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房霍青娥》万世黯光篇 第三话 巴拉那in

    距离宴会结束还有两天,这场囊括了恶魔与魔界人与天使的盛大庆典,尚有两日辰光便会结束。
    和平总是短暂而又来之不易的,所以到了最后几天的时间,大多数参与者都会互相和朋友之间交换信物,期待十年之后的再一次相见——毕竟,一般情况下,魔界,天界,地狱,天堂可不是任意什么种族都可以通行的。若是天使踏入地狱便会视作堕天,恶魔踏入天堂……存活时间大概不超过10分钟。
    魔界和天界之间也一样,虽然表面相对宽松,但各自都有各自的门番,光是通过大结界来到这里都已经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了,弄不好的话,无法通过门番还会被遣送回去,简直在浪费时间——特别是魔界,要是过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在打仗,有去无回什么的那就亏大了。
    因为来之不易,所以每一个人都会去好好的珍惜。就像夏日的花火一般,它兀然在空中绽放,旅途的行人定将驻足观赏,直到最后一片花叶被夜色吞噬,凋零。
    那么,在这热火朝天的气氛下,我们的主角,徐君房他……不,这一话可不是要讲述他的故事。
    诸君,还记得那个麻袋吗。
    正片开始。
    ——
    老实说,当菲尔她告诉我她的计划的时候,一开始我是拒绝的。毕竟我是个正常的恶魔,你不能说叫我钻进麻袋我就听话地钻进去,然后加上好多特效哇,从麻袋里钻出来的时候我突然变得“砰”一声发光,发亮……那太假了,观众老爷们一定会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麻袋。
    所以你不能让我钻我就钻,在钻进去之前,我总要先试几天,看到效果之后,我再决定要不要钻。
    话是这样说的,但我钻进去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仅仅是她的一个陷阱而已。到今天为止,我已经在这麻袋的狭小空间里呆了一个礼拜了,就算是靠着恶魔强韧的体质,但差不多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我可以感受到,外面的世界在此时安静了下来,聆听了一会周围的呼吸声,我确认了菲尔她并没有在麻袋的周围。
    也就是说,现在就是我逃离这鬼地方的最佳时机。
    我默念起了在晦涩中湮没智性微光的咒文——是在就连鲜血小鬼也能速成魔法的学堂中学到的实用法术,让自己的手里凝聚出了一把匕首。
    按照书中的记载,这把匕首可没有看起来那样的普通。
    它凝结着大量的魔素,并因此变得出现了虚无化的倾向;在它的把手处,刻着一块代表夜魔身份的,灼射耀眼光线的无色宝石。
    这把匕首可以沟通另一个世界,将另一个世界的法则因此加诸在它的刀刃上,获得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效果。
    轰雷落下,束状的雷鸣穿过了麻袋那线与线之间微小的缝隙,直直地打在了我手中的匕首上。
    受到雷光攻击的它转眼就变成了一堆飞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我,同样被烧伤了自己的手掌,自掌心处传来了就像放在烤箱里烤了一整天的奶黄包一般的气味。
    恶魔的法术真不靠谱。
    我开始庆幸于刚才的法术没有召唤来什么更加可怕的怪物。
    不幸的是,在雷电落下后不久,我熟悉的呼吸声就出现在了我的感知中,从她的脚步声听来,她的心情不知为何似乎有点尴尬,甚至这尴尬已经开始流于颜表。
    我清晰的听到了她的叹息声。
    那是菲尔.弗兰姆.奥德瓦尔德。
    ——我的朋友,一名喜欢穿着列车导游工作服的,赤发双马尾的可爱女士,职业是杀手。
    她没等我说话就自顾自地坐在了麻袋——也就是我——的背上。
    “足智多谋的巴拉那先生,您虔诚的信仰者在此期望得到你的指示。”
    我还能说什么呢,这就是菲尔,她所说的话信一半那都是嫌多的。
    我斟酌着,试图从最简单的事情问起,比如避实就虚的问一下天气日常,转移话题地问一下她有没有帮我录制今天的新番……之类的。在我耐心的开导下,语气总算轻松起来的菲尔向我讲述了一下关于她捕捉到的见闻。
    依旧是关于徐君房的话题。作为一个已经没有了任务报酬作为保证的刺客,她能那么执着于一个猎物,就我看来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现在又说起他的情况,让我对这个观点更加能够确认了。
    从她的描述中,我用自己有限的想象力拼接了一下目前发生的剧情的片段。
    被天帝特许来到天界的徐君房其实是来从事和我们要做的事情差不多的事业,在并没有多少困难地杀死了那谋划阴谋的天人之后,整个故事的风格在此时出现了巨大的转折。
    在温泉旁,徐君房和神绮相遇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中了催眠术的道士倒在了神绮的怀里,后者展开的翅膀就这样顺势把他裹了起来。
    那个时候的魔纹形状,菲尔用这个问题来要求我这个套在袋子里的恶魔回答。
    我勉为其难地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终于以国中时100分的咒文学的学习功底(因为觉得魔纹很拉风)告诉了她,这是魔神常用的高位记忆篡改法才会出现的纹路。
    “是这样吗,那就没办法了。”
    在经过了一段长时间的停顿以后,她发出了若有所思的语气。
    我同时也趁机向她透露了我想要从麻袋里出来的想法,但被她随意地糊弄了过去。
    那之后,我们又闲聊了几句,在我这儿打听出那个魔纹代表的法术的她,似乎相当急迫于离开这里,我也不好再继续强留。
    她也许是打算一个人去做些什么,我从她的脚步里听到了难得认真的节拍,确认了她接下来执行任务的能力与速度。作为名符其实的魔界第一刺客,菲尔·弗兰姆.奥德瓦尔德,在绝大多数的时候都保持着一副吊儿郎当的形象。
    出于好奇也询问过她的公会关于她的事情,在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之后,那边的看板娘透露给了我几条莫名其妙的情报。
    .小心她的眼睛。
    .不要试图打她的注意。
    .别惹她生气。
    竖瞳,魔界人,导游……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理由,虽然直觉认为她是在用这些话敷衍自己,但现在在这个麻袋带来的黑暗环境里仔细思索,把自己和菲尔相处的这些时间里的蛛丝马迹联系起来,忽然觉得自己此时想到了什么,在曾经,小学时60分的魔界史课程里学过的一个不值一提的传说——
    这个麻袋的皮真的很厚实。
    算了,先不要想那么多了,睡觉吧。
    ——那之后怎么样了——
    第二天,晨光笼罩中的比那名居宅。
    因为距离天界中心区域的位置比较远,所以迎来早晨的时间差不多也是最早的一家。
    比那名居天子打着哈欠从门口爬了起来……这个位置,距离她昨天下榻的地方大约有15m左右的距离,不过习以为常的她想也不想,就已经把这个现象归功于自己睡眠中的神奇滚动。她的父亲经常调侃她“这么糟糕的睡相,难怪徐君房不愿意和你住一块了”,不过若是这个调侃中出现的对象和她住一起了,那才是真正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她的老爸那句可怕的调侃,天子大半夜甚至还因为噩梦的缘故差点失眠——所幸的是,由于她这一天下来实在太累了,不一会儿就又一次进入了迷糊状态。
    “不,不如说要是发生了的话,光是想想就会让人觉得浑身犯恶心……”
    想起了那噩梦的内容,天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抚平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这个点的话,作为一个天人必须要开始晨练了。因为今天是庆典规定的自由活动日,荒废了两天的晨练时间的天人们,为了避免因为过于懒散所以提早五衰,必须要在今天把落下的修行补回来。
    她打开门,打着哈欠,只穿着睡衣就步入了晨光之中。
    修炼固然是一件很枯燥的事,但是这是天人应尽的义务,而且,也是天人们保持自己的力量,并更加精进的必修课程。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得多,所以根本就没有理由去排斥这些日常的修行。
    虽然,天子的修行时间比一般的天人微妙地多了一个小时。
    虽然,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去做这种事情。
    她对着朝阳,盘坐在后院的磐石之上,开始独自默默吟诵起古老又夹杂着独特韵律的经文。
    “你也这么早?”
    “识相点的话现在就一边儿玩去。”
    在屋顶上睡了一晚上的徐君房探出了头。
    天界不像幻想乡,虽然同样是春夏之交,但天界毕竟是天界,在这一方乐园中,昼夜的温差也并不是那么大。
    所以在屋顶上睡一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比那名居家没有空出来的房间,本来打算去旅馆的徐先生在打听到旅店早就被天使啦恶魔啦魔界人啦挤满了之后,果断选择了睡在屋顶上——还顺便向面色黑如炭的老爹讨要了一张草席子。
    回到现在的情形,被徐君房那完全潇洒的时机打扰到的天子的心情现在可想而知,用具体的事物来比喻的话,那就是“终于突破第一层麻袋的巴拉那先生发现外边还裹着一个”这样。
    “心情不太好嘛。”
    “再怎么样我也学不来像你这样没心没肺地活着的……还有,”
    从他搭讪开始,天子就一直是处于闭目打坐的状态,头也不抬地提醒道。“别再往前蹭了,前面的屋顶刚修好,现在还不太结……实对吧。”
    哗啦啦。
    差点摔下去的徐君房扒着突然出现的窟窿的边缘,好歹没有逊爆了地直接掉进去。
    “栞家不是超有钱的吗,怎么我说。”
    他好不容易爬了上来。
    “你家连修个屋顶都这么豆腐渣?”
    在天人中间也会有底层贫困户存在的嘛,新来的那个佐藤天帝依旧是个不怎么喜欢搞别灶的保守党,明明那家伙绝对喜欢栞的来着,却不同意给名义上栞的妹妹——天子家加拨多少补助费。
    “对了,怎么没看到比那名居老爹?”
    他接着搭话。
    “难得来一次天界,少了老爹的臭脸总觉得就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遗憾了呢。”
    “他一大早就被征召去桃园摘桃子了,本来我也要去的来着,但拿着结……婚咳咳证糊弄过去了。”
    “结婚证?
    哦你说那个诡异的契约啊。”
    “嘘,别说那么大声张扬。”
    你没什么话好说了是吧。
    她无奈地停下了打坐,飞到屋顶上坐在了他的身边。
    “终于上来了吗。”
    “要是我不上来的话,指不定你下一步会打算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真的很闲的话就去给我做饭啦!”
    “才不要。”
    他再一次趴在了瓦片上,伸手打着哈欠。
    “衣玖已经在做了,要我过去帮忙也不知道该帮什么啦。”
    “去挖竹笋。”
    “拜托耶我很懒的。”
    哦豁,我可真看不出来你懒在哪儿。
    深深地感受到了无所事事的熊孩子的破坏力的天子,抽动着嘴角在心底默念“和熊孩子发火的话我就输了”。
    不过啊。
    虽然可能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徐君房的气场和昨天有些不一样。
    她即便对眼前这位似乎有什么地方出现了不对劲的感觉的笨蛋道士感到了些许疑惑,但就天子的智商来说,也只会把这奇怪的违和感归罪于没睡好觉的缘故。
    想想就会觉得一阵恶寒的地狱般的场景,还是尽可能的忘记掉比较好。“天子小姐。”
    “诶这是什么正经的称呼好恶心!”
    “在下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
    “在下!?”
    他望着万里一碧的青空,不自觉地扳起了脸。
    天子发觉,这是她所见过的,这个死不正经的道士露出的最严肃的表情。
    “就想问一下,作为伪装,与我的婚约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老实说啊,我对这个契约的事情感到十分困扰。”
    在这个问题上摆出这一副思考人生的神情是在搞什么啦。
    少女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之前不是早就和你说过的么,‘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怎么可能用得上‘持续’这个延续性动词’呢。”
    “啊,是吗。”
    “正是如此。”
    原本以为会是什么样的严肃向话题,结果一开口就是这种只适用于拖延剧情的废话吗,就好比和一个人说“不想死的话,就活下去”一样,再怎么有气势的言语,说到底其实也就是一句废话。
    她侧过脑袋,认真地看着躺在她身边的徐君房。
    “不一样。”
    “嗯,什么不一样的?”
    “从来没见过你皱眉毛的样子。”
    人总是会有烦恼的啦。
    徐君房揉了揉自己的眉间。
    “就是从昨天晚上开始,总觉得自己忘记掉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一样,身上的担子忽然轻松了不少。”
    忘记东西,在蓬莱人的世界中是经常会出现的情况。
    毕竟,即便是肉体再怎么保鲜,但并没有受到它一丁点儿加成的大脑和灵魂,能够保存的东西到头来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儿记忆。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去徐君房的家中时,在那被扩充的地下室中发现的浩如烟海的书本与竹卷。现在想来,这些东西大概和他“不想忘记”的决心有关吧。
    “忘记了就忘记了吧,现在已经努力到了这个地步,忘记些东西又如何呢。”
    坐在他身旁的天子斟酌再三,带着不确信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忘记了就忘记了吧。
    记不起来的就不要在意了吧。
    若是能够珍惜现在的话,才是真正的顿悟吧。
    她想到了藏在自己的相册中的唯一的一张照片,勾起嘴角,带着有所悟的语气说道。
    “道理人心四面墙,欲骞白鹿反锋芒。且观仙鹤亦浮世,何苦妄求不老方。”
    “总觉得遣词方面有点诡异啊。所以说天子你当年多和我学学炼字现在就没那么糟糕了……”
    “不不不,徐君房你那时候自己也没几手的吧?”
    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试图布下的谎言,事实上,那个时候的他能够写出来的玩意儿,可能还要比天子这时候有感而发的都要残念得多的多。
    也是给他留了个面子,否则现在天子就该从屋顶下去把徐君房当年的诗集拿出来打脸了。
    是啊是啊。
    道士先生闭上了双眼,回报了她一个释怀的笑容。
    “不能强求的事情我也不会再过来询问你了——你的决心和讽刺,我了都悉数收下咯。”
    “那样就再好不过了——我劝你,今后可别再有想打消我的念头的想法出现。”
    安心吧我可是很识相的。
    就算你这么说了多少还是有一点不放心……
    “吃饭啦,屋顶上的两位赶紧下来——”
    窟窿里传出忙活了一早上的衣玖夹杂着劳累与无奈的话语。
    “一如既往地会破坏空气嘛,衣玖那家伙。”
    “破坏(重音)空气啊。”
    “抱歉口误,刚才的空气也没什么值得破坏的啦。”
    徐君房伸了个懒腰,从瓦片上坐了起来。
    “那么,差不多也该下去吃早饭了——”
    “菲尔流,亚空间碎金脚!”
    呜咳!?
    被踢到后脑勺的徐老师再次无力地趴到了地上,一边感受着突如其来、自他侧脸处传来的足控福利,一边和被他躺的微微发热的瓦片们做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废二侬做撒子(含糊不清的反抗)”
    “现在,请务必回答我几个问题。”
    噗哇。
    从她的鞋底下脱困的徐老师揉了揉自己被踹歪的下巴。
    “我还不记得自己有需要回答什么问题的义务吧,倒是你,突然闯过来是怎么回事,真以为我打不过你是……呜咳!”
    “谢谢合作,我的问题已经问完了。”
    菲尔满意地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肚子上,把他再度变成了之前的状态。
    接着,她转过头,微笑着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天子。
    “以天人的智慧而言,已经发现了他存在的不协调之处了吧?”
    “不其实之前都不敢确定啦……只能说他今天有点怪,但刚才就可以确认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不是那暗杀者吗?”
    “暗杀是一码事。”
    她白了少女一眼。
    “保证目标活到被我干掉的那一刻就是另一码事了。”
    ——后记——
    被遗忘的巴拉那先生。
    下一回,大概多少能活跃一下吧。
    最后,根据投票意见和带感程度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具体情况详见下一话~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