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214章 缺少的只是一个答案

    圣城，万米高空处。
    被誉为“神明的奇迹”的七座浮空神殿此刻正围绕着中间一座最小但同时也是最肃穆的神殿缓缓旋转，神殿的顶部，投射出一道道柔和的，肉眼无法看清的光芒，汇聚到一起，将那座神殿包围于其中。
    世人都道浮空神殿乃七曜神明的居所，但却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幌子罢了。
    七曜神明真正的居所，还在这七座浮空神殿之上，比这还要高远的天空中，隐藏于无人可见的境界。
    在这其中，有炽热奔放的太阳，有沉寂冷漠的血月，有辽远狂野的草原……
    这里，才是七曜神明真正的居所，名为云端神国的秘境。
    而此刻，云端神国中，七道强大的意念于虚空中交汇，聚集在了最中间，为白色云气所遮掩的位置。
    这是由七曜神明组成的，神国议会。
    至于与会者，自然不用多说了。
    沉默了一会后，白色云气后方最先传来的，是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他们消失了……”
    “……”
    没有人开口，没有惊讶，也没有疑惑，仿佛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早有预料，整个云端神国陷入了谜一样的死寂。
    “他们是母神创的后手。”
    过一会后，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口说道：“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遮掩住存在的，但只要靠近圣城，凭借神格的力量，难道还发现不了他们？”
    云气后，其他几位神明传来了赞同的意念。
    “但是……”最先开口的那位年轻男子似乎还不放心，开口说道：“我总觉得……这背后，似乎不那么简单……”
    云气背后顿时传来了嘲讽的声音：“是吗？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胆小了阿萨？就像个……娘们。”
    声音粗旷，让人不自觉地脑补出彪悍大汉的形象。
    而被他嘲讽的太阳神阿萨也不气恼，只是淡淡地反驳道：“兽人的头脑就是简单……真羡慕你们不用整天想那么多……没错，你们只需要打架……或者死，那就够了。”
    “呵……”
    被嘲讽头脑简单的狂野意志泰瑞尔不屑地嗤笑一声：“总比你畏畏缩缩的，跟没卵蛋似的要好。”
    两人针锋相对，似乎都看彼此不顺眼。
    对于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恩怨怨，其他人也懒得去理会了，只是等到他们冷静下来后，才有另一个温和安详的女子出声道：“不管怎么样，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不如，就派人加强一下防卫吧……”
    一阵沉默，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意见的样子。
    于是，这场若是被信徒们得知，必然会兴奋地记载于《圣典》之中成为教会经典的神国会议，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唯有云端神国下方，被七座浮空神殿所包围着的奥创神殿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就是……神明呵……”
    ***
    “这就是……神明吗？”
    某个小村庄内，斯泰尔略显迷茫地说道。
    就在刚刚，他亲眼目睹了一幕令他为之惊讶的画面：丰收教会的祭司帮助那些农民恢复了因霜冻而变得僵硬的土地，然后从那些农民手中收走了数目不少的报酬——相对于那些农民朴素乃至于简陋的衣着而言，大概可以算得上一笔巨款了。
    而就算如此，那些农民在送走那些丰收教会的祭司的时候，也是一脸感恩佩戴的表情，有的甚至跪下低头亲吻脚下的土地，虔诚地吟咏着丰收女神的圣名。
    “对啊，这就是神明。”跟在他身旁的好哥们尼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问道：“怎么，你还在期待着什么吗？”
    期待着那些神明就和他们自己所吹嘘的那样和善亲民富有正义感每天都要做一件善事不然晚上都睡不着？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莉莉丝，帝国以及他们也没必要和教会作对了。
    当然，鉴于目前他们正位于教会的地盘之上，尼可明智地将这些可能引起周围随处可见的教会信徒敌视的话语藏在了心中，而且，他也相信，以斯泰尔的智商，应该能够听懂他的意思……大概吧。
    “我没有，只不过……”
    斯泰尔没有辜负尼可的期待，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摇摇头，轻声说道：“为什么……他们不去寻求帝国的帮助呢？”
    关于如何治理土地灾害这样的问题，帝国方面可是有不少相关书籍和专业人士的，更何况，土地的收成不仅关系到农民的生计，同时也关系到当地官员的政绩考核以及帝国的税收，无论是王室还是当地的负责官员，想必都不会轻视灾害的问题。
    但现实是，这些农民宁肯花大钱去请求教会的帮助，也不向帝国方面求助。
    这要是放在帝国中部或南部这些地方，都是难以想象的，而在这里却随处可见。
    一路走来，不时都能听到打渔的渔民感谢河流之神给予自己的丰收，听到猎人赞颂狂野意志的伟力帮助他满载而归，听到农民用颤抖的双手与干瘦的双脚匍匐于地上祈祷丰收女神的庇佑……
    为什么他们总是愿意将自己双手取得的荣耀付予从未做过什么的神明？为什么他们总是希冀着从未将目光投向他们的神明会帮助他们解决那些明明用自己双手就能够解决的困难？为什么，他们总是期盼着神明会帮助他们得到用自己的辛劳就可以种出的甜美果实？
    “因为人本质上，都是好逸恶劳的生物。”
    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埃索伦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疑惑，开口解释道：“他们将自己所取得的荣耀交给神明，期望从神明那里得到认可，继而得到比付出更多的回报……”“试想一下吧——只是口头上说几句祈祷词，只要口头上承认神明的恩威，只要口头上赞美两句，就有可能得到神明的青睐……何乐而不为呢？”
    似乎是为了避免被周围那些普通人听到，埃索伦的话语声很轻，但却清晰无误地传入了斯泰尔和尼可耳中。
    “从一开始的时候，大概也是抱着试一试又不会少块肉这样的想法去信仰的吧？后来呢，亲眼看到了原本和自己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得到神明的恩赐，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于是更加疯狂地付出信仰，希望能成为下一个幸运儿，却丝毫没有看到这其中的局限性——并非所有虔诚的人，都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久而久之，他们大概也不明白了，自己等人，到底为什么而信仰呢？自己等人，真的知道何为信仰吗？最后，大概也不过是麻木地付出自己的灵魂就好了。”
    他的目光从周围那些信仰坚定，面上带着虔诚光芒但内心却早已麻木不仁的信徒身上一一扫过，露出了与其说是失望倒不如说是悲哀的眼神。
    “我曾经……也似乎是如此悲哀的人中的一员啊……”
    他自嘲般轻笑一声：“居然也曾天真地以为，阿萨所说的，就是我要的正义……但却忽略了，这正义，这信仰来自于神明，那么，也应该优先为所谓的神明所服务……”
    他身旁，尼可和斯泰尔都诧异地看着他。
    “说起来，你以前，确实是太阳教会的那位天才圣武士对吧？”斯泰尔忽然问道：“我从姐姐手上收集着教会信息的资料上看到过你的名字……”
    “那还真是荣幸。”埃索伦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但随后又感慨道：“很可惜……不，很庆幸的是，现在，我已经不是了……”
    “是什么让你下定了决心背弃了信仰？”尼可想起了埃索伦如今的身份，开口问道：“背负着堕落使徒的名号……在净化序列上榜上有名……”
    斯泰尔闻言，也好奇地望着他。
    “是什么啊？这个问题，我也很疑惑……”
    埃索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注目远方的太阳，目光悠远，似乎看到了很远之外的景象。
    “大概……是因为明白了某些道理吧……从我开始觉得，我就是正义的那一刻起……”
    “就好像，太阳无比炽热，可以温暖大地，光耀万物。”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
    “它本身，就是温暖与光明。”
    只不过，太阳的升起，可能，还需要经历一个夜晚。
    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原地只回荡着他临走前留下的嘱托：“休息够了就走吧……路德他们，也差不多快出发了……”
    “……”
    斯泰尔和尼可沉默着，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半晌后，斯泰尔摸了摸后脑勺：“虽然不太明白，但总感觉……很伟大的样子。”
    “那是因为人家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并且正在往答案靠近啊。”
    尼可感叹着，站起身来。
    “什么意思？”
    斯泰尔连忙紧随其后，问道。
    “意思就是……我还是先问你个问题吧，如果你以后当了王，你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哈？”
    斯泰尔有点懵逼，下意识就回答道：“肯定……恩？不对，那是我姐要解决的问题……我可是要成为勇者的人，这些国家大事就交给我姐好了……至于这个教会……”
    他望了望四周，忽然低下声：“就由我来解决好了！”
    “是啊，好棒好棒。”尼可辛辣地嘲讽道：“连豪言壮语都只能缩着脖子说的勇者，真的很棒诶！”
    “能屈能伸……你懂不懂？”
    斯泰尔底气不足地争辩道，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尼可开口道：“当初不也说好了吗？要一起当上拯救世界的勇者啊！就和上次我们在堪培拉的活跃表现一样……”
    “先不说那个鬼约定是什么……活跃表现，你确定？”
    “确定。”
    “确定？”
    “确定！”
    “你一定是史上最不要脸的勇者。”
    “……”
    两人吵吵闹闹地，向着不远处走去。
    此刻的他们，正随着路德他们的步伐，走在通往圣城的道路上，并且在沿途的小村庄暂做歇息后即将再次出发。
    命运在他们面前，悄然分成两条路。
    一条通往权力的巅峰，权杖高举，冠冕加身，王座其下，一呼百应。
    而另一条……
    他们，已经走在另一条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能走到什么地方，但道路已经有了，缺少的，只是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