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池奈茵》断崖下的岩窟（6）

    凌池没有让水帆久等。只是在海草堆里翻找了一小会儿，他就找到了实验室大门的开关。
    “咔哒”
    凌池摁下了那个开关，在水帆讶异的目光中，土黄色的山崖上出现了一道漆黑的小洞，它的大小仅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水帆眯起了眼睛细细观察，凌池用来遮住小洞的东西原来是一块伪装布，就是搞笑片里的忍者经常用来假扮成大树的那玩意儿。虽然价格不怎么贵，但假如不留神看的话还真没啥人能发现破绽。
    电动卷帘配上伪装布，这种廉价组合简直个体户范儿十足。
    “呼噜噜噜.....”
    一副柔软的绳梯从洞口处抛了下来。
    望着足有十几米高的洞口，水帆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好看。
    “....你该不会是让我爬这玩意儿上去吧？”
    “怎么，你恐高？“
    “不，我只是有些失望罢了。好歹是邪恶科学家的秘密实验室，就不能起码装一台电梯吗？”
    “你想多了。”
    “退一步说，蒸汽动力的升降机总该有一台吧？”
    “你想多了。”
    凌池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水帆。
    “这是实验室啊大姐，又不是水疗会所，附近一带全是沙壤土，质地松软，连打个地基都费事，你就告诉我怎么装电梯？至于升降机....拜托，马蹄湾里面光溜溜的，连小树林都没有，根本藏不住东西，我要是弄个升降机出来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此地有奖，速来么？“
    “我知道啦.....“水帆急忙打断了凌池，无奈地抱怨道，”真是，一点情怀都没有的男人。”
    二人手脚并用攀上了绳梯。
    水帆望着黑漆漆的洞口尚有点心悸，但看到走在前面的凌池‘哧溜’一声就跟坐滑梯一样直接滑了下去，她只得咬了咬牙，也翻身滑下了洞口的底部。
    “啪”
    伴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水帆一路滑到了最深处，屁股摔到了某个软乎乎的‘坐垫’上面。
    放眼望去，周围皆是一片漆黑，别说实验室了，就连凌池的踪影也找不到。
    （那家伙该不会是想要黑吃黑，把我的货截留在船上，人扔到这个洞里饿死吧！）
    水帆心里生出几分慌张，急忙喊道：“凌池！你到底在哪？”
    然而这一喊不要紧，她突然感觉到屁股下面的‘坐垫’居然也开始蠕动了起来。那感觉不像是一个单纯的坐垫，而是某种不可名状的生物.....
    “呀啊啊啊！！”水帆惊呼出声。她毕竟只是个商人，即便见过了混种人之间的凶狠厮杀，也见过某些组织私自改造出的畸形人类，但都要么关在斗兽场里，要么泡在培养槽中，像今天这样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生化异形的黑暗面还是第一次。
    然而事实证明，她实在是想得有点多了。
    “你坐到我的脸上了。”凌池毫无起伏的声音从她屁股下面传了出来。
    水帆愣了愣。
    似乎是配合着她一下子断线了的思维，那个‘坐垫’恰到好处地吹出了一口热气，堪称作死的典范。
    瘙痒难耐的感觉如同一股电流通过了水帆的全身。
    已经短路的大脑终于被唤回了意识，她终于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垫在她屁股下面的不是什么坐垫。
    水帆面无表情地解下了腰间的电击器，朝着自己的两腿下面狠狠地扎了过去。
    “啊啊啊啊！！！！”
    这回轮到凌池的惨叫响彻整个实验室了。
    幸亏水帆平时随身带着的电击器是对人类专用的型号，如果是对混种人使用的电击器，这会儿凌池恐怕已经烤糊了。
    ······················
    在解决了小小的误会之后，虽然水帆的心里仍旧有些芥蒂，但坐也坐过了，电也电过了，再跟凌池纠结也是于事无补。
    “真是非常对不起.....因为你的反应很有趣，我就忍不住作弄了你一下。”
    “没事....”水帆故作大度地挥了挥手，“刚才的事情我也有错，就当是扯平了。”
    “不愧是常年跑商路的生化物资商，对待便宜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不提不要紧，凌池这一提让水帆的表情又变得尴尬了。
    “赶快进入正题啊！你要给我看的实验成果到底在哪！”
    见水帆又有了要爆发的迹象，凌池慌忙地把山洞里的灯全部打开，狭小的空间里顿时亮如白昼。
    青灰色的石壁在潮湿的空气中染上了一层水雾，但却被开凿得有棱有角。
    约莫一百平方的空间里，纯白的实验台以及通风柜在左侧，凌池的清单上要求的个人电脑连接着电子显微镜，令她意外的是凌池居然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个小发电机，此刻正在隆隆作响，为这个迷你实验室里的灯光供应着能量。
    但更显眼的，就要数山洞中间那条长长的蓝色台子了。
    护心盖、生化鳞甲、NGBT插槽....各式各样的生化铠甲零部件被看似随意地摆放在上面，不过水帆凑近一看，这张蓝色的台子其实就是一条工业化的流水线，包含了制作生化铠甲的所有必须的工具和材料，只要凌池有足够的支援物资，他就完全可以闷头生产出大量的生化铠甲！
    “这，这是！！”
    看到眼前的奇妙景象，水帆心中的那点怒火已经完全被她抛诸脑后。
    倒不如说，她的双眼已经闪着星星一般的光芒了。
    这条生化铠甲流水线的价值到底有多少，身为物资商的水帆要是再看不出来的话，那她完全可以自戳双眼了。“真是意想不到，居然会在这个阴暗的山洞里发现生化铠甲的秘密.....那可是人类歼灭队得以跟混种人作战的专利啊！即使是最低级的生化铠甲‘蛹甲’，在我们组织里都不到十指之数，但看凌池的实验室里，制造一套生化铠甲简直就跟成衣作坊缝制一套衬衫一样简单！”
    大新闻，绝对的大新闻！
    她可是早有耳闻，世界各地的混种人们为了寻求对抗歼灭队的方法，在暗中大肆搜查，甚至不惜暴露他们自己的身份，也要找到人类歼灭队制造生化铠甲的工厂。但那些工厂要么深埋地下，好不容易有几个混种人潜入进去准备采集样品，结果被歼灭队发现，他们竟是引爆了工厂附近的炸药，活埋了里面的所有人，也不愿意生化铠甲的秘密泄露出去，其手段之狠辣令混种人都叹为观止！
    而至于建造在地表之上的生化铠甲工厂，已经完全可以被称之为‘要塞’了——侦查直升机每隔半小时一次的全地段航拍扫描，自动重火力射击点布满了整个建筑，还常年驻扎着一个中队以上的歼灭队精英，守卫森严得丧心病狂，在混种人元气已然大伤的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一个组织可以聚集起足够的战力，打进生化铠甲工厂的内部！
    然而这样一条令人类与混种人之间打得不可开交的流水线，竟然直接被凌池给组装了出来！
    水帆突然间觉得自己应该去缅甸采石场玩几把赌石了，以她爆棚的运势，说不定路边随便捡块石头都能开出七彩高冰种翡翠呢！
    ”好吧，水帆，我已经遵守承诺，把我用’李元霸‘的残余血肉为基础，培养出的异能婴儿给你看了，那么接下来的合作....呃！？“
    凌池正打算掀开盖在培养槽上面的防尘布，一回头却发现水帆正死死地盯着那条生化铠甲流水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凌池在逃到湾岸区之前会遭到歼灭队两名精英，外加卫戍队五千多人的围追堵截了。开玩笑，像凌池这种掌握核心科技，足以打破人类与混种人间力量平衡的生化异形，要是换做她是人类指挥官的话，绝对恨不得将他绑起来扔进岩浆里烧成飞灰，连同他身边的人全都杀个精光！
    想到这里，水帆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所浸湿了。
    “有猫腻，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她虽然没上过战场，但对于人类歼灭队的疯狗行径也听说了不少。既然连自己都知道凌池还没死，那歼灭队肯定也知道了。他们会那么好心地放走凌池这个巨大的威胁？
    除非.....除非人类一方中有部分人是故意放跑了凌池。
    力量的平衡，狡兔死走狗烹，阴谋的气息，这些字眼在她的脑海中飞速地打着转。
    至于凌池弄出来的什么异能婴儿，早就已经被她抛诸脑后了。
    “该死的....我倒是还想跟他合作下去。”
    水帆皱了皱眉，她当然不介意从凌池这儿多捞点好处，可前提是她得有命去花！
    一条生化铠甲流水线的价值，已经不是她这点儿能量可以处理的了，更何况凌池还懂得如何组装这种流水线，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了，恐怕海阳市又得刮起一阵血雨腥风！
    在如此庞大的利益面前，水帆要面对的那些‘分蛋糕的人’，他们眼里可从来装不下挡车的螳螂，更别说还想跟他们分上一杯羹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仅仅是几套....不，一两套的生化铠甲，在售卖的时候故意弄出点破损，伪造成跟人类部队作战时扒下来的赃物，廉价处理掉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暗暗地卖出去了....！“
    果然，到头来我还是不甘心啊......水帆默默地咬着牙。
    如果现在的她拿出镜子照一照自己的脸，镜子中的那个人肯定跟纠结着怎样洗钱的江洋大盗没什么两样。
    归根结底，她毕竟不是安分守己，每天早出晚归，辛勤工作，只想求得平静生活的凡人。她大可以在前任组织覆灭的时候金盆洗手，带着几年来的积蓄销声匿迹，从此当个与世无争的寓公，而不是冒着生命危险找到凌池与‘寒苔镇’的混种人群体，图谋大计。
    而凌池正是因为看穿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才放心大胆地把他实验室里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展示给自己看。
    看似毫无防备，实际上是绝对的自信。
    他有十足的把握，水帆在看过山洞里的这些东西之后，是绝对不会说出’要请示组织‘或者’这事儿太大了我不能接‘这种话，而是想方设法地独吞这条流水线带来的利益。
    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足以堵住任何人的嘴。
    她下意识地朝着身后望过去。
    月亮般清冷的白色灯光下，凌池似乎丝毫没有发现水帆心中的纠结和挣扎，他只是愣愣地盯着被防尘布盖住的培养槽，以及里面的异能婴儿，至于她面前的生化铠甲流水线，他并不在意。
    或者说，对于结果早已注定之事，没有留意的必要。
    “呵呵....原来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上了贼船么.....”
    水帆含混不清地咕哝着。
    “嗯？什么事？”凌池回过了头来。他的眼中是满满的清澈，是那种养在科研机构多年，身上长了蜘蛛网的学徒才会有的眼神，仿佛除了对知识的渴求之外，他再无一物可以傍身。
    回想起几星期前，在岩窟的门口遇到凌池时，他也是这种眼神。水帆便下意识地认为凌池只是一个掌握了些许技术，也有些许指挥才能，但完全不谙世事的混种人导师。
    但是这一次，她可不会再上当了。水帆直截了当地走到了凌池的面前，不由分说地当着他的面，掀开了培养槽上盖着的防尘布。
    那是一颗浅绿色的舱状胶囊，正是她当初提供给凌池的物资中的一项。
    而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位黑发的女孩。
    由于使用了一定量的激素，骨关节成长的形状有点奇怪，自出生以来就一直没剪过的长发伸到了膝盖，但这些都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漂亮容颜。
    不知是不是错觉，水帆总觉得在这个女孩的眉眼中，有几分凌池的神貌。
    “她的名字是’魑灵‘。“凌池平静地说道。
    “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你们俩有些兄妹的感觉。是用了你的部分遗传信息吧？”
    “差不多。”
    水帆深吸了一口气，生化铠甲，新人种的培育，凌池这两项’丰功伟业‘一旦被拎出来，能不能被人类留个全尸还是未知数呢。
    不过，看了这些东西的自己也已经彻底成了共犯。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