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皊竹银鸦》Chapter.335 意外之中的表白

    “火光舔过木偶一身绮丽舞袖歌衫，燎着了椴木雕琢的细巧骨骼，烧出哔哔啵啵响动。”
    “那一瞬间，它忽地动了，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悲凄的对着老翁，像个活人一样行叩拜之礼以示告别，又端然又妩媚地对着老人作了个揖。它扬起含泪的脸儿，突然笑了笑，咔的一声碎入炭灰，就这样笑着淹没于大火之中。”
    “那晚的火燃得格外久也格外暖，分明没太多柴火，一堆火却直到天光放亮才渐渐冷下去。拼尽全力地，暖了那么一次。”
    “暖了那么一次，却孤单了一辈子。”
    “老人幡然醒悟，捂着脸大哭的说到：‘我是暖和了，但是现在却真的只剩我一人了。’”
    “直到很久以后，那位夜宿破庙的行人还记得那位老人家放声大哭的模样，嚎啕得就像当年被爹娘拦着阻着，不准去看牵丝傀儡戏的那个孩子。”
    “所以，那位行人在讲述这个故事之前，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样的故事，理应埋在心里，葬下就不再提起。”
    故事已经被夏凌翼讲到了结尾。
    不得不说，夏凌翼讲故事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魅力。他的声音是那种听上去很温和，很平静的类型，而且语调平缓，不急不躁，仿佛流长细水一般，有着能让人安静下来的魔力。而当他讲故事或是念诗的时候，这样平稳又温和的声音同样很具有感染力，总能让人不知不觉就跟着他讲述故事的节奏深陷其中，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感受着他讲述的那些故事。甚至会在他讲完故事之后，恍然回神，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故事。
    但是，一个故事，从夏凌翼的口中讲述出来，却又仿佛变得不像是一个故事，而是带上了不少真实的色彩。
    若是放在古代，夏凌翼绝对会是一个举世无双的说书人。
    说完了故事，夏凌翼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又补充解释道：“《牵丝戏》这首歌的歌词是从故事中陪伴着那位演牵丝傀儡戏的老人的木偶的角度来写的，所以白二哥给小竹子画的妆容，大概也是还原故事里那个木偶的妆容，总之……我觉得还是挺合适的。”
    待夏凌翼讲完《牵丝戏》的文案故事之后，最先回过神来对他的故事讲述给出回馈的是坐在他旁边的白皊竹。她顺应着夏凌翼说的话点了点头表示附和，然后便是小时候说过了不少次的赞美：“就是这样的。凌翼讲故事的水平还是那么好，从小就是这样。”
    “你这句话也从小就说起了，说了还不下一次。。”夏凌翼回看了一眼白皊竹后，眼神温和，但是在看了一眼化了妆的发小之后眼底却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并迅速收回了眼神重新落在手机屏幕上，假装看手机上的内容，“很小的时候你不是就喜欢听我讲故事么？还总喜欢待在我家那棵大榕树底下唱歌跳舞。”
    “其实……如果你这么喜欢听我讲故事的话，我现在也可以继续给你讲的，只要你想听就可以来找我。”
    白皊竹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想起了小时候在夏家借住的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父亲白正则带着她去北京办事，由于工作繁忙，他一个大男人实在是无暇照顾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不过巧合的是，北京正好是夏家的势力所在，而夏家与白家关系又是世交，关系非同寻常的好。两家经常会有往来，两家的孩子也算是从小就相识的。
    想到这里，白正则心里就有了数。他要在北京忙一段时间的工作，在这期间还带着一个孩子，自己忙于工作肯定是没法好好照顾她也没法带着她去别处游玩什么的，正好北京是夏家的势力范围所在。既然白家和夏家交好，那不如带她去夏家那里寄住一段时间，直到自己完成工作空闲下来。正好，还能让自家女儿和夏家的小孩子认识认识。小孩子们玩在一起总是不会孤单的。
    于是，白皊竹被白正则送到了夏家的本家大宅。那是一座传统的大的四合院。夏家有两个孩子，长女夏凌羽，还有小儿子夏凌翼。就是那一年，她认识了夏家的小儿子夏凌翼。
    夏家的当家人很爽快地答应了白正则的请求，并让他安心工作，等忙完了空下来还能有时间带他逛逛这四九城。夏凌翼也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了白家的小女儿。因为夏凌翼比白皊竹要大三岁，所以他的父亲，也就是夏家的家主叮嘱了他要好好照顾比自己小的妹妹。
    于是，那段时间，夏家的人经常能看到他们家的少爷带着白家的小小姐到处玩。出人意料的，性格温和腼腆，不是很擅长与人交流的小少爷居然和白家的这位小小姐相处得很愉快，而且明显还比以前开朗活泼了许多。比如吧，那段时间时不时能看到夏凌翼带着白皊竹爬树掏鸟窝，弄得身上脏兮兮的，或者是偷偷跑出家门去买糖葫芦吃，然后挂着一嘴的糖渣在晚饭开饭前回来，然后又被家主夫人一顿说教。
    不过，夏凌翼的变化却让人感到可喜。夏家夫妇对此感到非常欣慰。
    两个小孩子在一起玩耍是再正常不过的相处模式了。不过小时候那段时间，夏凌翼和白皊竹待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时间是夏凌翼喜欢拿着一本故事书或者唐诗宋词，搬两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的大榕树底下，然后就这么坐在树荫底下给白皊竹讲故事或是念诗词，又或者是白皊竹给夏凌翼唱歌跳舞，而夏凌翼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认真专注地听。在北京这段时间，白皊竹甚至还学会了好几段戏曲的戏文。回忆最终停留于此。从回忆中走出来的白皊竹笑了笑，转头对着低头看手机的夏凌翼说道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了选拔舞台那边有人在叫自己过去参与选拔。看来是轮到自己了。白皊竹便立刻从长椅上站起来。临走时，她回头特意多看了夏凌翼一眼，说：“我先去参加选拔了，回头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再来找我讲故事哒。”
    说完，白皊竹便踱着从容端庄的步子，转身便来到了舞台上。夏凌翼看着她走远后上台，稍稍松了口气，耳根依旧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烫。不久后，舞台上传来了《牵丝戏》的前奏音乐，然后便是他暗恋的小女孩天籁般婉转悠扬的歌声。他抬头望去，远远地就看见舞台上一个红色的身影旋转这已在翩翩起舞。
    舞台边围着的学生还未散去，白澜枫便带着其他人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好整以暇地观看自家小妹的表现。他似乎并不担心自家小妹会落选，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抱着速写本的Royal一路跟着白皊竹也来到到了舞台附近，找到了一个不会影响到白皊竹发挥的位置开始以她为模特作画。
    点步翻身、旋转、抬腿、一字马、劈叉、甩袖、抛袖……所有的动作都流畅而有力，足以看出表演者深厚扎实的舞蹈功底。这样的功底，没有苦练个十年是练不出来的，而她起舞的同时还能够游刃有余、气息稳定地发挥自己的唱功，也能看出她到底有多少底子。一身鲜艳的石榴红舞裙还有脸上的妆容，随着起舞的动作，伴着她的歌声和伴奏的音乐，有一瞬间仿佛是《牵丝戏》中的那个木偶活了过来一般。
    歌曲的高潮部分是用戏腔唱出来的，虽然白皊竹并非像自家二哥那样精于戏曲，但是戏曲的唱腔她还是掌握得非常好的，一开嗓便是引得周围围观的学生满场惊叹。
    夏凌翼和其他人一样，跟着白澜枫混在附近围观的学生当中。他借着人群的隐藏，视线越过人群牢牢地定格在舞台上边歌唱边起舞的白皊竹身上。看得出神的同时，他的脚步也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
    “其实你可以靠近点看啊。”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夏凌翼一个激灵把手里的手机摔在地上。定睛一看后发现是凯特。对方正一脸八卦和戏谑地看着自己。想想也是，自己发红的耳朵从一开始就足以出卖自己的内心了。面对凯特探究的目光，夏凌翼一边有些慌张地矢口否认，一边随便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快步离开了人群。
    还真是个纯情的家伙。在一旁默默地围观完了全程的凯如此想着，然后扭头继续去看舞台上的白皊竹。白皊竹说过他是适合舞台的人，不过现在在凯看来，白皊竹在这方面和他是同样的。看着自己的小搭档在舞台上从容不迫地发挥自如，他已经可以笃定这丫头绝对能进入正式表演了。
    就在这时，暗处的一道视线被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借着人群的掩护，四下搜寻着那道目光的来源，然后不出所料地在舞台另一边的通道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银鸦就站在那里，很明显是借助地形优势悄悄观看白皊竹的表演，不过现在，他的视线明显盯着正匆匆离开这里的夏凌翼的背上。
    绝对是看到了。看到了银鸦脸上有些发黑的神色，凯完全可以确定这家伙的醋坛子又打翻了。不过，这也是个绝佳的机会。看着银鸦把自己隐藏在角落里关注着白皊竹的模样，凯就没由来地觉得不爽。他瞟向了身旁正专注地看着舞台上的白皊竹的衡一，计上心来，凑过去在衡一耳边嘀咕了几句。
    毫无悬念的，白皊竹顺利地得到了参加正式表演的资格。这个消息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恭喜你啊小竹子！”下台后第一个过来道贺的白澜枫。他前一天的指导为自家小妹今天的表现出了不少力。白皊竹对着他笑了笑，从二哥的手中接过了卸妆纸巾，便从通道走出去，打算找个卫生间卸妆。
    走出去后没多久，她就看见了站在走廊里刷手机的夏凌翼。夏凌翼看到她，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个喜出望外的笑容。他收起手机快步走上前来，祝贺道：“小竹子，你的选拔表演我都全程看完了，跳得还是那么漂亮！我很期待你在正式表演的舞蹈。”
    “谢谢。”
    “还有……我决定参加后天的高中部男生组的选拔比赛。”
    “这样啊……诶？”
    发小的这个出乎白皊竹的意料。她抬头看着夏凌翼的眼神有些发愣。夏凌翼看着她这幅有些呆呆的没有，忍俊不禁，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贴着花钿的地方轻轻地弹了一下，语气和动作都是那么熟悉的亲昵：“小笨蛋，我这个决定这么让你觉得意外吗？不是你以前经常说我念诗和念故事都很好听吗？所以我打算发挥你说的这些特长参加选拔啊。”
    发小之间的默契，即使是分别多年也不会消磨。白皊竹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你是打算用诗朗诵参加选拔表演吗？”
    “小竹子好聪明，太了解我了！”夏凌翼亲昵地笑着，伸出手原本想摸摸她的头，但是看着她头上被那对精致的发簪固定起来的一对发髻，犹豫了片刻后，他改为伸出食指，用指腹点在她的小发旋上轻轻摸了摸，“我刚才去报名了。虽然后天就是选拔了，现在才报名准备起来，可能有些太仓促了。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行。”
    白皊竹听了他的担忧后不假思索地鼓励道：“没问题的！凌翼你念诗和讲故事的功力都那么好，那么感染人，一定能通过选拔的，我相信你的能力！”“嗯！有你这句鼓励我就放心了。我会好好准备选拔表演的诗朗诵的。”说着，夏凌翼伸出右手的手掌，看着白皊竹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耍赖和撒娇似的亲密，小孩气得很——也只有身为发小的他才能有这样的表现了，“那最后就希望小竹子把你在舞台上的自信分我一点充充电喽。”
    白皊竹被夏凌翼这幅无辜的模样逗笑了，便伸出手，与对方来了一个轻快的击掌，随即两人便分别。
    在白皊竹走远后，夏凌翼走进体育馆的一瞬间突然觉得身上没有来得起了一股子寒意。体育馆没有打空调啊。他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想太多，稍微停了片刻便继续往前走，并没有注意到坐在体育馆观众席上正戴着耳机听音乐的银鸦，对他投来的满是敌意与醋意的目光。
    既然已经得到了参加文艺节正式表演的机会，那么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排练参加正式表演的节目。和今天一样，还是歌舞表演，舞蹈依旧是自己最擅长的中国古典舞，但是选哪首歌来编舞，这就是一个问题了。而且选择好之后，还得请自家大哥帮忙设计演出服，同时就是想想如何排练和编舞，这个倒是有自家二哥可以帮忙指导一下……
    一边思考着后续的问题，白皊竹一边离开了体育馆，拿着白澜枫给她的卸妆纸巾，去了一趟卫生间对着镜子卸了妆又洗了把脸。说实话，卸妆和洗脸的同时还要小心过长的水袖掉到地上弄脏，真的有些麻烦，好在白澜枫给她画的是较淡的妆容，花费的时间也不算太长。
    卸妆之后脸上便清爽了许多。白皊竹捧着舞衣的红色水袖走在回体育馆和其他人汇合的路上，突然在中途的一个拐角处遇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衡一。这让白皊竹觉得有些疑惑——衡一就是站在拐角处，靠着墙站着，但是他一直低着头，时不时抬起头到处张望，似乎是在等着谁。
    白皊竹怀着疑惑走上前去，友好地问道：“衡一，你怎么在这里？是有事吗？”
    衡一先是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待看清了站在面前的红衣小姑娘之后又松了口气：“什么啊，是竹子你啊，吓死我了……”语罢，他又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神色看上去有些局促和紧张。他看了看四周后，说：“其实……我是在等人。”
    “等谁呢？”
    “等你啊。”
    衡一这三个字的回答着实让白皊竹一愣：“等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衡一突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了半天后，他挠了挠头，看着白皊竹是试探性地问，“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