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鹓鹭十一族》第28章 The Unsaid History

    回到赛亚维亚的九荒们前往内阁总府,向内阁总长回报任务完成。从内阁总长很是开心的脸上看来,相当满意这次九荒在塞万唯尔方舟,以及艾尔帝凡高中做出的事情。然后内阁总长特令,参与此次行动的九荒各得了半天假期。
    八荒后主并没有因为这多得的半天假期而有所松懈,他依然待在内阁总府的办公室内,和副官不知道处理什么事情。四荒地舞将艾勒薇斯安顿于市区的军用医院,五荒左垣则亲自替艾勒薇斯治疗。但这不过花了他半小时左右的时间,然后五荒左垣把治疗工作转交给军医院的医师,自己回到市区家中洗了个热水澡,将这一趟至塞万唯尔的疲惫清洗一空。
    他光着上半身走出浴室,打开冰箱拿啤酒,心里思考晚上该做些什么事情。尽管赛亚克里尔十一月的天候严寒,五荒左垣似乎一点也不害怕着凉。他的身体相当强壮,好看的肌肉线条在裸露的上半身表露无遗,而这也是他除了那张俊秀面孔之外,另一个吸引女人投怀送抱的原因。
    难得不用执勤──虽然九荒平时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至下午七点,遇到出任务的时候则可能连续好几个星期都未有休假──五荒左垣不想浪费这大好的冬天下午,或许他可以去那家常去的酒吧,找个女人在床上度过今夜。
    他从冰箱内各种厂牌的啤酒中选了北俄亚罗白出产的,打开易开罐后便往嘴里倒。此时,五荒敏锐地感觉自己屋内还有别人,他转头就看到六荒右权站在屋子门口,靠鞋柜站立。
    “……瓦实提,我的半天假期灰飞烟灭了吗?”
    “不是。”
    五荒以为六荒右权的出现,是来通知他内阁那边又临时收回假期。所以六荒先解开他的疑惑,然后说:
    “我是以私人身分拜访的。”她停顿几秒:“告诉我,为什么放过基督?”
    “……如果私下拜访,就别穿着军服。”五荒嗤了一声,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捏扁空罐,投入垃圾桶。
    “你要回答我的问题了没?”
    “现在几点?”
    五荒问。六荒看了一眼手表。
    “下午三点五分。”
    “陪我去吃点东西。”五荒左垣一边说,走到客厅打开他的衣柜,抓出一件牛仔裤、黑色上衣和颜色更深的黑色外套,然后抛了蓝绿色的女性衬衫、女性剪裁的黑色长裤给六荒。
    “做什么?”
    “妳总不能穿着那套军服跟我出去。”
    “这是谁的衣服?”
    “不知道,某个在这边留宿过的女人。”
    在五荒回答六荒右权问题的同时,他已经换好衣服,扣上上衣扣子。接着他伸手去拿香水,一面告诉六荒:“浴室的地板是湿的,妳可以去我房间换。”
    “……因为有人在监视我们?”
    “内阁总长那老狐狸。”五荒说:“他不信任我们,派了人监视从塞万唯尔回来的每位九荒。等一下我们从后门离开,甩掉那些笨蛋。”
    “好吧,我妥协。”
    六荒右权拿衣服进到五荒房间,换下她的军装。
    才刚离开议会院,晓星基督开着车子往市西前进,没一会儿便开车抵达一栋金融大厦,将车子驶入地下停车道。
    甫进入地下室,有名女人领着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在旁等候。女人是派翠丝·艾沙尼,她点头对十字等人示意,然后晓星停下车子,让伏燹和十字下车。
    “你不去吗?”
    “我在这边等你们。”晓星说:“我并不认识那女人。”
    “好吧。”十字道:“我们先走了。”
    晓星基督将车子驶向空的停车位,拿出香烟开始抽烟。而伏燹和十字则跟着派翠丝,搭乘电梯一路往上。他们穿过数道金属门,换了三座电梯,才终于来到位于三十五楼卡欧菈的房间。引领他们至此后,派翠丝示意两人自己开门进去,她则先行离开。
    “……我看到新闻了,方舟军人被杀了大半,你们不是打算出手,怎么还有这么多军人死?”
    才刚进房,十字看到卡欧菈皱着一张脸转头看他们,那张半面清秀、半面毁容的脸孔,呈现一种怪异的违和感。然后卡欧菈看着伏燹。
    “为什么妳也过来了?”
    “哼,我才不想来找妳勒,我是被逼的。”伏燹没好气的说。
    “我想也是。”卡欧菈眼睛飘过伏燹,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她的眼神示意,十字和伏燹顺着引导,看到放在桌上的好几份资料。
    “就是这个吗?”十字基督走过去拿起来翻了翻,都是些数据和医学报告,他看不太懂。但有样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数个十分熟悉的人名。
    “……以斯拉·柯尔贺、比提雅·沙利尔、依利德·海礼尔特、安索斯顿·席隆特、艾斯密·米赫尔、雷文霍克·赫曼、沙勒美·提斯狄。”
    那些人名显示在首页。首页列出了一百七十多个人名,旁边附上页数,标示每个人名于后页还有更详细的纪录。光是列出这一百七十多个名字,就已耗掉将尽十页的纸张。
    十字继续往后翻,每个人名所属的页面下都有很长的纪录,有些是电脑稿,有些是手写笔记。然后十字在最后一页,看到一个令人惊讶的姓名。十字回头要伏燹上前,指着上面的名字念出声:
    “古榭尔·袭拉斯特。”
    伏燹看到那名字,不由得吓了一跳。
    “怎么会?我早就已经……”伏燹基督抓起那份文件速读,转身质问卡欧菈:“这些究竟是什么?”
    “故事很长喔,你们要慢慢听吗?”
    卡欧菈微笑,好整以暇。
    五荒左垣拿给六荒右权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意外合身。他们俩人从五荒左垣住的高级公寓后门离开,穿过大型的垃圾收集站,拐了几条巷子才来到大马路上。
    “不够机灵。”
    六荒右权冷冷说了这么句话。她开口的同时,口中呼出的水气结成烟雾。下午的街道上没什么行人,偶尔出现几位路人也都穿着大衣快步走过,不愿在寒冷的室外多停留一些时间。
    而那些监候五荒左垣公寓正门的特勤兵,并没有发现换下军服的六荒右权与五荒左垣从后门离开。五荒并不着急,带六荒走到对街马路,牵出一辆红色与黑色烤漆的重型机车,等六荒在他身后坐妥,重型机车便快速驶入马路,朝市区奔驰而去。
    直至来到一家名为“棕色”的酒吧前,重型机车完全没有缓下速度。即使驾驶这种重量级的交通工具,五荒左垣控制的驾轻就熟。他轻巧地把机车停到路边,摘下安全帽,六荒右权已经翻身下车,将她的安全帽丢给五荒。
    六荒右权大致拨弄被安全帽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平时她习惯在内阁总府内将长发结成马尾,现在倒是自然而然轻垂而下,让那头柔顺如瀑布般的淡黄色长卷发配上她犀利的红色眼睛,自有一种内敛而危险的气势。
    她先进了“棕色”,推扉而入便看到服务生上前。然后五荒也走进来,服务生看到他,立刻熟悉地招呼:“林德先生,好久不见。”
    “两个人的位子。”五荒左垣吩咐,那名服务生赶紧带他们到一个靠窗、与其他座位较为隔离的角落。
    “这里可以吗?”
    “嗯。”五荒答复了服务生后,没等菜单上来便说:“我要啤酒和脆皮猪脚,然后一盘熏香肠。”
    服务生边默记,边将摊开的菜单递给六荒右权。六荒翻了翻:“我要白酒汁鲑鱼,一样要啤酒。”
    “啤酒的牌子呢?”
    “上次那种就可以了。”五荒回答。
    “先上对吧?”
    “嗯。”
    “好的,请稍等。”
    服务生收走菜单,端来两杯水,便进厨房吩咐。
    “你怎么会来这种餐厅吃饭?”
    等服务生离开,六荒右权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家餐厅:“不符合你的个性。”
    “是吗?”五荒左垣喝了口水,笑出声:“因为这家店,到了晚上很多美女。”
    “原来如此。”
    啤酒很快就上来了,然后是熏香肠,最后是两人的主菜。
    “而且这家店的料理并不差劲。”五荒左垣拿了片香肠放到嘴里:“妳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饶过基督?”
    “我有把握再打久一点,就可以生擒血基督。后来甚至你出现了,只要你出手,血基督根本不可能逃走,要捉住她简直易如反掌。”
    “是这么说没错。”五荒左垣微笑:“话说回来,为什么一定要摧毁各各他?”
    “什么意思。”
    “我可不是什么绝对忠于国家的军人,这一点妳最清楚了。”他的笑容富饶深意,而六荒明白他的意思:“安迪斯·奥戴利蒙和瑟西利·奥戴利蒙,不──应该说,那些企图掌权的贵族派,我不想让他们的计谋得逞。”
    “我也是贵族啊。”
    “我从不连名带姓念妳的名字,尤其妳的贵族姓。”五荒道:“妳和他们不同,我说的是那对姊弟,还有三荒和九荒。我不希望他们揽权,不管政界或军界都一样。”
    “所以你才一直往上爬……”
    “九荒,虽然只是个隶属于内阁的特务组织,其实某方面程度上可以影响国家决策。”五荒左垣沉下眼睛:“必要的时候,一定得找机会除掉贵族派的家伙,否则赛亚克里尔只会朝着越来越腐败的方向前进。”
    “这我了解。”
    “所以我才留各各他一条生路。只要他们继续活跃,九荒有所顾忌,贵族派的人便不能放手一搏,无法做出威胁政体的事情。”
    “……难道你已经有证据了?”
    “没有,那些家伙很小心。而且现在时机也不成熟,他们短期内不会有动作。”五荒说:“不过,他们肯定无时无刻都想找机会叛变。”
    “即使现在发动政变也没有任何意义。”六荒右权沉思:“外患未除,若赛亚克里尔发生内乱,只是给塞万唯尔绝佳的开战机会。到最后国内会搞得两败俱伤,然后塞万唯尔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我说不能除掉各各他,还有塞万唯尔也是。”五荒说:“塞万唯尔和赛亚克里尔──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过强或过弱,必须保持平衡。然后想办法除掉让这个国家陷入不稳定的那些家伙。”
    “……总之,我会站在你这边。”
    “谢谢,虽然我一直都知道。”
    “从科学管理局说起吧。”卡欧菈靠着椅背傲慢地说话:“我的父亲是科学管理局总负责人,而且已经是第二代或第三代了。这个机构的设立,说好听是进行科学研发,其实骨子里在进行脑波能力的研究。而且这个机构设置很长一段时间,至少五十年前,冬月战争开打之前就已经存在。当时和赛亚克里尔的这场战争,科学管理局相关的研究人员都协助作战。”
    “协助作战?也就是说,那场战争中……有人使用这些像是魔法的能力?”
    “嗯,不过真正能作战的人才少之又少,据说投入的不过几十人,主要进行暗杀、协助后防和情报调查,并没有和赛亚克里尔士兵正面交锋。”卡欧菈道:“即使如此,那场战争让赛亚克里尔吃了不少苦头,然后他们也发现所谓“能力者”的存在。因为在那之前,赛亚克里尔从未正式承认过脑波能力。赛亚克里尔为了得到战争获胜的契机,他们着手进行某些复杂的研究,强制开发很多脑波异常的人,将他们送上战场。同时赛亚克里尔还发明某种测试脑波的机器。这种机器可以很快的检测出哪些人的脑波有开发潜能。”
    她停顿一会儿。
    “被开发出来的这些人,直接由赛亚克里尔军方送上战场最前线,杀了不少塞万唯尔士兵。但是因为赛亚克里尔开发的方式不对,很多人猝死战场上。总之,他们并没有因为将脑波异常的战士送上战场而在冬月战争中占有任何优势。等到猝死的赛亚克里尔人达到一个数量,军方高层总算放弃这项不合乎常理的计画。而那些幸存下来的能力者,就是第一代的九荒。”
    “唔。”伏燹咽了口水:“所以现在的九荒,是第二代、第三代啰?”
    “据说有些第一代的还留在位上。”卡欧菈道:“说难听一点,第一代的九荒都只是实验品,第二代以后才按照正常程序训练。回到刚才的话题,因为冬月战争中的失利──五十年前这场战争,赛亚克里尔最后战败投降──战后的赛亚克里尔才开始着手进行正式的脑波研究。另一方面,赛亚克里尔还做了另一件事。他们派出很多人,有些是医生、有些是护士、有些是政治家、或者商人,混入塞万唯尔,暗杀社会上许多脑波异常,未来有可能被开发出超能力的人。”
    “……怎么可能?”
    “很多人在婴儿时期就被杀了。”卡欧菈指着那些文件:“首页的这些名字,就是二十多年前,也就是你们出生的那几年,塞万唯尔脑波异常的婴儿名单。”
    “原来我脑波异常?”十字基督看起来表情相当为难。
    “那,为什么妳会有这份文件。”伏燹基督追问。
    “我的父亲当年被赛亚克里尔收买,将科管局多年来做的研究复制给赛亚克里尔,但是十一年前,父亲又从赛亚克里尔逃回塞万唯尔,偷走他们很多关于脑波的研究报告,也包括“清扫计画”文件的正本。”
    “计画的名字取的不好。”
    卡欧菈没理会十字毫无意义的发言,继续说:“才刚逃回塞万唯尔,父亲就把所有文件烧毁。又不到一年,他被赛亚克里尔派出的杀手暗杀。当时残存下来的,只有一份并不完整的名录。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份,是我和赛亚克里尔的五荒左垣拿来的副本。”
    听到这名字,伏燹瞇细眼睛。
    “妳认识他?”
    “不熟,但已有办法讨到名录,虽然不是很齐全,因为这只收录大约二十七年前至二十年前的名单。”
    伏燹又看着卡欧菈:“所以这份文件记载的,就是“脑波异常的人”,而这些人又是赛亚克里尔亟欲杀掉的,简单来说,这是一份死亡名单?”
    “正解,你们这些漏网之鱼。”
    卡欧菈的嘲笑很露骨。
    “……上面没有万灵的名字。”十字基督又检查了这一百七十多个名字,并无看到西铎克·伏尔纳,当然,也没看到蓝肯·别林。
    “或许是因为没有特殊脑波,或者,虽然拥有特殊脑波,却没有被检测出来。”卡欧菈说:“这种人最幸运了,对吧。”
    “上面没有格丝提·袭拉斯特,却出现古榭尔·袭拉斯特,这又代表什么?”
    “古榭尔?妳不是叫做格丝提吗?”
    “古榭尔是我真正的名字。”伏燹说:“我出生在兆洲,后来被一对严洲的夫妻收养,他们的女儿叫做格丝提。但是有一次发生车祸,我的养父母死了,大家以为古榭尔也死了,我则用格丝提的名字继续活下来。”
    卡欧菈拿了那叠文件中关于伏燹的几页资料,稍微阅读后找到一行字,指给伏燹看:“妳看这里,上面记载他们如何杀死古榭尔。二零零七年五月四日,制造车祸现场暗杀古榭尔·袭拉斯特与她的养父母。”
    听到这句话,伏燹基督突然沉默。
    “这样懂了吗?他们要杀古榭尔,所以干脆把古榭尔的养父母一起杀了。如果那对夫妻没认领古榭尔的话──”
    “卡欧菈!”十字吼住卡欧菈,要她不要继续往下说。
    “怎么,你们这么脆弱的吗?”卡欧菈嗤笑道:“知道真相也是一种幸福,难道一直被蒙在鼓里,心里会比较好过?”
    “……妳说的对。”伏燹基督恶狠狠的盯着卡欧菈:“照这样看来,是因为“古榭尔”拥有异常脑波,才会害死养父母?”
    “没错,赛亚克里尔相当嗜血哪。”
    十字基督也将关于他的纪录拿去看,他的部份的记录倒很简单,都是些废话和追踪资料,最后他在文件卷尾看到一个红色印记:
    ──无法清除。
    他指着那行字询问卡欧菈:“这是什么意思?”
    卡欧菈只瞄了一眼,并没有细看,因为那个印章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无法清除,意思是有人在后面保护你,赛亚克里尔人无法下手杀害。”卡欧菈回答:“上面没有写出保护者的姓名,不过你有一个很安全的后盾,是吧。”
    十字皱眉,然后想起他的父亲。
    晓星基督看到地下室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接着走出十字、伏燹和派翠丝。他看看表,六点四十三分。
    “哈啰,这个给你。”伏燹基督走近车子,从怀中一叠纸中,抽了其中几张给晓星:“收好啊。”
    “这是什么?”
    “你也拥有异常脑波,这是报告,我们都是漏网之鱼,原本应该被赛亚克里尔除掉的。这份是赛亚克里尔追踪我们的文件,我没有看过内容,你自己留着吧。”
    晓星还是没听明白,但十字已开门上车,伏燹则坐到助手席上。
    “接着要回去了?”
    后座的十字对晓星提议:“我们去Tombe玩。”
    “我没意见。妳要去吗?”晓星基督熄灭嘴里的烟,发动引擎,并一面问伏燹。
    “先送我回各各他睡觉,我可没兴趣打扰你们去酒吧钓女人。其他人的文件也给我,让我先带回去给他们看。”
    “什么钓女人,只是喝酒而已啊。”十字基督无辜地反驳。
    “反正我要回家睡觉啦。不对,我现在就要睡了,到各各他再叫醒我。”
    “是是是──”
    伏燹基督拉好安全带,便伏在窗边闭上眼睛。
    下午七点多,六荒右权和五荒左垣离开“棕色”,他们骑着重型机车回到五荒居住的公寓附近,先后下车。
    “……真的很想直接杀掉这些跟踪者,这样我们就不用这么麻烦。”
    “不行啊。”五荒左垣微笑:“这么做只会让内阁总长更有借口打压我们。虽然他迟早要被除掉,至少他现在还是赛亚克里尔权力最大的人。”
    “算了,回去吧。”
    六荒右权同五荒左垣穿过公寓后门,回到五荒的屋子内。她进五荒的房间换回自己的军装,将长发绑起来。
    “妳果然是我看过最适合长靴的女人。”五荒左垣靠在墙上,看六荒套上那双军靴,然后拉紧鞋绳,固定好松紧。
    “和妳交手的血基督,也是个少见的美女。”五荒左垣又说:“她应该很适合一袭血红色长裙。不对,她适合的不是那套衣服,而是鲜血淋漓的最真实色彩。”
    “只见过一面,你已有了主意啊。”
    “妳没感觉吗?”五荒左垣淡淡地扬起嘴角:“那女人的眼神,带有一种桀傲不逊,还有一种随时随地都会崩溃的脆弱情绪。那对模糊彷徨的眼睛,一点也不相信自己真实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没兴趣攻击别人的痛楚。”六荒右权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习惯正正当当的打倒对方。”
    “不,我没有分化各各他的意思。”五荒回答:“只是,这女人让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我要走了。”
    “我送妳下楼吧。”
    那一天,十字和晓星回家的时间相当晚,严格说起来已是十二号凌晨三点多。各各他的灯都由女仆熄灭了,十字和晓星是拿自己的钥匙开门回家,然后两人互道晚安,回房休息。
    全各各他的房间,灯还亮着的只剩下圣子书房。她将一份文件归档,抽出另一份名单浏览名条。上面都是塞万唯尔议员的名字,若熟悉塞万唯尔政治,就会发现这些名条都有个共同特点──反战派。
    她拿支钢笔,用嘴将笔盖咬开,在上面圈选几个名字,并且画上删除的记号。之后,圣子将名条放在待处理文件的最上方,阖上钢笔,将椅子往后推。
    圣子把今天晚上,伏燹回来时交给她的几张纸拿起来阅读,寻找一些对她来说有意义的字眼。她翻了翻,然后在最后一页,找到一个醒目的印章,还有一行用蓝笔写下的,十分潦草的句子。
    看到这里,圣子基督错愕,坐在位子上动也不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晓星基督房间的灯也被打开。到此为止各各他还很宁静,没有任何人察觉不对劲。十分钟后,伏燹基督从床上转醒,她转头看着时钟,又盯着天花板,心里思考着:这是她第一次睡不到十二个小时就自动醒来。
    她爬下床,发现自己又满身是汗。伏燹基督每次睡觉醒来都会这样,这也是为什么她习惯睡醒以后先洗过澡才出房间的原因。但今天她却不想马上洗澡,而是开了房间的门,想到餐厅去拿杯水喝。
    她沿着阒黑的走廊往南楼去,虽然没有开灯,伏燹基督却清楚知道这里的地势,她迅速下楼然后穿过西楼,来到厨房门口。她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想要开灯,突然她看到晓星基督站在冰箱之前。
    “吓,你在这里?”
    晓星基督一语不发,只是冷冷的转头盯着伏燹。即使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伏燹察觉他相当不对劲。
    “……你怎么了?”
    晓星基督的表情阴沉的可怕,伏燹愣了愣。但转瞬间,刚才的怪异感觉竟灰飞烟灭,晓星基督剎那恢复正常,露出笑容:“抱歉,妳刚刚说什么?”
    伏燹错愕,站在原地盯着晓星。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客厅,以及客厅旁边一大片面向外花园的落地窗。月光从窗外斜斜地宣泄进来,而晓星身后也有两扇窗户。这些窗户所带来的晕黄色光芒就像是把他们两人包围起来似的,那种应该是熟悉却又陌生的颜色陡然让伏燹有些害怕。
    “……你来拿啤酒的?”
    “嗯。”晓星亮了亮手上的啤酒罐,然后问:“怎么这次睡这么少。”
    “我不知道。”伏燹基督摇摇头,一方面也是想甩开眼前晓星给人的违和感。她绕过晓星的身体,想要拿水杯倒水,然后看到晓星基督拿在另一只手上的几张纸。
    “这是什么?”
    伏燹伸手抓过来,晓星却粗暴的抢回去。这个动作让伏燹措手不及,她差点破口大骂。
    “喂,你到底怎么啦!”
    这句不满的怒吼让晓星基督察觉自己过度反应的动作。他心神不宁地开口道歉,但还是紧抓着那些纸张。
    “妳知道吗?原来我一直找错方向了。”
    “什么?”
    “我的父母被我害死,而我却不断的想从军方找出父亲的仇人。”
    晓星基督靠着流理台,声音沙哑地说。
    “……你在说什么。”
    “我总算明白了。赛亚克里尔想要除去拥有特异脑波的我,但是却只杀了我的父母……根本就没有什么仇人,害死父母的就是我自己。”
    听到这里,伏燹突然理解过来。晓星基督非常努力地想要压抑他愤怒的情绪,伏燹却还是可以清楚感觉他全身发抖。
    “借我看。”伏燹对晓星伸出手,要晓星把文件交给她。他犹豫一会儿后才递给伏燹,只见伏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盖了红色的印章:“无法清除”,然后又有个蓝原子笔把那个印章划掉,下面拉个箭头写:“除掉范达因·米赫尔”,箭头又往下拉,写上“失踪”,最后又重新盖“无法清除”的印章。
    “范达因·米赫尔是我父亲的名字。”
    “很棒的名字,一定是个优秀的军人。”伏燹基督由衷这么说着,抬起头,指着纸上那些符号:“是父母亲保护了你吧,所以你才能平安长大,让赛亚克里尔的凶手无法伤害你。”
    “他们早就知道的吗?”
    “无论如何,他们都在保护你。”伏燹基督将那份文件放在流理台上:“卡欧菈说的对,知道真相远比被蒙在鼓里幸福。我今天也才知道养父母的死,是我造成的。”
    晓星看着伏燹。
    “名单上有个名字,遥远到我自己都忘记了:古榭尔·袭拉斯特。如果当年我告诉警察的名字是古榭尔,那么现在我就不会站在这里。”她定定地看着晓星,眼神相当肯定:“从卡欧菈那里回来以后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没有责任。”
    晓星基督依旧沉默。
    “父母不是我们害死的,真正该死、真正的凶手是赛亚克里尔。别忘了,还有面对这些迫害,却无能为力的塞万唯尔政府。”
    “塞万唯尔也是帮凶吗?”
    “卡欧菈说,赛亚克里尔收买很多塞万唯尔高官,这种骯脏事情,自要算上他们一份。”她停顿几秒:“一百七十多个人名,我数过了,只有不到十个人逃过一劫,其他人都被杀死。而且,这份名单只包含大约七年之间的人名,并不是全部。”
    “总共被杀死的还有更多,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
    伏燹基督那双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晓星,望入他漂亮的淡绿色眼眸之内。
    “还记得在八荒制造的围墙之内,你跟我说过的话吧。”
    “每次回想那天的景象都会让我想哭,而且我发誓一定会报仇。”
    那天伏燹流泪告诉晓星这句话,晓星基督却回以她温柔的笑容。
    “我没有说我不想报仇。”
    他的语气很肯定,不容置疑,并且坚信自己必须如此。
    晓星当然没忘。他点点头。
    “所以,我要推翻这个政府,推翻赛亚克里尔,尽我所能地破坏这个世界的和平。”
    伏燹基督缓慢而清楚地告诉晓星。
    “这就是我的复仇。就算最后沦为地狱也没关系。我一定要让塞万唯尔、赛亚克里尔这两个名字,从此消失在历史上。”
    “……这么偏激?”
    晓星基督苦笑,但其实他知道,他的心中也如此渴望着。
    “被杀死和因此被连累的生命──我们必须给那些无数死亡名字一个等重量的交代。是因为两个国家的战争才会导致这一切,那么后果就必须由这两个国家承受。”
    “……既然如此,妳之后要拿什么政府来替代它们。”
    “政府?”伏燹冷笑:“那并不关我的事。我想看到的,只是让这块土地疯狂地燃烧起舞罢了。”
    听到这里,晓星基督又露出笑容,这次是赞同的微笑。
    有抹人影伫立在靠近厨房的走廊上,清楚听到伏燹与晓星的一字一句。她将手上的那叠纸张狠狠抱紧在胸前,双手都把文件表面弄皱了。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无法压抑激动不已的情绪。
    她能够理解伏燹所说的每一句话,并且如此认同伏燹的想法。她怨恨这个世界,怨恨将父亲、母亲、兄长们从身边带走的那场爆炸。她自然怨恨父亲的政敌,她不想让任何敌人好过,即使知道这人是她学长的父亲,她从未心软过。她知道自己时时刻刻都必须保持冷静,就像暗杀父亲政敌的那晚一样,不能让自己先乱了岔子,她必须比任何人都收妥情绪,比任何人都以更清楚的思路思考事情。但是当今天她从这份文件的末梢,看到一行小字的同时,整个人头一次因气愤而颤抖得不能自己。
    “暗杀曼凯尔·柯尔贺,唆使他的政敌行动。”
    “赛亚克里尔……”
    圣子基督从未这么气愤过。她并不知道自己比内心想象的还要痛恨这个国家。
    赛亚克里尔这五个字,几乎和夺去幸福画上等号。
    十一月十二日清晨,对赛亚克里尔这个国家来说实在不是普通的寒冷。五荒左垣从床上醒来时,只见外头大雪纷飞。
    吵醒他的是手机,他翻身接起,听到六荒的声音。
    “……莱霍,贾吉欧·菲斯有了奇怪的转变,你快回来。”
    “什么意思?”他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含糊不清,似乎脑子也没有很清楚。
    “艾勒薇斯·戴·德朗特告诉贾吉欧·菲斯关于他哥哥的死讯,然后他失控了。”
    听到这里,五荒左垣可以从六荒的语气中判断事情应该很严重。
    “艾勒薇斯已经出院了?”
    “你的手术很成功,能力也明显大有进步。”不过这不是重点,六荒又说:“总之你快点过来,目前四荒和我控制住他,但难保他不会又失控。”
    “相当有趣。”
    五荒左垣已经从床上起身,一面抓着手机,一面穿上长裤。
    “我十分钟内到。”
    “这么快?”
    “我不在家。”
    “好,那你快点。”
    他切断通话,听到床上有声音。那个昨夜陪他度过精采一夜的女人此时还未睡醒,揉着眼睛从被窝里看过来。
    “你要走了?”
    “对,临时有事。”
    “喔……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每个女人总喜欢这样问,五荒心想,然后给了对方微笑:“不一定,如果妳还会再去棕色,或许就能碰到。”
    “我懂了。不需要送你下楼?”女人一面这么问,光着身子下床来替自己倒杯水。
    五荒左垣扣上他衬衫的钮扣,并将女人的衣服丢给她:“不用。小心不要着凉,外面在下雪。”
    “谢谢,你真体贴。”女人咯咯笑着。五荒左垣又吻了她一遍,才匆忙抓过保暖的长大衣,离开女人住处。
    随行基督一早起床,才刚走到客厅,便看到影基督递给他一张纸。
    “早安啊,上面的名字是你要负责的。”
    “这是什么?”他问,接过来瞄了一眼,纸上只有一个名字和地址。
    “今天晚上要清除的议员。”影基督笑瞇瞇。
    “我懂了。”随行基督点头,然后转向厨房,从女仆手中接过一杯咖啡。此时身在客厅的十字扭开电视,打了个呵欠。
    “真是累死人。”十字基督伸懒腰:“昨天喝酒喝到太晚,今天早上差点爬不起来。”
    影基督没理他,接着看到血基督朝客厅走来,又把放在吧台上的另一张纸递给血基督:“这个是妳的任务,清扫上面的名字。”
    血基督也收下那张纸:“什么时候?”
    “圣子说今天晚上,七点左右动手就可以了。”
    “影,妳知道要消灭的总共有几人吗?”十字基督将电视转到早晨新闻台,回过头来询问。
    “嗯……圣子说六个。”
    “这么少?”
    “我也觉得奇怪。”影基督皱眉说:“一夜之间,圣子突然不想要促使塞万唯尔和赛亚克里尔开战了,这六个议员的名字,其中两位是主和派。从清除名单上看来,比较像制造塞万唯尔议会院的不安定。”
    虽然嘴上这么说,影基督隐约猜到圣子改变主意的原因。只是她没有说出口,倒是随行敏锐地提出。
    “……因为昨天的文件?”随行基督沉思一会儿后说:“我们的目的改变了?”
    “我没问过圣子,所以也不确定。”影基督道:“按照你的意思,是说圣子要把两个国家都拉下来摧毁?”
    “或许吧。”随行也不确定。
    “听起来也很不错,和原本的计画并未相差太远。”十字基督又转台,这次画面上播放的是卡通。
    影基督走开,替虎基督喂养两头狮子。那两头狮子从落地窗外一直往里面看,想进到屋子里。影基督打开窗户,牠们立刻奔走而入,绕在影基督脚边。
    “不可以喔,圣子说虎的病房要保持干净,所以你们不可以去。”
    两头狮子彷佛听得懂影基督叮咛,颇不甘心的对着北楼低吼。
    “再等几天吧,等虎状况好一点,她会立刻亲自来看你们。”
    电视萤幕播放的卡通上,出现一只模样邪恶、戴着黑色墨镜的松鼠拿机关枪扫射国会大厦,然后穿着警察制服的棕马和灰熊现身逮捕了松鼠,将牠拖上牢车。可是松鼠因着一头看来颇为奸诈的水牛帮助,成功越狱,接着是一连串夸张滑稽的警匪追逐战。
    “……你怎么看这种降低智商的东西?”血基督被卡通又高又尖的配音和无厘头的闪动画面弄得很不高兴,她从十字手上抢过遥控器,转到下一台,是新闻,然后血基督又很快转开,最后落在电影台。那是一部浪漫喜剧,其实没人想看。
    “哈哈,没有节目好看吧。”十字基督又笑着夺回遥控器:“最近几天的新闻都是关于方舟的报导,要不然就是议会院议员动粗的消息。我转卡通不是没有原因的。”
    电视画面又跳回松鼠、水牛和马警察、灰熊警察的追逐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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