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371章 路氏第三……操船定律

    巴格尼岛边缘，燃烧着炽热火焰的高大哨塔内，一名身着皮甲，手持长矛的卫兵探出头，自狭小的窗口往外望去，顿时被吓了一跳——借着塔顶火炬散发出来的光芒，他看到，面前黑压压的夜色中，浓稠到接近液态的乳白色雾气正肆意弥漫着，充斥在整个巴格尼岛的上下四方，仿佛择人而噬的猛兽张开巨口等待愚蠢之人的自投罗网。而在迷蒙的水面之上，一头巨大的白鲸正搭载着数位披坚执锐的鲛人静静地漂浮着，充满灵性的目光中无喜无悲，不带半分感情色彩，头上锋锐的独角在火焰的亮光之中闪烁着寒芒，叫人不寒而栗。
    更让这名卫兵感到恐惧的是，在这头白鲸之后，弥漫的雾气之中，似乎还隐隐约约有模糊的黑影浮现，无数双湛蓝色的眼眸悄然睁开，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岛屿，其中高昂的战意似乎是要将深夜的严寒全部驱逐。
    “白、白雾！”
    他想后退，但却两腿打战无法控制，身体僵硬得只能往后仰去，最后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长矛也“哐啷”一声掉到了不远处。不过，此刻他已经无心去关注其他了。
    “鲛、鲛人！”
    他冲着自己身后的同伴大吼：“鲛人攻城了！快，快响警报！”
    “哈？什么？”
    他的同伴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满地转过头，啐了一口：“臭小子，看错了吧？这里可是巴格尼，那些鲛人就算是疯了也不会进攻这里的。一定是你出现幻觉了，呵，瞧你这怂样！”
    他笑骂了一句，但被他嘲笑的对象却欲哭无泪。
    “不是幻觉啊！”
    瘫倒在地上的卫兵怒吼道：“鲛人！鲛人真的来了！不信你过来看！”
    大概是他的情绪确实太过激动，不像是伪装出来的，他的同伴于是将信将疑地走了过来，一边往窗外探头望去，嘴里还一边念叨着：“臭小子，你要是敢骗我……”
    他的话语忽然间如同被人掐断了一般，死死地卡在了喉咙，再无法说出口。
    “喂！喂！你怎么了！？”
    卫兵看着他颤抖的背影，有点害怕，连忙伸出脚踢了踢他的同伴，催促道：“看到了就快响警报啊！我没力气，起不来啊……”
    “还响毛警报！快跑啊！”
    同伴忽然回头，声音如惊雷一般在耳畔响起。
    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声音由远而近地袭来，哗啦哗啦，一波一波如同水流一般生生不息。
    那是……
    他眼中渐渐凝聚出惊惧乃至于绝望的神色——
    海啸！
    这两个字刚在他脑海中浮现，眼中绝望的神色尚未完全凝聚，同伴回身拔腿飞扑的动作还只做到一半，狭小的窗口中，碧蓝色的冰冷水流就已经灌了进来。
    下一秒，如同地震一般，高大的哨塔开始剧烈摇晃，他们的身躯被浸泡在一片冰冷之中，并且随着水流在房间内的流动而上下翻转，强大的拉力仿佛要将他们的身体撕成无数块。碧蓝色的液体蛮不讲理地从他们的口耳鼻之中灌入，自内外同时侵蚀着他们的躯体，前一秒刚升起痛苦的念头，下一秒就会被更加剧烈的疼痛所包围。到了最后，躯体仿佛完全溃散，不再属于自己，即使是遭受万般折磨，也已经连一丁点的痛感都没有了。
    然而，事实上，并不只有这座哨塔在遭受地震般的晃动，也不只有他们正身处地狱般的痛苦。整个巴格尼岛，连同岛上的巴格尼城都在这一刻经历了剧烈的地动山摇，狂涌的水流从四面八方袭来，猛烈地撞击在岛屿之上，巨大的力量让整个岛屿都不禁发出了不堪重负般的哀鸣。
    仅仅是一小会的功夫，就有数十座和他们同样的哨塔轰然倒塌，无数艘停泊的船只遭遇了灭顶之灾，成百上千人被冰冷的水流吞没，消失在了迷蒙夜色之中。好在，这海啸虽然来势汹汹，但却后继乏力，水流也并没有涌入到城内，不然的话，只怕造成的损伤会更大。
    这名卫兵和他的同伴算是运气比较好的，虽然直面了海啸的冲击，但却侥幸生还了下来，身下的这座哨塔虽然表面已经浮现出了细微的裂痕，但却依然坚挺不倒。只是，在水流的呼啸之中，原本用于照明与取暖的火炬早已被吞没，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让人心慌胆寒。
    “唔……咕、咕噜！”
    被水流肆虐得一片狼藉的房间内，卫兵如同破烂的木偶一样瘫倒在地上，双目无神，呼吸微弱，似乎命不久矣。忽而，似是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他眼中逐渐泛起一丝神采，浑身上下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往外翻涌。下一秒，他一个翻身，挣扎地爬了起来，趴在地上捂着喉咙，一阵呕吐，吐出了不少脏水和污物。
    身体早已被水流撕扯出一道道细小的伤痕，难以言喻的痛感每时每刻都在跳动，呕吐完后的他浑身发冷，四肢乏力，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之火正在逐渐黯淡。再一看四周，漆黑的夜色之中，似乎正有无数双冷酷无情的眼眸在盯着他看，让他在这一瞬间有种想拔腿就跑远远地离开这里的冲动。
    黑暗中，似乎有熟悉而微弱的声音响起：“喂……喂，你，咳咳！你……还活着吗？”
    是自己的那位同伴！
    他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出声：“在这，咳！这里！”
    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们看不见彼此，只能借助声音来确定彼此的位置。
    “警……警报……”同伴的声音再次响起：“快、快响咳！警报！咳！求、求救！唔咳咳！”
    拖着残躯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他剧烈咳嗽，似乎情况并不比这名卫兵好多少。
    对！警报！
    只有拉响警报，向城内求救，才有可能活下去！年轻的卫兵恍然大悟，连忙挤出最后一丝力量，靠着膝盖和手互相配合，一点一点地朝着警铃的位置挪去。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他终于还是到达了目的地。
    他咬咬牙，艰难地撑起身子，伸出手，在桌上摸索了一番，最终触碰到了每日都触摸但却从未动用过的铁制钟锤。
    警铃，就在上方！
    他抬起头，举起手——
    “铛！铛！铛！”
    清脆的金属交鸣声被夜风托着往四面八方散去，尖锐而刺耳，在海啸退去后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喧嚣。
    成功了。
    他松了一口气，但却忽然眼前一黑。
    下一秒，他失去了意识。
    ***
    同一时刻，白雾之中的湖面。
    巨大的白鲸带着冷漠的目光缓缓将张开的嘴闭合，在它身旁，狂野涌动一刻也不停歇的水流似乎是收到了命令，逐渐地平息了下去。
    它身上，几位鲛人首领从头到尾都将这场灾难般的海啸看在了眼里，但神情却十分淡漠，并不为那些地上生物的死活而感到悲伤或欣喜。
    听到刺耳的警报声在黑夜里逐渐传播，鲛人大首领轻轻颔首：“看来，已经引起地上生物的警觉了，如果殿下察觉到了，一定会带着陛下逃出来的。在这段时间内，我们要尽量制造冲突，帮助殿下吸引地上生物的注意力。”
    “地上生物狡诈无比，怕是不会和我们硬碰硬。”一位首领有点担忧地说道。
    “正是如此。”之前曾与大首领据理力争过的刀疤眼点点头，说道：“我们这番出军和以往都不相同，包围的城池更是较以往大了不少，那些狡诈的地上生物说不定会从中发现什么端倪。”
    “无妨。”大首领摇头，说道：“地上生物最重利益，我们进攻城池，但只围不攻，他们的船只无法出航贸易，利益受损，肯定会去抗议。到时候，为了击退我们，城中的掌权者就不得不出动军队。战斗若起，则场面混乱，殿下就能够安全逃离。”
    看得出来，这位大首领对于千岛联邦显然十分熟悉，非但知道商人对于千岛联邦的发展起到着巨大的作用，甚至已经熟悉了千岛联邦的制度，知道巴格尼收取费用的同时也必须保护这些商人的贸易安全。通过这一简单的利益交换法则就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巴格尼的反应，可以说是老谋深算。
    说到这里，大首领又看了一眼身下佁然不动的巨大白鲸，补充道：“更何况，我们有圣兽相助，就算那些地上生物不愿与我们对峙交战，我们也大可再次催动海啸袭击城池，甚至彻底将其淹没！到时候，殿下回归只会更加轻易。虽然这可能会损伤到圣兽的本源，但为了帝国的复兴与吾族的荣光，也只能如此了。”
    一谈到帝国复兴与族群荣光，其余的首领都是一副赴汤蹈火视死如归的模样：“义不容辞！”
    也不知道，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帝国，能让他们如此向往憧憬，甚至不惜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或许，有人会知道。
    ***
    “你问鲛人和白雾的事情？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旅馆内，老船长冲着路德一瞪眼，有点不耐烦。
    “就不能再详细一点吗？”
    路德也很绝望，毕竟可移动磁盘路德大脑中自带的X度并没有提到过关于鲛人和白雾的事情，这让路德在失望的同时好奇心也更重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可没有母神创不知道的事情——起码，在种族这方面，几乎创造了所有种族的母神创是最有发言权的——如果祂留给自己的讯息中没有提到关于这个种族的存在，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个种族不存在，就和龙族一样，只是小说家的幻想；要么就是，不方便透露。
    前面一种自然不可能，毕竟鲛人族在千岛之湖居住都已经超过千年了，怎么可能只是虚构的种族。
    那么，就只能是第二种了。
    为什么不方便透露呢？
    善于发现的小同学路德再一次提出了新的理论——凡是自己想知道而母神创又没留给自己的讯息，十有八九就是和自己有关系的，甚至还可能与自己追寻的远古隐秘有关，比如梦乡，比如人族始祖，再比如大贤者……
    他决定把这个理论命名为路氏第三定律。
    为了验证这条定律，他必须经过严谨而科学的求证才行。
    所以，他找上了老船长。
    不要问他为什么老船长就等于严谨和科学，反正他的脑回路就是这样子。
    然而，被他寄予了厚望的老船长最终也不负厚望，什么也特么不知道。
    “你以为我是什么学识渊博的长者吗小哥？”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只是一个做靠操船吃饭的，怎么会知道这些？”
    可你就是一个长者啊！
    路德决定念两句诗：“苟……”
    “狗什么狗？”老船长虽然不太懂得什么叫做天若有情天亦老，但他很轻易就听出了路德想要表达的意思，手一摆：“不行啊小哥，我是真的不知道。”
    说罢，他腿一踢，将眼前破烂的椅子一把给踢散架了，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往外走去：“老子得去看看我手底下那些小伙子究竟是死在女人肚皮上了，还是被这动静给吓到早泄……唔，你们还只是孩子……啊对！还有我的船！娘的，也不知道我的心肝小宝贝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要是它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我们靠操船吃饭的人啊，真是把船看得比命根……比命都重哟……”
    操船的老船长骂骂咧咧，逐渐远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真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好汉子！虽然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但这并不妨碍路德对他肃然起敬。
    也不妨碍柜台后的杰瑞大叔看着地上被他踢散架的椅子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