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房霍青娥》百合乡篇 后记

    被拂晓之辉光笼罩着的魔界大地，叛乱之夜终于也将迎来终结。
    先不说在魔神大殿里发生的故事，在另外一边的王都空中对殴地不亦乐乎的二人组，也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END了这场还没分出胜负的死斗。
    夜魔领主巴拉那的身躯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刮痕，本就残破不堪的翅膀，这回干脆在右侧翅膀处被破开一个大洞——那是魔枪·冈格尼尔的杰作。
    至于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帽子被打飞到不知道哪儿去了，虽然靠着吸血鬼的再生能力，这皮肤上是没什么明显的伤口，但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拍得破破烂烂，还差一点就快陷入“衣不蔽体”的窘境。
    “无论是吸血鬼还是夜魔，到了白天中都是发挥不了全力的吧？”
    站在王都高塔的顶端，看着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朝阳，巴拉那对另一头的蕾米莉亚说着。
    “我可不想在不能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去和我的对手将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继续下去。”
    “这边也一样。”
    幼小的吸血鬼领主应声一句，将手中聚集起的能量体神枪捏碎，崩散作飘飞的红色丝线。
    “那么，胜负关系之类的，就顺延到下一回再说？”
    嘿。
    “你不是魔界人吧？回了那叫做【幻想乡】的地界之后，我可不认为咱们的命运还会有什么交集……你说的顺延，岂不是永无对证？”
    “命运啊，那可不是你说说就能算的。”
    她注视着高塔顶跳落到地面的夜魔领主，勾起嘴角，收起身后那对张开的恶魔之翼。
    “指不定，咱们就会在未来的某处，以不可思议的原因见面……到那时候，真想看到你这不服输的家伙那诧异的表情咧。
    爱丽丝，帕琪，小恶魔，回去啦——我困了。”
    他注视着迈着如闲庭信步般的步子渐渐远去的女孩背影，勾起嘴角，从地上捡起了那块原先应镶嵌于那吸血鬼胸前的红宝石。
    说什么命运不命运的，这些玄乎的玩意——鬼才信。
    将它丢到了储物空间中，巴拉那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那么我也回……”
    等会儿。
    好像忘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身为天下第一武道会参赛选手之前，我应该还有另一个更加重要的身份才对，比方说……
    叛军头子。
    他飞至空中，望向被黎明之光所笼罩的城外雪原。
    哪里还有军团的影子，剩下的不过是被雪和舞揍到半死不活的妖魔们，稀稀拉拉地在地上发出断续呻吟。
    “好吧，在我的英武领导下又是一波亏得连家都不认识的全灭——相当精彩的比赛，待我回去重整旗”
    这么想着的他，正打算自个儿也干脆逃之夭夭——
    正在此时。
    “这位先生。”
    什么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温和的语气和恐怖的压迫力，在魔界也只此一家。
    “……梦子小姐。”
    “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能请您陪我走一趟吗？”
    拥有如此完美之微笑弧度的金发女仆朝他提起红白相间女仆装之裙摆，微微欠身。
    反抗=死，差不多可以脑补出这样的等式，在威压之下甚至想象出了自己的狗带画面。
    “……请便。”
    似乎，跑不了了啊。
    ——那之后怎么样了——
    “这趟魔界之旅令我十分爽到，作为幻想乡的唯一伟大吸血鬼，我……呜哈，期待着下一次的造访。”
    迈入穿界门前，这只哈欠连天、连眼睛都不怎么睁得开的吸血鬼领主，对着神绮说道。
    “还有……唔，下回我可要好好跟你，比划那么一哈，两哈，三哈……”
    知道了知道了，快回去睡！
    在神绮那善意的微笑和温和的注视当中，蕾米莉亚被爱丽丝拎着衣领子，小恶魔推着后背，相当不爽地挣扎着，踏入了回到幻想乡的传送门中。
    “十分抱歉，大小姐给您这边添了许多麻烦。”
    “没有的事，帮梦子抓到了一直在给这边制造困扰的夜魔领主，这边反而应当道谢呢。”
    向这相当开明达理的创世魔神鞠了一躬，那完全潇洒的女仆长，也退回了传送门当中。
    至此，从幻想乡来到这地界的不速之客，就剩下跟神绮站在一块的徐市了。
    “神绮，真的没有把握把我的身体变回去吗？”
    “有是有，不过挺麻烦的耶……风险也不算小。”
    “是吗。”
    摆弄着垂至肩膀的侧马尾，身着白底镶紫金道袍的少女沉着脸，发出了如是质问。
    “你对爱丽丝说了什么？”
    “嗯……一些关于魔界的事。”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掰手指的神绮。
    “魔界的住人们，魔界的风景名胜们，魔界的菠菜们，魔界的野生动物们——之类的。”
    ……菠菜？
    “那么，跟她有关的故事呢？”
    “……”
    只字未提，对吧。
    走到这位优柔寡断的魔界神身前，徐市注视着她的双眼。
    “我提醒过你的，要想把爱丽丝留在魔界的话，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在这之后，无论你想用什么样的办法来幻想乡给她添麻烦，我都会在尊重爱丽丝想法的前提下进行决断——哪怕要和你一战也是亦然。”
    “——是啊，在把小爱交给你的时候，在协议上就是这么写的。”
    没有因眼前人的说教式语气而感到丝毫不快，这位魔界神叹了口气，换上了一副沮丧的神情。
    “站在小爱立场上考虑的她的想法的话……果然，魔界已经不适合了吧。
    毕竟在不知不觉间，她也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呢。”
    你啊，又在这说着什么丧气话。
    没有理会在那自怨自艾的魔界神，在袖子里东摸西找了一会儿，她从里头掏出了一本泛黄的小册子。“‘爱丽丝的成长记录册’？”
    “顺手收集的，没什么别的意思。”
    她不好意思地把视线移向别处。
    疑惑地看了徐市一眼，神绮翻开了手中的小册子。
    第一页，幼小的她手足无措地坐在神绮的肩膀上。
    【记：诞辰日。】
    第二页，雪和舞带着她去神绮的花园中，那追逐蝴蝶的身影。
    【记：周岁。】
    第三页，趴在阳台上，看着被舞追着暴打、狼狈逃窜的徐君房，露出笑容的她。
    【记：魔都建国。】
    “这一页是”
    “跳过，跳过！”
    第四页，头上戴着花冠的她，趴在花田中呼呼大睡。
    【记：郊游。】
    第五页，……
    上百页的相册，被神绮翻得哗哗作响。
    “咦，一页两张相片？
    文字记录呢？”
    “那个啊。”
    少女摆着手指，用“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说道。
    “你自己往后翻翻，就明白这版式的原因了。”
    和魔理沙、帕秋莉在一起争论着什么的爱丽丝。
    趴在自家宅邸的窗台前，流着口水睡大觉的爱丽丝。
    丝毫不顾礼仪地抄起扫帚，追着魔理沙满屋子狂揍的爱丽丝。
    与魔理沙一同，直面永远与须臾之罪人的爱丽丝。
    安静地坐在窗台前，梳理着上海的头发的爱丽丝。
    因收容了迷路的旅人而感到后悔，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的爱丽丝。
    被灵梦捎带着一起退治，躺在雪坑里一脸生无可恋的爱丽丝。
    捎着自信的面容，指挥着人偶与作乱的天人对弈的爱丽丝。
    ……
    最后一张，在神社酒宴上喝得烂醉，被魔理沙架着和所有人合影的、傻笑着的爱丽丝。
    她轻轻合上了相册。
    爱丽丝还是爱丽丝，只不过，她正坚定自己的信念，朝着未知的前方不断迈出步伐。
    一成不变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沉浸于过去，不愿面对现在的自己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果然，是有点过于愚昧了吧。
    将相册摆在胸口，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像是满足了一般的长呼了一口气。
    “徐先生。”
    “干嘛？”
    “谢谢。”
    “让创世魔神对我说出感谢的话语……让梦子知道了的话，我又得被追着绕魔界跑马拉松了。”
    “那么，还要拜托您再做一件事。”
    “欸？”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这……我说，有点麻烦吧？”
    “还想不想修补灵魂了？”
    ——也就在想到和爱丽丝有关的话题时，你这软绵绵的魔界神才会强硬起来。
    当然，我也不会讨厌这种强硬态度就是了。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吧。”
    ——那之后怎么样了——
    站在洋馆的阳台上，爱丽丝看着密林深处，透过繁茂的枝叶射进来的丝缕阳光。
    身世算是弄清楚了，但一点儿对魔界的归属感都提不起来。
    到底是为什么来到幻想乡的，以前的我是怎么个样子，也同样一无所知。
    真不知道那自称自己母亲的“神绮”，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用力晃了晃着自己发胀的脑袋。
    “命运啊，从来都是不可捉摸的事物，哪怕是像我这样伟大的吸血鬼，能看见的也不过是朦胧片面的剪影罢了。”
    已经处于半梦半醒交界的吸血鬼眯着眼睛，却在说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大道理。
    你啊。
    “作为一只吸血鬼，太阳都出来了还不回去睡觉，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没有回应爱丽丝的这局讥讽，蕾米莉亚自顾自地把手搭在了少女的肩膀上。
    睁开眼，那鲜红的竖瞳正闪烁着夺目的邪光。
    “在做什么？”
    “试图窥测你的未来。”
    吸血鬼松开那只搭在肩膀上的手，转而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相信你所正在经历的命运吧，因为它可是由最牢固的羁绊所连接成的，就算是我也无法将之扭曲的东西。”
    又在说着这般说这种没头没尾的话，也没见你的名人语录什么时候靠谱过。
    她白了穿着素白色连衣裙的吸血鬼少女一眼。
    “既然你如此熟知命运的话，倒是说说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吧。”
    哼，太简单了。
    “宣告。”
    她冷笑一声。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会被魔导书打到头！”
    duang。
    从天而降的书籍不偏不倚地命中了正大声宣告着这句话的蕾米莉亚的面门，坚硬的书壳与她的鼻梁骨相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既然明白，为什么不避开！？
    “疼疼疼疼疼……”
    捂着流鼻血的鼻子蹲到了地上，差点掉出眼泪的蕾米莉亚，带着哭腔向爱丽丝说着。
    “现在，你信了吧？”
    “要创可贴吗。”
    “一会儿就好了，吸血鬼再生速度还是可以的……”
    不得不承认，现在是阁下比较强。
    不过啊。
    这不是我的魔导书吗？
    从地上拣起了绑着红丝带的黑皮书，爱丽丝拍掉了上边的灰尘。
    “相片？”
    抽出夹在丝带中的小纸片，她将照片的正面翻了过来。
    万魔殿前。
    试图飞踢舞的雪。
    优雅闪过雪的飞踢的舞。
    想要一本正经地摆出姿势，却不料被雪的飞踢踹到腰的萨拉。
    睡到一半被人拉起来，还穿着睡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露易兹。
    扫帚上沾着点点血迹，露出营业式微笑的梦子。
    不知为何，趴在血泊当中的徐君房。
    还有，在最前边举着个小木牌，笑得很尴尬的神绮。
    那木牌上面，用很扭曲的字体写着两个歪斜的大字。
    【加油。】
    ……虽然不明白你们对我而言究竟有多重要，也不甚理解，这家人的情感又会意味着什么。
    她将相片夹回魔导书里，把书籍捧在怀中。
    爱丽丝也好，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也好，都是我的故事。既然都是“发生过”的事，那么总有一天。
    ——到了该明白的时候，总归会明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