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28章 仁慈是致命的毒药

    「哎呀，刚刚忘记问樱落的那个特殊效果怎么触发来着……算了，反正没走多远，要不回去问问吧。」
    顺着原路返回，就在即将到达已经沦为废墟的武器工坊时，一阵喧闹的话语声让他停下了脚步。
    「咦？这么快就有新的客人了？」
    羽一俯下身，从一旁的草丛里探出头窥视。
    视野一隅的雪地上，五个玩家站成一圈将茜娅围在中间，把玩着从她手里抢来的钱袋，而那正是羽一临走前塞给她的。
    「好厉害啊，茜娅酱。居然一下子赚到了这么多钱？」
    「是啊，嘿嘿，茜娅酱心肠这么好，这些钱肯定愿意分给我们的吧？」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可是茜娅酱最好的朋友啊！」
    「没错，没错！」
    「不过，小茜娅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准给别人制作武器，你这是想违抗我的命令吗？」
    努力比对着脑海中闪过的身影，羽一确定了这群人正是昨晚在死灵墓地遇到的那5个。其中，最后说话的男人名叫蛇影，也就是在死灵墓地里对茜娅动手动脚的那个家伙。虽然他的外表甚是光鲜，然而内在的卑劣却完全表露在脸上。
    「……」
    「喂，我现在可是在问你话呢？！」
    见茜娅一言不发，蛇影立即皱起眉头，故意提高声调用粗鲁的语气嚷嚷。细长的手指死死地掐住茜娅的脸颊，仿佛要扎进她的血肉之中。
    「喂，说话啊！啊？」
    「你这贱人！」
    失去耐心的他，一把抓住茜娅的头发用力将她摔到地上。
    猛烈的撞击之后，殷红的血液从茜娅的头部流了出来。对于一个柔弱的少女来说，受到这样的攻击，光是疼痛感就足以让她失声尖叫。然而茜娅却趴在地上，连一丝呻吟都没有发出。
    「老大，这样不太好吧。」
    同伙中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出言劝阻，不料却正好撞在了蛇影的枪口上。
    「干嘛，不过只是游戏而已，就算在这里杀了她又能怎么样。还是说，你心疼了？」
    被蛇影那略带挑衅的眼神恶狠狠地瞪了一下后，男人缩了回去，不再说话。
    「……对、对不起，我会努力的……」
    少女跪在地上，几乎是用恳求的态度，希望结束掉这场噩梦。可即便如此，蛇影的怒气也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变本加厉。他再一次抓住茜娅的头发，逼她把脸抬起来。
    「这算什么，啊？！别以为你在那个世界是大小姐，到了这里还能继续凌驾在我之上！」
    「……对、对不起。」
    「我不是说了，少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跟我说话！你这贱人！」
    趴跪在地的茜娅被蛇影朝着腹部狠狠踢了一脚，然后响应着蛇影的动作，其他几人也是接二连三地将暴行不断施加在她那拼命缩起来的身体上。
    目睹着这副光景，揪心般的痛楚侵袭羽一的全身。
    曾几何时，在他的记忆深处也曾有过这样的画面。因为自己是中日混血，于是就被人骂作汉奸、日本鬼子、杂种、贱种……
    生命的尊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怒不可遏！
    用最快的速度，完全避开他们的反射神经，一把抓住蛇影正在扯动茜娅头发的手腕。
    「住手。」
    一瞬间，世界寂静了。羽一就这么站在他们面前，发丝遮挡下的冰冷目光冷得让人窒息。
    蛇影咋了下舌，脸上浮现抽筋似的笑容，但还是粗鲁的回应了。
    「混蛋，你想多管闲事吗？」
    完全不理会面前这个人的存在，羽一直接甩开了他的手，然后转过身将茜娅扶起来，并用手指帮她把混杂有鲜血的发丝微微梳理了一下。
    「羽一先生……」
    「为什么不反抗？」
    「……对不起。」
    「别跟我道歉！……求助也好、逃跑也好，你可以有很多手段的吧，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茜娅抬头又低头，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让大家都能幸福……」
    「幸福？呵呵，这可真是个好理由啊。」
    想必她和那些家伙的孽缘也不是今天开始的，但露骨到这份上，与其说羽一现在是纳闷倒不如说是愤怒。不光是对个人，更是对这个肮脏的世界。
    「小子，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跟我们蛇影殿下做对，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穿着暴露的蓝发魔法师走上前魅声说道，不过她并没有立即展开行动。毕竟在亲眼目睹了对方刚刚那惊人的速度之后，心理上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
    「……羽一先生，我没事的，请不要管我了。」
    拖着所剩无几的HP条，忍着疼痛站了起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在攻略牛头马面的时候她会挡到我身前了。明明自己都已经遍体鳞伤了，却还想着帮助别人，呵呵，多么愚蠢的想法！）
    可事到如今，就算现在把这些家伙全部杀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茜娅不能认识到自己真正的意志，这样的状况就不会有丝毫好转，反而有可能进一步恶化。
    「既然你不想反抗，那就让我来替你承受痛苦吧。」
    「……不可以……」
    无视茜娅的劝阻，羽一背对着她，慢慢走出几步，拉开距离。
    「哼……哼哼哼……有趣，真是有趣啊！」
    站在一旁的蛇影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全身扭曲着笑了起来，深陷的三白眼里浮现出疯狂的喜悦。
    「是吗？有趣的话那就来吧。」
    「呵呵呵呵，既然如此，那就受死吧！」
    说完，蛇影裂开嘴巴，露出他那排列在细长下颚上的尖牙。这些家伙虽然已经开始了阎魔地狱第三层的攻略，但老实说个人实力并不强，充其量也就是地狱3层中普通怪物的水准。若是真打起来，像他们这样的就算再来上100人也无济于事。
    只是，现在的羽一并不打算反抗，任由面前这五个人对他肆意地进行攻击。拳击、踢技、魔弹攻击、斩击……所有的一切都用这幅虚假的肉躯承受着。
    当伤痕累累的羽一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之后，蓝发女人露出了一丝邪笑。她走到羽一身旁，对着他的手掌一脚踩了下去，细长的高跟如同利刃一般扎进肉里，伴随着脚踝如电钻般的扭动，血肉被绞得一片模糊，隐隐间还能听到几声骨头碎裂的鸣响。
    「啊哈哈，啊哈哈哈……敢跟我们做对，看本女王不弄死你！」
    像是觉得有趣，其余几个男人也开始学着她的样子，用脚对着羽一的头颅、腹部……不停地踢，不停地踹。
    「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少女面色发白，泪水拼命挣脱开眼眶的束缚，哭泣的声音也开始哽咽。也就在这个时候，蛇影用手拦住了其余的同伙，轻描淡写地漏出一句让人颇为意外的话。
    「好啦，住手吧。」
    「怎么啦，老大，不弄死他么？」
    「弄死？那多无聊啊……」
    蛇影走近几步，拎起羽一的脑袋，接着又哼哼笑了一声。
    从那低沉、黑暗的声音中羽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可事已至此，为了能让茜娅认识到自己的意志，就算是再大的痛苦，羽一也要继续承受下去，怎么能让它们就这么停下来。那样的话，不就让人给白打了，这可不划算啊。
    「呸，只有这种程度吗？可真让人是失望啊，呵呵呵呵……」
    右眼已经肿胀地睁不开了，五脏六腑也感觉有些破裂了，然而羽一还是直起腰将这句带着嘲讽与挑衅的话语说了出来。
    「哼哼哼哼……你知道吗？无论在哪个世界，死了就都感受不到痛苦了。痛苦，只有活着才能好好体会啊。所以，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让你好好享受的。」
    响应那最后几个字的声音，蛇影仿佛击打节奏一般用手拍了拍羽一的脸。
    「把他的嘴给我——撬开！」
    「是，老大。」
    言毕，羽一的下颚便被强行掰开，呈现一个「O」型。
    「原来如此，确实是一张迷人的小嘴呢。咿哈！咿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蛇影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似的对着羽一放声大笑。紧接着，他抬起攥着刀子的右手，疯狂地刺向羽一的嘴巴。
    一次又一次，连续不断的暴行。
    传回大脑的强烈痛觉几乎要将羽一折磨疯了。只一会儿，整张嘴就变得血肉模糊。然而，即使这样，他的头脑依然十分冷静。
    「呸！怎么回事，一点都不痛啊……」
    用血淋淋的舌头把口中已经沦为异物的自己的牙齿吐出去后，羽一苦笑着耸了耸肩膀。
    「废物，竟然敢看扁我们！这次把你的喉咙都给戳烂，看你还能不能嘴硬！」
    「没错，再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这样子的话，肠子也得扯出来才行，我可是最爱吃大肠了。」
    正当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嘲笑之际，茜娅忽然挣扎着冲上来挡在了羽一面前。和在死灵墓地那时一样，那满是伤痕的纤弱娇躯，仿佛风一吹就会折断。
    她将自己屈服的心意表现到极致，搭配最大限度的利益，苦苦央求着面前这些凶残的人。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求求你们，住手吧……我会给你们做武器的，我会把钱都给你们的……」
    「哈？你说什么傻话呢，茜娅酱。你的一切本来就是我的啊。」
    蛇影向地上吐了口痰，用充满鄙夷的表情否定了茜娅的提议。而这也就意味着，茜娅连最后的筹码也丧失了。
    「……为什么……」
    她失声地呆在那里，身子缩得更小，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
    「为什么？难道这些……不是你追求的吗？」
    从一旁传来的是羽一那已经有些模糊的声音。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尽可能帮助大家而已……」
    「帮助？好啊，那么现在，在我和他们之间，你又想要帮助谁呢？！」
    「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同情他们，对他们百依百顺。但是这个世界本就不公，你没有亏欠任何人，也不需要你来背负这些。每次都想着，啊啊，对方很可怜的，我已经很幸福了，所以牺牲一点也没关系的。然后不断地退让，不断地退让，你知道吗？其实你的每一分退让都在助长着对方的邪恶。欲望是个无底的深渊，是永远无法被满足的！就算你不承认，但是现在的一切全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不是的……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这恶毒的话语仿佛要将她逼上绝路一般，胸口被揪得生疼，变得好热。手脚像结冰一样无法动弹。
    而看着茜娅现在的样子，羽一也失去了继续责备她的心情，严肃的声音渐渐温柔下来。
    「……你也有希望你过的开心的人存在吧？」
    「……嗯，有的。爸爸，妈妈，还有外公外婆……」
    「那么，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们难道会高兴吗？他们会希望心爱的你被这些家伙欺负吗？」
    下一瞬间，茜娅的情绪彻底崩溃，挂着如同坏掉了似的表情僵在原地，眼眶中哗啦啦冒出来的泪水宛如泉涌。
    她是真的畏罪了。承认了这种对待是与自己所做行径相对的因果报应。
    「……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我，也想快乐活着，对不起……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即便嘴巴上再怎么恶毒，可羽一的初衷只是希望茜娅能够更加正确地认识自己。或许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些曾经身处黑暗之中时用来鼓励自己的话此刻全部一股脑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