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475章 勇气的来源

    “这什么啊……”
    路德喃喃开口。
    无人回应，因为他们也已经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到了。
    与流星山脉外围的宁静与平和不同，穿过山脉之后，呼啸凛冽的风雪覆盖整座山脉，编织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白色雪幕，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积雪覆盖的山峰突兀耸立，宛若利剑，桀骜不驯，直指苍天。它们的边缘为万古不化的寒冰所包裹，山势陡峭，难以攀登。而在山脉的南侧，于雪幕之中隐隐约约朦胧着的是一道高大的冰壁，它比所有的山峰都要高耸，甚至直入无尽云海，俯瞰万物。正是传说中飞鸟恨绝的天堑之壁。
    最让他们感到惊讶的还不是眼前天气状况突然变得极为恶劣的流星山脉以及恍惚间似乎近在咫尺的天堑之壁，而是介于这两者之间，深不见底的一道悬崖。悬崖两侧的峭壁和天堑之壁一样被寒冰所覆盖，极为光滑，即便是最善于攀登的魔兽，也无法在上面自如行走。
    站在路德他们的视角望过去，那道悬崖简直就像是把流星山脉和天堑之壁分割开的鸿沟，又好像是永冻荒原被人从天上一剑划落，劈开了一个可怖的伤口。
    看那光滑的峭壁以及它无法望见的深度，如果这悬崖真是被人为开辟出来的，那那个人的实力恐怕已经强大到超出法则的层次了，至于那个被镇压在悬崖——也就是所谓魔渊下方的“叛逆之人”，其实力想来应该也是惊天动地的。
    开辟出魔渊的自然是奥特拉斯，祂不仅开辟出了魔渊，甚至还创造出了横绝永冻荒原与大陆极南的天堑之壁。身为最古支配者中的一员，祂的表现和祂的名号与实力自然是相符的。
    只是不知道，那被镇压在魔渊底下的“叛逆之人”，又会是谁呢？
    路德悄悄瞥了一眼艾丽西亚，发现她脸色略微惊讶，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其实想想也是，包括已经沉寂的盘庚氏在内，九位最古支配者合力才能一战的混沌君主达克利斯，怎么可能被奥特拉斯一个人封印？更何况，如果路德没有猜错的话，封印达克利斯的地方，应该是传说中的天空之火山，达克利斯山脉才对。
    不过，如果不是达克利斯的话，那又会是谁？混沌一方除了世界诞生之初便已被封印，一向不为世人所知的混沌君主达克利斯之外，实力较为突出的强者也就是深渊的九位君主，以及万物归一教的三神首。但是，他们的实力怎么也不可能达到少女所说的，能够和奥特拉斯不相上下的地步吧？
    路德摸着下巴思考，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
    很显然，并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思考了。
    “继续前进吧！”
    少女对他们说道：“通过魔渊之侧，大致就是往年我们找到星之石的地方了。”
    说罢，她又转过头，对着自己的族人们说道：“你们也要万分注意，切记不能被叛逆之人引诱堕落，使龙神大人万年之功毁于一旦，此吾族之誓言也，不容有失！”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严肃，没有平时那般随和。
    围绕在她身边，少女的族人也都摆出一副郑重严肃的模样，沉声应和：“必不负吾族之誓言！”
    在他们的目光中，除了郑重之外，隐隐约约还有几分神圣，几分肃穆。而且，似乎不是那种面对神明喻示时候的神圣肃穆，反倒像是感受到了某种与生俱来的使命，并随时准备为之付出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
    路德并没有看到他们眼中的这种情绪，也没有太过深入地思考那所谓的誓言对他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不过是奥特拉斯为了保证镇压在魔渊中的魔族无法逃离，所以才给少女和她的族人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至于少女和她的族人到底能为镇守魔渊做到什么，路德也不甚了解。
    或许，是和所谓的星之石有关吧。
    路德暗自揣测。
    然而，他没有看到那些人眼中的神圣与肃穆，斯泰尔却看到了。
    从他们的眼中，斯泰尔发现了某种很熟悉的东西，那种东西，似乎他身上也有。
    那是名为，追求的东西。
    执着的、坚定的、无法为外物所干扰的追求。
    从少女的眼中，他也看到了这种追求。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或许，自己和少女，其实都是一样的人。
    一样执着追求的人。
    有所不同的是，斯泰尔追求的是巨龙，是自己的幻想，或者说，是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向往的梦境；而少女所追求的，却是使命，神圣的、庄重的、艰巨的使命。
    那是来自于传说中的命运之柱奥特拉斯的使命吗？是值得她为之付出所有不惜代价也要完成的使命吗？
    斯泰尔愣愣地思考，然后，少女忽然拉了拉他的手。
    他转过头，发现少女正睁着湛蓝色的眼眸望着他，眼中有几许疑惑，又有几许笑意：“你又在发呆了？”
    “我……”
    “你怎么这么喜欢发呆？”
    少女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向前走去：“走吧。”
    “风雪很大，前面的路很危险，要紧紧跟在我后面哦。”
    她仿佛面对不成熟的幼童一般，细心地嘱咐道：“跟在我后面，火种会保护你的。火种的温暖，火种的光芒，以及——”
    她忽然顿住，抿了抿嘴，然后扭过头：“总之，就是这样啦，要跟紧我哦，别离得太远啊。”
    “哦……哦。”
    斯泰尔看着她的背影，愣愣发神。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某个金发金眸，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在对他温柔地说话：“斯泰尔……”她的声音很飘渺，仿佛来自于遥远的天边，但却又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牢牢地刻在了他的心上——
    “不想成为王，这样的话，确实很像斯泰尔会说的话呢。”
    “你知道吗，从你第一天开始偷偷看那些勇者小说的时候，我就已经发觉了，因为你并不懂得如何掩饰内心的想法。或许，是因为你太单纯了吧。”
    “我并没有阻止你，因为我也不希望看到你整天都被那些课程所困扰，多出一点娱乐的时间，对于你来说或许是至关重要的吧？所以，我理解你。当然，这也不意味着，我可以放纵你。”
    “因此，虽然我知道你很辛苦，可我还是很严格地要求你。我对你的希望是，成为一名有担当的，成熟的王者。”
    “可惜，你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我也因为这个后悔过自责过，因为我觉得，是自己的缘故才让你走上了这条道路。可当你唤醒苍穹之礼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不是我让你选择了这条道路，而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能够帮你选择道路的人。哪怕那个人是我，也是一样的。”
    “天空之民的血脉，有很多个王者，从远古的苍之王，到帝国的开国圣君，我们的先祖，圣君埃文，再到大帝圣罗兰，以及我们的父亲。对于它来说，王位已不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束缚。天空之民缺少的，不再是王，而是能勇敢地选择自己的道路，勇敢地飞翔于蓝天的人。”
    “这样勇敢的人，或许就是你一直渴望的勇者。”
    “所以，去飞翔吧，斯泰尔。铭记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铭记你做过的每一场梦，铭记你憧憬的每一个人，然后——”
    “翱翔于苍穹之上！”
    她潇洒转身，金发如阳光灿烂，洒落斯泰尔的内心。
    从她的背后，仿佛有一对纯白色的羽翼缓缓展开，承载她娇小的身躯，飞向碧蓝色的青空。
    他缓缓低下头，手不自觉抚上腰间的苍穹之礼。
    寒风凛冽呼啸，斯泰尔站立在风雪之中，四方上下，浩渺无际。
    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忽然——
    “你又发呆了？”
    “快走吧。”
    “不要离我太远哦！”
    少女转头，脸上带着温暖人心的微笑。
    火种的光芒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灿烂了。
    感受风雪凛然之中的温暖，斯泰尔呆呆地，点了点头：“嗯。”
    视线之中，那个金发金眸的温柔身影逐渐远去。
    她扇动着纯白色的羽翼，高坐于金色的王座之上。
    而斯泰尔行走在苍茫的雪山之中，风雪飘飞。
    “火种会保护我的。”
    他忽然低声开口：“火种的温暖，火种的光芒，以及——”
    捧着火种的你。
    那两个身影，一个高坐于王座之上，一个手捧火焰光辉，最终，重合到了一起。
    她高坐于王座之上，手捧火炬，指引斯泰尔前进的方向。
    ***
    王城，贤王殿。
    刚处理完一批事务的莉莉丝手中拿着一本《圣君埃文传》，正准备阅读。
    对于她来说，这可以算是闲暇时候唯一的一个小小爱好了。
    她随手翻开一页，却忽然愣住了。
    半晌后，她合上书，然后将书的封面缓缓褪下。
    鎏金色的滚烫花边衬托之下，是大概六七年前很流行的某本小说的名字。其讲述了某位勇者如何通过自己的努力变强，挫败深渊魔族的阴谋，拯救大陆，最终受到所有人尊敬的故事。
    是的，这就是一本勇者小说。
    莉莉丝呆呆地看着手中套着《圣君埃文传》书皮的勇者小说，一会后，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原来，这就是勇者斯泰尔勇气的来源吗？
    他的勇气，如今，也被自己接受了吗？
    她坐在椅子上，轻轻闭上眼，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