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331章 谢谢

    “唳！！！”
    高空之上，一道流光急速闪过，口衔金色丝线的凤凰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在他对面，阿萨面无表情地接过飞回的长矛，右手托着的金色太阳之中，两条光芒灿烂的锁链飞出，毫不留情地穿过凤凰的羽翼，牢牢地将他锁死，就如同之前和他搏斗的守护者一般。
    “不完整的图腾灵，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吗？”
    他冷哼一声，抓着锁链的手往回一扯，狠狠地将两条锁链从凤凰的身体中抽了出来。
    顿时，流光闪烁的羽毛在空中纷飞缭乱，缀落点点金光。
    凤凰再次惨叫一声，悲恸凄厉，其中似乎隐含着深深的无奈与愤怒。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空洞无神，身躯自心脏处开始崩溃，分裂为一团团金色的火焰，于半空之中消散，归于无形。
    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搏斗之中，阿萨终于还是成功地将前来帮助埃索伦的凤凰消灭了，这一下，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对埃索伦发起进攻了。
    缥缈的云海之中，凤凰临死前化为的金色火焰还在缓缓飘落，而他之前口中所衔的金色丝线却并没有随着他的消失而回归无尽云海，只是渐渐地飘落，宛如真实存在的轻柔丝线一般下坠着，最终，轻盈地飘落到了天途塔上，飘落到了埃索伦的面前。
    埃索伦默默地伸出手，将它接在手中，静静地凝视着他。
    此刻的他，距离天途塔的最高层，仅仅只有三个台阶的距离了。
    这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他都可以看到，在天途塔顶端那广阔的平台中央兀自站立着的黑色图腾。它的外表古朴而苍老，其上雕刻着一只只高飞的巨大神鸟与围绕着他们跪拜祈祷的草原兽人，一眼望过去，给人一种神圣威严的感觉。
    这就是太阳鸟部落的图腾，记录了太阳家族兴衰成败，过去未来种种一切的圣物。
    同时，也是他们的部落先祖凤凰所栖身的人间载体。
    昔年凤凰带日而来，与初代日之子签订契约，成为了当时还很弱小的太阳鸟部落的守护者，并给予了他神器日之剑。后来，初代日之子跨越人间天域的界限，登临天域，追寻先祖太阳鸟的足迹，并成功地在大日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直到如今，这个传说依旧广为流传，初代日之子也因为他的光辉事迹而与初代月之子一并成为了草原举世无双的英雄。
    而现在，埃索伦距离他的距离，也不过是短短的三个台阶罢了。
    只要登上去，他就会被记录在太阳家族的族史中，成为一个永远的传奇。
    而这三步，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遥远的距离。
    当然，那是在只限于自己的情况下。
    埃索伦侧过头，看了一眼阿萨。
    后者面无表情，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在等待，等待最佳的时机——也就是埃索伦迈步的那一瞬间——然后发动雷霆一击，彻底断绝他登临塔顶的希望。
    只要有他在旁边虎视眈眈，埃索伦的登塔就会变得十分危险。
    秘境的湖畔，注视着这一画面的众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在内心为埃索伦捏了一把汗。
    然而，面对这种情况，埃索伦却只是笑了笑，转过头去，不甚在意。
    “你想阻止我吗？”
    他轻声说道。
    “来试试看吧。”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迈出脚步，跨越而上。
    “什么！”
    阿萨内心顿时为之一惊。
    即使是他也没有料到，埃索伦居然如此决绝，丝毫不在乎可能发生的极为严重的后果，无视甚至漠视了他，直接就迈出了脚步！
    他不敢肯定，到底埃索伦是有恃无恐，又或者只是虚张声势？
    内心惊疑不定，但事实上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却没有太多。
    几乎就在埃索伦迈出脚步的那一刻，他的大脑就已经开始思考并迅速做出了决定——
    “去！”
    他举起左手长矛，轻喝一声，奋力掷出。
    于是，平静的虚空之中顿时划过一道金色的流光，仿佛闪电一般迅捷急速，几乎在一瞬间就跨越了二者之间不短的距离，气势汹汹地朝着埃索伦刺了过去，光芒辉耀间夹带着惊人的气息压迫，让每一个面对着他的人都如同面对着真正的神明，无法阻挡，只能乖乖引颈受戮。
    “太冲动了！”
    湖畔的众人都叹了一口气：“埃索伦太冲动了！”
    即使是隔着数千米的距离，仅仅是看着画面，他们也能感受到从阿萨掷出的那根长矛上传递而来的强大力量，那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抗衡的，只有同为王座级的强者才能在它的威势下做到安然无恙。
    而埃索伦在突破失败之后，也仅仅只能算是半个冠冕级罢了。
    所以，即使是相信着埃索伦的他们，也不能不为埃索伦这个冲动的决定而扼腕叹息。
    然而，一直默默观察着画面的路德嘴角忽然扯开一个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埃索伦赢了。”
    “什么？”
    众人还没来得及思考路德话中的含义，就被下一刻画面之中的巨大动静给吸引了。
    他们赶忙将视线重新投递到画面之中，然后就愕然地发现，之前被埃索伦轻轻接到了手中的金色丝线，此刻居然化为了一条金色灿烂的锁链，紧紧地缠住了迎面而来的长矛，一点一点地将它绞断变成了数截，让它再也没有之前的气势，只能无力颓然地从空中坠落了下去。
    随后，金色的丝线也仿佛用尽了力量一般，化为虚无，缓缓消散了。
    而借着它的帮助，埃索伦的脚终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第九百九十六级的台阶上。
    此刻，距离他的目标，第九百九十九级，只有两个台阶了。
    “漂亮！”
    比较沉不住气的斯泰尔出声喝彩。其他人虽然没有他反应那么大，但也是相类似的反应。
    下一秒，还没等众人为埃索伦的处境松一口气，他就又笑了一声，然后再度迈出了步伐，朝着下一阶踏了上去。
    “狂妄！”
    被摆了一道的阿萨心情本来就不怎么样了，此刻又见到埃索伦完全无视了他存在的这一举动，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喝斥了一声后，右手递出，掌心所托着的金色太阳顿时缓缓飞出，朝着埃索伦奔去，速度看似缓慢，但实际上比起之前的长矛却还要快上三分，而且其中所蕴含的力量也更加狂暴更加强大更加压抑，宛如将要喷发的火山，随时随地都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它的敌人统统燃烧殆尽。
    湖畔的所有人一颗心都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此刻的埃索伦，已经没有路德召唤出来的金色丝线帮助他了。
    只能算是半个冠冕级的他，能够挡得下这一击吗？
    虽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众人还是不禁在内心如此期待着。
    然而，接下来埃索伦的反应却远远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他并没有一丝一毫要应付阿萨攻击的意思，甚至连回过头看一眼那颗蕴含着巨大力量的小太阳也没有，只是自顾自地将脚缓缓地移到了下一级台阶的上方，然后毫不犹豫地放了下去。
    “埃索伦这是……”
    众人在焦虑的同时，也多了几分疑惑与不解。
    按照他们对埃索伦的了解，他应该不是那么托大的人才对。
    为什么却对阿萨的攻击视而不见呢？
    甚至于，嘴角还带着淡淡温和的笑容，一如既往，沁人心脾。
    就在此时，天途塔上的埃索伦忽然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他的声音很轻很细，很快就在狂暴呼啸的风中飘零为了碎片，以至于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
    下一秒——
    “埃索伦！！！”
    少女的呼喊声忽然自下方传来，被风带着，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皓萨娅！？”
    看着在第一幅画面中奋力将手中树枝甩出，然后伸手聚拢为喇叭大声朝着天途塔上方呼喊的皓萨娅，所有人，尤其是阿苏斯都十分惊讶。
    “你给我记住~~~”
    “这个人情……”
    “我还给你了！！！”
    她大声喊道，银色的眼眸明净亮丽，仿佛皎洁的皓月。
    埃索伦轻轻微笑，点了点头。
    于是，下一个瞬间，金色的太阳即将撞击过来的那一瞬间，一根外表平凡无奇的树枝忽然出现在了埃索伦的面前，浑身上下散发出银白色的皎洁月光，凝聚为了一个看似脆弱实则坚不可摧的防护罩，严严实实地将埃索伦给护在了其中。
    金色的太阳撞击到了防护罩上，于是骤然爆发，释放出了强大的力量，光芒灿烂而刺目，产生的气浪呼啸着席卷四周，让整个云海都开始剧烈地翻滚，但却始终无法突破这层薄薄的银色护罩，影响到它后面的埃索伦。
    第九百九十八阶。
    和之前一般，埃索伦的脚稳稳当当地踏落。
    直到此刻，银色的护罩才隐隐约约，消失不见。
    阿萨的神色，于是变得更加阴沉。
    ***
    天途塔下方，皓萨娅仰望着缥缈难见的顶层，愣愣出神。
    就在刚刚，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让她毫不犹豫地丢出了手中的月之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信任这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但她总有种幻觉，此刻的埃索伦，需要自己。
    而且，就在她丢出月之枝的下一刻，似乎又有一种幻觉产生了。
    那是伴随着凛冽而温和的风传过来的声音，一直若有若无地缭绕在她耳边，未曾散去。
    是埃索伦的声音。
    他对自己说——
    “谢谢。”
    这声音听上去是如此真实，语气是如此温和，感情是如此真挚，以至于皓萨娅居然差点就相信了。
    可是，像那样讨厌的埃索伦，怎么可能会感谢自己呢？
    他讨厌自己的吧？所以，肯定，不会感谢自己的，对吧？
    她缓缓地蹲了下来，抱住膝盖。
    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液体滑落。
    “开什么玩笑！”
    “我也……会因为那样的人而落泪吗？”
    “骗人的吧？”
    她嘟囔着。
    可是，唯有眼泪不曾欺骗她，一直流出，一直落下。
    闪亮的珍珠，一颗一颗自半空坠落，点亮少女内心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