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嵘心语》第193章 最苦之事

    到底是生离让人觉得更心痛些，还是死别让人觉得更心痛？苏嵘一时间无法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确实刚刚经历过死别……不，那或许不能叫做死别，而是先“生离”，后“死别”。
    阿四一句话也不跟苏嵘解释就推走了苏嵘，这算是“生离”；推走苏嵘后，阿四独自一人走向了死亡，这件事苏嵘还是从阿四的二哥那里听来的，到那个时候才算是“死别”。
    仅从这件事来看，苏嵘无疑是觉得“死别”更让他心痛。但苏嵘不能妄下结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乱糟糟的，他突然觉得这次的“死别”虽然让他心痛，但这还不是最让他心痛的，应该还有一件让他更心痛的事，那事或许不是“死别”，而更像是“生离”。
    为了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苏嵘开始在脑内搜索自己的过往片段。
    与王萌分别，算是“生离”；与“论外”小组的成员们分别，也算是“生离”；与周颖的那次分别倒是有些复杂，但结果是两人都未死也姑且算作是“生离”；与辛弃疾的分别，也是“生离”；与辛雨若的分别，倒算是真正的“死别”，但苏嵘心里一直不愿意承认；一年前与莉雅的分别，毫无疑问是“生离”；最近的一次则复杂一些，就结果来看，应该归为“死别”。
    那这几次到底最让苏嵘心痛？
    苏嵘比较不出来，唯一让他觉得不那么心痛的，就只有离开“论外”小组。虽然不心痛，但留恋感还是有的。剩下的几件事，无论哪一件都给苏嵘的心灵上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划痕。可苏嵘觉得不仅仅这些，应该还有其他事，应该还有一件，或者说是两件，那是两件极为重要的事，但他却记不起来。
    “主人，或许我的说法不太对。”艾琳娜看出苏嵘又想多了，与苏嵘相处这么久，艾琳娜不可能不知道苏嵘是怎样的一个人，“‘生离’和‘死别’它们本应该是一个词，我不应该把它拆开来为难主人。我曾在主人的虚屏电脑中看到过一句话，好像是主人那个世界的一个神说的，叫‘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主人可知这句话？”
    苏嵘点了点头，“知道，是佛家的禅语，传说好像是释迦摩尼说的。”
    “不论这句话是谁说的，主人可有思索过这句话么？主人想过这句话为何要把‘求不得’放在最后么？”艾琳娜认真地看着苏嵘。
    苏嵘的眼神不再闪躲，他摇了摇头，“确实没想过，但这个说法有很多，据说也有‘五阴炽盛’在最后面的版本。”
    “我不管，我就拿我知道我看见的版本说。”艾琳娜有些孩子气地摇摇头，“我觉得这个顺序才应该是对的，因为这一个‘求不得’就已经包括了所有。生苦是因为想要有所依靠，老苦是因为想要回到年轻，病苦是因为想要得到健康，死苦是因为想要活下去，怨憎会苦是因为想要远离所憎之物，爱别离苦是因为想要接近所爱之物，五阴炽盛苦是因为想要实现自我，而这七种苦，都不外乎一个想要，都不外乎一个求而不得。”
    “所以你的意思是？”苏嵘皱了皱眉头。
    “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主人之所以会觉得痛苦，完全是主人有所求。”艾琳娜直视着苏嵘，“我知道主人在我做出那个决定后痛苦了好久，那也正是主人对莉雅有感情的表现。主人之所以痛苦，也是为自己无能而愤怒，主人想要留在莉雅身边更久一些，却囿于三年之限，这是主人的求而不得，所以主人是苦的。”
    “我不这么觉得。”苏嵘下意识地摇头否认，“我对莉雅没有你所谓的那么深的感情，我跟她不过是合作关系罢了，我也没有想留在莉雅身边更久些。”
    “难道夫妻关系，在某种程度上说就不是一种合作关系么？”艾琳娜坐直了身子，“主人总是这样，喜欢逃避一些问题。主人心里也埋着太多问题，可主人不说，或者说主人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问题。”
    “瞧你说的，就跟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自己一样。”苏嵘被艾琳娜说得心底发颤。
    “主人的心像不会欺骗主人，更不会欺骗我。”艾琳娜的音调突然变低了些，“如果主人见不到莉雅，那主人心像中的那个洞就永远也不会有变化，但在主人遇到莉雅之后，我敢说，如果主人再去看一次，就绝对会大有不同。”
    “这又能说明什么？你也知道，艾琳娜，我在这个世界只能再呆一年了，一年意味着什么？”苏嵘乖笑着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我只能在这个世界活三年，第一年一直跟着莉雅乱跑，什么也没有得到，没用的信息倒是获得了一大堆，第二年进入了神之塔，迷迷糊糊地一年就过去了。我的人生有限，我现在看到了回去的希望，我不想再在这个世界呆太多的时间，我没那么多时间可以去浪费，我也没那个勇气再去爱什么人，我怕我爱的人都最终离我远去。我早应该让你帮我找到神器回去的，我不回去只是我怕。可笑吗？我想回去却因为怕而不敢回去，这很矛盾，但这是真的，艾琳娜，你明白吗？”
    苏嵘说完后，艾琳娜沉默了许久，壁炉的火焰在她的眸子里跳动着，仿佛在表演一曲奇异的舞蹈。“主人的心里是苦的。”良久，艾琳娜说出了一句她早就已经知道的事实，“因为‘求不得’，所以主人心里苦。若只是一件事求不得也就算了，但主人求不得的事一件连着一件，环环相扣，已经解不开了，所以主人心里苦。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当然明白主人在想些什么，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有人比我更了解主人。”
    “我只是不想伤害到莉雅。”苏嵘双手握在一起，低着头，看着自己那交叠在一起的大拇指。
    “但如果说莉雅她自己不在意这些呢？”艾琳娜说，“主人想知道莉雅在这一年里都跟我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决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