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鹓鹭十一族》第32章 More Dust

    伏燹基督搭乘的飞机降落在艾札拉国际机场,晓星基督开车去接她回来。一上车,伏燹基督把她盗来的记忆卡丢到晓星外套口袋,靠在窗户边昏昏欲睡,晓星基督边开车边拿出数位相机,把记忆卡插入数位相机的凹槽里。
    他趁着马路红灯时一张一张看照片。那些照片是原始档案,都没有经过特效修片,不过依然可以感觉出摄影师的高超摄影技巧,在营造立体感与画面丰富度上,令人诧异,好像每一张照片都是一幅构图完美的图画,张力和力道表现得均匀又震撼。
    当然,照片中模特儿的肢体语言也非常丰富多变,才能营造出如此成功的影像氛围;不过晓星基督认为摄影师的功劳较大。
    “妳睡着了吗?”晓星基督将数位相机收到置物柜内,询问伏燹。
    “……快了,怎么?”
    “妳的任务完成得很快,圣子原本以为妳需要到饭店才下手。”
    “喔,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伏燹基督勉强自己坐好,选个较能驱散瞌睡虫的姿势:“色狼总是很好搞定,你懂我的意思?”
    听到这句话,晓星便明白了。他把一根香烟咬在嘴里,伏燹则默契十足的替他用仪表板前的打火机点燃烟头。
    “妳还好吗?”
    “为什么我不好。”伏燹基督疑惑的噘着嘴:“那男人比较可怜吧,虽然我没有杀了他。话说回来,陪他玩这么久,偷走那家伙或许熬夜努力几星期的作品,我觉得这笔交易相当划算。”
    晓星基督没再说什么,他打开车窗,呼出一口白烟,脸上的表情有些紧绷。窗外冷肃的空气涌入车内,让原本开着暖气空调的车子顿时又冷了起来。
    尽管如此,伏燹并没有要求晓星关上窗子。她闻着冰冷寒风中的香烟味道,改靠晓星肩膀。晓星基督感觉伏燹将全身力道都交在自己肩上,便知道伏燹又准备睡觉。他不再说话打扰,只管让伏燹沉沉睡去。
    他开着车子一路向北,时间是下午三点多,并不是车辆尖峰时刻,马路几乎没什么阻塞。中间只有在两个路口处转弯,大体上走最快的捷径朝艾札拉市北边儒尔丹别墅区前进。
    车子上山之前,他们来到皇后路与克弗德尔路的交叉口。因为号志灯转绿,晓星基督并没有减速,同时竟有一辆闯红灯的柴油车横冲直撞,晓星眼一横,看见那柴油车正朝跑车飞速冲来。
    当时晓星的车子行驶到路口中央,闯红灯的柴油车则从他们右方出现,庞大的车身瞬间已至伏燹右方,压上漆红色的车门!晓星基督猛踩油门,伸手把伏燹捞向自己,在看到车门变形的瞬间甩尾,千钧一发转了一百八十度,与柴油车连续碰撞,被柴油车卡住,强制拖行数公尺!
    伏燹基督蓦然惊醒,看向右方。晓星扭转方向盘,打开右面窗户,让伏燹基督翻身而起,伸出右腿踢在与他们相连的柴油车上。这一腿很重,跑车脱离柴油车掌控,晓星立刻加速,车子高速通过路口,往山上的别墅区奔驰,一刻也未曾停下。
    “……刚刚怎么了?”
    “妳有看到司机长相?”
    “有。”伏燹基督蹙紧眉头。
    “那是故意的。”
    “嗯。”伏燹顿了顿:“他们是谁?”
    “不知道。”晓星基督咬着香烟,依旧不敢减速,故意在往山上的路迂回绕圈,直到确定柴油车没有跟来,才又朝各各他开去。他转头关心伏燹。
    “有没有受伤?”
    “这里。”伏燹基督检查自己右腿后方的伤口:“刚才踢柴油车的时候弄伤的,是被刀子划开。”
    晓星基督以左手控制方向盘,看了看伏燹伤口的外貌:“没错。动作相当迅速,我并没有注意到刀子。”
    “从驾驶座伸出来的吧,还好我腿收的够快。”伏燹基督有些不高兴:“或许对方本来想要截断我的右腿。刀锋上应该没有毒吧?”
    晓星基督打开副驾驶座前方的置物柜,抽了纱布出来:“快到家了,在那之前妳先盖着这个。”
    “你专心开车。”伏燹接过,自己动手保护伤口;晓星基督拼命抽烟,将窗子大开。
    五分钟后,晓星基督把车子开进蔷门,替他们启动蔷门中控锁的是园丁,看到跑车右方被撞出一个变形的痕迹,立刻赶去帮忙。
    因为右边车门已经整扇变形,伏燹只能爬过驾驶座,从左边下车。她的行动一拐一拐,下来之后拿掉盖在腿上的纱布,那条纱布几乎全是血色,晓星要她先进屋去。
    “晓星先生,这台车──”
    园丁正想说些什么,晓星基督向他表示不需要操心。他拿出手机,拨了号码给一家熟识的修车厂,并且和对方约定时间来各各他拆车。只要把车子拆掉,分散成无以数计的零件贩卖,这台车就会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也不用怕事后被追踪。
    处理好这件事,晓星又往车窗内望一眼。副驾驶座上有些血迹,看来割伤伏燹的那刀相当不浅。他把置物箱里的数位相机拿出来,抽走座位底下常态放置的手枪,就将车钥匙交给园丁,吩咐园丁把车子开到地下室停妥,自己则转身开门进到屋内。
    才刚走入客厅,他看到虎基督坐在沙发上百般无聊的转电视,旁边是之前请来看护的护士,此时正熟练地替伏燹照料腿上伤口。
    “虎,妳没事了吗?”
    虎基督抬头看了一眼晓星,把电视关掉。
    “当然没事,躺了三天,再不出房间走走我会闷死。”
    晓星弯身和虎基督碰了两边脸颊,走到厨房开了瓶啤酒又出来。
    “你们要喝什么?”
    “我要姜汁汽水──”伏燹坐在沙发上喊,不敢乱动,乖乖的让护士消毒、包扎。
    “我也要黑啤酒。”虎基督缓缓说;晓星又问那名金发护士。护士客气地说不用,于是晓星只多拿一瓶啤酒和姜汁汽水出来。
    虎基督刚打开啤酒盖,开始灌入口中的时候葛雷林爷爷也走向这边。他来到大门前,拿下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女仆露德亚跟在他身旁。
    “葛雷林爷爷,您要出门吗?”
    “我去散散步,小格丝提。”葛雷林爷爷和蔼的笑了笑,露德亚替爷爷围上围巾、戴上帽子,协助他穿好鞋子,便开门尾随在爷爷身后离开。
    等大门被关上,虎基督疑惑看着伏燹。
    “妳怎么会受伤?”
    “出车祸。晓星那台宝贝的Rotherham2017报销啦。”
    “嗯?”
    晓星基督耸耸肩:“算是个契机让我换一部车。”
    “不能修吗?”
    “我想不要,拆掉比较保险。”晓星基督表示:“今天的情况像是被盯上,或许对方注意我的车子很久了。牌照也得再换一个。”
    “但……”
    伏燹还想说些什么,刚把玻璃瓶内的啤酒一饮而尽的虎却插了话:“牌照容易伪造,无所谓的。你们说车祸,到底发生什么事?”
    “一辆柴油车在皇后路与克弗德尔路口朝我们冲撞,拖着我的跑车行驶好几公尺。伏燹伸腿朝那辆柴油车施力,好让两台车身分开,但是柴油车的驾驶拿刀攻击伏燹,她的腿才会受伤。”
    虎基督皱起眉头。
    “谁找我们麻烦?”
    伏燹基督耸肩:“我们的敌人很多哪。”
    “九荒?”
    对于虎基督的怀疑,晓星并不这么认为:“如果是九荒,这种私下行动应该更低调,而不是在大马路上突然攻击。”
    “说的也是。”
    看护替伏燹包扎好伤口,伏燹基督道谢,打开姜汁汽水开始喝。
    此时屋外有一阵机车行驶接近的声音,他们自客厅的落地窗往外望,可以看到一名黑发女人骑着重型机车,自蔷门往瑰门接近,而蔷门的电动门还在缓慢关上中。
    “原来血出去了。”
    在虎基督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后方也传来脚步声。三人回头看,是圣子下楼的脚步。晓星将数位相机丢给圣子,圣子接住以后,给伏燹一抹笑容。
    “任务顺利吗?”
    伏燹故意撇过头赌气。
    “除了伏燹之外,今天还有别的任务?”
    “不是,晓星。”圣子回答他:“她去接婴儿回来。”
    “嗯?”
    虎基督没听懂,显然晓星和伏燹也是。
    血基督的机车停在瑰门之前,圣子替她开门,血基督进入室内脱下黑色长靴,拉开皮衣拉链,将怀中抱着的一名婴儿交给圣子。
    “妳们──”伏燹基督惊异万分:“她是谁?”
    晓星基督认出婴儿:“塔帝斯·范薛的孙子?”
    “孙女。”圣子纠正他:“我们会照顾她一阵子。”
    “为什么──”
    伏燹和虎带着抗议意味的疑惑几乎同时爆出。
    “她原本被送到医院里,结果被人偷抱走。”血基督缓缓说:“这是一个小时前的新闻。我找到偷抱走她的人,把那家伙杀了。事实上这小家伙在医院差点被谋杀不下数十次。”
    “如果她死了,塔帝斯·范薛庞大遗产的继承权就会旁落。”圣子道:“与其让她卷入政治败类的纷争中,不如把她带出来。”
    “可是、谁负责照顾?”虎基督着急地问,眼睛带着极深恐惧,盯住从圣子手上又被转到血基督怀中的婴儿,好像那是某种怪物:“我可不想这──”
    “妳看起来很害怕?”
    一阵好听又带点嘲讽的声音,虎基督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绽华。绽华基督走到客厅,说话的语气缓慢而气定神闲:“妳的伤好了?”
    “关你什么事?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我出现在哪里,是个人自由意志,不是妳这种人可以左右的。”绽华基督自顾自的走到门口,此时虎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外出用的大衣。
    “你走开,快点出去,不要站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妳可以选择闭上眼睛。”绽华基督冷笑。
    “嗄──虎,妳怕婴儿?”伏燹基督朝虎基督靠过去,一脸好奇地问:“我只是觉得照顾小孩挺麻烦的,可是妳好像……”
    “伏燹!”
    伏燹基督从血基督手上接过婴儿,让那安静的小东西躺在自己双臂之中,故意朝虎基督靠近。
    “妳看看,其实近看还挺可爱的──”
    “妳走开!”虎基督歇斯底里的大喊,倏地跳起来躲到晓星后面:“这么小的东西,快拿远一点──”
    伏燹调皮地跟上虎基督,虎基督气得破口大骂,急忙逃到更远的餐厅门口。伏燹还想跟过去捉弄,晓星却挡在她面前,从她手中接过婴儿。
    “别闹了。如果我们要非法接收她一阵子,她的名字是什么?”
    “好问题。”圣子基督思考:“我们替她另娶名字,省得惹麻烦。”
    正准备出门的绽华基督给了意见。
    “依瑞丝杜斯,这名字的意思是可爱。昵称是依菈。”
    “喔,我喜欢,尤其是昵称。”伏燹投了赞成票,绽华似乎相当高兴。
    “我没意见。”
    “我也是。”
    血基督与圣子纷纷说话;晓星也是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虎基督看着他们几人。
    “……只要不是我负责照顾,我也无所谓。”
    绽华基督留下一抹微笑,然后开门出去。
    “不要又迷路,忘了怎么回来喔──”
    伏燹基督笑嘻嘻的喊。
    晓星基督怀中抱着依瑞丝杜斯,只见她吸吮着自己的手指,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为什么小依菈这么安静?”伏燹基督靠过去,玩弄婴儿另一只手的每个小指头,接着又玩弄婴儿的小脚:“她出生多久?”
    “六个月。”血基督回答她问题,这让伏燹更兴奋。
    “真是太可爱了。”
    “我想,她有先天上的残缺。”血基督转头对圣子说话,但同时晓星和伏燹也在听:“绽华说过这婴儿或许有听觉障碍,我去医院一趟,的确如此。”
    “是吗?依菈听不到我在叫她?”伏燹基督凑在依瑞丝杜斯耳边说话。不过除了她恶作剧吹气到小婴儿耳内以外,依瑞丝杜斯对任何声音都没有反应。
    “即使如此,她来到各各他也没有因为怕生而哭。”
    圣子基督感慨地说。晓星看他胸前的婴儿,依瑞丝杜斯此时双手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睛──晓星注意到瞳孔颜色是漂亮的深紫──她左看右看,好奇地四处观望,最后抬头瞪着晓星基督,伸手去抓晓星的脸。
    “早叫你胡子要刮干净。”伏燹基督责备地说。依瑞丝杜斯转头后看到伏燹,伸手抓住伏燹卷曲的黑色长发,咯咯笑着。
    “换妳抱吧。”晓星基督把婴儿交给伏燹,似乎对这新玩具没什么特别兴趣了,三步并两步往楼梯去。
    谁知道,才刚换成伏燹抱,依瑞丝杜斯顿时嚎啕大哭。伏燹基督显然被她的哭声吓到,不知如何是好,血基督便走过来接手,而婴儿一碰到血基督,竟又安分地盯着血的脸庞直看。
    “什么嘛,她比较喜欢妳!”
    伏燹泄气地抗议。接着她才发现,即使已经给血基督抱着了,依瑞丝杜斯有力的右拳头还紧紧抓着伏燹的头发,死都不肯放开。
    “呃。”
    伏燹想,她暂时走不开了。
    绽华基督将他的黑色敞篷跑车停在紫杉区,阿斯佳德庭园附近的石板路边,开门下车。他戴着一副黑色太阳眼镜遮掉那张曝光率不低的脸庞,走入对面一家露天咖啡店。待他坐在远离人行道的座位后不久,有个女人从后面叫住他。
    “伯爵。”
    绽华回头,但没有把太阳眼镜摘下。
    “妳来了。”
    女人颔首,拉开绽华对面的椅子坐下,此时侍者才过来招呼。绽华点了咖啡,女人什么也没点。
    “密根利斯伯爵,这些文件请您过目,有些文件需要签名。”那女人一坐下就将手上拿着的棕色文件袋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叠纸。纸张被夹子分成两堆,一堆很薄、另一堆较厚;女人把较厚的那叠放在绽华面前:“这叠要签名。另外这一叠,”她指着较薄的部分:“这是一些收支纪录,请您过目,有问题请告诉我。”
    “这就是全部?”
    “是。”那女人微笑:“其他的太过繁琐,所以我认为不必拿给您看。”
    “没关系,交给妳处理。”绽华基督从外套口袋拿出一只钢笔,开始在每一张需要签名的签名处填上自己的姓名。
    他右手以极快的速度签着“DarellecyholaumMikenlliese”,左手则依序翻页。有时他多花了点时间注意纸张上的文字,签名的速度便会稍微慢下来,但大体上依旧相当流畅。
    一边签名,绽华同时也开口问话。
    “之前交代妳办理的,关于孤儿院的事情是否顺利?”
    “还可以。”女人身体稍微向前顷回答问题:“没有什么大问题,按照目前的情况,再过不久就能正式运作。”
    “好。”绽华说:“孤儿院挂妳名下,我会把一笔钱转到妳的户头,妳就用那笔钱经营孤儿院。”
    “是。”
    话及此,绽华基督也签完名。他阖上笔盖,将纸张推到女人面前。女人手脚利落的将那叠纸重新夹紧,收到文件袋中;绽华基督则拿起另一叠收支报表,大致翻了几页。
    “似乎没有问题,妳收起来吧。”绽华基督把收支报表也交给女人,这时绽华的咖啡才由侍者端到桌上。女人不着痕迹的把所有纸张收入文件袋,没有让服务生看到文件上面的字。
    “伯爵,迪弗·麦格菲老先生另外还要我转问。”女人说道:“最近几日是否会回去住几天?”
    迪弗·麦格菲是绽华基督的老管家;绽华摇头:“暂时不会,不过我十七日走秀之后,可以回家一趟。叫他不用帮我准备晚饭,不过要有红酒。”
    “波以尔红酒,2020年份的可以吗?”
    “可以;另外还有几件事。”
    就在绽华讲话的同时,那女人已经快速从提包内拿出记事本,将绽华准备吩咐的每件事情速记下来。
    “派人打扫隆本和帕拉德高原的别墅,尤其帕拉德高原,我已经两年没有去住,找人维修壁炉和暖气系统。”
    “好。莱尔济斯的城堡呢?”
    “我还没卖掉?”
    “您上次说不急,所以我没有去办理拍卖手续。”
    “今年之内卖掉它。”
    “是的。”
    “我名下有些股票,妳查询一下,能卖的也尽量卖掉。”
    “交易以后的获利存进哪一家银行?”
    “妳决定。”
    女人振笔写几个字,抬起头来:“几位伯爵和子爵邀请您参加他们的感恩节聚会,我替您推辞?”
    “当然。”
    “狄拉特侯爵夫人这个月二十号六十五岁大寿,是否要……”
    “送束花过去,然后妳替我挑个礼物,不用太贵,五十万左右。”
    “好的。”
    所有的事情纪录完毕,女人便将记事本和笔收回提包。
    “如果已经没事了,妳先离开。”
    “好的,若有突发状况,我会以手机联络您的。”
    绽华基督没有再回话,那女人起身,平稳的从咖啡厅入口处离去。
    绽华基督又在那家咖啡厅坐了五分钟。然后他不悦地将视线转到后方。
    有个男人翘腿坐在他右后方的位子。对方一头短俏的黑发,脸上带着佻达不羁的跋扈笑容,瞇起那对性感的黑色眼睛,露出富饶趣味的神情。
    这男人从原本的座位上站起,手上拿着他点的黑咖啡,缓缓走向绽华基督。
    “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你。”
    从绽华基督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一点也不欢迎对方,双眼轻易地盈满怒火。对方说着流利的塞万唯尔语,绽华基督却回以赛亚克里尔语。
    “五荒左垣,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要我高兴,想出现在哪里都可以。”五荒左垣露出挑衅的笑容,拉椅子在绽华对面坐下。
    绽华基督瞄了眼五荒左垣的装扮。虽然有西装外套遮着,绽华基督看得出来五荒左垣的腰上配着一把手枪,除此之外应该没有携带其他武器。
    “你的目标是谁?”
    “别急。不需要满嘴赛亚克里尔官方话,说塞万唯尔语我听得懂,反正这里是你的地盘。”五荒左垣喝了口他的咖啡:“我出现在塞万唯尔纯粹私人原因,不必紧张,没有人想要打架。”
    绽华基督冷冷的瞪着他,五荒左垣毫不在意。
    “对了,你们的虎基督身体怎么样?”
    听到五荒左垣问起虎基督的事情,绽华怒气再次被挑起,他的回答冰冷无情。
    “不关你的事。”
    “是吗?我猜想伤不至死,子弹并没有伤到要害。你们应该认识不错的医师?”
    五荒左垣的笑容,让绽华基督很想一拳挥过去。
    “虎基督是少见的美女,我喜欢身材火辣的女人。”五荒左垣扯开嘴角:“她的本名是什么?”
    “滚。”
    “哈哈。”五荒左垣笑了两声:“各各他的感情似乎不错。”他话中有话:“九荒就不是这样了。”
    绽华基督并没有回应他这句话,五荒左垣又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们九荒分成两大派,对塞万唯尔和各各他抱持着不同的意见。真要说起来,你们最应该小心的其实是八荒和二荒。”
    “你在扯自己人的后腿吗?”
    “我说过,九荒内部分成两大派。”五荒左垣嘴边挂着佻达的笑意:“九荒之间的斗争相当激烈,对我来说,八荒和二荒也是敌人,就像你们各各他看待九荒的道理。”
    “两边同样都是混蛋。”绽华基督口吻冰冷同时又盈满怒火:“还记得十几年前被你们杀掉的那些婴儿?”
    五荒左垣思考片刻才想到他指的是什么。
    “塞万唯尔脑波异能者?”五荒左垣似乎有些讶异会从绽华口中听到这句话:“原来各各他知道这件事。可是我应该……”
    他犹豫了半晌,想到理由。
    “那女人。卡欧菈·柴森告诉你们。”
    这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但绽华基督没有任何表示,五荒左垣也只能耸耸肩。
    “杀害塞万唯尔脑波异能者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近几年根本无从下手。而且都是七荒时代的旧事。”
    “七荒时代?”
    “非常久以前。”
    五荒左垣将他杯中的咖啡喝完,然后把咖啡杯放到桌上。
    “时间不多,我必须离开了。”
    五荒左垣站起来,将一张钞票放在桌上,稍微整理他的外套,态度轻松的离开露天咖啡店。
    维尔雷兰首都朵铎洛市的天空比其他地方都还要蔚蓝,颜色又低又沉,就像紧紧覆盖在人们的头顶一般。细碎的白雪自天际拂落,有如散花纷纷洒满这座冰冷的靠海城市。这里的空气带点海水的味道,虽然纬度不低,因为有暖流经过的缘故,朵铎洛市是附近规模最大、贸易繁华的不冻商港。
    一名金发蓝眼的年轻男人从街脚人潮汹涌的咖啡店里走出,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抓着一杯外带咖啡,用一口与朵铎洛市格格不入的塞万唯尔语和手机彼端的人交谈。
    “你一定得帮我。”他的表情相当严肃,白雪飘在他的深色风衣上,随着他行走又纷纷掉落地面:“一整组照片被偷了,我不觉得是弄丢的。”
    “你必须告诉我情况,我才有办法提供协助,夏佐。”电话对面也是个男人,耐心地出声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示门,我替十二月《Fashion》拍了一系列照片。”夏佐·汀柏瑞克深呼吸:“那组照片昨天才刚完成,我现在人在朵铎洛,原本准备趁晚上在饭店的时候,用手提电脑修片。那组照片完全没有备份,是原始档,结果存有照片的记忆卡被偷了。”
    “偷?你确定不是弄丢?”
    “我不可能弄丢记忆卡。”
    “可是你都习惯放在裤子的口──”
    “好歹我也是职业摄影师。”夏佐打断示门的话:“不可能弄丢,我上飞机之前还在。后来我遇到一个女人,一名美女──我和她在飞机的厕所里调情,以为差点就搞定她。”话说到此,夏佐稍微停顿,而示门也猜到事情究竟怎么回事:“很漂亮的女人,我太大意了。”
    “啊哈。”
    “一定要帮我查出来,那组照片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你记得那女人的长相?或者有任何她的照片?”
    “没有。她给我的名字也是假的,我上网查过,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
    夏佐听到电话另一头有些沙沙声,他猜那是示门在找便条纸的声音。
    “没关系,你还是把美女的假名给我,说不定会有用。”
    “丝德琳·肯达。”
    “我会替你查查看,不过你最好赶快准备另一组照片交给《Fashion》。”示门抄下那个名字:“要我在《Fashion》截稿日前找回记忆卡,希望不大。”
    “我知道,重点是我很喜欢那组照片,只要档案回来就好。”夏佐道:“你打算怎么帮我?”
    “干这行总有些小道消息。”示门缓缓地说:“我会打听看看,再不然就从你的死对头下手。如果你现在还能活着跟我讲电话,对方应该只是扒手或骗子一类的小人物。你知道,最棘手的是碰到有人雇请杀手。虽然扒手之类的家伙没有什么危险性,这类人却很喜欢躲躲藏藏,要抓住他们需要时间。话说回来,有谁想偷你的作品?”
    “我没想过。《Runway》杂志?”
    “有可能,听说他们最近几期的销售量并不好。”
    “你一定要替我找出来。什么时候可以跟你连络?”
    “一有进度就打电话给你,不过最近我很忙。”示门那边又传来一些翻找东西的声音:“我要忙到下个礼拜。今天是十三号,也许二十二号向你报告调查结果。”
    夏佐翻开他的行事历,看了日期:“有点晚。”
    “我也没办法,朋友。”示门无奈道:“最近案子很多,毕竟我还有自己的工作。”
    “你少杀点人也不会死。”
    “你替我付房子和新车的贷款,另外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水电费啊。”
    “好吧。”夏佐说:“二十二号。我大后天在这边拍完最后一组照片就会回艾札拉。”
    “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帮忙的。”
    “一定要替我找出那女人。”
    “啊哈,美女嘛──”
    黄昏的下午,天边被夕阳染成蓝中带红的绚丽色彩。老神父双手拿着扫把清扫米实利密教堂的阶梯,一双眼睛因为看不到东西,所以在清洁方面也就分外小心,把每一个角落前前后后确实打扫过,连一小块地面都没有遗漏。
    他的耳朵灵敏的听到脚步声。十一月寒冷的街道上袅无人烟,因此脚步声听起来又格外清晰。老神父停下动作,他可以感觉脚步的主人正朝着教堂的方向前进,应该是个男人。
    过了一会儿,尽管老神父看不到对方,一名黑发、黑眼的年轻男人停伫在老神父面前。
    “……是你吗?”
    “我来看看您。最近如何?”
    “还过得去。”
    老神父微笑,皱起嘴角边的细纹。他将扫把拿在左手上,右手推开教堂大门,自己先摸索着走进去。
    “进来坐坐,别站在那里引人注目。”
    那男人随老神父进入教堂,神父站在门边把门关妥,上了锁。
    “你看到我捎给你的信了?”
    “……什么信?”
    听到老神父问话,男人表示困惑。
    “我派的鹰,没有飞到你那?”
    “我不知道,我没有收到任何信件。”
    老神父摸索着四周,带领男人往二楼住家走:“上次你们在方舟和基督敌对的时候,末索里尼·俄梅纽派了他的仆人来找我,五荒。”
    男人是五荒左垣。
    “……末索里尼·俄梅纽?”
    “没错。”
    “我以为他老死在兆洲了。”
    “显然没有。”
    “他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说要“小心一点”。”
    “我听不懂。”
    “要求我们当心。传说中各各他是末索里尼·俄梅纽一手栽培的成品。”
    “我不相信这种说法。”
    “不管你相信与否,”老神父叹口气:“他的确在你们与各各他敌对的时候,派仆人出现在我面前。”
    “这种作法犯规。”五荒左垣啧嘴:“干这行的规矩是自力更生,难道末索里尼·俄梅纽想要保护各各他?”
    “他也知道这样违规,所以没有任何行动。”神父抬起头,用那双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眼睛盯着五荒左垣:“但是,五荒左垣,或许他会随便找个理由,大开杀戒。”
    “九荒有十八个人,难道怕他不成?”
    “九荒是分裂的。”
    五荒左垣很不高兴。
    “好吧,一荒天实。”他对老神父说:“反正到目前为止,我没有针对各各他的打算。谢谢您通知我这件事情。”
    “你要回国了?”
    “差不多,这一趟只是来看看您。有什么消息要带回去?”
    “喔,你告诉四荒地舞。”老神父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与刚才那严肃话题格格不入:“影基督不能杀,她是个相当讨人喜欢的女孩。”
    “嗯?我不懂。”
    “你这么跟他说,他就明白了。”
    五荒左垣耸耸肩:“我会转告。”
    “谢谢。”
    连着十三日议会院的会议,十四日清晨,十字基督又起了个大早,同影基督搭车前往议会院准备开会。
    他坐在后座右方,开车的是晓星,影基督坐在他左边。十字基督打了个很大的呵欠,有气无力的说话。
    “没想到依菈居然在半夜嚎啕大哭。”十字基督睡眼惺忪:“我们全部人,只有伏燹一个能够安稳的睡到天亮吧。”
    “小婴儿就是这样嘛。”
    “不是要替她请个保姆?”
    “我没听说这件事。”前座开车的晓星疑惑道:“圣子告诉我,将由某位女仆负责照顾,薪水给两倍。”
    “喔,这个方法比较好。”十字赞成:“各各他再加些外来人手,会越来越危险。”
    影基督看了一眼十字,赶紧从皮包里掏出随身镜:“你的头发乱了。”
    十字接过镜子,对着镜中的自己整理那头灿烂的金发。
    “我突然想到,”他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边调整自己的表情:“或许我应该把依菈抱到议会院去,这样第二天八卦新闻就会由我占尽首页,标题就打“议会院新锐议员私生子曝光”,不错吧?”
    “发神经。”影基督瞇起眼睛:“想些实际一点的事情吧,例如等一下去议会院要忙些什么。”
    “还不是坐在位子上发呆。”一想到待会儿又没事做,十字基督再打了呵欠:“哪像你,晓星,等一下还可以去执行任务。”
    晓星基督没理他,将车子拐入巷子,从长巷的另一头出来,避过两个红绿灯街口。现在只要笔直开车,再经过两个街区就会到达议会院。出了巷子,晓星基督注意到前面和左方有两台轿车,目的地应该和他们相同。
    “是格菲·柯尔和米勒斯膜的座车。”十字基督往窗外瞄,借着车牌认出车子的主人。
    “格菲·柯尔一夜之间突然成为新任议会长,不知道他怎么想。”影基督也看着窗外格菲·柯尔那辆香槟白的轿车:“他会申请议会长候选人,主要只是提高声望,没想到第一次竞选就当选。”
    “我不讨厌他。”晓星基督习惯性伸手在置物柜内找烟包,接着想到此时抽烟并不方便,于是放弃。
    “我也是。”影基督赞同晓星的观点;她身体前倾,拿了晓星的烟包,放在眼前研究:“你都抽这个牌子?”
    “西罗杜伦,从我开始抽烟,就一直是这个牌子。”
    影基督把玩着香烟的包装:“你几岁开始抽?念军校的时候吗?”
    晓星基督从后视镜给影基督一抹微笑:“军校的规定很严,而且学生时代我还是纠察。开始抽烟,是当上特种部队前后的事情。”
    “我以为特种部队受到的约束更多。”
    “是没错。”晓星基督道:“不过等结训之后情况就不同了。因为我负责的任务类型的缘故,有时候权限比一些将官都高。而且大半时间我都处于没有人负责的危险情况中,那时也不会有长官约束你规矩。”
    影基督将烟包放回去:“所以你抽烟是因为?”
    “一开始是压力大。”
    “听起来很讨人厌。”
    “没有人想当军人,就算天生多么适合都一样。”
    影基督笑了笑:“那是因为我们习惯自由。”
    “嗯?”
    影基督先看十字、再看晓星:“那些约束太麻烦了,会让人不舒服。你本来就不适合当个规规矩矩的军人,晓星;至于你,”她转头望着十字:“硬是把你锁在议会院,真的很可怜呢。”
    “终于有人同情我了。”十字笑开怀:“还有谁比我更惨?”
    “喔,我以为目前为止最可怜的是万灵。”
    影基督这番话出口,晓星和十字竟不约而同颔首承认。
    十分钟后,晓星基督平安将十字、影送进议会院地下室的停车场,等他们两人下车,晓星基督便把车子开出地表,准备前往执行一项简单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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