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208章 梦乡之中，命运之瞳

    黑暗中朝我走来的，是有着与我同样面容的女子。
    她在我面前站立。
    她的后方，白色灿烂的光芒分出一条道路，通向未知的黑暗。
    “我是谁？”
    我问道。
    “你是诺娅。”
    她回答道。
    我恍然大悟，而后又深深疑惑：“那，你是谁？”
    “我？”
    她笑了，指着自己：“我也是诺娅。”
    “……”
    我歪了歪头：“为什么？”
    “还不明白吗？”她的手拂过自己的长发，就好像拂过我的长发。
    “你是诺娅的碎片，而我，是完完全全的诺娅。”
    “你是我沉睡期间，无数个梦境碎片中的一个，借着这躯壳来到这人世，代替我的双眼去感知周围的一切，当我醒来时，你也该回归原本的梦境碎片了……就是这样。”
    明明很残酷的事实，她却很轻松地就说了出来，而我，竟然也很轻松地就接受了。
    “原来如此。”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想必笑得很难看吧。
    “你才是诺娅……而我……只是你的梦境碎片……”
    眼角，似乎有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它滴落到地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原来……她们真的是她们……”
    “而我……却真的不是我……”
    她看着我哭着笑，忽然伸出手指，拂去我眼角的泪水。
    “你也是诺娅。”
    “可我只是你的一段梦境……”
    “现在不是了。”
    她打断了我的话，目光真挚：“你，会流泪了……”
    “不也挺好吗？”
    她抱住我：“那么，再见。”
    “我……再……再见……”
    我也紧紧地抱住她。
    似乎很温暖的拥抱一触即分，我们都很快松开了手。
    然后，抬脚，彼此擦肩而过。
    我将归去……
    “而吾将到来。”
    ***
    “唔……”
    “睡得稍微……有点久了……”
    少女的声音在梦乡中响起。
    灰色的光点散去后，出现在路德他们面前的，是身着红白色的简易巫女服的少女，她和原先的那位少女有着相同的面容，赤裸的双足上踩着木屐，手上戴着用猛兽牙齿串成的项链，腰间则别着似乎是用香草制成的香囊，脖子上，一条长长的红色围巾无风自动，柔和地飘荡着。
    更引人瞩目的，应该是她手上提着的宫灯，长度适中的木质手柄末端，白色的纱轻轻包裹着整个灯笼，在其中，一朵金黄色的火苗正炽热地燃烧着，在白纱上照出黑色的影子。
    不知道为什么，那火苗总给路德一种活灵活现的感觉，就好像他并非是一朵火苗，而是确确实实活着的生物。
    但路德此刻已无心去关注其他了。
    他，以及他的同伴，都已经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少女身上。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
    “梦乡之主……”
    庄不予低声念道。
    少女似乎听到了庄不予的念叨，移过目光，放到路德他们身上，面无表情的精致面容正对着他们，仿佛刚刚发现他们的存在：“汝等，是何人？”
    她的声音很缥缈，就好像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境。
    “我们……”
    路德开口，想和她解释一下事情的经过，顺便和她亲切地交流一下，说不定人家一高兴，就放了他们呢？
    但是，还没等路德说完，这位疑似梦乡之主的少女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视线落到了路德他们身后不远处，惊异地开口说道：“恩？”
    虽然是惊讶的话语，但语气还是和一样平淡，面容也依旧是面无表情。
    周围灰色的迷雾汇聚到她脚下，构成一道长长的阶梯，从倒立的尖塔一直通向路德他们站立的地方。
    这是要干嘛？
    路德很疑惑，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说话，想回头询问同伴，却发现自己此刻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了，甚至连眨眼这样微小的动作也无能为力。
    她是要动手吗？
    路德心中一紧，不过随后又忽然放下心来。
    反正照现在这样子，就算她真的想要动手，路德他们也无法反抗。
    毕竟是梦乡之主，从万年之前存活到现在的人，实力之强，远在普通王座级之上，更不要说和路德他们比了。
    奇怪的是，少女似乎并不想动手。
    她提着手中的白色纱灯，踩着木屐，缓缓而下，踱步来到路德面前，视线扫过他的面庞，皱了皱眉，然后又在他怀中的艾丽西亚脸上停留观察了一会，才抬脚向他身后走去。
    因为被束缚住了的缘故，路德无法回头看后方同伴们的情况，但可以感觉到，她应该是在每个人面前都停留了一会。
    最后，少女在队伍的最后方驻足，停留不语。
    过了好一会，她才长叹一声，转头往回走。
    如果路德没有记错的话，队伍最后方应该是白合和姬由吧？刚刚唯一没有在巴蝶的力量下醒来的就是她们，而现在，这位梦乡之主又在她们面前停留了这么久，莫非，她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正当路德浮想联翩之际，少女往回走的身影已经掠过了他身旁，重新走回了倒立尖塔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轻轻张开嘴。
    她要说什么？
    路德有点好奇。
    下一秒，少女缥缈的声音伴随着依旧淡然的语气在梦乡之中回荡。
    “汝等……太弱了。”
    哈？
    路德懵逼了。
    他这算是被嘲讽了吧？
    从来只有他嘲讽别人的，现在居然被嘲讽了！？
    而且居然特么还是群嘲！？
    不过仔细一想，对方可是活过了万古岁月的梦乡之主，以她的身份和实力，就算真的把他们贬得一无是处，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反驳的底气。
    但是，关键在于，她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开嘲讽？“汝等……实在太弱了……吾不明白，为何奥特拉斯大人会因为如此弱小的你们而唤醒沉睡中的吾……”
    她继续开口，肆无忌惮地嘲讽着，而路德内心却是无比惊讶。
    这位梦乡之主，居然是被奥特拉斯唤醒的？而且看样子，好像奥特拉斯还是为了他们才把她唤醒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现在他被束缚着不能动弹也不能开口，心中就算是有百般疑惑也无法问出口了，只能期待她再多透露一点，最好能把奥特拉斯的底细都给他全部披露出来。
    他心中无比期待着。
    可能是因为路德的这股期待太过强烈而被感受到了，少女忽然将视线停留在了路德身上，灰蒙蒙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眼瞳就这样注视着他。
    或者说是，他怀中的……艾丽西亚。
    “王血……”她喃喃念道：“秩序与混沌交织，存在与毁灭只在一念之间，回归或者不回归，祂的视线都会一直注视着你……这就是奥特拉斯大人所看到的命运么？”
    “可是……”她忽然目光上移，这一回准确无误地停留在了路德身上，目中带着隐晦的不解与疑惑：“为什么，奥特拉斯大人会认为，像汝……”她的视线移向后方：“以及汝的同伴这样弱小的人，能保护好王血呢？”
    喂！什么意思？
    虽然面部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但路德还是在内心愤怒地大吼着。
    他的同伴也就算了，凭什么说我弱小？
    当初还不是老女人和奥特拉斯他们选的我？
    似乎是内心的想法被看穿了，少女轻轻摇头：“吾不明白……或许，法芙罗娜还会看走眼……但为何，被称为三神柱命运之柱的奥特拉斯大人……会选择汝来当这个人……而且，居然还赐予了汝……窥视命运之瞳这样的能力？汝又何德很能，担得起命运之侧的第三只眼这样的名号呢？”
    三神柱？
    命运之柱？那是奥特拉斯的艺名吗？
    也就是说，像祂这么厉害的，还有两个咯？
    是父神奥与母神创吗？那烛龙、娲皇氏和太昊氏又算什么？
    为什么不干脆叫四大天王呢？
    人数好像也对不上吧？
    路德不知怎么的，脑子中开始习惯性地跑火车。
    当然，跑火车归跑火车，该有的思考还是不能少的，就像她刚刚口中所说的，窥视命运之瞳，指的应该就是路德那个能看到命运轨迹的外挂吧？至于她说的什么命运之侧的第三只眼这样的名号，不会是指路德接受了奥特拉斯的外挂，从此就是祂的小弟要帮祂做牛做马了吧？
    乱七八糟的信息挤在路德脑中，让他宛如被水淹没不知所措。
    还好，少女接下来的话语让他暂时摆脱了这样的状态。
    “吾不承认汝之存在。”
    她轻轻开口道：“吾在此，拒绝接受汝身为命运之侧第三只眼的存在。”
    什么鬼！？
    路德内心一脸懵逼。
    但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额头上，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下。
    开什么玩笑，额头也会流泪吗？
    路德内心吐槽。
    但下一秒，他就吐槽不出来了。
    因为，流下来的，并非是眼泪，而是……鲜红的血液。
    额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一点一点剥离，抽取，从路德的身体中分开。
    路德看不到，但他周围的同伴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只金色的竖眼，带着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气势，伴随着血液的飞溅，被一点一点地取出。
    一股难言的痛楚涌上路德的心头，他想喘气，但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僵立在原地，感受着这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痛楚。
    甚至，已经连昏迷都是一种奢望了。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剥夺了奥特拉斯留给路德的外挂的少女，梦乡之主，就这样带着淡然的表情，平静地看着那金色的竖眼与路德分离。
    开什么玩笑！
    路德被痛楚所掩埋的内心忽然涌现出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自己莫名其妙从原本的世界被带过来，与平静的生活分离，为了回去和那些危险的家伙为敌，而那个家伙，名为奥特拉斯的家伙留给自己的，就只有这个莫名其妙，自己甚至都没用过几次的金色竖眼，只有这个，还能让路德勉强安慰自己还算是有主角的待遇。
    而现在，这玩意就要因为眼前这家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而被剥夺？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外挂了，这是路德的荣耀，象征着他的努力与拼搏，伴随着他一路走来，记录着他与敌人的战斗，与朋友的嬉闹，记录着所有人的命运轨迹。
    这其中，唯独没有路德的，因为他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命运的轨迹。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珍惜这个，对他来说唯一可以证明他存在于这个梦中世界的东西，对于他来说，他在这个世界经历过的一切事，遇到的一切人，他们的命运，都因为这个而和路德联系到了一起。
    既然如此，那怎么可能容忍它如此轻易就被夺走？
    你承不承认，是你的事。
    而我允不允许，则是我的事。
    “奥特……拉斯！”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让路德突破了束缚，挣扎抬起头，艰难地开口，怒吼：“既然选择了相信我，那么……”
    “你特么就给我相信到底啊！！！”
    路德头上，金色的竖眼陡然间爆发出灿烂的光芒，照耀着整个梦乡。
    而他的手上，忽然裂开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到地上，以极快的速度游动着，勾勒出一个巨大法阵的雏形。
    法阵中间，是一只巨大的竖眼。
    路德周围，金色的命运轨迹从朦胧的迷雾中隐约浮现。这金色的光芒映照着，将路德的眼睛也染成了金色。
    他抬头，紧紧盯着倒立尖塔上，正用莫名神色注视着他的少女。
    从她身上，一条金色的线浮现。
    一端漂浮于半空中，而另一端……通向未知深邃的黑暗。
    眼角，鲜红色的血液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