。
    他背后，一对纯白色的羽翼缓缓浮现，起先只是小小的、缩在一起的一团，但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扩大，展开，然后拉长。顿时，白色的羽毛四下纷飞，在绝望的深渊之中飘荡，如同最纯洁的象征，与周围极致的黑暗格格不入。
    斯泰尔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手捧火种，略微歪头：“现在，你可以飞翔了。”
    “嗯。”
    斯泰尔重重点头，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也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了。”
    “嘿嘿。”
    少女闻言，开心地笑了。
    “那么，准备好了……吗？”
    斯泰尔问道，脸上的表情有点局促不安。
    “随时随地哦。”
    少女眨了眨眼。
    斯泰尔干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走上前去，轻轻将少女拦腰抱起。
    在此过程中，少女一直眨巴着湛蓝色的眼眸看着他，双手依然捧着火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表情懵懂而单纯，似乎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让斯泰尔都觉得有种莫名的负罪感，好像是他要对少女做什么不轨之事一般。
    好轻！
    将少女抱起来后，斯泰尔内心吃了一惊，因为他几乎没有感受到来自少女的重量，就好像他怀中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羽毛，或者说，一束灿烂的光芒。
    “这样，就可以飞翔了吗？”
    少女缩在斯泰尔怀中，问道。
    她口中吐出来的气息喷到斯泰尔脸上，带着一股少女特有的清香，让斯泰尔顿时间羞红了脸。
    “嗯！”
    他没敢去直视怀中的少女，只是点点头，然后，脚尖轻点地面，身后，纯白色的翅膀挥动，带着他与怀中的少女，朝上方覆压着无边无际的深渊魔气飞去。
    天空之民，终于再次翱翔于天际。
    怀中，少女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嘿嘿。”
    笑声在黑暗中回荡。
    一瞬间，似乎连火种的光芒也耀眼了不少。
    远远望去，是一颗璀璨的流星，挟带着光芒与火焰，在极深邃的黑暗之中前进，金色的轨迹在半空中划过优雅的线条，四周，魔气远离，无法靠近半步。
    这是魔渊之中的星辰，是转瞬即逝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