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332章 草原没有日之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重新明了了身为日之子的荣耀的呢？
    我一直都在追寻一个答案，不是关于何为正义的答案，这个问题虽然重要，但我早已明悟。
    我所追寻的问题，是另一个更加重要更加让人迷惑的问题，那就是——
    我为何需要正义？
    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我也不例外，但我必须弄明白，为何我会出现在这条道路上，为何，出现在这条道路上的人，偏偏会是我？
    很难回答的一个问题，但其实，我应该早就已经明白了才对，只是，一直不愿去回想，不愿去面对。
    毕竟，我也是一个独立的存在，有自己的灵魂，自己的回忆，自己的思想……又怎么能轻易接受身为他人附庸般存在的事实呢？
    然而，我早该明白的，从我被巴萨查送到人类帝国之后我就应该明白的，那个最简单最明了最清晰的道理——
    最灿烂的正义，来自最深沉的黑暗。
    很可惜，我直到现在才明白，直到我遇到阿卡夏之后，我才明白。
    是她让我回想起了身为太阳家族传承人的身份，回想起了过去梦中种种的过往。
    回到草原，是一条注定的道路；登上天途塔，也是一条注定的道路。
    不是命中注定，而是，我心注定。
    此刻，那根图腾柱，那根我一直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图腾柱，就在我不远处的平台上，只要我登上这最后一阶，就可以如我所愿，回归大日，让整个草原再次见证到日之子的光辉。
    这一步，对我来说，并不算太难。
    和路德，和阿苏斯长老，和他们所有人想象的不同，在登上天途塔的这个过程中，我并没有受到任何来自天途塔本身的压力，之所以走得如此缓慢，只不过是因为那必不可少的，对于大日本身的敬畏而已。
    我没有说谎，天途塔确实是试炼之地，但是，那却仅仅只是针对太阳家族的普通族人而言的。
    有的时候，其实我也很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太阳族人。
    虽说是逃避，但起码，不用太过纠结。
    我扭头，朝着冥冥之中凝视着此处的双眼，轻轻颔首。
    然后，我笑了。
    虽然我自己也不太敢确定，但我大约是笑了。
    是苦笑也好，微笑也好，就当做，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留给路德他们的最后记忆吧。
    该走了。
    我回身，踏出脚步。
    ***
    风如同猛兽一般嚎叫着，从白色云朵的丛林里穿过，转瞬之间呼啸而来，吹袭着红发青年风衣的下摆。
    几乎就在他动的那一瞬间，阿萨也动了。
    一尊高大的，表面被金色浮光包裹着，手持金色长矛的巨人虚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仿佛来自蛮荒的巨兽一般横亘于天地之间，俯瞰整个黄金湖秘境，气度威严而神圣，强大的力量波动不断从他身上肆意地倾泻，卷起一层层金色的火海在云朵中奔腾。
    他脚踏大地，头颅穿过云层，淡漠的目光直直地凝视着眼前和他一般高大的天途塔，双手并拢朝着正踏出最后一步的埃索伦狠狠扇去，带起狂风一阵阵地呼啸，来势汹汹，似乎是想像捏死蚂蚁一样将他捏成粉末。
    在这样强大到几乎无法匹敌的力量面前，埃索伦如同弱小的凡人，无能为力。
    然而，就和之前一样，埃索伦目不斜视，依旧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黑色图腾柱，并没有对阿萨的攻击赋予太多关注。
    “狂妄的凡人！”
    阿萨怒吼一声，双目中似乎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下一秒，金色巨人的双手降临，聚拢为拳，一左一右朝着天途塔轰击而下。
    因着这强大的力量，空气也被挤压着发出了一声声哀鸣。
    从一开始，阿萨就没想过去阻止埃索伦登塔，因为，他也无法确定，到底埃索伦还有没有什么手段可以挡住自己的攻击，而他已经无法经受起这样的试探了。
    所以，他决定孤注一掷，采取另外的方法，那就是，直接毁掉天途塔，让整个黄金湖秘境都走向崩溃！
    他知道，天途塔绝对不是那么容易摧毁的，为此，他直接使用了自己所能使用的最强大的招式，甚至直接动用了体内全部的灵魂魔力！
    这一击，不成功，便成仁！
    他对着天途塔怒目而视，操控着金色巨人的双拳，重重挥下！
    天途塔上，将脚步落到了第九百九十九阶，也即是天途塔最顶层的埃索伦忽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在他面前，古朴的图腾柱上，金色的光芒隐隐约约，将其笼罩。
    “我回来了。”
    埃索伦走上前，伸出手，按在了图腾柱上，“我来履行誓言了。”
    他说道。
    于是，下一秒，天途塔仿佛被人从沉睡之中惊醒了一般发出一声悠远嘹亮的长鸣，在整个秘境中回环往复经久不息；塔身上铭刻着的金色符号也在这一瞬间全部亮起，灿烂的光芒彼此相互连接，将天途塔整个都给包裹了起来，由下而上，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把直入云天的华丽长剑，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神圣正义的气息。
    在这把金色长剑面前，金色巨人的拳头不禁为之一滞，速度也不由自主地放缓，再也没有了之前惊人的声势。
    “这才是，真正的日之剑啊。”
    埃索伦看着手中不断震动共鸣的佛拉格拉克，低声自语。
    他转身，对着目露愤怒不甘之色的阿萨微笑。
    “从一开始，你收我为太阳教会的圣骑士，就是看中了我身上的太阳鸟血脉中所蕴含的浓郁的大日之力，对吧？”
    “对于做梦都想窃取大日权柄，将其取而代之的你来说，这就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怎么可能有不要的道理？”“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本来应该是想借助灵魂魔力的力量同化我，进而一步步将我体内的大日之力窃取以壮大你自己，是这样的吧？”
    “老实说，你的算盘打得很不错，但是，你唯独忽略了一点，就算没有路德他们阻拦也会让你的计划功败垂成的一点——”
    埃索伦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为什么，像我这样一个身负太阳鸟血脉的人会出现在人类帝国？为什么，即使我拥有着太阳鸟的血脉，算是个天才，但进阶的速度也远远超过了一般人，甚至可以说是，非人。”
    “这一切的一切，你都想过吗？或者说，你想明白了吗？”
    “如果你不明白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面对着眼中愤怒积攒越来越狂暴的阿萨，埃索伦将手中长剑举过头顶，面色逐渐变得冷酷，目光也由温和变为了锐利——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什么日之子啊！”
    “我不是兽人，也不是人类，甚至不是任何一个凡人种族！”
    “我就是正义，我就是大日，我——”
    “是太阳鸟的精魄啊！！！”
    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埃索伦怒吼着，将手中长剑重重挥下。
    一道金色的剑光飞出，燃烧着炽热的太阳鸟火焰，割开了云层，割开了天地，也割开了金色巨人的身躯。
    没有任何华丽的特效，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剑光闪动间，金色的巨人已经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混账！”
    被击溃了灵魂魔力化身的阿萨大概是自觉身为神明的威严受到了侵犯，喝斥了一声，面容冷漠不怒自威，身上的气势也开始节节攀升，似乎打算爆发所有力量，和埃索伦一决高下。
    湖畔，所有人的心脏在这一刻都似乎停止了跳动。
    爆发力量的埃索伦，和老牌王座级阿萨，就要一决胜负了吗？
    会是谁，来为这场战争画下休止符？
    他们注视着画面，一丝大气也不敢出。
    然而，就在下一秒，看上去战意盎然的阿萨却蓦然间转身，化为一道流光，朝着秘境的出口处飞遁而去，速度奇快，宛如流星飞逝，叫人难以看清，只能捕捉到他身后拖出的那道金色轨迹。
    “跑了！？”
    所有人顿时都吃了一惊。
    “不跑就死了。”
    路德淡淡说道：“现在逃跑，埃索伦暂时还无法追击，虽然……”
    “也不会太好受就对了。”
    他语气笃定，好像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天途塔顶层的埃索伦冷哼一声：“还真当自己可以来去自如了吗？”
    “敢来黄金湖放肆，就付出点代价吧！”
    说罢，他手中长剑再次一挥，甩出一道金色的剑光，追着阿萨逃离的方向飞去，速度比起阿萨更要快上不少。
    很快，一声若有若无的惨叫声在秘境中回荡，顺着风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阿萨怕是吃大亏了。”
    路德无力地露出了苍白的微笑。
    “还有，你！”
    手持神器日之剑的埃索伦在这一刻似乎化身为了代天刑法赏善罚恶的神使，锐利的目光宛如大日炽烈的光芒，透过云层的重重阻拦，看到了下方所发生的一切。
    他毫不留情，举起手中长剑，再次甩出一道剑光。
    这一次传来的，是女子的闷哼声。
    不多时，一道血色的轨迹划过半空，追随着阿萨逃离的方向，如丧家之犬般离去了。
    “这次是，安苏。”
    路德看向夏露：“你的功劳。”
    夏露目光复杂：“大约，是吧。”
    路德笑了笑，不再去看她，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画面。
    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注定，画面之中手持火焰长剑凛然站立，在金色光辉中有若神明威武神圣的埃索伦此刻恰好也侧过头，对着路德的方向投来了他的目光。
    相隔万米的距离，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之中交错，彼此默然无语。
    风同时在两处吹过，拂动两人的头发。
    大约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还在兴奋地讨论着埃索伦爆种吊打阿萨安苏的同伴们纷纷闭上了嘴，安静地看着半空中的画面。
    路德身后，艾丽西亚伸出另一只手，将路德的手紧紧握住，用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面对一切的勇气。
    静了好一会后，埃索伦忽然开口了：“我……”
    “别说抱歉啊。”
    路德打断了他：“我也很伤心的。”
    “……”
    埃索伦一愣，然后苦笑：“你早就知道了？”
    “你的提示太明显了。”
    路德淡淡的回道，“而且，有很多疑点，虽然之前被我忽略，但只要和这个提示连接起来，猜到真相也不算太难——比如，为什么比起其他人，夏露更愿意和你并肩作战。”
    他瞥了一眼夏露，后者于是颇为不自然地转过头去。
    “是啊，说的也是，大概，是因为我不太聪明吧。”
    埃索伦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
    “说那么多干嘛？”路德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和其他人也告个别吧。”
    “喂喂喂，什么意思！？”
    铂尔修斯焦躁不安地问道：“怎么听上去不太乐观的样子，埃索伦，为什么要和我们告别？”
    除了若有所思的庄不予和安道尔，其他人也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路德。
    “你们让他自己解释吧。”
    路德耸肩，说道。
    于是，疑惑的目光被转给了埃索伦。
    “怎么说呢，很抱歉隐瞒了你们……”
    埃索伦露出了抱歉的微笑：“大家也好，阿苏斯长老也好，阿卡夏也好，皓萨娅也好，很抱歉我都骗了你们。”
    “就和我刚刚所说的那样，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日之子……”
    “或许，草原的日之子之后还会出现，但是，起码现在——”“草原没有日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