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40章 死气

    就在他凝神感受心气脉络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地板好像被抽掉了似的，羽一的身体不断地向着漆黑的深海中坠落，一股从胸口流淌出的黑气将他全身紧紧包裹起来。
    黑暗的意识空间中，一只紫黑色的魔爪伸向他，牢牢掐住他的脖子。
    令人窒息的痛楚让他几乎要咳出血来。
    骤然而至的恐惧弥漫他的心头。
    挣扎，挣扎，拼命地挣扎……
    神智开始恍惚，飘飘荡荡，犹如一缕无家可归的孤魂，甚是凄凉。
    以为自己要死了，可下一瞬间，魔爪却松开了他的脖子。
    是那股黑气！
    那黑气仿佛拥有着吸力一般，原本杀气大盛的魔爪，在它的侵蚀之下完全失去了光泽，最后竟化作烟雾被其彻底吞噬。
    （究竟怎么回事？走火入魔了！？）
    当最后一缕魔爪化成的烟雾被吞噬之后，羽一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红润。然而被突现的魔爪干扰了心神，此刻他的意志已经开始急剧分散。
    心气有着属于自己的行走规律，以意志强行驱使本就是逆天行事。修炼之际，若是心气紊乱，后果将直接导致玩家属性的永久下降，这一点正是茜娅在之前反复告诫他的。
    越来越多的黑气从羽一的体内翻涌而出，到得最后，羽一竟然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团，一眼望去，那容姿颇让人感到有些胆寒。
    「糟了，羽一哥哥的身上好像有股奇怪的力量在反抗着他……」
    看到羽一在痛苦中煎熬，茜娅心中也是一阵揪心般的痛楚，可当下，她除了祈祷以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然而，就在她束手无策之际，缠绕在羽一身上的那股黑气忽然朝着天空升腾而去。就像一头千米长的黑发在空中飘荡，散发着冰凉的肃杀意。
    就这样，在被这股黑气牵扯了将近一个时辰后，羽一终是睁开了双眼。
    配合这一瞬间，浮在空中的黑气顿时爆裂开去，洒下一片黑雨。所到之处，草木尽皆枯萎，就连土壤，也是顷刻间失去生机。
    又过了片刻，羽一眸子微微颤抖，神智这才恢复过来。
    「羽一哥哥！你……你没事吧。」
    点了点头。
    随着身上的黑气散去，他平静了一下心神，然后将那依然有些酸痛的双脚舒展了一下，站起身朝茜娅走去。
    可眼前的景象却有些令他反应不过来。
    被刚刚那阵黑雨所腐蚀，茜娅的衣服到处都是破洞。胸脯、大腿……每一个令男人亢奋的位置似乎都被针对性地攻破了，胴体几乎清晰可见。
    可如此艳景却并未让他感到太过兴奋，因为茜娅那破碎衣服下的雪白肌肤同时也被黑雨灼伤，血红的斑点遍布全身，让人看了不免有些心疼。
    虽然只是把这个小姑娘当作利用的工具，可日子久了，似乎也多了几分莫名的情愫。
    于是，怀着内疚的心情，羽一将自己的漆黑色斗篷脱下，披到了茜娅身上。
    「这个……先，先借给你穿吧。」
    脸红到耳根子的羽一抓了抓头，吱吱唔唔地将话说完。
    对于他忽然展现出的这份温柔，茜娅自相遇之初起，就没有再体验过了。此时的重温让她的身体顿时回想起了少女的青涩与娇羞，脸上的红晕不由自主地展露了出来。
    「……嗯。」
    微微低下头，轻声回应。
    过了一会，待气氛稍稍平和，茜娅平静下心情，露出开朗的笑容重新发问。
    「对啦，羽一哥哥，刚刚的异象是怎么回事？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呢。」
    他摇摇头，也是一脸迷茫。
    「我也不知道。刚刚在摸索心气脉络的时候，我好像被什么人掐着脖子，还有一股黑气从胸口溢出来……对了，胸口！」
    说着，羽一连忙把自己的黑色T恤脱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这，这是什么鬼？！」
    在心脏的位置，一道螺旋形的红色刻印留在了上面，轻轻抚摸，像是新生疤痕似的还有些隐隐发疼。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道刻印居然和呜喵额头上的刻印一模一样！
    （难道刚刚发生的事情和呜喵有关？）
    瞅着口袋里这只天真烂漫的迷之生物熟睡的样子，羽一百感交集。在这个小家伙身上实在有着太多的秘密，自己今日这番遭遇也难说和它没有关系。
    「羽一哥哥要不要先试试心气？」
    「也对。」
    茜娅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毕竟所有的状况皆因临时修炼心气而起，而且要不是黑气的突然出现，恐怕自己已经在修行过程中丧命。可既然挺了过来，或许真有些收获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羽一便将意念沉入体内。
    刹那间，那发着淡淡紫光的经脉图像便再度浮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意志拾取出一条经脉支流上的心气，循循引导，使之顺着右手食指的指尖发出，发出，发出……
    「咦，怎么没有？」
    「再用力点啊！」
    「好。唔……啊……不行，还是没有……」
    「再再用力点啊！」
    茜娅双手握拳在胸口使劲鼓捣着为羽一打气。
    「唔……啊啊啊——。」
    「加油，要出来了，要出来了！」
    只听见呼地一声，一缕如丝线般晶莹剔透的黑气从食指指尖游离了出来。
    「哇，这个就是羽一哥哥的心气的吗？居然是黑色的呢！」
    「怎么？颜色难道也有讲究？」
    领悟到茜娅话语中潜台词，羽一就自己的想法提出了疑问。
    「是的，心气的颜色一般有紫色和红色两种，紫色代表着阴寒属性，红色则代表着炽炎属性。属性不同，在铸造武器和炼制魔药时，效果也会不一样。不过黑色的心气，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呢。」
    （这么说来，这个黑色的心气竟然还是稀有物？）「那么接下来，只要将这股心气扩散开去，包裹全身就好了吧？」
    茜娅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
    作为一名武器锻造师，她显然也对此颇感兴趣。这点从她那睁地大大的、流露出兴奋与渴望的情感的眼睛中就能看出来。
    「那我开始了。」
    微微松了松筋骨，然后开始操纵心气。
    出现在视野掌控中的黑色心气，受到意志的驱使之后，长度较之刚才要延长了十倍不止，并在最前端以固定的线路行走，逐渐交织成如同渔网一般的薄膜。
    靠着这种「一针一线」的编织方式，羽一享受着极大的成就感。
    看着自己的孩子逐渐长大，说不定也是这种感觉。
    又过了许久，薄膜终于扩大到将羽一整个人全部包裹了进去。
    然而当他睁开眼刚想向茜娅炫耀的时候，他却震惊地发现茜娅早已完成了同样的工作。
    如今，对于心气已经初窥门道的他，自然是清楚茜娅的实力有多强。以十指心气交织的技术，不仅速度奇快，就连薄膜的密度也比他编织的大了无数倍。
    可这样的技术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学会呢？
    十指心气，那可不是简单的把工作量乘十就能做到的。那可是要把意志力分散成十股同时来操纵使用的技术啊。就像是一个用左手在写字的人，还要用右手画画，用左脚剥花生、用右脚喝可乐……所有的能用上的器官全部上岗，凑足十个，一起干活……对于普通人而言，光是想想就已经心生溃败感了吧。
    这般比较之下，羽一的自信心哪里还提得上来。
    「羽一哥哥……」
    不知怎的，披着斗篷的茜娅忽然站不住脚，瘫坐在了地上，湿润的樱唇中洩出的甜美声音。
    「怎么啦？」
    茜娅双手抱着头，紧紧闭住眼睛。
    「唔……我的头好像有点晕……」
    微微思考了一下。
    紧接着，露出恍然大悟表情的羽一，连忙以有些不安的声音向她开口询问。
    「茜娅，快看看，你的HP有下降吗？」
    「诶？有……好像在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持续下降着呢。」
    「……」
    他的猜想没有错，如果刚刚的黑雨会导致周围生机尽丧，那么此刻自己手中的黑色心气应该也有着同样的效果。
    试着向周围走了几步。果不其然，所有靠近他的生命物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萎靡之态，一些比较脆弱的花草甚至在接触到黑气的刹那便被剥夺了全部的生命力，化作一滩黑色的齑粉。
    这哪里是什么心气，这分明就是死亡的气息！
    「哟，这么标志性的黑暗力量啊……呵呵呵呵，看来连神都要逼着我去当魔王了呀。」
    绝望地昂起头，望着那轮孤寂的紫月，心念亦为之神伤。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一个中二少年对于自己获得的力量的炫耀，可对于羽一来讲，却有着另一番意义。
    从小便过着与暴力、耻辱、仇恨形影不离的生活，对于目前身处的这个世界，他也从未将其当作虚拟世界来对待。
    死气的存在一如他自己的生命轨迹，就像是宣判了他心灵的终身监禁，邪恶、不详、令人憎恶，没有人会愿意靠近他。
    似是看穿了他那眼中流露的悲伤情感，茜娅突然挣扎着站起来，贴到羽一身边。然后挂上略显淘气的笑容，挥舞起小手。
    「恭喜羽一哥哥成为不法城的超级邪恶人物——死神大人！Biu，biu，biu，死神大人要统治世界啦，哈哈哈哈。」
    噗——
    被茜娅那浮夸的演技给逗乐了。是啊，幸好现在自己的身边有她在，否则生活还真是没有什么乐趣呢。
    如此想着的他，此刻的眼神一改往日冷冽的作风，竟变得温柔如水，沁人心田。
    「好吧，既然是死神的话，那不如我们就把这个岛的名字叫做冥府吧，反正这岛也没人取过名，地图上也只是标记为湖心岛而已，你觉得怎么样？」
    这么说了以后羽一便耸了耸肩，这是他第一次在做决定时征询茜娅的意见。
    而一向心思缜密的茜娅自然也是看得出这番变化，她抬起头看着羽一，带着有些感动的心情从嘴里挤出柔美的声音回应。
    「好啊，天空湖冥府，很棒的名字哦。」
    「那么，接下来，就前往我们的冥府鬼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