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398章 水淹巴格尼

    不远处，巨大的独角白鲸驾驭着波浪，缓缓来到了罗蕾莱的面前。
    罗蕾莱搀扶着尼可，一步步走上了独角白鲸的头顶，俯瞰着下方满目苍夷，神情淡然：“我们走吧，海哭。”
    身下，独角白鲸昂首，发出寻常人无法听闻的吼叫声，然后甩动着鱼尾，转身面朝着来时的方向。
    顺应它的动作，那些鲛人士兵也在八位统领的带领之下同时转身，然后迅速排成了整齐的方阵，强大而浓烈的血气与战意汇聚到一起，直冲云霄，令人胆寒。
    罗蕾莱见此，满意地点了点头，刚要开口下令，怀中的尼可却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原本茫然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却还能看出一丝沉重乃至阴郁，也不知道是在这茫然的时光中经历了什么。
    “陛下！”
    罗蕾莱先是一愣，然后大喜：“您没事了？”
    “大概吧。”
    尼可有点无力地点了点头。
    “我带您回族地吧。”罗蕾莱看到尼可的反应，毫不犹豫地说道：“有长老和沧海权杖在，您很快就可以恢复的。”
    尼可沉默了一会，然后点头：“好，我和你们回去。”
    “陛下！”
    罗蕾莱顿时喜出望外，虽然不知道尼可为什么一反常态，表现出了和之前的抗拒完全不同的态度，但罗蕾莱宁愿相信是自己的诚意打动了他，让他改变了主意。
    她踌躇满志，语气高昂：“那事不宜迟，陛下，我们现在就走……”
    “等下！”
    尼可忽然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陛下？”
    罗蕾莱疑惑地转过头：“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带他们一起走。”
    尼可伸手，指向下方。
    罗蕾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沉默。
    因为尼可指的正好就是路德他们。
    她顿时有点犹豫。
    平心而论，凭借鲛人族现在的实力，想要连带路德他们一起逃走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那之后可能造成的后果却不能不让罗蕾莱感到为难。因为从之前的情况来看，德古拉和诺尔瓦多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路德他们，如果罗蕾莱救走了这些人，那么就会进一步激化鲛人族和千岛联邦这两者之前的矛盾，看诺尔瓦多刚刚表现出来的决然，说不定会为了得到他们而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和鲛人族展开全面大战。
    海皇虽然回归，但这并不意味着沧海鲛人可以立即崛起。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海皇回归、沧海权杖苏醒带来的血脉加持的力量，所以，为了救一些和自己并不相干的人而去和千岛联邦撕破脸皮，并为此牺牲休养生息的时间，这对于罗蕾莱和鲛人一族来说是极为不明智的决定。
    但是，提出这样要求的人，身份很特殊。早在万年前的远古时代，海皇帝国就已经建立，世代海皇都凭借自己的强大实力带领着鲛人族与沧海屹立于世界的巅峰，直到黄昏战役的爆发才归于沉寂。这数千年的光辉时间让每一个鲛人内心深处都树立起了对于帝国最高统治者海皇的敬畏与崇拜，甚至可以说，海皇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信仰支柱和精神图腾。
    换句话说，鲛人族是把海皇当成了他们的神明来看待，这样的个人崇拜，流淌在万年的血脉之中，无法抹去。
    所以，当尼可以海皇的身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对于罗蕾莱而已，它就不再只是请求或者建议，而是无法质疑无法反对无法违抗的绝对的命令。
    一方面是鲛人族的未来，一方面是鲛人族的信仰，夹在这两者中间的罗蕾莱感到十分为难。
    尼可大概也看出了罗蕾莱的犹豫，平淡地开口：“救下他们，我才和你们回去。”
    他的语气，很是坚决。
    “陛下……”
    罗蕾莱嘴唇张合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所以，原来陛下不是因为被自己打动才决定回归帝国怀抱的吗？只是因为……他的同伴而已。
    她莫名有点失落，略带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陛下。我可以救下他们，但是，陛下，请恕我无法将他们带回族中，他们是外人，没有长老许可，所有族人，包括我在内，都不得擅自带领外人进入族地。”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心虚，声音也因此显得有点无力。
    说给尼可听的不过是借口罢了，长老确实有这样的规定，但尼可是海皇，他想带谁进去就能带谁进去。为了不让鲛人族和千岛联邦彻底决裂，罗蕾莱悄悄偷换概念，强调自己没有这样的资格，让尼可也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那也可以。”尼可没有太过失望，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不过了。
    看到罗蕾莱脸上失落的神情，他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利用海皇身份进行要挟伤了这位少女的心，顿时有点愧疚，扭过头去，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忽然，视线之中，一道深邃的目光射来。
    地面上，安道尔站在越来越密的雨幕中，神色平静地看着安道尔，雨滴沿着他的兜帽滑下，浸湿了他的长袍，最终滴落到了地面上的水坑中，溅起一圈浅浅的涟漪。
    看到这样的目光，不知为何，尼可忽然有一种感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或许，安道尔其实早就看到了一切。
    从大雪山群那个风雪交缠的夜晚，他就已经看到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是这样吗？
    他看着安道尔，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他扭过头去，第一次主动提出了离开，“走吧。”
    “是，陛下！”罗蕾莱虽然因为尼可而有点失落，但也很快调整好了心情，答应一声后，对着脚下的独角白鲸开口说道：“麻烦你了海哭，让那两个家伙尝点苦头吧。”
    她看向不远处正一点一点从命运轨迹束缚之中挣脱的诺尔瓦多和德古拉。两人似乎从罗蕾莱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面色一下子阴沉了许多。
    在诡异雨滴的侵蚀下，他们体内的力量也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面对一头拥有王座级实力的圣兽，保命可能不难，但想要阻止它做些其他什么事，那可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独角白鲸转身，面对两人阴沉的目光，脸上忽然露出了人性化的笑容，灵性的眼眸中也浮现出了一丝嘲讽与不屑。
    之前和六臂海皇联手都被诺尔瓦多强势压制，这让这头智慧颇高的圣兽感到了极大的不满，如今有机会痛打落水狗，自然会为此感到激动。
    在罗蕾莱的示意下，它张开巨口，露出其中寒光锃亮的锋锐獠牙。下一秒，寻常人难以听闻的吼叫声从它深不见底的巨口中发出，一阵肉眼可见的声波以它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而去，然后，整个巴格尼岛都开始剧烈晃动，风与云在半空中激烈地搅动，四野八荒回荡着古怪的轰鸣声，似乎有什么潜藏在黑暗中的怪兽响应了它的呼唤，正在赶来的路上。
    路德他们耳畔，隐隐约约传来了水流由远及近，奔腾呼啸的声音。
    那是……
    “海啸！”
    路德反应过来后，猛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映入眼帘的是从地平线上呼啸而来，汹涌澎拜的碧蓝色波涛，它们如失去了束缚的猛兽一般狂野而凶猛，肆无忌惮地在巴格尼城内穿行游荡着，野蛮粗鲁地将面前一切的阻拦都给吞噬。无论是高大豪华的府邸还是低矮破烂的房屋，都在它们的口中无可奈何地化为了粉碎。更有无数断瓦残渣在这怒涛之中被裹挟着呼啸而过。成千上万的居民被这突如其来的海啸所袭击，只能凭借不错的水性在水中漂流，勉强保住性命。
    一时间，水流的涌动声、建筑的倾塌声以及居民的呼喝声响彻在黑暗之中，这恐怖的场景搭配正在深沉夜幕的衬托下倾盆而落的暴雨，真给人一种大洪水到来，世界末日的感觉。
    “佛拉格拉克！”
    在海啸袭来前的最后一刻，埃索伦及时反应过来，用体内仅剩不多的血脉之力召唤出了太阳鸟的火焰，将自己以及其他同伴包裹住，金色的火焰在碧蓝色的波涛中无比显眼，看上去格格不入。
    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刚想有所动作，但却被埃索伦阻止了：“我们一个一个来吧，我保护你们不受海啸和雨滴的影响，等到我力量耗尽的时候，你们再接上。”这确实是不错的方法，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我们往码头走！”路德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那里应该没有敌人，而且我们可以顺便看看有没有船只。”
    逃离巴格尼后就必须在千岛之湖上行走，有一艘船的话会方便很多。
    “好。”
    埃索伦点点头，操控着太阳鸟的火焰逐渐拉伸出了一头金色船只的模样，裹挟着众人在洪水之中前进，如同黑暗中升腾不息的火炬，灿烂而又耀眼。
    另一边，刚挣脱命运轨迹束缚的诺尔瓦多和德古拉正想出手留下他们，但无奈圣兽海哭这一次的攻击本就是为了他们而来，碧蓝色的波涛刚一袭来便分化出了数百只蛟龙，牢牢地将他们困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路德他们离去而无可奈何。
    “这样就好，我们也走吧。”
    罗蕾莱轻声开口，这次，终于没有人阻止他们离去，在一众鲛人族精锐士兵的簇拥下，站在圣兽海哭头顶的罗蕾莱搀扶着尼可走向了回程的道路，身形一点一点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
    杰瑞是在沉睡中被一阵冰冷的感觉惊醒的。
    “怎么回事？我怎么在地窖睡着了？”
    他摇了摇晕晕沉沉的脑袋，然后缓缓走出了阴暗的地窖。
    下一秒，碧蓝色的波涛呼啸而来，从门口和窗户涌入了旅馆之中，瞬间就将整间房子给淹没了。
    “这什么！？”
    猝不及防之下的杰瑞被洪水淹没，呛了几口水，反应过来后连忙屏息憋气向外游去，最终凭借着在千岛之湖生活多年练就的水性成功游出了旅馆，来到了大街上。
    “呼！”
    他从水中探出头，深呼吸了几口，这才有空去观察四周的动静，一看之下，差点被吓坏。
    “巴格尼……被淹没了？”
    他看着四周和他的旅馆一样被彻底淹没的建筑和高涨的洪水，整个人都愣住了。
    冰冷的雨水从空中滴落，在眼前的场景中颇给人一种萧瑟凄凉的感觉。
    好半晌后，他叹了口气：“千岛之湖，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我还是走吧。”
    他随手抓过一块漂流而过的木板，将半个身子搭在上面，然后极力往高的地方游去。
    他已经决定了，等洪水消退就马上离开巴格尼。
    人类帝国，也有人在等着他啊。
    ***
    巴格尼另一处，高高的房顶之上，老船长踩着屋顶的瓦片，在大雨和洪水中暴跳如雷：“狗娘养的！”
    “老子的船啊！！！”
    凄厉的叫喊声传出去很远，经久不息。
    漆黑的夜幕之中，沐浴着暴雨的高大城池影影绰绰，如同潜伏的猛兽。
    被洪水淹没的巴格尼，似乎洗净了所有的污秽，最终，也将回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