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438章 摄政王女莉莉丝

    王城，莉莉丝并未如同以往一样在桌前处理公务，而是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手中拿着小巧精致的茶壶，只是略微倾斜，热气腾腾的红茶便从壶嘴中流出，落到了桌上的茶杯中。
    为自己添上一杯热茶之后，她并没有放下茶壶，而是侧过身，为坐在对面的那个人也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红茶，轻啜一口，姿态优雅，神情自如。
    坐在她对面的金发老者面容已呈现出明显的老态，但目光中却是神采奕奕，身上也隐隐约约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整个人就如同一把藏锋剑鞘的神剑，让人难以捉摸而又不敢轻易忽视他的存在。
    整个神圣莫戈迪亚帝国中，拥有这样强大气势而又有资格和执政王女莉莉丝平起平坐的存在，很少，而目前还留在王城之中的，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天空之王，维克多。
    从追随父亲圣君埃文发动神圣起义到甘居幕后为弟弟——也就是之后的大帝圣罗兰——登上王位铺平道路，再到如今成为帝国的守护神，经历千年时光的他，早已在吟游诗人口中成为了一个传奇，同时，也是被所有帝国百姓仰慕的英雄式存在。
    作为莉莉丝不知道多少辈的祖先，维克多见证了无数的王位更迭与战争暴乱，在他面前，哪怕是被所有人一致认为有机会成为帝国千年来第一位女王的莉莉丝，也不敢表现出些许懈怠。
    如今的维克多，相比起帝国的强大战斗力而言，更像是帝国一面永不落下的旗帜。
    只要有他在，神圣莫戈迪亚帝国就仿佛永远不会衰落。
    这样一位具有特殊身份的人出现在这里，自然不会只是为了喝茶。
    “回环山脉那里，有消息了。”
    他轻声开口说道：“在观测局的帮助下，他们已经和那些回归的苍之后裔接触了。”
    他没有明说，但莉莉丝很清楚，他话语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林，以及他的起义军。
    为了遏制马可斯在北地的发展，莉莉丝布下的一手暗棋，本来是想在马可斯野心毕露欲行不轨之事的时候翻出来给他致命一击的，没想到现在反而先派上了用场。
    “已经全部接收了吗，维克多爷爷？”
    莉莉丝皱着眉头问道。
    维克多闻言，轻轻摇头：“一下子全部带入大陆的话，很容易被马可斯发现端倪。如今地网之门的深渊魔族蠢蠢欲动，斯坦阁下需要在那里镇守一段时间，而我则需要坐镇王城，无法给予他们帮助，所以，只能一批一批带回来。不过，其实我觉得，只需要将那些苍之后裔中的一部分带回王城就足够了，其他的可以先和他们一起留在北地。”
    “为什么？”莉莉丝有点不解，她快速地在脑海中描想了一副帝国地图，从各种方面去推算维克多提议的利与弊，最后，当她“看”到那环绕大陆北极绵延数万里的回环山脉时，眼前顿时一亮：“精灵王国？”
    “不错。”维克多微微颔首，道：“将他们留在北地，一方面可以牵制马可斯，顺带和那些起义者一并敲打敲打他，让他不敢生出什么小心思；另一方面，希彼尔阁下所说的战争很快就将到来，据他所说，这场战争需要完全根除教会在大陆的势力。帝国境内的教会势力，近几年在你父亲和你的打压下，除了东部地区外已经没什么影响力了，最需要注意的是几乎已经完全被教会势力渗透的精灵王国。将他们留在北地，一旦精灵王国内部局势有变，也可以及时支援。”
    “确实如此。”莉莉丝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响亮的叩击声，口中则喃喃自语道：“帝国境内教会势力确实较百年前有所削弱，不过依然不可小觑，虽然凭借帝国的兵力足以支撑，但还需要考虑诸多外部因素……兽人帝国那边应该是无暇他顾，但是深渊魔族还有那些贵族……”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中光芒闪烁：“维克多爷爷，如果战争真的爆发，教会势力全面反扑，在没有马可斯和深渊的影响下，您有没有把握控制住局势？”
    “反扑？”维克多微微一笑：“只要地网之门那里不出问题，而七圣他们确实如希彼尔所说的那样无法出手，那么，控制住局势这样的事，于我而言，轻而易举。”
    他面色平静，只是言语中却带着怎么也无法掩饰的自信。
    “既然维克多爷爷这么说，那想必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莉莉丝嘴角浮现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么，便将一部分苍之后裔暂且安排在北地，然后，宣召安德烈前往地网之门，与斯坦爷爷一同抵御深渊入侵。”
    “上上之策。”
    维克多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安德烈，正是帝国贵族势力方唯一一位王座级的强者。
    自从一半王党一半贵族的法尔特西斯家族上代家主战死之后，贵族一方唯一一位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他了。虽然他对外宣称是在静心养气，但实际上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是在闭关修炼，准备冲击王座级的最高层次，以和维克多平起平坐。
    在这样极有可能改变大陆现有格局的战争之中，将他这样的不稳定因素调离绝对是最稳妥的做法，更何况还是以镇守地网之门抵御深渊入侵这样的理由，哪怕是他，也无法轻易找到借口拒绝。
    对抗深渊，是大陆通行法律规定的，无论是何种族是何身份是何地位的人都必须履行的责任，一旦违背，就会遭到大陆所有人的唾弃。
    哪怕是王座级的强者，也经受不起千夫所指的骂名。更不要说，安德烈为了冲击王座级巅峰，已经连续三次没有履行交接帝国地网之门防卫工作的责任了，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了。
    拒马可斯于北地，驻苍之后裔守望精灵王国，调安德烈离开帝国中心……莉莉丝和维克多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在那场战争到来之前，尽一切可能排除所有不稳定因素，以确保帝国在这场战争中能将损失降到最小而将利益扩到最大。
    是的，无论是莉莉丝还是维克多，都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可能。
    在他们的眼中，教会已经是过去式一般的存在了。
    身为让神话传说中的强大存在母神创亲自出手对付，甚至不惜为此搬出远古四大王留下的底牌，让整个大陆都开始暗潮涌动的家伙，没有人觉得他们可以苟活下来。
    当然，前提是，他们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教会那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莉莉丝眉头紧锁：“最近帝国境内教会信徒的活动频繁了不少，圣城那里也不断有神子在大陆上露面，他们似乎……在寻找盟友。”
    “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整个大陆。”维克多站起身来，说道：“我会关注七圣动向的，不过，大陆上能够与他们结盟的，似乎也就只有那几个和他们狼狈为奸的势力——帝国东部地区那几块靠近圣城的区域；已经被完全渗透的精灵王国；大月王庭中少数几个信仰安塔和赫拉克的绿洲行省；和泰瑞尔互为表里，在草原掠夺信仰的科加特帝国；以及，和赫拉克有所勾连的……千岛之湖。”
    “千岛之湖？”
    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名，莉莉丝神色微动。
    “诺尔瓦多是个投机者，但也只是个投机者，他自以为可以带领千岛联邦走向强大，并因此一直对一个确切的名分虎视眈眈，但他并没有考虑过法律对千岛联邦的制约。安洁莉卡虽然视野不够开阔，但胜在稳妥，比起诺尔瓦多，她更情愿用一种温和的方式来让千岛联邦平缓地度过目前发展的困境。只是，一直被诺尔瓦多这个自视甚高的盟友阻拦……”
    维克多原本想嗤笑一声表示对诺尔瓦多的不屑以及对安洁莉卡拥有一个猪队友的同情，但忽然间发现莉莉丝并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回应，目光一瞥，看到了莉莉丝愣神的反应，这让他想起了那个原本应该登上帝国王位但却死死抗拒的金发少年，顿时恍然。
    “数天之前，千岛之湖似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外来的旅行者与千岛联邦本土的红月血族发生冲突，惹来了雷霆公爵诺尔瓦多的关注，这其中隐隐约约有德古拉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诺尔瓦多似乎更倾向于站在红月血族那边。不过到最后他们似乎并未成功，据说那群外来的旅者是在鲛人一族的帮助下逃出了千岛联邦的围捕，之后便不知所踪了。目前千岛联邦那边还在通缉他们，不过并没有人看到他们的踪迹，有人称，那群外来旅者进入千岛之湖的目的，似乎是九头蛇沼泽……”
    说到最后，维克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莉莉丝，然后说道：“关于这件事的报告应该很快就会出现在你的桌上，不过，有的时候，当你发现曾攀附着大树成长的藤蔓忽然开始独自面对风雨时，你最先想到的应该是骄傲，而不是担忧。”
    说罢，他转身离去，走之前还顺便端起那杯莉莉丝为他泡的红茶，一口饮尽。
    “应该……骄傲吗？”
    莉莉丝坐在原位，脑海中回荡着维克多临走前所留下的话语，内心不知怎的，忽然有种极为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似乎是高兴与欣慰，又似乎是酸楚与无奈。
    斯泰尔离开前，还只是个接她十招都很吃力的废柴王子，而如今，他却要进入九头蛇沼泽，面对那恐怖的未知与神秘。
    这转变来得太快，以至于莉莉丝回过头，才发现，他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了。
    当她在王的道路上无意识地埋头前进时，他也在勇者的道路上一路高歌。
    如果，有的时候，自己能有选择，那该多好？
    她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似乎是某位黑发少年的身影。
    自从他进入兽人帝国后，自己就没怎么和他联络了吧？
    不过，似乎，想联络也没办法了。
    莉莉丝忽然觉得很困，很想睡觉。
    她轻轻合上眼，祈祷能在梦中见到那个身影。
    可是，这个世界往往在人最无助最迷惘的时候雪上加霜。
    “莉莉丝殿下，法尔特西斯家族族老求见。”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法尔特西斯家族！？
    莉莉丝猛地睁开眼。
    鲛人族……尼可……沧海权杖……
    她想起了维克多刚刚说过的那些话，顿时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按在眉心，轻轻揉了揉，强行压抑下那股睡意后，才开口说道：“传他进来吧。”
    “是！”
    侍卫应声而去。
    莉莉丝坐回到那张摆满了各种文件与资料的桌前，然后，轻轻将桌上一张摆放得正正方方的信纸放回到了抽屉中。
    信纸上写满了字，折痕很深，而且边缘略有磨损。
    落款人的姓名是——
    路德。
    走廊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她关上抽屉，深吸了一口气后，努力摆出一副平静的面容。
    摄政王女的工作，才刚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