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414章 错误的命运

    千岛之湖，碧波万顷，白色的雾气裹挟着数千鲛人士兵，逐渐向前方推进。白雾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头巨大的独角白鲸，而在白鲸的头顶上，却还站立着几个人影。
    金发蓝眸的少年手中抓着形如蛟龙爪子的权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在他身旁，罗蕾莱的身影被包裹在蓝色的气泡中，时不时朝着身后投去略微异样的目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和海皇陛下有几分相似的人类仅仅是和海皇陛下单独相处了十几分钟，然后一直对沧海权杖怀有一种抗拒心理的海皇陛下居然就主动拿起了沧海权杖，要出兵讨伐那些愚蠢的地上生物。
    虽然他可能只是为了拯救自己那身处危难之中的同伴才做出这种决定的，但罗蕾莱相信，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所谓熟能生巧，一旦掌握沧海权杖的时间久了，相信海皇陛下应该就不会这么抗拒了吧？
    她心中怀有如此美好的憧憬，以至于原本对于那两个愚蠢的人类暗暗的厌恶也消退了不少。
    此刻，因为尼可的缘故有幸站在独角白鲸头顶上的斯泰尔却并没有如之前一般好奇地东张西望，而是颇为隐晦地打量着身旁的安道尔，心中暗自沉思。
    身为尼可的好友，他知道自己这位从小到大的玩伴实际上有多固执，一旦他决定了的事，别说是安道尔了，就算是莉莉丝甚至他的父亲也未必能让他改变想法。
    那么，在那十几分钟里面，安道尔到底和尼可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回心转意呢？
    尼可不说，安道尔也不透露，斯泰尔只能一个人在那里揣摩。
    恍惚间他抬起头，却看到了身旁浓稠的乳白色雾气，如恋人亲昵的低语，萦绕在他四方左右。白雾之中，手持三叉长戟，面容肃穆而眼神狂热的鲛人士兵乘长风破巨浪，气势一往无前。
    这就是尼可所面对的一切吗？
    只要他点头，只要他肯稍微松一下口，这所有的一切，包括一个古老帝国的荣耀与财富、一个强大种族的效忠与臣服、一个人间难有的光辉宝座……都会被他轻而易举地收入囊中。
    到那个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和尼可相处呢？而他的姐姐，帝国的摄政王莉莉丝，以及帝国中声势显赫的法尔特西斯家族，又该如何去面对这样的情况呢？
    他内心泛起一阵恐惧，努力压抑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太美妙的事情。
    即使是他，也不敢说自己能够面对这样的诱惑而无动于衷。要知道，当初的他能够放弃帝国继承人这样的身份，可都是因为他面对的是对自己最好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温柔对待自己的姐姐莉莉丝。而尼可呢？他会因为安道尔而放弃这一切吗？
    他不敢笃定，但也不敢否定。
    就在他茫然出神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忽然有一道银色的光柱从天而降，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霸气无比地将整个地平线都包裹在了其中，拉扯出一道狭长的帷幕，而在这道银色的帷幕中，却又忽然出现了一点血红色的光芒，正如蛀虫一般将银色光柱吞噬蚕食。
    伴随着这点血红色光芒的出现，天空之中，似乎有数道流星划过，拖曳出长长的银色轨迹。
    身下，独角白鲸海哭充满灵性的眼眸中忽然露出了悲伤的神色，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正在消逝。它鱼尾剧烈摆动，掀起一阵阵波涛翻滚，身形猛然向前冲去，连带着白雾的扩散速度也快了几分。
    “那是……什么？”
    尼可抬起头，手中依然抓着那把象征沧海的神器沧海权杖。
    “我也不甚清楚，陛下。”罗蕾莱皱了皱眉：“海哭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消散，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表现得那么激动……”
    身为天生地养的沧海圣兽，海哭得到了沧海的眷顾，拥有几乎无穷无尽的寿命与强大的力量，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它感到悲伤才对。
    除非是……
    罗蕾莱心陡然一跳。
    她想起了一种可能。
    就好像神器会因为神器的被亵渎而感到愤怒一样，天生种生命也会因为同类的消逝而产生情绪上的波动。
    沧海之中，正有一只和海哭同样级别的天生种生命在走向消逝？
    不，从海哭异常激烈的情绪波动来看，那只天生种生命，或许比它还要强大！
    沧海不竭，海哭不死，这就是天生种生命的强大之处。而那只正在走向消逝的天生种生命，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样的变故才会如此身处危险境地？
    她不愿去想象，也不敢去想象，只能转过头看向尼可：“陛下，我们……回去吧？”
    她的目光中满是祈求。
    对于能够让强大的天生种生命也身陷险地的巨大危机，她不愿意亲身面对，更不愿意让身为海皇继承人的尼可去面对。如果尼可因此遇到了什么危险，那鲛人族可能就要再等上千年的时光了。
    他们已经等待了千年，再来千年的话，鲛人族等不起，海皇帝国等不起，沧海，同样等不起。
    然而，面对她期许的目光，尼可却是摇了摇头：“继续前进。”
    “陛下……”
    她开口想再劝说什么，但却又忽然把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看得出来，此时的尼可脸上的神情，名为坚定。
    尼可没有去注意罗蕾莱，而是轻轻抚摸着手中沧海权杖凹凸不平的表面，内心却在暗自沉吟。
    那个名为“承担”与“逃避”的双重牢笼，一直在紧紧束缚着他的内心。
    到底，自己是在承担呢，还是……在逃避呢？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暗自沉思的时候，斯泰尔却在偷偷地注视着他。
    他听到了，尼可所说的那四个字。
    继续前进。所以，或许，尼可唾手可得的那些东西，其实才是他最不在意的东西？
    ***
    会议室内，安洁莉卡与诺尔瓦多对峙，剑拔弩张，气氛僵硬。
    沙发上，自称最坚定中立派的泰瑞斯依旧不急不缓，徐徐饮下一口红茶，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暗中的交锋，目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红魔公爵安洁莉卡，与雷霆公爵诺尔瓦多，不愧是千岛联邦实力强大不分上下的两位强者，一直对峙了数十分钟，居然也还是势均力敌的情势。
    不过，也罢，这对于自己也有好处。
    泰瑞斯低头喝茶，被升腾的白色雾气遮盖的双眼中，一抹笑意如心念转瞬即逝。
    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了异样的动静，一道银色的光柱横扫而来，很快覆盖了整个会议室，在这其中，一点血红色的光芒正在逐渐扩散，速度虽然很慢，但却无法阻挡。
    会议室内的三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以王座级的实力，自然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位于法则位面的激烈交锋，让他们心生疑惑的是，那象征银月的法则居然是毫无抵抗能力地被血月的法则侵蚀，节节败退无可奈何。
    德古拉的实力，如此强大么？
    看来，是时候改变一下策略了，这次事件过后，就先暂时和安洁莉卡结盟吧，毕竟，保持联邦权力的平衡才是最重要的。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泰瑞斯内心沉思，表面上却是面不改色。倒是那互相对峙的两人中，安洁莉卡面色一变。
    “现在看来，是我赢了。”
    诺尔瓦多抱着胳膊，蕴含着磅礴雷霆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红发女子，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安洁莉卡握紧了拳头，转过头来看向泰瑞斯，恨恨咬牙：“泰瑞斯，你真的还想这样无所作为下去吗！？”
    她喝道，希望泰瑞斯能回心转意。
    然而，后者只是耸了耸肩，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真抱歉，安洁莉卡，你知道的，我……是个中立派。”
    “大局已定。”
    诺尔瓦多摇摇头，不知是嘲讽还是炫耀。
    “千岛联邦不会毁在我的手中，恰恰相反，我会让它变得更加强大，而你，不行。”
    他转身，身后，安洁莉卡站立在原地，双拳紧握，面无表情。
    ***
    当那道银色光柱席卷而来的时候，正处于激烈交战中的路德他们是最早察觉到的。
    “是银月的光芒！”庄不予手中长剑挥出，将空中密密麻麻如雨点落下的箭矢一一荡飞，然后指着不远处，那道银色光柱最初出现的地方，喊道：“往那个方向，夏露在那里！”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路德皱了皱眉。
    他能够感觉到，这道光柱中蕴含着如何强大的力量，可是，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夏露为何还没能击败德古拉，救出夏萝夏莉那姐妹俩，来和他们汇合？
    “管那么多，先过去再说！”
    铂尔修斯双目血红，怒吼一声，一巴掌将一名试图偷袭他的千岛联邦士兵拍倒在地，然后猛然转身，猩红色的双目狠狠一瞪，那浓烈的煞气与杀意凝聚成实体爆发而出，居然将那些号称千岛联邦百战之兵的精锐士兵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前进半步。
    另一边，埃索伦却是面色凝重：“不对，好像真的出问题了。”
    他看向那点在银色光柱上显得格外扎眼的血红色光芒，很轻易就感觉到了其上蕴含着的邪恶与污秽的气息。
    在看到血红色光芒正逐渐侵蚀银色光柱壮大自身时，埃索伦挥动手中的日之剑佛拉格拉克，凝聚出一只象征此世最光明与最正义的太阳鸟朝着那点血红色光芒扑去，试图将其净化，但最终却毫无阻滞地从它身上穿了过去，没能造成一丁点的伤害。
    “这是法则。”
    埃索伦若有所思：“王座级的法则交锋，无法被低层次的力量所影响，应该是夏露和德古拉在交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夏露很明显处于下风……”
    “你是说夏露可能会输！？”
    路德惊愕地问道。
    身为银月血族的新月先祖，夏露莫非还会输给那堕落红月的德古拉？虽然路德也不是没想过可能是夏萝夏莉的缘故，但既然二人交战如此激烈，显然已经撕破了脸皮。而论起正面交战，路德可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哪些王座级强者能够胜得过夏露。
    “现在还不好说，不一定会输。但是，如果我们再继续拖下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埃索伦看着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千岛联邦士兵，苦笑着说道。
    一时间，路德、庄不予和铂尔修斯三人都沉默了。
    即便是他们，也不敢说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破这数千士兵的包围。
    莫非，自己看到的命运，是错误的吗？
    沧海之皇，银月之光。
    银月之光，应该一直存在才对啊……
    路德抬起头，略显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