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鹓鹭十一族》第29章 The Died One

    五荒左垣的确十分钟内就赶到内阁总府,经过两个身份认证的关卡,进入总府的地下监牢。
    这里的牢房经过特别设计,囚牢外围设有流通电流,因此即使囚犯摧毁了栏杆,也必须拥有承受高压电流的身体,才能平安逃出牢房。
    六荒右权、四荒地舞、艾勒薇斯,以及九荒之前聘请的医生札铎克·维尔恩纳;以上四人都站在一间颇大的牢房面前。五荒左垣走过去,他是所有人中唯一穿着便服的。五荒左垣先跟这四人打招呼,然后转身,看着牢房内颓然丧气坐在地上的贾吉欧·菲斯。
    “贾吉欧。”五荒走过去,傲然叫唤这男人的名字。只见贾吉欧抬起头来,相当没精神看着他的长官。
    “我哥哥死了……是吗?”
    “没错。”
    五荒左垣走近一步肯定地回答他。未料下一秒钟,贾吉欧·菲斯失控地大吼着。
    “让我见他!让我见他!”
    五荒左垣这才发现贾吉欧的眼睛相当红肿,充血的一对眼神紧紧瞅着五荒,向他哀求:“五荒大人,我请求您,让我见见哥哥的尸体!我不相信他死了,哥哥不可能……不可能!”
    他一面祈求一面向牢栏外靠近,五荒左垣本来不以为意,因为他认为牢房四周设下的电流会阻止贾吉欧继续向前。但是此时贾吉欧的手穿过了栏杆,电流嚓的一声,划过贾吉欧手臂。重复受到刺激的电流让他的手臂激起很大的反弹,他的表情却完全未有不对劲之处,好像没有痛觉似的,双手伸出栏杆,抓住五荒的鞋子,跪在地上哭着向他请求。
    “……瓦实提,妳说的失控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能够承受这么强大的电流固然令人惊讶。他刚才……”
    六荒话都没说完,五荒左垣机警地向后大退。倏地,他的眼前出现一整道火墙,将他和贾吉欧完全隔开,然后五荒左垣看到牢内的贾吉欧低吼一声,猛地蜷缩起身子疯狂挣扎。他的模样就像一台好几百万伏特的发电机,以身体为中心,不断散放出一波波强大电流!
    虽然只要不碰触到贾吉欧就不会有事,贾吉欧不停抖动的身体丑陋的像头怪物。他疯狂抓扯自己衣服、身体和脸颊,吼叫、求饶,声音沙哑又难听。五荒左垣右手挥去,一圈火焰出现在牢房之内,将贾吉欧包围于中央,下一秒六荒右权发出两道强劲的风刃,贾吉欧衣服被风刃刺穿,迅速遭到提起,狠狠钉在牢房墙上。
    “这种发电的能力……”五荒转头看艾勒薇斯:“妳根本达不到吧?”
    艾勒薇斯脸色还很苍白,但她并不因为受伤而让自己有所松懈,立正的态度正确而严谨。她深蓝色的左眼因为贾吉欧奇怪的反应而轻轻皱眉,回答五荒左垣的问题。
    “是的,目前为止我还无法施展这种程度的电力。”
    “如果把这样状态的他送上战场,应该很有看头。”
    四荒并不同意,面无表情反驳五荒左垣:“不,大概也只会是另一个猝死案例。”
    五荒左垣耸耸肩。
    “好吧,那该怎么处理他?”
    六荒右权向监牢入口处的管理兵挥手,要他们过来,并且告诉五荒:“我打算等一下派人转送到禁闭牢房,先把他关起来。以后看要杀要放,再做决定。”
    “先不要杀,我想做个研究,之前给他打的药剂究竟为什么会引发他这种体质改变。”五荒左垣笑了笑:“我同时还有四个研究个案,说不定可以找出一个对的方法,更快制造出活人武器。”
    “……我对你的研究没兴趣。”
    “维尔恩纳医师,如果是你,应该就很有兴趣吧?”五荒左垣笑着询问白袍医师。对方却只是笑笑,没有正面回应。
    此时被钉在墙上的贾吉欧似乎冷静下来,刚才异常发射的电流也逐渐消失。
    “喂,贾吉欧,控制好自己情绪。”五荒左垣对里面严肃地说:“不要太激动,如果你没办法控制情绪,我会对你施打让你很不舒服的药物。”
    听到这句话,缓慢平静下来、无精打采贴在墙上的贾吉欧下意识抽动身体,看起来很在意五荒左垣替他施打的那些东西。
    五荒左垣继续说:“你哥哥的尸体被塞万唯尔人拿走,不在我们这边。杀了你哥哥的是各各他的虎基督,不过我也把虎基督打成重伤,所以你不要太难过。”
    “五荒大人……”贾吉欧缓缓抬起头,用十分祈求的眼神看着他:“请您答应我,让我去各各他报仇,行吗?”
    “等时机来了就让你去。”
    其实这只是五荒的空口支票,随口说说,贾吉欧模样却看来放心许多。
    “……谢谢您……五荒大人。”
    到此为止贾吉欧已恢复正常,又回到之前狼狈颓废的模样。六荒右权吩咐士兵将贾吉欧转移牢房,艾勒薇斯则在四荒地舞眼神的示意下,随他从右边的楼梯离开地下室。
    五荒左垣亦准备离去。他的身后跟着白袍医师札铎克·维尔恩纳。五荒左垣在踏上楼梯的第一阶时,转头看着札铎克。
    “维尔恩纳医师,目前为止我没有任命副官,你有兴趣吗?”
    那男人先是错愕,然后给五荒左垣微笑:“五荒大人,我只是客座医师,既非赛亚克里尔人,更非军人,这个决议稍有不妥吧?”
    “我需要一名研究助理,你的医学造诣非常高深,很适合担任我的副官。”五荒左垣继续往上走:“如果没兴趣也无所谓,只是还要麻烦你继续帮我盯着那些研究。”
    “这没问题。”札铎克含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不过客席医师不能在同个地方待太久,或许我过阵子又要离开。”
    “到时候再说吧,我们会按照契约,一毛钱也不会欠你。对了,差点忘记还有一件事情──”五荒左垣在楼梯上停下脚步,然后对札铎克吩咐:“我和六荒的副官,麻烦你各写一份死亡证明。”
    “喔?”札铎克挑起眉毛:“可以是可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额外的工作,这笔钱会另外计算。”五荒左垣说:“重要的是一份合理死亡证明,记得必须死在国内。”
    “是的,我了解了。”
    札铎克恭敬地回答。
    无厘头的卡通播放完毕,电视也没有值得观看的节目,十字基督从沙发上站起,伸个懒腰。此时时间已接近中午,厨师在厨房准备午餐的香味随着空气传来,从味道上判断,似乎是煎羊小排,十字基督还闻到薄荷酱淡淡甜甜的香味。
    他走到客厅另一边的吧台,绕到吧台后方的酒柜找酒。今天不用上议会院,大家又难得全都在家──他可不是故意忽视万灵的──就来开几瓶酒搭配午餐。十字基督心里如此打算之后,弯身找了找,决定挑一瓶年份好的波沙迪红酒。
    羊小排下锅的声音传到十字耳边,他彷佛可以看到香甜嫩肉在锅子里翻面的模样。厨师潆姬亚尔向来都只购买最好的食材替基督料理,可想而知今天中午定能大饱口福。十字基督心情愉悦,走到餐桌去,其中一位女仆露德亚正在摆放餐具,十字将两瓶酒交给她,她便机伶地知道伸手拿开瓶器,替十字基督拔出软木塞。
    拔下来的软木塞,十字基督有一个专门放置的巨大水晶盆,露德亚将它们丢到盆里。那个盆子已经被众多软木塞塞满,模样蔚为壮观。
    “这两瓶铁定不够喝,”十字交代:“这个牌子我共买了十二瓶,等一下妳再去吧台那边多拿几瓶过来。”
    “是的。”露德亚给十字一个甜笑,快步离开。
    晓星基督在十字绕到另一边、想拿水晶酒杯的时候出现在餐厅。他的身上还穿着睡袍,虽然不至于邋遢,倒也不是很有精神。
    “午安。”十字基督和他打招呼:“怎么睡这么晚,昨天太晚回来的缘故?”
    “不是。”晓星基督没有告诉十字原因,只走进厨房找啤酒。等他再出来,后面紧跟着潆姬亚尔,她手上端了两个陶瓷圆盘,十字一看,盘子内各盛装三根羊小排、马铃薯泥、一点简单的蔬菜。她恭敬地绕过晓星,将盘子放上餐桌,然后又进厨房拿两盘菜出来。
    女仆露德亚也抱了红酒回到这边,见午餐已煮好,赶紧进厨房帮潆姬亚尔端菜。
    晓星基督沉默地灌啤酒,一下子就把啤酒喝完,随手将空罐子放在桌上。
    “现在几点?”
    “十二点十一分。”十字指墙上的钟:“睡这么晚,一点都不像你。”
    “而且我现在还是很想睡。”晓星基督少见的打了个呵欠。
    “伏燹没起床很正常,今天早上我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出门了。”
    晓星正欲答话,转瞬竟看到一个枕头以高速砸到十字脸上。
    “讲我坏话啊?”
    说话的人是伏燹,她毫无预警的出现在楼梯口处,手边拉着一条棉被,另一只手大概前一秒钟,还抓着那块现在飞到十字脸上的枕头。
    “妳怎么把被子也拉过来这里了。”
    从伏燹居住的北楼三楼,一路来到南楼一楼,这条深紫色的高级棉被也走过大半个各各他,重点是──竟在地上拖行。
    “因为我打算来这里继续睡。”伏燹基督揉着那对眼睛:“真是太可恶了,十二小时之内自动醒来两次,我一辈子也没受过这种屈辱!”
    “妳说什么啊。”十字听她说话听得有些无力。
    然后伏燹对他伸出空着的一只手,十字起先不懂,后来领悟,就把枕头丢还给伏燹。
    “可是妳要睡哪?”
    “好问题。”伏燹左右看看:“既然我是被午餐的香味吸引过来,干脆边吃边睡吧。”
    “妳会被圣子骂。”
    “唉喔,不会啦。”
    胸有成竹的说完这句话,伏燹基督已坐定位置,连刀叉都没拿,用手抓起羊小排开始啃。她的左手则将棉被和枕头裹在怀中,看起来相当怡然自乐。
    晓星基督站在旁边,模样似乎没有多大意见。他已点烟,呼出烟雾:“我比较想问的是:妳用手抓羊排,手上都是酱汁,等一下睡着的话,就会弄脏被子和枕头,妳甘心吗?”
    这句话猛然点醒伏燹,她抬头看看晓星,又低头看看棉被。
    “说的也是……”
    “妳是刚睡醒,脑子都比较笨?”看到这种呆呆的伏燹,十字基督忍不住问。
    “没礼貌!”
    伏燹基督随手抓起十字排在餐桌上的水晶杯丢他,谁知道十字机警闪开,水晶杯砸中他身后整面摆放高级餐具的碗柜。
    “呃──”
    叫出这声音的是才进餐厅,就目睹惊人一幕的血基督。她的模样颇为震惊,因为整排名牌瓷盘被伏燹扔出的水晶杯击中,框啷发出恐怖的碎裂声,如雨雪纷落陈尸在地板上。
    “伏燹你们──”
    “啊啊啊──血!妳帮帮我!”
    也发现自己闯了大祸,伏燹基督跳起来求救:“别告诉圣子,就说是十字弄的!喂,晓星,你也帮我啊!”
    “不是吧──”十字基督傻眼,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以他的眼力,其实刚才可以直接拦下水晶杯,可是他并没有想这么多,所以……
    晓星基督又吸口烟,并不想管这件事,干脆无视伏燹的求救,走到客厅去。
    “喂──晓星──”
    见晓星这般没血没泪,伏燹也不浪费时间,转而向血基督哀求:“血,妳不帮我的话,我会被圣子整惨的!”她的手紧紧拉着血基督:“就这么一次,我去跟垂垂要一把最上等的宝剑给妳!”
    伏燹这么提起,血基督才想到她得去找垂垂修补黄龙。不过……
    “……我觉得还是不要介入妳和十字的纠纷。”相当无情的答了这句话,血基督也默默走开。
    “惨了──”
    伏燹基督只好回头看十字。她剩下的最后一步退路,就是和十字握手言和,即使这是下下之策,为了保命还是只得如此。而且听力敏锐的十字和伏燹都已听到,夹杂着绽华和圣子的谈话声正逐渐朝这边接近。
    “哈……”十字也知道伏燹心中打的主意,他一阵低笑:“交换条件,明天心甘情愿担任我的秘书兼奴仆,跟我去议会院开会,我就想办法为妳脱罪。”
    听到这句话,伏燹不禁想破口大骂,但又怕被圣子察觉异状,只好压低声音:“你这老狐狸!趁火打劫的大笨蛋!”
    “谁叫妳先陷我于不义。”和伏燹相比,十字基督的态度显得好整以暇:“答不答应?圣子快要过来了。”
    “可恶可恶可恶……”伏燹咬牙,左手紧抱着枕头和棉被。直到最后一秒钟,伏燹终于绝望地妥协:“好啦!快点帮我──”
    圣子和绽华刚好踏入餐厅。
    塞万唯尔的十一月天已飘起细雪,晓星基督却只披着单薄的睡袍便到内庭院抽烟。血基督跟上去,给他一张纸和纸上的姓名、地址。
    “今天吗?”
    “晚上七点。”
    “好,最近就这件?”
    “听说你过几天还有,而我十六号要出国,当天来回。”
    “……这么赶?”
    “因为十七号答应哥哥去找他。”血基督道:“也很久没回去清公寓的信箱,该过去一趟。”
    “……我也很久没回家了。”
    闲聊到这里,餐厅的方向突然阒静无声,然后晓星和血同时听到属于圣子,缓慢冷静的问话。
    “伏燹倒霉了。”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打破这么多漂亮的盘子。”没搞清楚之前状况的血基督皱眉问道,语气中有些埋怨。
    “总之,让伏燹和十字自己解决吧。”晓星基督一点也没帮他们忙的意思。
    “喔?”
    “十字一定有办法替自己开罪,只是看他帮不帮伏燹。”
    “说的也是……”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开口的是看到餐厅景象,冷着一张脸走进来的圣子,旁边还跟着绽华。
    “真是恐怖,是谁这么没家教?”绽华基督皱着眉头,很受不了眼前这种满地碎片的混乱景象:“……而且,为什么没有马上收拾干净?”
    一旁的女仆露德亚听到绽华埋怨,赶紧蹲下身子拾起碎片:“不好意思,我这就收拾妥当!”
    “等等。”圣子基督伸手阻止露德亚的动作:“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伏燹冷汗涔涔。
    “圣子,刚才爷爷想帮忙拿盘子,却不小心打破了。”十字基督此时插嘴解释:“看在爷爷的份上,别骂他吧。”
    “葛雷林爷爷?”圣子起疑,她可没看到葛雷林爷爷出现在这里。
    “爷爷割伤手,刚才我扶他去浴室冲水,现在正要过去看他。”十字打开橱柜下的抽屉,拿出绷带和消毒药水:“你们先用餐,我等一下再回来。”
    圣子基督脸上露出“真的是这样吗”的表情,但十字给了她饶富深意的眼神。
    “如果别追究,等一下告诉妳一个会感兴趣的事情”,十字的眼神如是说。
    “好吧,绽华,还有……”圣子基督转头看到晓星和血正朝这边过来:“晓星,你们两位帮忙收拾盘子,小心别割伤手。”
    晓星闻言,自然蹲下身子,告诉露德亚:“我们来弄,妳去帮艾湋拉准备午餐。”
    露德亚谨慎地道谢,起身进厨房帮忙。
    “为什么我得做这种事情?”绽华基督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如果割伤我的手,任何名贵珠宝都无法相提并论。”
    “我……我也来帮忙。”看到连绽华都动手收拾,伏燹基督心虚地上前动作。
    听到这里,圣子已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她没有说破。
    十字基督走到南楼葛雷林爷爷的房间,把还在睡觉的爷爷叫起床。
    “爷爷今天睡的真晚。”十字基督拍醒葛雷林爷爷,然后没有做什么解释,只管把爷爷的食指和中指缠上绷带。
    “……安索斯顿,爷爷没有受伤耶。”
    “没有关系,这样比较好看。”
    “是喔。”
    “没错。”
    没有什么意义的对话内容。然后十字催促爷爷:“今天中午吃羊小排,我们快点过去餐厅。”
    “好的。”
    十字替爷爷抓了件外套披在他身上。
    “对了,爷爷,你知道“脑波异常”这种事情吗?”
    原本表情看来还很迷糊的葛雷林爷爷,此时露出感觉有趣的笑容盯着十字:“我当然知道,因为你就是脑波异常的怪小孩。”
    十字心想:果然如此。
    “爷爷和爸爸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要保护你,不让宝贝孙子被那些医师杀死,花了我不少功夫。”
    “这样啊……”十字基督忍不住又问:“那么其他人……”
    “各各他十一个人都一样。”葛雷林爷爷打断十字的话:“你们都是。”
    “……爷爷早就知道?”
    “他们第一次来家里玩的时候,我和你爸爸就都看出来了。”葛雷林爷爷微笑道:“你真正想问我的事情,直接说吧。”
    听到这句话,十字基督踌躇好一会儿。
    “……我们有变得更强的方法吗?”
    等十字基督和葛雷林爷爷来到餐厅,其余基督都已就坐,空位剩下三个:虎、十字和爷爷的位置。
    “对了,虎的状况怎么样?”
    “护士正在照顾她,再过两天她就可以下床。”
    “太好了。”影基督高兴地说:“狮子们会很高兴。”
    羊小排配上清新的薄荷酱,实在是一道可口的料理。同时,厨师端出一盘切细的蒟蒻冻,搭配油腻的羊排,也是相当合适的配菜。
    “圣子,我等一下要出门喔。”影基督转头对圣子交代:“我要去教堂一趟。”
    “没关系,晚上记得回来。”
    “当然。”
    “我也要出去。”十字说:“还有血也是。我们会在六点前回来。”他看了一眼血,血基督没有特别回应他。
    “无所谓。”圣子接着转头看着所有人:“今天晚上七点,血、十字、晓星、影、随行和绽华,记得出门清除名单上的六位大议员。”
    “可是我不懂这个行动有什么意义。”十字基督提问:“我负责解决的那位是主战派,我以为我们的目的是杀了主和派大老,给其他人警告?”
    “我原本的确打算这么做。”圣子解释:“你们都看到文件上的内容了?”她带着一抹深沉且让人心寒的笑容:“把两个国家都拉下来,这样比较公平,是吧。”
    影和随行互看一眼,他们说对了。
    不过即使如此,基督们知道,他们之中绝对不会出现反对者……
    影基督施力一甩,将黑色运动背袋过肩甩在米实密利教堂前的阶梯上。
    “啊……是妳吗?”
    才刚把运动背袋放在地上,影基督便听到神父熟悉的询问声音。神父身穿袍子,双手摸着墙壁从教堂内走出来,冲着影基督一笑。
    “我刚泡了茶,快进来喝吧。”
    “不需要先把袋子搬到坟墓那边?”
    “没关系的。”神父嘻嘻笑着催促:“妳先放到教堂里,我等一下才处理。”
    闻言,影基督拖着黑色背袋三步并两步爬上阶梯,把手上的水果篮交给神父:“真是不好意思,这里是水蜜桃──”
    影基督随神父往教堂里走,绕过走廊,来到二楼神父的宿舍。客厅的桌上摆放着一壶花茶和一组茶杯,神父又从旁边的柜子多拿个粉红色陶瓷杯子给影基督。
    “今天又是为了什么事情过来?只是因为那样“东西”必须处理?”
    影基督习惯性先点头,然后说:“是个赛亚克里尔人,也是军人。”
    “好像军人特别容易战死。”
    “这是当然的哪。”影基督看神父以熟练的动作替她的茶杯倒茶,即使神父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其实呀……”
    “嗯?”
    影基督琢磨一会儿,才又开口说话。
    “我看得见灵魂。”
    “我知道啊。”
    神父的态度满不在乎,低头喝了一口茶。
    “……不过呢,除了灵魂之外,我小时候,还可以看到另一个“我”。”
    “喔,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引起神父的兴趣。
    “有的时候──并不是经常;我有时候可以感觉到,有个和我完全相同外貌的人出现在身边,她有点像幽灵,但是又不太像。”
    “跟妳一模一样吗?”
    “对,几乎一模一样。直到我长大了,才知道母亲在怀孕的时候,其实怀了一对双胞胎,可是出生以后只有我活下来,姊姊则在五天之内突然死掉。”
    “妳想说妳看到的幽灵,就是妳的双胞胎姊姊?”
    “没错。我直到最近才晓得,二千年左右出生的婴儿,才刚离开产房就会被护士抱走,做一个简单而特殊的检验。大家都以为那是健康检查的一环,可是其实是脑波测试。”
    “要做什么用?”
    “像我这种看得到灵魂的脑袋,医师被下令要杀掉。”影基督指着自己说:“换句话说,我和另一个姐妹之中有个人必须死,报告上显示其中一名婴儿带有异常脑波;其实那个人是我──可是他们却杀死我另一个姐妹,把她当成了我──而我侥幸存活下来。”
    “他们把两人搞错了?”
    “是啊,凶手杀错人。”
    “那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影基督皱起眉头。
    “对妳来说很幸运。最后妳活下来,而活着就是一种幸福。虽然妳的姊姊因此丧命,可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很久了。”
    “可是你不觉得,残杀婴儿是件让人讨厌的事情?”
    “婴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他们单纯、天真、未经世事、一尘不染。能够动手杀死婴儿的人绝对是最冷血无情的禽兽。”神父低头喝茶,悠悠的说:“妳有很多好朋友?”
    “唔……是很多。”
    “妳喜欢他们吗?”
    “喜欢。”影基督的回答相当肯定。
    “那么,想必他们也很喜欢妳?”
    “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说到别人对自己的观感,任谁也不会把话说满。
    神父露出微笑。
    “这就对啦。如果当初死掉的是妳,现在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至少对妳的朋友来说,他们失去了妳,而没有妳的世界却不一定有另一个人可以顶替妳的位置。这个世界会因此变得更好或更糟糕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现在这个有妳的世界,妳和妳的朋友都很喜欢。活着是上天赐与的恩典,妳并不讨厌自己、也不愤世嫉俗,又为什么拘泥“最后活下来的人是谁”这种问题,更何况妳根本不可能决定这件事。”
    “……如果我消失了,我的朋友应该会觉得伤心难过。可是,这是因为他们知道“我”消失的缘故,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曾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对他们来说,或许就没有差别?”
    对于影基督这番疑问,神父回以一抹嘴角两边都是皱纹的饱满笑容。
    “我觉得,人之所以哭泣,是因为他们难过这个世界,少了一个帮助他们远离悲伤的角色。”
    “我不懂。”
    “人类觉得难过所以哭泣。可是人类会觉得难过,是因为没有遇到一个足以安慰或帮助他们的人。”神父说:“就算某些人一开始不存在于妳的世界中,当妳伤心掉泪的时候,其实就是哀悼那些妳未曾见过面的人。”他停顿,悠闲的喝了茶才继续说:“有时候妳会替自己难过,但是如果有人帮助、或者有人安慰,妳就不会孤单的哭泣了。不论是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都会有人伤心,因为我们都需要另一个人。”
    “……人类这种群居动物其实在依靠彼此?”
    “大概吧。”
    说了这么长一串话,神父又低头喝茶。
    “听起来就像是……”影基督沉思了半晌:“把握现在?”
    “妳总不能扭转过去。”
    “那么,过去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影基督说:“对我而言,活着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是这个世界上必定有许多人,因为死去的双胞胎姊姊而伤心哭泣。”
    “每一条生命都值得尊重,所以任何加诸在其他生命身上的迫害都是不可原谅的。对妳来说,这似乎不是个正义的社会?”
    影基督最初没听懂神父这句话;但愣了两秒后领悟过来。
    “的确,我并不能感觉到正义。”影基督缓缓地说:“如果只是因为脑波异常就要被杀,这个社会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
    “人类总是在追求一个最适合自己发展的空间,而社会为了适应大部分人,必定只能朝着平凡者的角度去开展。”神父笑道:“可是绝对不代表异端应该被铲除。”
    “我居然被您称为异端。”
    “不用去在乎那个称呼。”神父咧嘴:“追求正义是每个人的权利。”
    “您这番话必定会掀起极大的波澜。”
    “我想也是。”
    影基督将手放在神父手上:“我明白了。创造出一个我能够接受并且生存的地方──那个地方就存在着我所认同的正义。”
    无论那里是地狱或天堂。
    午餐过后,葛雷林爷爷走入圣子的书房,满脸笑容,让圣子觉得诡异。
    “爷爷,怎么了吗?”
    “安索要我过来,似乎是卖给可爱的格丝提一个人情。”爷爷走到圣子书桌前,拉张椅子坐下:“其实我不想一把年纪还参与你们年轻人的工作,毕竟杀人打架这种事,我以前做得够多了。”
    听到这里,圣子有所警觉,她大概知道葛雷林爷爷今天找她说话的目的。十字暗示过的,“告诉妳一个会感兴趣的事”。
    葛雷林爷爷和蔼的笑着,好像他讲的话无关紧要:“你们都很聪明,即使我没有说,大家都心知肚明。”说到这里,葛雷林爷爷顿顿:“安索斯顿八岁的时候,就知道家里靠什么赚这么多钱。你们以前常跟安索斯顿回家玩,自然也心照不宣。”他说:“想要变强的方法当然有,而且大家都有这种潜力。如果你们真有决心和需要,不如别留在塞万唯尔,去一趟兆洲如何。”
    “……兆洲吗?”
    “格丝提的老师,妳认不认识?”葛雷林爷爷说:“不熟的话,就请格丝提连络对方。那老家伙现在人在兆洲,他有足够的资源可以动用。听过“鹓鹭”吗?”
    “我不懂。”圣子基督瞇起眼睛:“所谓变强的方法,需要什么资源?”
    “格丝提能够控制动物,或者有人能够控制火焰;这些能力需要经过训练。”葛雷林爷爷解释:“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好环境,把那种怪异的能力训练起来,成为一种本能。”
    “可是为什么要远赴兆洲?我们能不能就近?”
    “塞万唯尔和赛亚克里尔的环境,与兆洲截然不同,妳若有机会去兆洲看一看就会了解。”葛雷林爷爷说:“我不会这套能力,没办法帮助你们,更何况我已经收手多年,没打算一大把年纪还跑出来丢人现眼。”
    “那么,葛雷林爷爷,您之前又为什么杀死那名俘虏?”
    面对圣子的疑问,葛雷林爷爷再笑:“俘虏没有留着的道理,早点解决才正确。”
    “我原本打算做为日后与九荒谈判的筹码。”
    “没有必要。”葛雷林爷爷简单一句话告诉圣子:“如果真有成为筹码的价值,九荒最初就会设法抢救。这个组织相当没血没泪,实力证明一切,无法利用的东西立刻淘汰。”
    “……是这样哪。”
    “别看我现在老态龙钟的模样。以前的我──”葛雷林爷爷皱着笑纹:“曾经独自和七荒前华谈判,逼迫他让步。说起来我和九荒这个讨人厌的组织,也算关系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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