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的眼泪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她跑过去扯着护士的袖子叫她们停下,一声一声地求,护士们面露难色,可迫于上面的命令只好无视她,偌大的病房里面,那女孩哭得无比伤心绝望,听得在场的每个人心脏都颤抖起来。
江盈顺着楼梯上来,看到了病房里的那一幕。
的确是挺撕心的画面,她静静地看,想象着如果顾云轩知道这些事情,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她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悲天悯人,只是隔着几步的距离静静观望,一言不发。
“顾伯母。”江盈轻轻地开口。
顾妈妈冷眼看着里面的一切,望见她,神情也是淡淡的:“恩。你也在这。”
江盈笑,不答话。
顾妈妈继续道:“还是当初你比较懂事,我说过让你不要耽误云轩的前程,你果真是退得远远的,可这个小姑娘就难缠多了,我没想过要这样,只是云轩的事情闹得我心烦,顾家和媒体都已经准备好了报道,我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别扭什么。”
江盈看着远处的那个女孩,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种悲痛,无能为力的悲痛,人的生命是那么脆弱的一件事,她不懂为什么,身边这个高贵典雅的女人,会忍心将两个相互依赖生存着的两个人逼迫到如此的境地,她安静着心痛,却不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伯母,我跟她,不一样。”江盈轻轻地说道,“如果能交换的话,我倒宁愿,我是她……”
顾妈妈的眼神很诡异地扫过来。
江盈却不再说什么了。所谓的爱与悲痛,生来就是相连的,她当初迫于压力,没有继续悱恻顾云轩,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她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赢得他毫无保留的爱,所以即使结果这么痛,在她江盈看来也是值得的。
她也希望,被爱着,哪怕痛一点,无所谓。
苏容容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面试。
手机是调成振动的,能听到轻微的声音,彼时面试已经进行到第二轮,以大比例的幅度刷下很多,竞争有变得有些残酷,可碰巧是她喜欢的工作,苏容容倒也坦然。
“苏小姐,我们在问你问题,请问你在听什么?”面试官是个同样美艳媚气的女子,同类相斥,两个美女之间的眼神都带着火花,不过,是带刺的火花。
苏容容最初的热情,被扫的一干二净。
她清冷的眸扫过一边,知道手机已经震了很多次,开口道:“没听清,你再问一次吧。”
顿时,面试官美女脸上一阵冰冷。
“之前在界闻,做得还算不错,为什么会被辞退?”
“我说过,是我炒了主编。”
“你挺骄傲的是吗?如果不能处理好上下级的关系,恐怕在哪里工作,都是坎坷不断。”
“你在说你自己么?”苏容容抬眸,妩媚的小脸冷淡如冰。
面试官美女一怒,一拍桌子:“你说什么?”
“我接个电话。”苏容容蹙眉,起身,没心思再耗费下去。
震动这么久,想必是急事。
“喂?”她走出去接电话,刚刚说出一个字,对面那个小丫头就哽咽着哭了出来:“容容,帮帮我吧……”
苏容容抬起眸,心脏陡然收紧了一点。
苏家的司机是一个小时后赶过来的,苏容容迎着风走下台阶,转身对着后面的人道:“慢一点,先到车上再说。”
她说完就扭脸,不去看那个满脸都是泪痕的小丫头,也不去看被司机扶着的奶奶。
刚刚从面试现场赶到医院的时候,在急诊科旁边的输液室,看到他们两个缩在一张靠椅上,手拉着手,奶奶躺着,侧脸很憔悴,而小猫在旁边愣愣地看,拿小手去拨她半白的头发,只是轻轻一拨奶奶就醒了,小猫就凑过去,靠在奶奶颈窝里躺下去。
想起那一幕,苏容容心里一阵一阵地酸痛。
就近的医院,一家一家问过去,苏容容的高跟鞋在光洁的医院地板上敲得很落寞。
所谓生死,病痛,哀伤,在这种氛围里酝酿成一种冷漠的色调。
再加上金钱与利益,就变得令人骨寒起来。
住院处。
苏容容死死捏着那一张纸,小脸上满是冰冷:“为什么不收?”
对方神情有点歉然,口刎却依旧笃定:“对不起,小姐。”
“我问你,为什么不收?”她一字一顿,“给我理由,我至少要知道,你为什么对不起我。”
对方静静扫过一眼刚刚传真过来的文件,抬眸:“小姐,你手上的这位病人在上一家医院的欠账都没有结清,我们医院应该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一下,不是吗?”
“不要跟我提利益……”苏容容小脸有点苍白,眼睛很亮,很有杀伤力,“如果你要一份清清白白的病人底案,我一个小时内就可以搞定,你只需要跟我说,顾家给了你们什么压力?只是一个病人,犯得着他们赶尽杀绝吗?”
对方脸色未变,沉稳道:“小姐,既然你知道,又为什么来问我?”
“那你知不知道那是一条人命!”苏容容一拍桌台,气得浑身发抖。
“小姐,后面还有人在排队,请谅解。”对方淡淡垂下眉眼,“下一个。”
身后的病人家属很彪悍,强壮的体型,一下子就把苏容容挤到了旁边。
熙熙攘攘的人,有点喧闹。
苏容容只觉得冷,眼底有点泛起微微的潮湿。
她知道的,这种事情,在这座城市里已经不算稀奇,她得到的对待也不算是最差,没有到绝境,也没有太过悲愤,只是有那么一股凉气,顺着脚底蔓延到了全身,直到整颗心都凉得没有温度,再也暖不起来。
很多的时候,她追求独立,想要自由地生活,不想跟家庭的权势扯上半点关系,可她是知道的,如果某一天有意外出现,就算整片天空都塌陷下来,她还是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躲,可以藏,可以栖息在里面保护着自己,不动不移,温暖如椿。
可是小猫不能。
那个小姑娘,那个从她一开始遇到,就坚强悠哉,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没有半点的退路。
她可以帮她,从各个方面,帮她解决一切的问题。
可是现在,她却有点不敢走出去。因为就算她给她再多的帮助和怜悯,都没办法那种伤害,那种被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脚下,用若无其事的言语来摧毁她最基本生存底线的伤害。有些事情,发生了,她心里就被撕出一个洞,谁都补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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