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172章 少女的歌与火焰之梦

    “圣女殿下，那里很危险，请不要坐在那里……”
    风，轻轻吹过，灰色的长发飘动，少女惬意地闭上了眼。
    “圣女殿下，请过来！那里很危险！”
    身后，几位身着金边白袍的女祭司急促地呼唤道。
    在白袍的胸口，是一个弹奏着七弦琴的女神的徽章——这是七曜教会中，美与艺术教会的象征。
    而与此相对的，被她们称为“圣女殿下”的少女，却仅仅只是穿着简朴的白色长裙，赤足坐在窗台边，一只手扶着窗框，一只手伸向天空，嘴里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裙摆随着风轻轻拂动，神色轻松自得，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女祭司们慌张的表情。
    “圣女殿下，请不要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
    身后，那些女祭司还在劝说着。
    风忽然停了。
    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头，灰蒙蒙的眼眸中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看着眼前的女祭司们，冷冷说道：“你们很烦诶！”
    “诶！？”
    女祭司们都愣住了。
    虽然之前听说过这位圣女脾气古怪性格乖僻，但没想到居然会恶劣到这种程度，像这种面对嗡嗡叫的蚊子一般厌恶的态度，她们还是第一次体验到。
    少女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眼中闪过戏谑的光芒：“我说……”
    她指了指窗外的天空：“如果我现在跳出去，会怎样？”
    “这……”
    这一回，那些女神官已不仅仅是惊讶了，她们脸色惨白，目中多了几分恐惧。
    如果教会的圣女殿下在她们的看护下身亡——别说身亡，哪怕是受了一点伤，她们以后都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其中一位女祭司嘴唇嗫嚅了几下，颤抖着开口道：“圣……圣女殿下，还请，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其他女祭司也是赞同地点点头，用说是请求却已经卑微到近乎哀求恳求的目光看着少女。
    “开玩笑？”
    少女歪了歪头，看着眼前作出可怜样的女祭司们，忽然笑了：“真是无趣！”
    说罢，她转头继续看着窗外，一句话堵住了身后还想继续劝说她的女祭司们：“如果不想我跳下去的话，就闭嘴吧。”
    “……”
    女祭司们纷纷把话语噎在了喉咙处。
    “你们出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少女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
    她们面面相觑对视一阵，而后默默地后退，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间。
    “哦，对了……”
    正当她们即将走出房间时，少女的声音再次传来。
    她们纷纷僵在原地。
    “还请你们记住……”
    少女依旧头也不回地说道：“这是我的怜悯，而非开玩笑。”
    女祭司们纷纷愕然地抬起头，看着窗台边背对着她们的单薄背影。
    几秒后，她们行礼，默默退出了房间。
    风又吹起，少女却已然没了刚刚的心情。
    “真是无趣。”
    她抬头看着远方，从这个位置看过去，正对着城门，那里人群川流不息，来来往往，一派繁华景象。
    “世人皆在牢笼，而我亦在牢笼。”
    “吾此生，为谁而歌？为何而歌？”
    少女迷惘地抬起头，看着碧蓝的苍穹。
    一会后，她轻轻张开嘴唇：“梦啊，火啊——”
    旋律悠扬，飞向远方。
    ***
    “梦啊，火啊，随过往燃烧吧！”
    “血啊，泪啊，随雨水下落吧！”
    “欲归之人，还未归去！”
    “将来之人，还未到来！”
    路德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很诡异的地方。
    这里没有光明，却能够让他很清楚地看到周围的事物；没有温度，却能够让他感受到上一秒彻骨的寒冷与下一秒炙热的高温，没有生命，只有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抽象怪物围着他跳舞；天空中飘过一片大陆，然后大陆崩塌，收缩为一颗果实，从果实上面生出来一颗巨大的树……
    在梦中，古怪的歌声一直环绕着他，在这歌声中，他仿佛回到了远古，又仿佛去到了未来；时而变为一团火焰，时而变为一颗沙土；时而坠入地底，时而在天空中倒立。
    这个世界仿佛是各种光怪陆离的想象都糅杂到一起，从小孩的童真思维到大人的阴暗思想，从哲人对星空与存在的深思到愚者对财富与权力的追求，从脱离实际的想象到脚踏实地的现实，一切或古怪或正常的事物在这里被融合，在存在与不存在、现实与虚幻、永恒与刹那等矛盾之间挣扎。
    而最让路德感到惊讶的是，他在这个世界中，居然觉得一切都是真实的，仿佛一切本该如此——甚至于，他似乎不该有惊讶这种反应。
    而让他从这个世界中清醒过来的，是仿佛来自于世界之外的呼唤。
    “路德……”
    “路德？”
    “路德！？”
    一声声呼唤，仿若在水塘中投入石子一般惊起一圈圈涟漪。
    “笼中之鸟，如何翱翔？”
    “受缚之手，如何自由？”
    诡异的，仿佛无处不在的歌声依旧在继续。
    路德已经受够了。
    “谁！？”
    他愤怒地向四周大吼：“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
    白与黑交融的土壤中，长着笑脸的巨树倒立着从中长出，咧着大嘴嘲笑着路德，笑声传出去很远，在碰到世界的尽头后又反射回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笑。
    “够了！”
    路德挠头，只感觉心中有无尽的愤怒生出，整个人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无法自制。
    “都给我滚啊！！！”
    他大吼着，感觉嗓子都被灼热的火焰烧得嘶哑了。
    但好像不是感觉。
    确实有火焰在燃烧，从他的体内，从心脏，由内向外逐渐扩散，焚烧他的四肢，焚烧他的大脑，焚烧他整个人，焚烧四周倒立的笑脸巨树，甚至焚烧整个世界。
    炙热的感觉从内外传来，让他痛苦不已。我特么……
    是要死了吗？
    他昏昏沉沉地躺倒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央，注视着灰色的天空。
    在那里，一座高塔倒立着，塔尖正对着他的心脏。
    他抱头，蜷缩着身体。
    而后，闭上眼睛。
    ***
    “路德……”
    艾丽西亚轻轻拍了拍路德的脸颊，试图把他从沉睡中唤醒。
    但路德没有丝毫动静，睡得死死的。
    “路德？”
    艾丽西亚又叫了一遍，然后捏了捏路德的鼻子。
    “路德？”
    艾丽西亚开始有点担心了，急促地呼唤道。
    睡梦中的路德眉头紧蹙，面色痛苦，仿佛正在遭受无尽的苦难。
    “路德！？”
    艾丽西亚终于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了，将路德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烫！”
    她缩回手，有些无助地看着路德。
    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应该帮他吧？可是，该怎么帮？
    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可是，当路德脸上的痛楚越来越明显，甚至就连身体也开始发烫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该继续这样了。
    “快来人啊！路德，路德他……路德他快不行了！”
    当略带哭腔的呼喊声响起时，整个车队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几道身影从前方急速掠过，在空中划过几道残影，最后停留在了艾丽西亚这辆马车面前。
    他们就是实力最强大速度也最快的夏露、埃索伦和庄不予。
    在他们身后，安道尔带着其他人匆匆赶到。
    “怎么回事？”
    埃索伦踏步向前看向艾丽西亚怀中的路德：“路德他怎么了！？”
    他面色虽然依旧淡定平静，但目中却带着浓浓的担忧与关切。
    对于他来说，路德可以算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正理解他的人了，这种挚友知己般的感觉让他很喜欢，在整个团队中，他也是和路德关系最好，所以，当听到路德出事的消息后才会如此担心。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的情况很不对劲。”
    夏露皱着眉头感知了一下路德的情况，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是什么，身体没有受伤，也没有被下过诅咒之类的……”
    “也不是心魔。”
    一旁的庄不予插嘴道：“看上去比心魔要更加古怪。”
    艾丽西亚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其他人的脸色也不甚好看，尤其是曾亲身经历过心魔的铂尔修斯——当初在龙爪山脉，为了破解心魔他可是差点连老命都丢了的。
    “没有办法吗？”
    身后的白合站了出来：“言灵术能不能解决？”
    “应该不能。”
    庄不予摇头道：“看上去，倒像是灵魂受到了伤害……”
    “灵魂！？”安道尔皱眉：“教会？”
    自从路德从王城出来和他们说了关于秘法会的事情后，安道尔他们现在一提到灵魂就会想起禁忌魔法和七曜教会。
    “但是，我们最近应该没有和教会接触过啊？”
    姬由弱弱地提醒道：“除非是在王城……”
    “不可能！”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斯泰尔就断然开口：“在王城中，他也没有和教会接触的机会！”
    “是吗？”虽然不知道斯泰尔为何如此笃定，但埃索伦还是选择了相信，摸了摸下巴，有点为难：“如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想帮忙也很难啊？”
    “路德他……路德他应该不会……不会吧？”
    艾丽西亚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把那个字说出来。
    “放心吧，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就死了……”夏露轻轻拍着艾丽西亚的肩膀安慰着她。
    “没错没错！”“有句话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一定会……”“没事的……”
    智障姐妹在一旁也跟着瞎安慰。
    “他不可能出事的。”埃索伦也仿佛自我安慰一般说道：“就算是龙爪山脉那次，他不也是没死吗？”
    “没错，他不可能死！”铂尔修斯赞同地点点头：“他可还要带我到圣城呢！”
    “姐姐也是，如果他死了，姐姐可不会放过他！”
    似乎知道点什么的斯泰尔插嘴道。
    其他人的脸上也是一样笃定的表情。
    看着他们镇静的表情，艾丽西亚也觉得有点心安了。
    她望向怀中的路德，略微失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路德已经成为了他们中最可靠的人——明明外表看是最不值得信赖的。
    她悄悄抱紧了怀中的他。
    好烫。
    她感受着来自路德的温度，有点难以想象，一直以来，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比这还要再痛苦的灾难吗？
    是这样的。
    那么，这样的人……
    “一定会没事的。”
    她悄悄给自己打气。
    “我知道了！！”
    兴奋激动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说话的人。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