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皊竹银鸦》Chapter.301 对话（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白皊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一直默不作声的凯带回西郊的别墅的。她只记得在自己受伤之后凯就清醒了过来，给自己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保持着令人感到害怕的沉默。
    之后这她和凯之间几乎就没有更多的交流了。凯只是让她和科学飞龙兽待在一起后就去别的地方搜查黑隼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白皊竹和科学飞龙兽待在一起等了很久，才见凯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在之后回去的路上，搭档二人之间是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交流了。凯把摩托车开得飞快，但是已经没有他们出门调查时那么气势猛烈了，而是在保持速度的同时也非常平稳地行驶。白皊竹坐在后座上依旧抱着凯的腰，以为车速平稳，她也没有出发调查时抱得那么死紧死紧的了。而且她的右手受了伤，虽然包扎好了，但是还在一阵阵地疼。因此她的右手也不太敢用力。
    一路无话。好在在经历了调查时的一系列突发事件之后，两人回去的路上可以说是平安无事，顺利地回到了西郊的别墅。
    按照惯例，两人都没有选择走正门，而是直接从窗户翻进去。反正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都在一楼，翻窗非常容易。在凯停放好自己的摩托车后，白皊竹就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后院。搭档二人的房间是相邻的。当白皊竹打开没有上锁的窗户准备翻进去的时候，凯立刻拦住了她。
    被拦住动作的白皊竹回过头，疑惑不解地看着比自己年长了三岁的搭档。凯接触到她的目光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了指她受了伤的右手。白皊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还裹着层层绷带的右手，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有一只手用得上力气。
    “我帮你吧。”凯终于说出了自他今晚恢复清醒以来的第一句话。然后不等白皊竹开口回应，他就走过去，示意她放在窗台上的左手使力的同时然后跳起来。
    白皊竹按照他的指示照做。以她的弹跳力，跳上去也不是难事，但是毕竟她现在右手受了伤，只有一只手扶着窗台，在起跳时身形和重心难免不稳。就在这时，凯及时伸出手放在小搭档的腰间和腿上扶了一把，并顺势一托，顺利地把她送进了她的卧室里面。
    在地板上站稳之后，白皊竹转过身子对着凯笑了笑：“谢谢你帮忙，凯。”说话的同时，她自然而然地把双手背到了身后。她知道现在让凯看到自己的右手，只会不停地提醒他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凯对此非常难过，白皊竹还不知道该怎么让他重新振作起来，但至少现在不能继续让他去回想之前那些事。那只会让情况更糟。
    也不知道她的这点小动作到底有没有用，不过至少她看到凯嘴角扯起了一个笑着的弧度。但是有些勉强。这个微笑也只是转瞬即逝。
    过了半天后，她才听到凯站在她的窗外说了一句“接下来几天内不会继续有夜间巡逻和调查”之后。抬头一看的时候，就看到那件黑色披风的一角在窗边飘忽着消失在了一旁。听着旁边传来开窗翻窗关窗的动静，白皊竹也知道他准备休息了。于是她也准备了一下，打算去洗漱一下再睡。
    只是……白皊竹想起了自己还裹着绷带的右手。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掌心的经脉血肉被撕裂扯断的痛楚依旧无法忽视。她思索片刻后，想了想还在数码暴龙机里休息的巴达兽，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叫醒他了。
    她关好窗拉上窗帘后盘腿坐在床上，闭上双眼，开始在脑海中试着唤醒自己体内那股已经封闭已久的力量。被她所唤醒的力量并没有让小少女失望。点点银白色的光芒自小女孩的体内发出，柔和的笼罩在她的身上。只是短短十几秒的功夫，原本身上被断翅的皮鞭撕开的那一道道伤口便自行愈合直至完全恢复，甚至连点疤痕都没有留下，看上去就像没有受伤一样。
    右手掌心的撕扯的疼痛也在渐渐减轻，直至彻底消失。当这片银光消失之后，白皊竹身上的鞭伤已经彻底痊愈。她解开了凯缠在自己右手上的绷带，一圈一圈地解开取下来，白净且完好无损的手掌出现在她的眼前。
    完全看不出之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最后，结束了洗漱工作的白皊竹将那些染了血又破损了且难以修补的衣物团在一起，放进了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包好，扔进了自己房间的垃圾桶。最多后天周一早晨上学的时候，她就要把这些东西处理掉。被四哥白寒松发现他肯定又会紧张了。
    就在她刚躺上床的时候，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白皊竹心底难免疑惑：这么晚了，谁还会给她打电话？她立刻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的人名是一个大写的字母J。不仅如此，看手机上方的未接来电显示通知，这似乎还不是他打给自己的第一个电话。
    是杰森。这是她给杰森的号码留下的备注。她立刻接通电话后放在耳边，还没开口呢就听到对面传来了杰森刻意压抑着几分紧张的声音：“你把我晾在一边现在可终于接我电话了啊。刚才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在浴室洗漱，手机放在枕头底下……”“算了，不说这个了。听我说，断翅刚刚结束任务回来，还受了伤。我听他的人说他差点就能够抓住小白鼠了——黑隼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这么称呼你的。你怎么会一个人遇上断翅的？凯没有和你在一起？那个混蛋没把你怎样吧？还有前一天我看新闻有一座公寓楼发生了爆炸和火灾，不过没有人员伤亡。那里应该是你大哥住的地方，他和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的，杰森。我们都挺好的。只是凯今天似乎有些不太好……”白皊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想了想之后还是把今天的事情简单地对杰森说了一句。杰森听后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那家伙现在已经休息了吧？”
    在得到了白皊竹肯定的回答后，杰森在电话那一头轻轻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又道：“白皊竹，那个家伙拜托你照顾一下。他就是个大龄儿童，多担待一下。我以前和凯搭档时也没少照顾他。”
    “我知道了。”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问。如果说我把一个想要离开黑隼的好人偷偷交给你们安顿，你们会接受么？”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我的话……当然会接受了，毕竟不是坏人。不过这件事我还得问问凯，再给你具体的回复。”只是听杰森的这个问题，白皊竹立刻明白过来他的用意，“只是你可能需要等几天吧，他现在这个状态和他说这些，估计不是个好时机。”
    电话那头的杰森明显松了口气，语气轻松了不少：“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和那家伙没事就好。谢谢你了，小兔子。现在，好好睡觉。晚安。”
    “嗯。你也好好休息，晚安了。”
    时间又过了两天，外出的月山离终于回来了。刚回来不久的古董店老板便将他的三个徒弟从西郊别墅的队伍里叫到了自己的古董店。他决定开始教导他们对自己体内的力量进行更进一步的控制、操纵，以及疏导。
    银鸦失忆以前已经对自己的力量非常熟悉。毕竟他的力量已经觉醒多年，即使现在失忆了，身体也已经将他对自己的力量的熟悉认作了一种后天形成的本能。作为月山离的大弟子，被他照顾着长大的徒弟，银鸦对于这部分学习与训练内容的完成度无疑是三人之中最高的，进度也是最快的。
    月山离曾说过，白皊竹现在体内已经觉醒的那股力量非常温和。因此，当白皊竹开始在月山离的指导下，开始学着如何去进一步操纵和控制自己的力量，疏导自己的力量的时候，她的过程也意外地顺利。再加上白皊竹对于学习的认真与专注程度，虽然不比最早开始跟着月山离学习也对此最有经验的银鸦，但是对于一个刚刚了解自己的力量的新徒弟来说，她的掌控程度也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银鸦与白皊竹两人对自己的力量的掌控与疏导的进度让月山离倍感欣慰。然而，在欣慰之余，他也有头疼的时候。那就是教导凯的时候。
    “停下。”月山离无奈地摇了摇头。今天是周六，这几天以来月山离都已经是不知道这第几次对着凯叫停了。他走到凯的面前，神情严肃：“凯，你最近怎么了？以你的水平想要控制自己的力量，进展不应该会这么缓慢。”
    面对月山离的斥责，凯并没有说话。古董店的年轻老板看着一直沉默着的少年，神色稍微放得柔和了一些，询问的语气也少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懊恼：“出了什么事了？说说吧，我可以帮你。”
    让月山离想不到的是，这话说出来后凯不但没有告诉他实情，反而还后退了两步。似乎是想远离自己。一旁的白皊竹看着凯如此反应，眼底的担心越发明显。
    作为凯的搭档，她当然知道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上个周六晚上的事。上周六晚上的那一系列突发情况，都是凯体内压抑了许久的力量开始躁动并反制的原因。在体内躁动的力量的影响下，凯不仅失手伤到了她，还险些在调查中对敌人做出违反自己原则的事。也正因如此，凯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了抵触和抗拒心理。
    这才是他这些天来在月山离的教导下毫无进展的原因。
    “算了，今天就让你放假，去院子里休息吧。”看出了凯内心的抵触，月山离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向了一旁等待着的白皊竹，“小竹子，你过来。接下来是你的训练。”
    白皊竹应答着走过去。在与离开道场的凯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扭头担心地看着对方。凯似乎是知道她在看自己，但是却始终没有回望过去。也许是还在为上次无意中伤害了自己的搭档而感到愧疚和后怕，所以不敢面对对方。
    作为搭档，白皊竹是知道这些的。这一个星期以来她试着用各种方法让凯重新振作起来，甚至还求助了凯特和会来不久的卡米尔，然而还是没有什么用。凯也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带她去夜间巡逻和调查了。当然他自己也没有去。
    当凯走出道场之后，站在月山离身边的白皊竹看着年轻的古董店老板，疑惑地问：“师父，您真的不去劝劝他么？我已经试着帮助他走出这个状态已经一个星期了，但是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很显然，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么？”月山离看着小女孩挑了挑眉。在得到小徒弟肯定的回答之后，月山离转过身走了几步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直接告诉他原因是什么，你觉得这就能够解决问题吗？”
    “什么意思？”
    “有时候解决一个问题，直接告诉当事人该怎么做，和让当事人自己醒悟过来是怎么回事，是两回事。”说这话的时候，月山离的眼神瞟向窗外。这扇窗正好能看到院子大门的方向。银鸦推开门走了出去，身后还带着之前离开了道场本应该去休息的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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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鸦带着情绪明显低落的凯出来散心。原本也只是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走，可不知为什么，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他在失忆之前因为受伤而被白皊竹收留的几天里，与对方发生过激烈争执的那座公园。
    银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原本他也并没有这个打算。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这里来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这里对他而言似乎有几分熟悉。不过，现在凯的情绪还很低落，他也没心思对自己的记忆追根溯源了。他看了一眼坐在长椅上的凯，然后走到了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汽水和一瓶矿泉水。
    原本还坐在长椅上垂着头的凯突然觉得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碰了一下自己的头顶。抬头一看，发现是一瓶汽水，被银鸦拿在手里，看起来是给自己的。他愣了一下后伸手接过：“谢谢。”
    “不用。”银鸦摇了摇头，然后在他身旁坐下拧开了手里的矿泉水，“心情好些了吗？”
    沉默了片刻后，银鸦突然听到对方说了这样一句话，颇有些自暴自弃的负面情绪：“……我害怕。我已经不想训练了。这力量爱要谁要吧。”
    “因为失控了，它反过来控制了你？”
    “你怎么……”凯一开始还讶异了一下，但是随即想起了什么后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也对，你以前也经历过。”
    自己以前也经历过？银鸦试着去回想，然而大脑中关于这一切的记忆却依旧是一片空白。他只是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凯。不知道失忆以前是否见过，但是对于现在的银鸦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凯表现出恐惧的情绪——
    “……我，我伤害了她……我甚至差点对敌人越了界……如果不是她拼命阻拦我的话……我……”
    结合凯嘴里这些碎片式的话语，再加上那天银鸦回到西郊别墅路过白皊竹房间时闻到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大概是知道些什么了。凯最近这几天之所以如此抗拒和抵触月山离的训练内容，极有可能就是因为之前的失控。对此，他也只能提醒对方：“不要怕。他会趁虚而入。”
    “可是……”
    “他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力量。你才是主人，主导权在你。”银鸦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插话，神情认真严肃，“如果你越是害怕和抗拒他的存在，那他对你的影响和反作用也会越大。”
    凯听着银鸦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而偏偏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