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房霍青娥》第七话 不老不死的欲望与接地气的天人

    自警队队舍。
    “……”
    玄云海的龙宫使,用饱含“不好意思”的眼神,看着头上缠着绷带,左手打着石膏、用绷带挂在脖子上的俊也。
    “那个……”
    “您就是什么什么天子的监护人,对吧。”
    点头。
    “正是。”
    放下了手里捏着的茶杯,绷带人以不动声色的语气说道。
    “看到我这副样子,你也应该明白是发生什么了吧?”
    嗯,已经摸清八九成了,毕竟天子她平时也没少做过这些给人添麻烦的事儿。
    我可是龙宫的使者,龙神的传令官,既不是天子的监护人,更不是她的管家。
    在永江衣玖那和善的微笑底下,藏着的可是数不尽的无奈。
    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也没人告诉我应该如何处之嘛。
    她朝这位被绯想剑抡飞以至于成了这副德行的少年低下身,扯着裙边微微鞠了一躬。
    “再次对您和自警队的其他人员的遭遇致以十分的歉意……那么,天子呢?”
    虽然,从那个全神贯注于研究八卦炉的道士口中套出了天子的去向,但追迹过来的自己,并没有见到那张堆满了过剩自信的脸。
    “她呀。”
    俊也用他还能行动的手臂挠了挠下巴。
    “被队长抓去修理自警队办公处,那被不幸砸坏的屋顶了……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还在赶夜班才对。”
    自警队办公处……是说天子在第一时间找到的“试图寻求庇护”的地点吗。
    从羽衣里掏出一张金劵,她郑重地把它交到了少年手中。
    “就当是我的一点点微薄的歉礼吧,请务必收下。”
    “你以为。”
    俊也摆了摆手指。
    “我们秉公执法的自警队,会因为这点小钱,就改变对你们这两个破坏人之里安宁的天上人的看法与态度吗?”
    既然都说了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为什么您还要把金券往兜里塞呢?
    “很早就有听说过,人类之间流行的习俗是【说一套做一套】的样子,现在阁下的行为,应当是这习俗的写照吧。”
    “话不能这么说。”
    他晃了晃写着100000円大字的金券。
    “龙宫使大人,您有没有听说过弓冢秋良?
    就是咱们自警队的队长……”
    “啊,略有见闻。”
    少女脸上现出思索的神色,不过持续的时间也只有一瞬。
    “在气质异变之时,弓冢队长作为人间之里的治安维持者,我也和他打过两个照面。”
    不过,那个家伙没相信这边地震的预报就是了。
    “那您觉得他这人咋样?”
    “虽外相浪荡邋遢,但从行为处事之类看来,也不失为一名责任心满溢之领导者。”
    这评价还真是“只拣好听的说”啊,不愧是玄云海的龙宫使,真会看气氛。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位责任心满溢的主子,曾经把整个自警队队员的工资全都丢在了小钢珠店里的【光荣事迹】?”
    “未有耳闻,但当自现在始。”
    她的语气里头带上了一丝同情。
    “之前还在惊异于,像阁下这般年纪的住民竟会有如此老道成熟之待人手段,想必是时势所迫而磨炼出来的本事吧。”
    “咳咳,为了防止贪污受贿现象的继续发生与不良风气的蔓延……
    我也只能站出来,想办法遏制住队长的经济现状了。”
    这么说着,正想把金券往口袋里塞的少年动作才刚进行一半,就被什么人从他的手里把那金灿灿的票子给夺了过去。
    还能有什么人?
    转过身,一眼就见着了那张周围遍布的邋遢脸……上头还带着些许酒气。
    ——弓冢秋良。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神出鬼没的!?
    “你们俩在干什么呢,公然行贿喔?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当一个自警队的队员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淡泊名利……”
    他这么说着,借着桌上蜡烛的光亮,瞟了眼金劵上的数字。
    用烫金大字写着的“十万円”在皑皑发光。
    “淡泊名利……咳咳,”
    把金劵往裤袋里一塞。
    “那啥,深藏功与名……”
    就知道你这家伙一定会这么说,但是。
    我,不能再让小钢珠事变的惨剧重演了!
    “队长,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十万円都买得起一只巫女了,怎么可能让你这么一个未成年的臭小子看管?”
    第一招,压资历,比年龄。
    “阁下,您对我这彭祖之流的龙宫使钦定的看管者有什么意见吗?”
    破!
    “嘁,你也别说这风凉话。
    你家那天降之物啊,可是把我价值一百万的木刀都砸断了,我现在只要求赔偿十万很对得起你了!”
    第二招,虚报物价。
    俊也当然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广告单,啪一声拍到面前桌上。
    “○爷湖的木刀,500円一把。”
    “……我那把是特别的!”
    “是‘特别’在大甩卖的时候,花了300円让我去买的。”
    再破!
    “……哼。”
    他顿了顿,指着那半截木刀。
    “难道你以为,判别一把刀的价值只用外表就足够了吗?
    其实,这把刀啊,可是承载了我说不尽的回忆啊。”
    第三招,卖情怀。
    那,是在二十年前的冬天。
    ‘那么,自警队就拜托你了,代替我,去守护人之里的安宁,给大家,带来笑容……’
    ‘队长!哦不不不不不不!’
    他的手,无力地滑落到了地上。
    前任队长,那赌上他妈西的黑暗游戏的牺牲者,为了保护我而输掉了他的真红○龙。
    我明白,已经应该振作起来了,因为……
    敌人还没有倒下。
    ‘哼哼哼,愚蠢的人类啊,体会到了黑暗游戏的恐怖了吗,这漆黑一团、不可名状、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恐怖的恐怖……’
    ‘为了队长,’我拣起了地上的木刀,将场地魔法卡插入了刀背的卡槽中。
    ——actioncardopen——
    ‘我要打败你。’
    “‘DUEL!’”
    咔嗒。
    回归现实,秋良打开断成两截的木条侧面的卡槽,向一脸懵逼的两人展示道。
    “看,那时候的情况就是这样。”
    “队长。”
    “嗯,怎么,你不信?”
    为了10万円,您又是何苦,去编撰这么超现实的掉价故事呢。
    别说什么招式了,这简直就是幼儿园水平的撒泼打诨了好吗!
    “……龙宫使大人,有件事想拜托你做一哈。”
    “无需多言。”
    掌心中闪烁着bili火花的紫发少女,已然踱步到了双手叉腰的秋良面前。
    龙宫使,是能够聆听龙的言语的存在。
    作为侍奉龙神的传音之妖怪,要想理解所谓人间的气氛,也同样是一件非常轻易的事情——所以,她明白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听我解释,虽然可能被我稍微改动得夸张了一些,但事实确实”
    “多言无用!”
    电光一闪。
    ——
    月下,龙神广场附近。
    咚,咚,咚,规律的敲击声传来。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体……嘿咻。”
    皮靴子鞋底轻点在地面上发出“啪嗒”声响,天子擦了擦汗,回头欣赏着总算是修理完毕的屋顶。
    果然啊,凡事都要试试看才明白分寸的嘛,就算从来没接触过锤子锯子这木工活计,但真的自己去做也不见得就找不到乐趣。
    虽然这补得未必有多好看……但是这样就得了,对新人而言已经很不错了,嗯!
    满足感up。
    将手头的锤子向后一抛,少女惬意的伸了伸懒腰。
    乓。
    锤子似乎砸在了什么东西上。
    哎?
    回过头去,她发现,在身后不远处,蹲着一位穿着金边黑袍的金发男子。
    从他捂着的地方来看,应该是从天而降的铁锤恰好是砸到了他的鼻梁。
    “下次记得。”
    捂着鼻子的他走上前,拍了拍天子的肩膀。
    “不要作出这么危险的动作,很容易打中无辜的路人……”
    “明明就是你自己没有注意躲闪而已,再说了,这都能被砸到不也是缘分的一种?”
    从天子的逻辑来看待这“事故”,她并没有一点想要担起责任的意思。
    就是砸到了鼻子而已啦,那会儿我不小心把人家从天桥上挤下去了,最后不也没大事儿。
    地上人啊,一个比一个要小心眼,看那东边神社的巫女,再看看这一头的自警队,砸了房子多大点事,非得抓着人家要什么赔偿。
    神父直起身,从上衣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条手帕,抹掉了手上和脸上残留的血迹。
    “从这不谙世事的言谈语气和衣着打扮看来,阁下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吧。”
    比天子高了半个头的他,向着少女行了一个标准的维多利亚时代绅士礼。
    虽然吧,配合着脸上一大块锤头印子,这标准的动作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
    “眼光倒是不错。”
    看在对方的礼貌态度的份上,正尽力忍住不笑的天子双手环在胸前,努力使自己能显露出一副贵人的威严。
    “我就是比那名居家的独生女,号非想非非想天之娘的比那名居t……”
    “t?”
    “……地子。”
    得意忘形之下,差点把自己的身份给捅了出去。
    要是这家伙之后跟名居家那群缠人精有交集的话,那我这边可就要穿帮啦。
    “地子……吗。
    幸会,这边厢是人间之里的传教士,人称‘蝮蛇’的维帕尔。”
    好家伙,就算鼻梁被拍凹了还能这么面不改色地进行交流,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寻常角色。
    “别藏着掖着了,有话直说吧——我可不认为,在这大晚上来到人之里的传教士会是‘恰好路过’。”
    “既然如此。”
    他从袖口找出张符纸,贴在了龙神雕像上。
    驱散闲人喔?
    天子一挑眉毛,算是提起了几分警戒。
    倒也不至于因为这威胁性的术式就翻脸,但有几分戒心总是好——反正自己带着绯想之剑,不碰上那只隙间妖怪的话,横扫一下人之里总是没问题的。
    “我,想成为天人。”
    这是什么没头没尾的问题?
    “没记错的话,幻想乡缘起应该有提到吧?
    要成为天人的话,好比圣人成佛抑或,是达到无念无想的境界……”
    “在凡人跟紫香花的开花周期差不多长的生命里,要做到这些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想要达到非想的话就必须舍弃全部欲望,连成为天人的欲望都失去了,那还怎么说‘想要永生’?”
    神父叹了口气,话语间略微一顿。
    “阁下是怎么成为天人的?”
    “嘛,这个……”
    从对方的注视下移开视线,在绯红色瞳目中闪烁着些许的勉强与不自然。
    毕竟也是通过野路子成为的天人,现在却要面对这般疑问……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从开始就是天人,所以也不了解”
    “燕雀本来檐上客,升名鸡犬擢星河。
    桃林幽径敛七彩,蓬荜摇光撰功德。
    天地人和才貌伊,金银富贵琳琅辙。
    渊崖万丈险路堑,不让方寸颂莺歌。
    天之娘、地之力、人之心。
    真是羡慕啊,像天子阁下这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长生恩赐的气运。”
    认识我的?
    嗬,看这个诗文手段,这问话大概是多余了。那个口风松到夸张的笨蛋道士……
    “知道也就罢了,可是敬告您——别把我的行踪透露出去。”
    天子俯下身、沉着脸,把手摆在了绯想之剑的剑柄上。
    “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
    在天子可以散溢的威压中,男子却是如此自然地回复道。
    “不然如何?”“……”
    败给你了。
    为了对生命的珍惜而去做出的奋斗和奉献,也是地上的人们区别于天界的优秀品质之一。
    ——且不管是否有这份力量,他们对于生活的态度哇。
    可是要比那群一天到晚闲云野鹤地作息着,却能够享用与努力完全不成正比的力量的天人,要让人欣赏得多了。
    “最近,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的地上人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天子把她那顶挂在龙神像上的帽子给摘了下来。
    掰。
    “这是”
    “就拿着吧,天界的桃子吃了可是能延夀的。”
    “但那不是在你的帽子上的”
    “别管出处了,你吃就是!”
    这认真劲也不是全都值得学习就是。
    认真地过了头,就给人一种烦躁感了。
    “那,总之先谢过?”
    端详了一会手中的仙桃,维帕尔把这颗看起来还算饱满新鲜的桃子装进了腰间的储物袋里。
    拱手抱拳。
    “天——不,地子阁下愿意将如此宝贵的物件赠与在下,实在是在下三生之大幸,定会将其好生保管……”
    “从帽子上摘下来之后就不保证保质期了,你再保管下去,怕不是过两天就要发霉了。”
    “——明白了。”
    瞧他这副德行,还以为这礼物是有多珍贵呢。
    得了吧,你去天界看看就知道,两三天的功夫哇,光是吃仙桃就能吃吐你。
    “那——么。
    我先去找地方过夜了,祝愿你能够找到永生之法吧。类似于非瑞克西亚人,精怪,吸血鬼,灵俑……之类的,延年益寿的办法很多嘛!”
    上述有哪个是靠谱的建议吗!?
    不过,既然得到了人家赠与的仙桃,再死皮赖脸地拦着别人也就没什么立场了。
    想到这儿,维帕尔揭下驱散符纸,背靠在自警队的墙边,让开了一条通路。
    “有缘再j……嗯,什么声音?
    类似于木头与木头之间摩擦发出的吱嘎声,和什么东西在石板上拖动的沉重响动……”
    哗啦。
    自警队办公处的墙壁轰然坍塌,带着整个屋顶一齐,把维帕尔给埋了起来。
    在烟尘飞扬过后。
    就剩个脑袋杵在瓦砾堆里头的神父,看向表情显得无比微妙的天子。
    “这……”
    “这是你碰倒的,和我无关。”
    摆出一副云淡风轻菩萨颜的天子,朝被埋起来的维帕尔行了个佛礼。
    “我已经把这屋子修好了,你是给碰塌的,所以请自己去和那个邋遢队长解释。”
    嚯,你这天人。
    ——倒还真是从人间沾染了不少习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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