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415章 有月光的地方

    血色天幕之中，夏露一只手拄着新月长枪玛斯支撑身体，另一只手放在胸口，鲜血从胸前的伤口中簌簌而出，仿佛一条绵长的溪流，流淌出无休止的悲伤。
    不远处是状若癫狂的德古拉，正以红月的法则去吞噬侵蚀银月的法则，试图以此让自己突破界限，顺利登上那名为红月始祖的光辉宝座。
    在他身后，一红一黑两只巨大的爪子逐渐幻化虚无，夏萝夏莉姐妹俩从中跌落。摆脱束缚的两人顾不上其他，用尽全身的力量飞到了夏露身边，一左一右搀扶着她，眼中泪水迷蒙，似决堤一般。
    “夏露……”
    她们不敢太大声，只是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似乎很害怕她会因此而消失。
    夏露低下头，温柔地注视着她们，目光中闪动的情绪名为愧疚。
    “抱歉……”
    明明说好了，会一直保护你们的，结果却还是失约了，真的，很抱歉。
    她抚摸着姐妹俩的小脑袋，然后轻轻喊道：“夏萝，夏莉。”
    和夏萝夏莉不同，她喊得很用力很坚定，似乎想把这两个名字铭刻在心中，直至永远。
    “为什么，为什么要抱歉啊……”夏萝紧紧抓着夏露的手，感受着那逐渐消逝的温度。
    “明明，错的是我们……”夏莉咬着下唇，努力压抑着眼中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如果不是为了她们，夏露就不会独自一人面对德古拉，就不会处处受制被德古拉要挟，就不会因此交出自己的血脉本源，走向那名为万古长眠的悲惨结局……
    所以，错的是她们，而夏露，并没有错。
    可是，到了如今，再争论对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个一直陪伴着她们关心着她们保护着她们的人，很快就要离开她们了。
    如此残酷的事实。
    但是，夏露并不畏惧分别。
    “死亡并不存在，万古的长眠也无法将我们彻底分开，等到我苏醒那一天，我们就能再次重聚。”
    她笑着安慰姐妹俩，似乎并不在意这“长眠”的时间是久远到无法想象的岁月。
    正如她这一次苏醒之后，银月血族已经被红月血族所取代，下一次她苏醒时，又会是如何的沧海桑田，如何的物是人非？
    起码，绝对不会再有那名为夏萝和夏莉的两个女孩子，能在她苏醒的最初时刻便给予她温暖与光明。
    她选择性地忽略了所有隐藏于“再会”之下的“等待”，只为了能让夏萝和夏莉不再伤心。
    “说……呜、说得对！”夏萝哽咽着点头：“一定、一定可以再会的！”
    “无论多久，我们都会等你的，夏露！”夏莉抹去眼角的湿润，仰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所以，夏露……你也一定会等我们的，对吧？”
    姐妹俩仰起头，还氤氲着水汽的眼瞳里是期盼的光芒。
    不远处，传来德古拉猖狂的大笑。
    在这一刻，夏露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苍白了，但她还是勉强笑了笑，很困难却也很坚定地点了点头：“一定！”
    姐妹俩看到夏露如此虚弱，不敢再让她多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将脑袋轻轻靠在了她身上，感受那逐渐消逝的温度，心中满是悲伤。
    要是，要是能帮上她，那就好了。
    两人心中同时泛起了这样的想法，她们抬起头，看向夏露胸口，在那里，鲜红的血液正源源不断从伤口流出，顺着夏露的身体流淌到了地面，也流淌到了两人身上，将她们覆盖。
    这血液并不腥臭，反而有股花朵般的馨香，从身到心与两人内心的血脉共鸣，温暖着她们的身体。
    这是来自银月的鲜血，是新月先祖夏露的源血。
    源血，是从心脏流淌而出的血液，也就是所谓的心血。
    夏露的心血，一直都在温暖着她们。
    所以，她们也想以同样的方式回报她，以自己的心血，去温暖她。
    仿佛心有灵犀，姐妹俩同时抬起手，目光中满是坚毅。
    如果没有夏露的话，夏萝和夏莉，早在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就该死了。
    这样一个“如果”，难道还不足够她们去为了夏露做点什么吗？
    答案对于她们来说是肯定的，但对于夏露来说却是否定的。
    她虚弱的身子不知从何处涌现出一股力量，让她一下子伸出手，按住了姐妹俩放在胸口蠢蠢欲动的双手。
    “别做傻事啊。”
    她轻声说道。
    她自己做了傻事，是为了她们；如果她们也为了自己做出傻事，那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吗？
    “可、可是……”
    夏萝夏莉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夏露，语气哽咽：“我们、我们只是想……”
    “救不了的。”夏露看着她们，轻轻摇了摇头：“即使是始祖该隐在这里，也救不了我的。”
    除非是父神奥母神创这样的创世级神明，否则，一个失去了血脉本源的天生种生命，是绝对无法被任何人拯救的。
    察觉到夏露并非开玩笑之后，姐妹俩原本就已泛滥决堤的眼中顿时噙满了泪水，整个人哭得像花了脸的小猫咪。
    夏露哑然失笑，伸出手，轻轻拭去了她们眼角的泪滴，语气宠溺：“明明是权杖级的大高手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才、才没有哭！”夏萝狠狠抹去脸上的水迹，但眼中依然有泪珠打转，一旁的夏莉也是，嘴里喊着“绝对不会再哭了”，但却还是时不时地低声啜泣，内心的悲伤洋溢而出，无法自抑。
    “你们可是将来注定要成为银月血族女王的人，这么软弱可不行啊。”夏露这样说着，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将身旁插在地面上的新月长枪玛斯拔起，然后缓缓递给了姐妹俩。
    “拿起它吧。”
    她说道。夏萝和夏莉连忙伸手，一个抓着枪身，一个抓着枪尾，只是另一只手却还紧紧地抓着夏露不放，小心翼翼的，如同抓住了什么稀世珍宝。
    “夏萝，夏莉，答应我——”
    夏露看着眼前的姐妹俩，语气逐渐变得严肃而郑重：“一定要击败那肮脏的红月，成为银月血族的女王，恢复银月血族的荣耀，让银月的光辉重新照耀大陆。”
    这是她的夙愿，也是她对这姐妹俩的期望，同时，也是她们身为此时大陆唯二的银月血族后裔所应该担负起的责任。
    虽然实力还很弱小，但夏萝和夏莉并没有退缩，对于她们来说，夏露想让她们做到的，她们就一定会做到。
    “答应你，夏露！”夏萝重重点头。
    “绝对会做到的！”夏莉神情坚定。
    “打败邪恶的大坏蛋德古拉……”
    “打败邪恶的老女人安苏……”
    “然后，和夏露你说的那样……”
    “成为银月血族的女王！”
    她们信誓旦旦，似乎并不在意德古拉和安苏都是王座级的强者，而自己二人只是权杖级的小喽啰。
    被她们抓在手中的新月长枪玛斯忽然一声长鸣，枪身上随即散发出柔和的银色光芒。
    它也承认了，这对姐妹俩许下的诺言。
    要让银月的光芒重新照耀大陆，要让银月血族重新崛起，要……成为银月血族的女王。
    没有人比她们两个更合适了。
    “这是……”
    “鲜血的冠冕啊。”
    夏露内心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不远处。那个方向，德古拉已经将她的血脉本源吸收得差不多了，整个人的气势都已经攀上了顶峰，甚至和全盛时期的夏露相比都不相上下。
    正如德古拉自己猜想的那般，他想登上红月始祖的宝座，仅靠普通的修炼是无法做到的，因为王座级就已经站在了普通种生命的顶峰，想要再进一步，除非另辟蹊径，从天生种生命的身上寻找突破点。
    为此，他先后吸收了满月先祖埃米勒以及半月先祖伊密尔的血脉本源，并因此实力大进，一跃成为了王座级的巅峰强者。而最后的、新月先祖夏露的血脉本源，就成为了他突破王座级，成就更上层强大实力的关键。
    只要将其吸收，就能够踏出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步，成为高高在上的红月始祖，从此俯瞰整个大陆。只要父神奥和母神创不出现，哪怕是那些传说中消失于黄昏战役之前的黄金之民的始祖，他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随着他逐渐吸收夏露的血脉本源，银月的力量也在不断涌入他体内，并逐渐被同化为了红月的力量，帮助他在法则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了一轮红月正朝他行来，呼唤着他的名字，期望着他的到来。
    他能够感觉到，只要和这轮红月融合，他就能踏出最后一步，获得自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呢？
    他毫不犹豫迈出了那一步，身体步入了那轮红月之中，被妖艳的血红色所包裹。
    无穷无尽的力量，朝他涌来。
    红月始祖的宝座，唾手可得。
    “呵。”
    看着那沉迷于力量之中忘却自我的德古拉，夏露嘴角忽然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她怎么可能留下两个巨大的麻烦，让这对姐妹俩去独自面对呢？
    “不需要你们去打败德古拉了，也不需要你们去打败安苏了。”
    她忽然对夏萝和夏莉说道：“你们，只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成为银月血族的女王，就可以了。”
    因为，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其实都在自寻死路。
    始祖，只能有一个。
    不管是银月，还是红月。
    不顾姐妹俩迷惑不解的目光，夏露仰起头，目光透过头顶血红色的天幕，看到了久远而深邃的天域。
    在那里，一轮银月高挂，光辉耀眼。
    ***
    云端神国，红月的秘境之中，静静沉眠的安苏猛然睁开双眼。
    德古拉，已经走出那一步了吗？
    她内心沉思。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并不意外，因为这样的机会本来就是她让给德古拉的，生性比较谨慎或者说胆小的她仍无法确定红月这条道路的正确性，索性就让野心比较大的德古拉先去探探路。
    不然的话，身为七圣之一，红月女神的她，其实早就有许多机会对付那群渎神者了。
    现在看来，这条道路或许是正确的，只不过，却被德古拉抢得了先机。
    她有点懊恼。
    为自己的瞻前顾后，摇摆不定。
    ***
    遥远的天域之中，无数星辰点缀深邃的黑暗，流星拖曳着火焰的轨迹划过，灿烂光辉仅留一刻。
    高挂于黑暗之中，皎洁神圣的银月之上，一对巨大的黑色蝠翼忽然展开，绵延万里，包裹天地，几乎将四周星辰的光芒都给遮掩住了。
    蝠翼的主人，有着金色长发与红宝石眼眸，面容俊美，气质阴柔如女子的男子睁开眼，神情稍微有一点懊恼。
    “还是迟了一步。”
    他念叨着，然后将目光投向下方，透过命运轨迹蔓延的无尽云海，看到了那片广袤的大陆。
    “背叛了我，还伤了我的人，更妄想取代我的存在……”
    “是谁给你这样的勇气呢？”
    “我吗？”
    说着说着，他忽然笑了，只是，笑声中却透露着一股令人发冷的寒意。
    “有月光的地方，就会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