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444章 大贤者诺娅

    “诺娅！”
    路德的声音回荡在巫乡上空，格外响亮。
    海德拉猛地转过头，金色竖瞳投来凌厉的目光，如刀子般在路德身上刮过。
    包括莱娅在内，巫乡四大天王因为路德喊出来的这个名字集体陷入惊讶，而莱娅则吓得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树枝挡住脸，生怕被谁看到似的，口中更是抱怨道：“完了啊！完了啊！你怎么可以直呼大贤者大人的名讳！万一被她听到怎么办……”
    大贤者大人的名讳？
    路德和自己的同伴对视，面面相觑。
    艾丽西亚口中喃喃自语：“诺娅小姐……就是大贤者？”
    那个灰发三无巫女，就是所谓的大贤者？
    她不是梦乡之主吗！？
    路德觉得自己应该很惊讶，而自己确实很惊讶，但是，除了惊讶之外，他居然还有一点了然，甚至从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果然如此的心情。
    如果诺娅就是大贤者的话，那之前的一切诡异古怪的问题就都解释得通了。
    比如，为什么诺娅会和母神创那些最古支配者关系匪浅——因为大贤者是此世除了那些最古支配者以外最先诞生的生命，而且她还得到了那些最古支配者的祝福；比如，为什么她可以观测到命运的轨迹，而且力量的表现形式既类似于魔法和言灵但却又明显地高于魔法和言灵——因为魔法、言灵和预言本就是从巫术之中分化出来的，巫术又是从神秘之中诞生的，而大贤者，不仅是最早被授予了神秘力量的人，同时也是为大陆人族传下巫术的人。
    再比如，为什么诺娅那么关心白合与姬由——这不仅仅是因为梦乡之主和巫乡之主之间的联系，更关键的地方在于，是那位大贤者传下了巫术又创建了巫乡，而白合与姬由又恰好成为了巫乡之主初与始，这其中要是说和诺娅没有半点关系的话，路德第一个不信。
    而且，这也很符合神话传说中的记载，即大贤者在黄昏战役之后就因为重伤陷入沉睡的这件事。直到路德他们，或者说万物归一教在堪培拉搞事情之前，诺娅的主意识确实一直都在沉睡。
    如果从实力上来猜测的话，能够一挑七圣的诺娅单凭梦乡之主的身份或许不怎么有说服力，但如果她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大贤者的话，那就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了。
    七圣他们不是在和一个强到无法匹敌的人战斗，他们根本就是在和一个无法战胜的概念战斗。正如同海德拉所说的，大贤者与智慧文明同在，此世不灭，则此身不灭。
    早就应该猜到的。
    路德揉了揉眉心，有点无奈。
    要是能够早点猜到这件事的话，那其实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十分简单了。
    可惜，当局者迷，因为诺娅从头到尾都只透露了自己身为梦乡之主的身份，所以路德也就下意识以为她只是梦乡之主了。如果当初他能够早点知道诺娅手中那盏宫灯——或者说宫灯内那团火焰到底是什么的话，恐怕诺娅的身份也早就被他猜出来了。
    当然，事到如今，再懊恼也已经没什么用了。
    “就这样吧。”
    他低声开口，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真是出人意料却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埃索伦脸上挂着淡淡的苦笑，说道。
    一边的莱娅原本一直用树枝挡着脸，不敢去看路德他们，但好一会后却依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不禁好奇地移开树枝，露出黑色的大眼睛，眨巴着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轻咦一声，有点惊讶：“诶？大贤者大人居然没有生气吗？还是说你们几个和大贤者大人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她盯着路德，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咳！”莱亚轻轻咳嗽了一声，沉声说道：“莱娅，戒……”
    “知道了。”
    莱娅低下头：“我知道错了啦。”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莱亚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把斥责的话语说出口，只能转过头去，口中说道：“大贤者大人马上就要到了，你自己注意点。”
    “好~~~”
    莱娅答应，然后眯着眼，嘿嘿嘿地笑着，似乎很高兴的模样。
    前方，泽与白对视一眼，然后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兄妹情深，兄妹情深，就是不知道巫乡有没有骨科。
    看着高挑性感整个一高贵冷艳小姐姐，结果却摆出一副恶作剧成功很得意小女孩模样的莱娅，路德感到了一种很诡异的反差萌，顿时瞥了一眼夏萝夏莉：“人家可比你们萌多了。”
    姐妹俩并不明白萌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们从路德的语气中大致猜出他的意思，顿时表示激烈的抗议：“呸！你这个瞎子！”“大陆人都知道好吗！”“我们才是最可爱的啊！”“最可爱的啊！”
    路德掏了掏耳朵，装作没有听到。
    “安静。”
    海德拉瞟了他一眼：“此处乃大贤者大人之居所，尔等需心怀敬畏，等待大贤者大人的到来，不得大声喧哗。”
    心怀敬畏？对那个三无巫女吗？
    还有你，别以为装出很正经的样子我就不知道你小心眼了。
    路德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就好像他经常揣测铂尔修斯其实并没有脑子一样。
    他们站在那座白色的圆形祭坛之前，等待名为诺娅的灰发巫女登场。
    然后，圆形祭坛旁边，草屋的门忽然“吱嘎”一声被推开，从其中缓缓走出来的，正是……
    ***
    时间退回到几分钟前，路德他们还没有见到燧火的时候。
    诺娅身穿红白相间的简易巫女服站在门口，她脚踩木屐，洁白的脖颈上戴着猛兽牙齿串成的项链，一直垂到胸前，腰间则佩戴着用不知名香草制成的香囊，香气在小小的房间内飘荡，恬淡而清爽，沁人心脾。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脖子上缠绕的长长的围巾，如同红宝石一般高贵的红色，似乎就要拖到地上，为大地镶嵌上这耀眼灿烂的辉光。
    她站立在门前，手握着简陋木门的门把，仿佛下一秒就要推开木门离开房间。
    “你们，恨我吗？”
    她忽然开口问道。
    在她身后，白合与姬由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那虚无缥缈的梦境，最终还是破灭了。
    少女诺娅也终将为梦乡之主诺娅所取代。
    她已经杀死了一个圣女诺娅，如今又杀死了一个少女诺娅，她们，怎么可能不恨自己呢？
    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欺骗自己而已。
    背对着白合与姬由，诺娅脸上浮现出苦涩的微笑。
    岁月像最高明的酿酒师，懂得如何成就那坛名为回忆的老酒。
    初世应歌我，末世应歌我。
    万物应歌我，万民应歌我。
    她是梦乡之主，也是传说中传播文明之光的大贤者，被万物万民歌颂，是理所当然之事。
    唯有岁月，不会歌唱她的功绩。
    唯有岁月，才能让她如此狼狈。
    可是，她也无法说出请你们不要恨我这样的话，因为，那未免显得太过任性了。
    恨不恨，是她们的事，至于诺娅，她唯一能做到的只有愧疚。
    “不恨。”
    后方忽然传来了少女温柔的声音。
    诺娅的身躯顿时一阵颤抖。
    她不敢转过头，生怕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这并不是假的。
    “要说埋怨的话，或多或少是有的。但是，如果真的要说恨的话，没有吧。”
    “白合不会去恨，我也不会去恨，更何况，有人曾教过我们，所谓的恨，其实，都只是一场梦境就能解决的事情。”
    “是的，如果梦境是虚幻的，那么，我们的恨也应该是虚幻的。”
    “所以，恨什么的，根本，没必要吧。”
    她们这样说道。
    “可是……”诺娅的嗓音有点沙哑，语气有点颤抖，似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那莫名涌动的心情：“如果、如果梦境不是虚幻的而是真实的呢？”
    她几乎不敢去想象之后的回答。
    她是梦乡之主，所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梦乡的本质。
    虚幻和现实，说到底，也只在她一念之间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
    温暖的触感忽然从她的左手传来，紧跟着，她的右手也被轻柔而坚定地握住：“如果梦境也是真实的，那么，很感谢你。”
    “让我们经历过这么美好的真实。”
    “我们很高兴，和诺娅——无论是哪个诺娅——度过的那些日子，都不是虚幻。”
    “我们许下的诺言，我们彼此流露的情感，也不会是虚幻。”
    “所以，真的，很感谢你。”
    她被温柔的话语所包裹，几乎就要沉溺进去。
    万年的沉默，万年的黑暗，万年的孤独，又有谁能理解她的感受呢？
    智慧生命活在这个世界上，本质是为了追求情感。
    可是，她能给予他人情感，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人的情感。
    如果，万年之后，能像万年之前一样，那该多好。
    她曾无数次想象，无数次期待。
    最终，一切在这里实现了，在她们最初的起点实现了。
    “去吧，诺娅！”
    身后传来那两位少女的鼓励：“路德他们，还在等你呢！”
    万年之前，她们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加油吧诺娅。”
    “大陆，还有这个世界，都需要你！”
    然后，她们的下一句话是——
    “我们也会和你一起努力的！”
    诺娅的脸上，一缕笑容浮现。
    她重重点头：“嗯！”
    然后，她握紧门把，不再犹豫，推门而出。
    眼前，光亮一点一点挤满了她的双眼。
    一如万年之前，她最初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