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前尘往事·学霸王爷求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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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弟,你真的要去找那季承晏?”
英武的少年一身劲装,将牵着小翼遥、挎着书包就要往外走的灵均牢牢挡在了丞相府的门里。【阅读..】
灵均眯起眼看杜毓,这一幕何其熟悉,来凡界半年不到,他已被这个少年拦了两回,两回都是为了季承晏。
这杜毓莫不是他追夫道路上的一个克星?
“毓哥,劳您让开,我要按时去上课。另外,安阳王毕竟是皇室子弟,他的名讳怕不是你能直呼的。”灵均语气冰冷。
杜毓震惊地看向灵均,完全没有料到他看似单纯的安弟竟也会有这样不客气的时候。
踌躇片刻,杜毓还是扬起一双黑亮的眼睛,不死心道:“安弟,你是我丞相府里的人,爹一向与安阳王不睦,你如今又与安阳王交好,究竟是倚靠哪边?”
灵均皱眉看杜毓期盼神色,沉默稍许,一把推开了杜毓,牵着小翼遥就跨出了门。
“我谁也不靠,我只靠我自己!”<script>s3();</script>
倔强的话音还在空气中徘徊不散,杜毓心中一紧,怔怔望着灵均离去的方向出神。
“小安哥哥,你今天很烦?”走在去往翰林院的路上,小翼遥怯怯地问灵均道。
灵均瞥一眼小翼遥粉雕玉琢的小脸,心里被杜毓挑起的火就泄了大半:
“没有。只是后悔自己当初太冲动,没有考虑周全。”
要不是自己当初急于要个凡人身份去接近季承晏、没有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好形势,怎么会去认杜明邦作义父,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推到了季承晏的对立面?
自己如今这身份,真是爱又爱不得,舍又舍不了,委实尴尬。
要不干脆和杜明邦断绝关系、与杜丞相一派划清界限?
嗯,这事可以在他中举封官后慢慢筹划……
这样想着,灵均已经不觉走到了翰林院的大门外。
通报过名姓,许是有季承晏早作交代,灵均带着小翼遥毫无障碍地就跨进了翰林院,在小吏的带领下一路向季承晏单独办公的云水阁行去。
一路上绿荫蔽路、花草蓊郁,夏蝉切切,阁外荷塘中不时飘来几缕青荷的幽香,倒是好个幽静所在。
从前跟踪季承晏,灵均早就对翰林院这个地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直击季承晏日常处理公务,灵均这还是第一次,当下就兴奋难名。
只见空间不大的云水阁内,数名翰林官员或坐或立,如众星拱月般围簇在季承晏身旁,神情严肃地互相争辩讨论着什么。
季承晏斜倚在竹榻上,依旧一身青色长衫,夏日单薄的衣料服帖地穿在他身上,劲窄的腰身在绸缎下若隐如现,单手撑头,清冷的双目半开半闭,似是在仔细听取各家意见,又似是超然物外、全不关己,微仰的瘦削下颌下,是一段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白皙脖颈。
威名响彻大周内外的安阳王季承晏其实从小便有神童之名,三岁能诵,七岁能造诣令当世大儒也深为拜服。
此刻年轻俊逸的他坐在这一众老脸如枯树皮、用年岁熬出一身好学识的翰林学士之中,不亚于星空皓月、鸡群孤鹤。
灵均在珠帘高挂的阁外望着里面这一幕动人美景,素来清凉无汗的神仙之体一阵燥热难耐。
小翼遥不满地扯了扯灵均的手,却没能换来灵均一个垂青。
“哼,**!”小翼遥小声嘟哝道。
“王爷,杜府小公子来了。”那引路小吏在阁外恭身通报道。
阁中立刻噤声,一道道犀利的视线向灵均射来,灵均不自在地承接着这些目光中的揶揄或轻蔑。
季承晏微阖的双目也渐渐睁了开来:“各位大人先请散去,今日所议容本王再考虑一二。”
阁中众人遂纷纷告辞而去,那引路小吏也矮身退下了。
云水阁内外,一瞬间便只剩下了牵着小翼遥的灵均和季承晏这三人。
难得能与季承晏在这样少人的环境里相处,灵均莫名有些紧张,一双清亮的眸子只傻傻盯着榻上那如玉之人说不出只言片语。
季承晏扫一眼灵均身后的小翼遥,复又将清冷的目光投回灵均身上,悠悠道:“你进来。”
言下之意是,你带来的这小屁孩儿哪儿凉快哪儿玩去,不得入内。
灵均估摸着季承晏是不喜欢小孩子吵闹,想到自己难得能与季承晏单独相处,便只好将为难的目光落在小翼遥身上。
小翼遥一口小银牙差点咬碎在嘴里:好你个面瘫脸,你等着!等本尊长大了,有你好看的!
小家伙这么愤愤地想着,便扭着小身子一步三挪地向着不远处的荷塘边踱去,蹲在塘边大树荫下一边凉快地自己呆着,一边恨恨地望着阁外他那漂亮的小安哥哥欢天喜地地飞进了阁内。
魔气不受控制地丝丝外泄,摄得荷塘中的游曳的鲤鱼也深深潜入了塘底不敢冒头。
“你去那里坐着。”季承晏见灵均入内,便起身指着一处道。
灵均顺着季承晏纤长的手指看去,是一处安放在窗下的桌椅。
只见这梨花木的桌上文房四宝俱全,几册书籍整齐地码放一旁,一本半开的书躺在其上,书旁青玉笔搁上还架着支墨迹未干的毛笔,桌前放着青玉垫的木椅微侧,一看便是季承晏自己日常办公之处。
灵均在那桌旁落座,恍惚感到那沁凉的青玉座垫上还带着季承晏的体温,白皙的耳根处悄悄泛上几丝绯红。
抬目一望,正见桌前那半开的轩窗对着阁外袅袅荷塘,一片清新粉白映入眼帘,让灵均不由地胸怀大敞。
我家阿晏品味不俗。
灵均在心中又给季承晏加了一分。
伸手去合那桌上的书,待看清那书上文字,灵均却惊叫一声:“咦?”
季承晏走来,在灵均身旁站定,龙涎香气便伴着清新的荷香袭来。
灵均神思不由又是一恍。
“这书有何不妥?”季承晏清冷的声音幽幽落下。
灵均白皙的脸上一阵轻红,压下雀跃心跳道:“这书上的字……我认识。”
这书上被季承晏用朱笔圈了一个又一个、用小楷批注详细的那些个大字,不正是他们天界通用的上古篆字嘛!
“哦?”季承晏微扬的尾音流露出他对灵均之语的怀疑。
仿佛是他乡遇故友、久旱逢甘霖,在凡界里被楷字折磨得蔫头耷脑的灵均当下便自信心爆棚,纤白的手指指着书上那些字便唾沫横飞地一个一个辨认了起来:
“这是奉。”
“这是交。”
“这个、这个,这个是龚!”
……
“哎呀呀,这不是最常见的农字吗?王爷,这到底是什么书,怎的竟列出这些个常见的字,彼此之间却没有任何联系?这是要猜谜吗?”
一个字一个字辨认到最后,灵均也兴致寥寥起来,这些字实在是凑不出任何实际的意义,像极了一本只供识记的篆字启蒙书,阿晏一个王爷,怎么会看这么低级的书?
但灵均不知道的是,正如他看不懂凡界的楷字一样,经历了数百年变迁的凡界中人如季承晏者,也是没几个能看懂这种上古篆书的。
季承晏这两年来在翰林院的主要工作除了完善科举制度外,便是每日雷打不动地同其他翰林学士们共同辨认、整理这些散见于各地出土青铜器上的铭文篆字。
季承晏听着眼前这人眉飞色舞地指认着当世难解的深奥古字,眉头愈发深凝,长手一伸,便抽去了灵均手上的书。
“写来。”浅黄的宣纸铺开,一支沾了墨的毛笔便伴着季承晏简洁的话语递上。
灵均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季承晏这是要自己把方才指认出的那些字一一默写出来。
疑惑地接过笔,灵均信手便在纸上书写开来。
古拙的篆字渐渐填满空白的宣纸,季承晏清冷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幽光。
待纸上还留有小半页空白时,季承晏突然道:
“再用楷字写‘苟不教,性乃迁’这一句。”
灵均方才还肆意书写的手一顿,心中哀嚎乍起:好不容易能在阿晏面前露一手,怎么就还是跟“狗不叫”过不去了呢?
季承晏见灵均抓耳挠腮半晌就是不动笔书写,便问:“为何不写?”
“不会。”灵均搁下笔,抬起一双委屈的眼,老老实实答道。
季承晏心中便有了些确定,又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册卷轴,展开来找到一处,指着帛书上一段篆书写就的文字便对灵均道:
“读来听听。”
灵均不疑有他,接过卷轴一看文字简单,便朗声读道:
“东海有金龙,为龙族之首,其麟可铸通天神剑,其须可比人参功效,其肉可治百病,其心可愈顽疾……”
灵均一读完,季承晏清冷的眼中便亮起了一星光芒,点头道:
“果然。”
灵均一张俊脸却瞬间煞白,翻过卷轴背面一看,只见卷头处上书“四海异兽大观”六字篆书。
“王爷,请问这卷轴您是从何处得来?”灵均尽量平静道。
季承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灵均手中拿过卷轴,重新捆好放回书架上后,这才转过身来盯着灵均悠悠道:
“一名道人所赠。”
灵均脑海中突地就迸出了那个下巴上一撇山羊胡的阴狠道人,心头随即涌上一股浓浓的不安。
见灵均面色不佳,季承晏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直接把一摞小山样高的书籍甩在了灵均面前。
“从今日起,我便教你认字。”季承晏修长的指节轻扣桌面,盯着灵均的清冷俊目似一潭深泓,片刻,又补充两个字道,“楷字。”
灵均颤抖地翻开最上面的那本书,密密麻麻的楷字便铺天盖地而来。
“王爷,我可不可以……”灵均试图抗争一二。
“不可以。”季承晏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啊——吾命休矣!”灵均一声哀嚎,匍匐在桌。
学霸王爷,求放过啊!
季承晏冷清的俊目中划过一丝笑意,稍纵即逝。
看清爽的就到
七十九 前尘往事·看西湖月满东浙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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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辰时三刻准时踏进云水阁后,灵均便一直在书桌前与凡界的“一”、“二”、“人”、“大”这些基础楷字作斗争。【..】
幸好凡界的楷字本就是由篆字演化而来,灵均掌握了规律后,动用神识快速浏览所有书籍,竟是不到三个时辰便已认完了所有基础楷字,阅读凡界书籍已经毫无压力。
桌侧坐着的季承晏看着灵均的清冷双目中便有了一丝难得的惊讶。
灵均袖手往椅背上一靠,心中不无得意地想道:颤抖吧凡人,本太子的神童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然而灵均忘了,若排除掉他可一息万字、过目成诵的神识之能外,单凭凡人之智便能博览群书、倒背如流,甚至都能无师自通地辨认古篆字的季承晏其实更高一筹。
但灵均会承认吗?他显然不会承认。
在未来媳妇儿面前,他一堂堂金龙族的汉子也是要面子的好伐?
隐去眼中的惊讶赞许,季承晏起身将书籍全部收归入书架,一双俊目便看着灵均道:
“明日再来。”
灵均看着眼前这清俊无双之人,突然就后悔自己逞什么能、学那么快作甚。来了这云水阁小半日,他可是连媳妇儿的一只小手指都没摸到一下呢。
扭头看看阁外小翼遥蹲着的方向,早已空空荡荡。
看来是受不了无聊,自己化了形溜出去玩儿了。
嗯,很好。这样他勾搭阿晏时就没有污染幼儿这一项顾虑了。
天时地利人一合,灵均立刻就涎着一张脸冲季承晏问道:“王爷您不回府吗?”
意思再明白不过:王爷你要是回府的话,捎我一程呗。
空间狭小的马车诶,晃来晃去很刺激的诶,灵均少儿不宜的脑袋里就开始解锁那些“图画”教材上的姿势。
季承晏目不斜视地又摊开一个册子道:“近来公务较多,中午不回府。”
灵均鼓气再战:“都过了午时了,王爷您不饿?”
话外音再明显不过:王爷你别这么小气,留我吃一顿午饭嘛。
“不饿。”季承晏刚高冷地一口否决,肚子便适时地“咕叽”叫了一声。
灵均和季承晏二人面面相觑。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灵均微颤的双肩出卖了主人此时拼命隐忍住的爆笑。
“来人。”季承晏向来清冷的脸上裂开一丝痕,仰头冲阁外便是一声高呼。
“王爷有何吩咐?”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小杂役蹬蹬蹬跑至阁外,恭身问道。
“传午膳。”季承晏面色略黑道,望一眼灵均湿漉漉的哀求眼神,便又补充了一句,“两人份。”
灵均一双小鹿眼瞬间便又弯成了两道月牙,如星般璀璨的欢快笑意闪得季承晏眼前不由一花。
微眯起双眼,季承晏开始在心内无声反思总结:
先是主动去接近身为杜明邦一派的他、让他入云水阁单独上课;接着就是让他坐自己的椅子、用自己的纸笔书籍;现在又允许他和不习惯与人同桌饮食的自己共进午餐……
埋首翻阅册子,季承晏决定不再去看眼前这个一而再再而三让自己破例的小混蛋。
灵均见季承晏不理自己,便将自己坐着的椅子往前一靠,涎着一张脸凑近季承晏就讨好道:
“王爷,您这是在看什么?”
清新的体香袭来,季承晏心湖一漾,复又归于平静。
不动声色地与身边这个快要黏在自己身上的妍丽少年拉开些距离,季承晏依旧冷着一把嗓音道:
“各地贡院选送来的试场门联。”
说完,季承晏又在心中无声反思总结:又破例向旁人解释自己行径了。
灵均见季承晏回应自己,当即便又笑逐颜开地将自己坐着的椅子往季承晏处又拽了拽,脑袋往册页前一伸,半截身子就直接隔着单薄的衣料擦过季承晏胸膛,清香温热,是少年人特有的青春朝气。
季承晏的下腹处便莫名升起一股燥热。
向后靠了靠,季承晏略显僵硬地与灵均保持着一小截恰到好处的距离。
兴奋的灵均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季承晏的不自在,纤白的手指指住册上一处便道:
“这副写得好!”
季承晏看去,正是杭州贡院选送来审核的门联:
“下笔千言,正桂子香时,槐花黄后;出门一笑,看西湖月满,东浙潮来。”
季承晏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副门联切合考生心理、心境开阔,确实不错,但他嘴上还是那副冰冷冷的语调:
“尚可。”
灵均毫不介意季承晏的冷淡,扬起一双星星眼便盯着季承晏笑呵呵问道:
“王爷,这西湖是在哪里呀?”
灵均虽为龙族太子、水族权贵,但在龙宫里一向被母后娇宠惯了,历代龙族都要熟记的水族辖地分布也只是大致看了一眼便作罢,虽有听说这西湖风景不错,但他还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里。
季承晏看向灵均的眼神便又有了些看白痴的意味,但他修养良好,也只是淡淡回道:
“杭州。”
“杭州啊!是不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那个杭州?”灵均闻言双眼便又是一亮,直把季承晏恍得有些怔忪。
“嗯。”季承晏吭了一声算是回答。
“王爷,那里是不是有桂花糕,是不是有油酥饼,是不是有棒棒鸡?”灵均亮着一双星星眼一连串地发问,口水已经控制不住地漫出了嫣红的唇,“滴答”一声,一粒小小银色涎珠敲在了季承晏洁白不染一丝尘垢的手背上。
灵均的星星眼对上季承晏微眯
起的危险俊目就是一愣。
“你想吃?”季承晏一字一字吐出来的话带着不明意味的情绪。
“呵呵、呵呵,我就是太饿了,一时忘情、一时忘情……”灵均忙掏出锦帕捧起季承晏沾了自己口水的右手就是一通擦拭,细腻的触感一贴指腹,灵均初时还动机单纯地揩手便变成了居心叵测的揩油。
嗯,媳妇儿的手好滑、好嫩~
阿晏不是练剑的吗,怎的手也能这么滑?不知道他身上其他地方滑不滑?好想现在就摸摸~~
灵均细细抚摸着季承晏的手,笑得像个老色鬼。
少年温热的体温透过柔软的指腹传来,季承晏猛地从那柔滑纤手中抽出右手往身后一藏,对上少年不甘的委屈眼神,张张嘴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素来古井无波的自己早已气息紊乱得说不出确切话语。
“王爷,午膳到了。”阁外送饭的杂役适时出现,拯救了此刻心潮难平的季承晏。
“吃饭!”季承晏合上册子,将其往桌上一甩,“哗”地一起身,便将原先半个人都撑在自己身上的灵均格了开去。
在坐床一侧坐下,灵均便又乐呵呵地飞来在另一侧坐下,床上摆了午膳的矮几刚好将两人隔开。
灵均笑眯眯的眼一扫几上饭菜便霎时耷拉了:<script>s3();</script>
“王爷,您很爱吃辣吗?”
水煮肉片、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香辣虾……他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家看上去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的媳妇儿这么重口?
一向口味清淡的自己究竟要不要、要不要舍命陪媳妇儿?
季承晏一挑眉,瞥一眼面色为难的灵均,扭头便对阁外守着的杂役吩咐道:
“再做两道清淡的菜来。”
一道糖醋排骨、一道冬瓜汤便很快摆上几来。
季承晏掏出怀中方帕,仔仔细细地把自己面前的银筷揩拭干净,又取过灵均面前银筷揩拭一遍。
一气呵成的动作连季承晏自己都不由微微一愣——自己什么时候,也会主动帮人擦筷子了?
默默地在心中反思总结一次。
灵均却是喜笑颜开,越看自家这宝贝媳妇儿越是喜欢——好体贴、好温柔、好贤惠,真不愧是他选中的人!
端着饭碗的季承晏被灵均盯得不自在,手中银筷一敲几上菜碗,道:
“专心吃饭。”
灵均立刻听话地大口大口地开始扒饭,呜呜呜,跟媳妇儿一起吃的饭怎么这么香?好香好香好好吃!
季承晏见眼前少年狼吞虎咽的吃相,浅浅一笑,自己也不由比平时多用了半碗饭。
“好吃?”季承晏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饭菜,悠悠问眼前在桌上运筷如飞的艳美少年。
问完,季承晏心里立刻就又一次咬牙切齿地反思总结:食不言……这是他第六次为这小子破例。
真是个……小混蛋。
“好吃好吃!跟王爷一起吃饭,吃什么都好吃!”灵均傻乎乎地连连点头,喝着汤的嘴开合不停,险些把自己给呛着。
季承晏面上岿然不动,心里却莫名生出一丝愉悦,这丝莫名的愉悦在心里这么一转悠,他接下来说的话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你若这么喜欢吃,待你中举后便随我去杭州小游。”
一语既出,灵均和季承晏自己都愣了一愣。
片刻,大大的笑容在灵均艳丽无双的面容上缓缓绽放。
季承晏则在心底再一次痛定思痛地反思总结:自己今日这到底是第几次为这小混蛋破例了?真是……
然而对上灵均那笑意遮都遮不住的弯弯眼,季承晏突然又觉得,自己这么破例似乎也不错。
他今日的脑子或许是有点儿不对劲。
“王爷,那你可要说话算话!等我考了状元,你就要带我去杭州逛西湖、吃好吃的!”灵均放下碗筷,昂头道,语气里带着丝显而易见的撒娇亲热。
“一言为定。”季承晏看着眼前少年那灵动双眼中闪耀着银河般璀璨光芒,眼角也不觉染上一点笑意。
和这小混蛋一起看那西湖月满、东浙潮来,想来也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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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前尘往事·情敌二号猝不及防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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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阴凉的云水阁中,灵均捧着本书,正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高声诵读着。【全文字阅读..】
季承晏则在一旁竹榻上假寐,修长的手中堪堪握着一本尚未读完的书。
灵均偷偷瞥去一眼,见季承晏似乎睡得深沉,便一边流利地背诵着书中内容,一边拿目光光明正大地去欣赏这一副难得一见的美人午睡图。
云水阁中跟着季承晏这位便宜师父学习半月有余,灵均在头三日就已将那些考试必背的经籍书文倒背如流,却一直对季承晏隐瞒进度。除了怕季承晏怀疑自己是异类外,更大的原因却是他存了一份要跟季承晏再尽可能多相处一些时日的小心思。
因此灵均参考了凡人小胖的智力,“循序渐进”地学习着各类知识,将自己每日学习的成果以一种“合理”的进度恰到好处地展示给季承晏看,成功地骗过了慧眼如炬的季承晏。
季承晏已经在心中默默给灵均的资质评了个级:中下之智。
不知灵均要是知道了他参考小胖智力呈现出来的学习状态落在季承晏眼里竟是这样的评价,又该怎样欲哭无泪?
然而此时的灵均却是分外愉悦地来回扫视着熟睡中的季承晏,炙热的目光如火舌般舔在他的身上。
季承晏浑然不觉,翻了个身,背朝着灵均继续睡着。
灵均火热的目光又开始舔舐季承晏劲瘦流畅的腰身,还有那隐在青纱下似有若无的臀部曲线,嘴中的诵读声却越发流利嘹亮:
“……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诚,意诚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齐,家齐而後国治,国治而後天下平……”
阿晏的肩真宽,该比我还要宽上一些吧?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
哇偶,阿晏的腰怎么这么好看?常年练剑之人,腰身一定很有力吧?好想捏一捏……
“……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媳妇儿的翘臀……吸溜~不能流口水,仪态、仪态!
可是阿晏的身材真的好好啊……吸溜吸溜~~~
“大色魔。”
阁外被季承晏禁止入内的小翼遥愤愤地望着灵均边假意背书边在季承晏身上以目光意淫的可耻行径,心中恨恨骂道。
但奈何他小安哥哥是顶着个拜师学习的正经名头跟季承晏独处一室,不出什么不好,虽心知小安哥哥志绝不在读书上,却也只能干瞪眼无计可施。
再看看自己这一副孩童身躯,小翼遥如往常一般又狠狠咬了回牙,这才慢吞吞自去玩耍了。
听得阁外脚步声走远,季承晏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故意伸了个懒腰,季承晏从竹榻上坐起转身看向灵均。
灵均早已将脑袋转回书上,全神贯注地读着书上字句。
季承晏几不可察地一笑,便起身踱到灵均身旁问道:
“背的如何了?”
诱人的龙涎香气丝丝入鼻,灵均慌忙稳了稳心神,这才故意怯怯道:“还、还不太熟……”
其实他连那些历代大儒们写的笔记都给背的**不离十了。
“哦?”季承晏清冷的嗓音拉长,“方才本王听你背得甚是流利,怎么现在又不太熟练了?”
灵均一听,就知道自己刚刚趁他熟睡偷窥的事被发现了,脑袋顿时埋进书里,大眼睛滴溜溜转开始思索如何应对。
阿晏啊,你是睡觉还开了天眼吗?怎的连我看你几眼都能知道啊?
其实这真不能怪季承晏,如季承晏这样的习武之人,睡觉时还保留着警惕感应四周动静本就是常态,更何况像灵均那样火辣辣毫不掩饰的视线,哪怕是个不懂武功的平凡人也能被生生盯醒好吗?
“给你个机会,好好背来。”季承晏抽出灵均手中书籍,重新躺回竹榻上,也不翻书,就这么用一双清冷的俊眼盯着桌前的灵均。
灵均叹出一口老气,起身站到季承晏面前,看一眼季承晏等待的目光,便开始一一背诵了起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静……”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季承晏清冷的双眼越来越专注地盯在灵均身上,这目光让灵均贪恋不已,不管不顾地就把原计划要几日后才背出来的文章一口气全给抖了出来: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公孙丑曰:‘《诗》曰:‘不素餐兮。’1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
越往下背季承晏看灵均的眼神就专注,季承晏越专注,灵均就越兴奋,不知不觉越背越快,越背越流利,只希望那一道清亮的目光能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师父师父,快夸我吧!
“好了。”季承晏突然的一声叫停让灵均预备再把《论语》给背出来的兴奋劲儿戛然而止。
“本王倒是小看了你。”季承晏微眯起双眼打量着灵均,幽幽道。
灵均这才惊觉自己把老底抖落得太畅快了。
季承晏看自己的眼神那根本不叫欣赏,那根本就是**裸的怀疑!
暗骂自己一声猪脑子,灵均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该怎样向季承晏解释自己的“突然开窍”,谁知季承晏却淡淡一句话就将此事揭过:
“明日来学作策论。”
说完,季承晏不再看他,转身去书架上取下一册简帛便摊开看了起来。
灵均见季承晏有逐人之意,也只好心有忐忑地小心告辞着退了。
待灵均唤上小翼遥走远后,云水阁中状似流连书册的青衫之人微微抬起了头,望向二人离去方向的清俊双眼中划过一抹厉光。
第二日来云水阁,季承晏却是丢给了灵均一本字帖,让他先好好练习楷字,说是写得一笔好字才算是打开了中举的大门。
灵均随手一翻那字帖,只见笔力雄浑、行笔沉稳老练,却不是他喜欢的笔意,便问季承晏:
“这是谁的书法?”
季承晏抬头见灵均兴趣缺缺,便挑眉反问:“王曦所书,不满意?”
灵均诚实地点点头。
季承晏扫去的目光里便有了些揶揄,但旋即又捧上了一小摞字帖任灵均挑选。
灵均左挑右捡,不是嫌这家太粗壮,就是嫌那家太孱弱,竟是没有一家书法得其垂青。
季承晏在一旁负手观望,清冷的眼里便有了些冷凝,灵均浑然不觉,待瞥见一本小册上的几笔清俊字迹,立刻双眼放光,捧着那本小册就凑到季承晏面前道:
“王爷,我要练这个人的字!”
季承晏一扫那小册,波澜不惊的面容上却有了片刻的滞涩。
灵均疑惑翻那小册的封页来看,却是季承晏自己写的一本读书小记,许是许久不曾翻阅,便被无意中夹到了这一堆字帖中。
阿晏的字……灵均看向季承晏的炯炯目光中写满期待。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季承晏眼中划过一丝冷漠的笑意。
灵均还来不及捕捉这隐晦的笑意,便见面前递上另一本薄册。
“既要习本王的字,从今天起便不准有半点懈怠。”季承晏刚一说完,灵均就一声欢呼,抢过薄册摊在桌上,抓过纸笔就开始有模有样地临摹起来。
不出片刻,原本空白的宣纸上便已快被一个个大字挤满。
季承晏上前一看,真是……说狗 爬都算是抬举这字了。
“你有篆书功底在,当需借鉴。”季承晏一声轻叹,握住灵均执笔的右手便开始一笔一画地教授起来。
“此处应是欲下先上,而这一处应是欲提先顿。”
“楷字与篆书不同,不求圆满,但求筋骨。你这里还应刚劲一些。”
“横细竖粗,记住了。”
……
季承晏说了些什么,灵均是没怎么听清,因为灵均此时全部的身心都已扑在了身后那结实的胸膛传来的温热与那快要溺死人的龙涎香气中,手背上的炙热更像是一簇小火苗,快要将他的理智一点一点焚烧殆尽。
这么近,阿晏离我这么近……
灵均突然很想看看身后之人是否真的如他的声音般冷静,微一侧头,他的唇便擦过季承晏的唇角,柔软的触感传来,二人俱是一愣。
季承晏深邃的眼中倒映出灵均的迷蒙双眸,温热的呼吸拍打在二人相间咫尺的面容上,融融阳光下,甚至能看清彼此面颊上那随着吐息微漾的细绒。
手中仍拿着笔,灵均就着这个姿势,微微仰头,伸出粉红小舌,一点一点试探着去描摹眼前人那美好的唇形。
季承晏没有推开他,而是用一双依旧清冷不泛一丝涟漪的眼紧盯着眼前之人,看他紧闭的双眼上那微颤的长睫,看他妍丽面颊上动情的绯红,看他那压抑在面目之下虔诚的爱慕。
季承晏的眼中,或许有亮光划过,但光芒瞬息,依旧清冷。
灵均睁眼,看到的便是这深泓中一如往常的清冷。
心中一滞,灵均几乎是恶狠狠地将唇贴上这冷情之人的两片薄唇,狠了心用舌尖一顶,却是轻易启开了那看似牢固的牙关。
灵均眼中漫出一点诧异,小舌却是长驱直入,调皮地扫过这人口中每一粒牙齿,正兴起时,却突然被眼前这人一扣脑后,湿热的舌便迎上那顽劣的小东西,不顾灵均震惊便勾缠挑弄、侵城掠地起来,渐渐粗重的呼吸在耳畔响起,灵均快要溺死在这铺天盖地的龙涎香气中。
身上某处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抬头,灵均的手不老实地伸进眼前人那微敞的衣领之中。
“啪。”如蛇般游走的手被猛地攥住,唇舌分离,季承晏清冷依旧的眸子冷冷盯住眼前这红云满面之人。
灵均却不管不顾地回身搂住了季承晏劲窄的腰身,滚烫的脸贴上他宽阔的胸膛。
“季承晏,我喜欢你。”寂静中,是一声缠绵悱恻的低喃。
季承晏,我喜欢你。
东海之上第一眼,我便喜欢你。
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你。
我知道你一直都明白我喜欢你。
那你……喜不喜欢我?
季承晏紧抿的薄唇不启一语,只静静地任身前这人紧紧抱住自己,低垂的眼中似有巨浪翻涌,瞬息,复归平静。
窗外荷花婷婷,映照阁内搂抱双人如玉清姿,那端着午膳快步前来的丫鬟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天造地设的璧人亲热之景。
一抹狠厉从丫鬟那妩媚的眼中划过,一声清脆的呼唤便在阁外响起:
“王爷,午膳到了。”
阁中二人一滞,季承晏不动声色地脱开了灵均的怀抱。
感受到怀中那温暖的触感离去,灵均心中怅然若失。
“你为何来此?”季承晏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柔媚丫鬟,淡淡问道。
那丫鬟也不畏缩,自顾自地就端着托盘走进阁来,待将那一人份的饭食在几上一一布好后,便转过身来,一双妩媚多情的眼便在季承晏身上流转开来:
“王爷,您最近早出晚归,府中人见您一面都难,姐姐也十分为您挂心,臣妾便只能亲自为您做一顿饭、送来聊表心意了。”
一席话说完,灵均便是身形一滞,一旁的季承晏也轻皱了眉头。
看清爽的就到
八十一 前尘往事·玉兰花下意乱情迷
这
“臣妾”二字一出,灵均便迅速明白了眼前这人是谁安阳王季承晏府中唯一的妃嫔,侧妃叶蓁蓁。【阅读..】
在这女子锐利的注视下,灵均仔细地打量她轻柔的柳叶眉,妩媚的凤眼,秀挺的鼻和她那精巧的小嘴,他的血液凝固了,名为羞耻的感受头一回啃啮上他的心头。
这个人,才是季承晏名副其实的妻妾。
与季承晏重逢之后,一直被灵均刻意回避的事实如今就被这样明晃晃地展开在了日光之下,逼得灵均不得不去思考
如今已被东海龙宫放逐的他,已给不了任何承诺的他,究竟该以怎样的身份与季承晏一直走下去?
季承晏的相公吗?还是安阳王的男宠?
眼前这个年少得势、翻覆朝堂的男人不会为他一区区杜薄安放弃一切。
活了五万年的龙宫小太子第一次嫉妒一个人,这个人还只是一个凡界女人。
季承晏看她的眼里没有情,季承晏看谁的眼里都没有情,但她却能以女子身份名正言顺地留在季承晏身边。
这怕是灵均毕生不可得。
叶蓁蓁如明烛般洞亮的目光将灵均上下扫视一遍,嫣红的唇一勾,一双妩媚的眼便已经牢牢钉在了季承晏的身上:<script>s3();</script>
“王爷,您每日公务繁忙,这翰林院里的粗陋饭食难免伤身。这是臣妾一大早就起来为您准备的午膳,有您最爱吃的宫保鸡丁,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灵均一扫几上饭食,五荤三素一汤,样样看上去精致可口,心中恨恨嘀咕一声:
奢侈!一个午饭都要准备这么多,你这女人不知道阿晏其实午饭不会用很多吗?你这女人是想要阿晏积食吗?
但季承晏已经“嗯”了一声,拿起几上碗筷擦拭一遍后已经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上了。
“这位公子,本妃没有想到你在这里,还以为王爷是和往常一样独自在云水阁里处理公务,这午膳就只”叶蓁蓁不无为难地说道。
故意的、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自从开始追求季承晏后,灵均早已是千穿万穿脸皮不穿,但此时还是不由红透了面庞,局促地站在阁中,越停留越觉得自己庞大多余、怎么藏都藏不住。
“下次不要再如此行事。”季承晏突然抬头道。
叶蓁蓁和灵均二人一愣过后,才明白季承晏是指叶蓁蓁乔装成丫鬟来翰林院送饭一事。
叶蓁蓁立刻弯了一双媚眼,娇嗔道:“王爷,臣妾这不是担心您嘛,不来瞧瞧的话,姐姐也要怪臣妾了王爷,明日端午,臣妾向宫里御厨新学了些手艺,您留在王府里过节,臣妾做给您吃好不好嘛?”
季承晏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灵均只觉得自己要被这叶蓁蓁的造作媚态刺瞎双眼他龙宫里的那些个宫女都不带这么恶心人的。
正腹诽间,阁中季承晏和叶蓁蓁二人的视线不知何时就已经落到了他身上。
“你明日去王府上课。”季承晏扫过灵均一眼,说完便垂眸继续用膳。
叶蓁蓁怨毒地暗暗一瞥灵均,灵均惊讶过后,唇角禁不住越弯越大
阿晏这是主动邀我去他家里做客吗?
当下也不尴尬不委屈了,灵均喜滋滋地就大声答应道:
“王爷,我明日辰时三刻一定准时到!”
一声嘹亮又愉快的回话,让季承晏也不由地抬头将他兴奋的脸扫了一眼。
灵均最后差不多是飘着出去的,但快要走出翰林院时又突然脸一黑,像是被人欠了一个世界,让等候在翰林院门口的小翼遥也看得不由一抖。
“小安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那个坏女人惹你生气啦?”小翼遥小心翼翼地措辞问道。
今天季承晏的那个小老婆来翰林院,他当然是知道的,为什么不暗地里使坏帮小安哥哥拦住她?嗯,他会帮别人去抢自己的老婆吗?那必然是不会的。
可现在一看小安哥哥这难过的模样,他又有些后悔了刚才他是不是该在那女人一进门时就把她打出去啊?他是不是太自私了、太不顾及小安哥哥的感受了啊
“哼!你会做菜了不起啊!本太子吃的盐都比你吃的饭多,学个做菜还不是眨眨眼的事!哼!季承晏,你竟然敢吃得那么开心!真是气死我了!”
回杜府的路上,一片压抑的沉默气氛中,灵均突然一声暴喝,吓得身后跟着的小翼遥险些三魂去了六魄。
好吧,算他瞎担心,小安哥哥关注的点根本就和他不在一个地方!
小翼遥郁闷地如是想道。
“小翼遥,走,咱们回府就去找张大妈学做菜去!”灵均想到做到,拉起小翼遥的手就往杜府飞奔。
“小安哥哥,你、你不练字了吗?”小翼遥一路被扯得上气不接下气,苦着一张小脸道。
“练字哪有阿晏重要,本太子再不发威,媳妇儿都要被抢走了!”灵均咬牙切齿。
小翼遥仰天翻一个小白眼:你就是不发威,季承晏也不会做你媳妇儿,要做也是你做
一个夜晚在灵均千盼万盼中终于过去,第二日清晨刚洒下第一缕阳光,灵均就开始在杜府的厨房里忙活了,鼓捣了大半天直到日上三竿,这才又赶忙回房为自己梳洗修饰,一出房门,便是一副举世无双的翩翩佳公子模样。
“安弟你”杜毓在灵均房门外欲言又止。
灵均心情大好,不想与他纠缠,随便交代一句“我今日去安阳王府上课”便提上东西出了府,直向安阳王府飞奔而去,独留杜毓一人身影在浓荫下凄清而立。
一声叹息消逝于汹涌骤起的嘈杂蝉鸣中。
第二次来安阳王府,不同于第一次的兴奋紧张,灵均在小厮的带路下,倒是有了几分欣赏王府内景的闲情逸致。
只见一路曲水环绕,荷叶亭亭,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繁华相映其间,行到绿荫蔽日的一处,分花而入,便见错春而开的皎白玉兰花下,一青衫俊影长身而立,手握长毫在身前宣纸上信笔游走,如墨长发倾泻而下,隐约着清逸侧颜,偶有微风拂过,便是簌簌花落,沾染红尘,炉中香烟袅袅,缠绵得此情此景如梦似幻。
这是一个被树荫花丛层层笼罩下的与世隔绝之处,静美恍若幻境。
季承晏,就是这幻境中最不可紧握之人。
呼吸一滞,挥手请退将要通报的小厮,灵均却步不前,生怕自己惊走了眼前如梦佳人。
清风拂过,玉兰花香萦绕,一瞬间沉淀了无数喧嚣。
真想就这样静静看这人一辈子,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灵均贪心地想着,心上便弥漫起一股酸胀,有些苦涩,又很甜蜜。
“怎么不过来?”那人不知何时已放下了笔,直起身来,清清冷冷的视线便看了过来。
皎皎玉兰,无双佳人。
灵均深吸一口气,将手中所提之物藏至身后便上前见礼道:
“王爷千安。”
季承晏点点头,修长的手伸出,灵均一躲,却是被轻轻拂去了发间坠上的玉兰花瓣。
温热的龙涎香气在鼻间漫开,红云在灵均面上无可抑制地蔓延。
季承晏看一眼眼前始终垂眸之人,转身又重新回到了桌前,清淡道:
“过来,今日继续教你书法。”
灵均慌忙收拾好喧闹的心情,将手中之物悄悄放在桌下后,便乖乖走到了季承晏身边。
右手上传来熟悉的温热触感,心神一凝,灵均便在季承晏的带领下认真地学习着一笔一画。
花香袭人,绿荫下二人相偎,四周寂静一时只剩蝉鸣风声。
天荒地老停顿间隙,灵均突然想到不久前自己翻看时兴时看到的这个词。无言的满足便在心中蔓延开来。
“不错。你已学会这一笔,自己写来。”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手上的温度撤去,灵均心中一阵失落。
“嗯。”灵均点点头,便凝目提笔,在那薄宣上信笔开来。
片刻,一个个酷似季承晏字迹的方块字便跃然纸上。
真是十分相像啊,灵均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刚要回身去请季承晏来点评,却不料季承晏就一直站在方才教自己笔画时的位置没有后退,这没有控制力道的一转身,便冷不丁地就将身后的季承晏狠狠撞倒在地。
“砰”随着季承晏一同倒下的,还有趴在他身上惊慌失措的灵均。
一时间,花飞叶绽,二人一上一下,四周寂静得只剩二人彼此呼吸之声。
季承晏清冷的眼中有了一瞬间的迷茫。
热切的唇落下,灵均闭上眼尽情向身下之人索求,一向压抑的手急不可待地抚上那人的发,五指与那柔发纠缠嬉戏,热吻没有章法又倾尽虔诚地碾过那人修长的颈、那人诱人的锁骨、那人白皙的胸膛,另一只手摸索着向那人身下抚去,一声低吟,灵均的心中便只剩下了无尽的狂乱。
“唔”唇瓣一痛,灵均从迷梦中醒来,只见身下人清冷中带着些凌乱的眼神正直直盯着自己。
“幕天席地,杜公子好雅兴。”凌凌的嗓音在灵均耳边幽幽响起。
腰上一痛,季承晏捏着灵均腰间软肉的手带着些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纵容宠溺。
“哎哟”灵均吃痛一声,偷眼看季承晏并没有发怒的征兆,心中便登时安定了几分,忙涎起脸讪讪赔笑,“王爷太过诱人,小的一时意乱情迷、意乱情迷”
季承晏冷哼一声,唇角勾起的一弯也不知是笑是怒。
灵均见季承晏不语,长发微乱、目带水光,心中一动,往地上大字仰天一躺,抓过季承晏的手就往自己身上一搭:
“王爷若是觉得方才丢了面子,来吧,小的这就老老实实躺着让您讨回来!”
灵均说着,抓着季承晏的手就开始在自己身上左摸右摸,那模样分明是享受非常,哪里有半点屈辱不甘?
“哎哟”灵均捂着又被狠狠一掐的腰一声惨呼。
“亵渎师长,再有下次,定打不饶。”季承晏已经抽回了手,缓缓起身,整理完仪容后,负手居高临下地冷视着地上之人。
灵均一听不惧反乐,当即翻过身,高高翘起屁股就冲着季承晏摇来晃去:
“师父师父,您打我吧、打我吧!徒弟最近耽迷美色、不思进取,您快打我几下,就照着徒弟的屁股狠狠打,徒弟一定谨听师训,快嘛快嘛”
一地洁白玉兰落花,那明艳的湖蓝色小人在其上扭来扭去、哼哼唧唧,乌黑的长发四下散落,妍丽的欢笑面容不时扬起落下,高翘的屁股在衣袍下不知危险地一耸一耸、卖弄着诱人曲线
白与蓝,花与美人,寂静与灵动,与世隔绝的绿荫环绕之中,季承晏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深吸一口气,季承晏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八十二 前尘往事·带不带榜眼去西湖?
深吸一口气,季承晏一步一步,缓缓走近,抬脚,狠狠踹上了那兀自在地上扭得欢快的湖蓝色小屁股。【..】
“啊!”灵均猝不及防,一个饿虎扑兔式,直接面朝黄土地摔了个狗啃泥。
“呸!”一口吐掉嘴里的落花树叶,灵均面似残花,委委屈屈地看向季承晏,小模样好不可怜。
“王爷,您怎么能这样对我?”一声问出,灵均就差从眼里挤出几滴泪来。
季承晏不为所动,拍了拍袍角,走到桌边拿起笔道:“擦干净了就滚过来继续练字。”
灵均咧嘴一笑,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利索地擦净脸上和身上的泥,又蹦蹦跳跳地飞到了季承晏身边,也拿起一支笔,开始照着季承晏写下的字高高兴兴地临摹起来。
皮实、心大,也就这点好了。
季承晏瞥眼一看身边人认真的模样,微不可见地一笑。
习好今日所要求的楷字,季承晏便开始检查灵均的功课,灵均一一背来,对季承晏的提问也对答如流,季承晏一声“尚可”,灵均便知道自己的表现是教他满意了。
“明年春闱,你便挂名京师学堂参加进士科考试。”季承晏在最后对灵均如是交代道。
“听说进士科是主考诗赋?”灵均问道。
季承晏将毛笔丢入笔洗,一边慢悠悠地卷那被写满了字的宣纸,一边淡淡反问:
“怎么,你怕?”
灵均撇撇嘴,道:“并不是怕。我只是觉得一个国家选举人才为何不考点儿实际的安邦治国之策,反而要去考那些歌功颂德的诗赋?”
季承晏闻言一顿,转过头来,冷清的眼深深望入灵均眼中。
灵均一滞:完了,听说明年完善后的第一次科举考试是阿晏主持的,我这一番话怕不是要得罪他吧。
谁知季承晏凝视灵均片刻后却是浅浅一笑,不顾灵均被晃晕眼的呆傻模样,转过头重新收拾起桌上笔墨又道:“明年的科举与以往不同,主考策论。”
“咦?”灵均目露惊诧。
季承晏将桌上清洗好的毛笔拭干,挂上笔架后,终于转过身来面对着灵均一字一句道:
“因此从明天开始,我便教你策论。”
那前所未有的专注眼神,看得灵均心头一热,当即就发下豪言壮志道:
“王爷,我一定好好学,明年春闱绝不给您丢脸!”
季承晏看着信誓旦旦的灵均不予应答,反而将目光扫向桌下,漫不经心地问道:
“带了什么进王府?”
灵均这才反应过来季承晏是说他一路从杜府拎进王府的那样东西。
看一看日头,也差不多到午时了,灵均便麻溜地俯身从桌下拎出了那样东西,却是一个被铝皮牢牢包裹住的圆柱形小食盒。
季承晏挑挑眉,正欲说话,却见灵均已经利索地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掏出来摆在已经收拾干净的栗木桌上。
“蒜蓉丝瓜。”
“酸辣土豆丝。”
“麻婆豆腐。”
“醋溜白菜。”
“凉拌藕片。”
“黄金酥香虾。”
“苦瓜排骨汤。”
一溜适合夏天吃的菜的菜名报下来,有荤有素,有热菜有凉菜,有油辣有清淡,末了还被灵均从食盒最底层捧出了两小碗被小心冷藏好的凉粥,一眼看去就让人禁不住食指大动。
六菜一汤,是不是比那叶蓁蓁的五菜一汤更高级、更有爱意?
王爷,你有没有感受到我的小心心啊?哇咔咔咔
“你做的?”季承晏挑眉问道。
“那自然是我做的!”灵均心虚地一挺胸脯放出豪言,心道让厨娘张大妈守在一旁指点火候用料应该也不算作弊吧?嗯,他以后一定会学好厨艺,争取全靠自己做菜的!
季承晏扫他一眼,也不多话,擦干净了筷子就一道道菜尝了过去:
“蒜蓉放的太多。”
“土豆丝不够脆。”
“豆腐没有入味。”
“白菜没熟。”
“藕片太老。”
“虾炸得过了。”“苦瓜没有去掉苦味。”
“这粥”
灵均扬起了期盼的小目光季大爷呀,您好歹夸我一道菜吧?
季承晏端着粥碗勺了一小口缓缓放入口中,片刻,瞥一眼灵均模样,终于淡淡道:
“尚可。”
灵均长舒了一口气,“尚可”就是好不错,还好还好,不算是全军覆没。
季承晏挑刺归挑刺,但还是把灵均做的菜给吃了个七七,灵均在一旁小心陪吃,见状也很是开心,由此又总结出了他家阿晏的一条优点:
勤俭节约,绝不浪费。
真不愧是当了摄政王、管着小皇帝这么多年的人,这操行、这品质,啧啧啧,没得挑!
不知灵均见到安阳府里每日光是被季承晏挑嘴倒掉的饭菜就有满满两潲桶又该作何感想
崇敬归崇敬,灵均以后却是再也不敢无所畏惧地做菜给季承晏吃了。
再节约的王爷那也是有味觉的不是?更何况是季承晏这样一看就讲究又挑剔的人。
他一个从小在龙宫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大的娇贵太子,做饭这事还是交给像叶蓁蓁这样的专业人士去做吧,他还是站在精神的至高点去鉴赏她的手艺好了。
灵均吃着喝着,心里也暗暗打定了主意,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季承晏学功课好了,争取早日入朝为官、名正言顺地去抱季承晏的大腿好了。
于是第二日再去翰林院的云水阁上课时,灵均清清爽爽地挎着一个书包就去见季承晏了。
到了晌午,原定的两人份午饭却迟迟未送来,最后还是灵均饿得沉不住气,小心翼翼地问一旁犹自翻阅着古籍的季承晏道:
“王爷,您饿不饿?午膳好像还没到诶”
谁知季承晏去一挑眉反问:“怎么,你没带来?”
灵均这才明白过来,季承晏大概是觉得今日晌午要吃他做的午饭,便提前吩咐了杂役们不要再另备二人饭食。
明白了季承晏的想法,灵均半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阿晏这是喜欢吃我做的饭菜吗?
季承晏似乎是看出了灵均今日没有准备午饭,英眉轻皱,扬声吩咐阁外杂役速去端来午膳后,便又对灵均淡淡道:
“明日记得做来。”
灵均心里可耻地升起了一股子人妻的娇羞。<script>s3();</script>
我家阿晏让我给他做菜给他做菜做菜呢
从那日之后,灵均和季承晏二人之间便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灵均每日辰时三刻带着自己一大早就做好的二人份午饭准时来云水阁或偶尔去安阳王府中上课,到了午饭时间季承晏就和灵均一起吃他做的饭菜,吃完之后,若是时辰尚早,季承晏就再为灵均讲解几篇策论,若是时辰略晚,季承晏就让灵均在一旁自学,待他午睡过后再继续授课。
灵均的厨艺在这样日复一日的锤炼中日近千里,从最初连葱和蒜都分不清的厨房白痴到之后随便一道菜就能碾压宫中御厨的厨神,连季承晏都感叹一开始就该把他往御膳房第一掌勺的路子上去培养,而不是埋没人才地让他在这里苦学诗文策论。
灵均听了真是又苦涩又喜悦:阿晏称赞他的厨艺他是很开心啦,但阿晏能不能别这么鄙视他的智力啊,他也是块料子好伐。
好吧,虽然与做菜天赋比起来,他在上的那点天赋确实不值一提。
习字作文、共用午膳、偶尔调戏与反调戏,二人之间渐渐有了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不同于旁人的亲昵热络。
只是一个还觉得自己离成功钓到心上人的终极目标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还心有怀疑、屡屡试探对方真实用意。
如有迷障,局中之人不自知。
“王妃,您为何不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敢来勾引王爷的臭小子?”
安阳王府的后花园中,一个眼神阴狠的红衣丫鬟跟在一个身穿繁复衣裙的妩媚女子身后,冷冷提议道。
叶蓁蓁抬眼望向那花亭**翻着书本言笑晏晏的二人,此时已是深秋,大片大片的金菊盛开在二人四周,凉风拂过,花摇叶摆,映照得亭中一对璧人愈发耀眼刺目。一声似嫉恨似不屑的轻笑,叶蓁蓁轻启朱唇,悠悠道:
“红莲,你以为姐姐在王爷心中地位如何?”
“那自然是第一等重要的。王妃,您的意思是”
“一个人爬得越高,跌的也就越重。”叶蓁蓁被红莲这诚实的回答蓦地刺痛了一下,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声音又恢复了往日妩媚轻佻,“他杜薄安现在越是以为自己得到了一切,等他发现真相时就越是痛苦绝望,就像我当初一般我何必要为了他而脏了自己的手?就这么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不也挺有趣的吗?”
红莲在一旁听着叶蓁蓁瘆人的轻笑,若有所思地又将目光望向了远处那双浑然不觉周遭暗流涌动的璧人。
寒来暑往,不觉大半年过去,待灵均发觉时,已是春闱在即。
灵均是由京城中选拔出来的考生,因此可直接参加春闱即会试,而不必像京城外其他考生那样先参加乡试。
春闱,顾名思义就是在春天举行的考试,由礼部主持,因而又称礼闱,考试的地点就在位于蒿京城的礼部贡院内。这场会试共分三场,每场连考三天,开始时间分别为二月初九、十二日、十五日,也就是说,第一场考试一开始,就要连考九天。
在这九天内,考生的吃穿住行一律在贡院内单独为其指定的单间内进行,不得踏出一步,否则就为主动弃考。
说是单间,其实就是用薄木板简单隔开的一个个狭窄的小房间,内设草席几案尿壶等一应基本生活和考试用具,除了考生自己和身上必要衣物外,多余的东西一样都不准带,连笔墨纸砚、枕头被褥都是贡院内为其统一准备好的。
当然,单间内这些基本的生活用具也真的只是能维持一个人基本的生理需求而已,别说享受,估计连正常的生活水平都达不到。
蒿京城的春天比别地要闷热潮湿一些,在这样条件简陋又逼仄的小隔间内连续答题九天,不仅是对智力的考验,更是对体力的考验,体质稍微孱弱些的,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当然,贡院监考的人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考场内全天备有大夫和药品,实在受不住的,一拉桌案旁的拉绳、扯动门外铃铛,监考人员就会立刻过来将房内的人接出去医治,只是这考试嘛,就只能算作主动弃考、前功尽弃了。
灵均一看完季承晏拿来的考试流程说明,当即就撇嘴道:“这哪是选拔人才,这分明就是选拔壮汉。那些能活着考完三场的,估计都不用筛选了,光是那可怜的人数都凑不够预定的进士名额。”
季承晏听完却是一瞥灵均道:“朝廷不需要那些活不长的病秧子。”
言下之意就是,身子骨壮实的官员才能皇家确保长久使用、随便折腾。
灵均闻言一阵恶寒万恶又冷血的肉食者们啊!
说归这么说,灵均在收拾行李准备入考场的前一晚,季承晏还是派人送来了一块儿温润清凉的碧玉。
灵均接过一看,便知这是一块儿能驱虫辟邪、清凉解暑的绝品好玉。
随之送来的还有一个小纸卷,展开一看,清逸脱俗的两行小楷便跃然眼前:
“下笔千言,正桂子香时,槐花黄后
出门一笑,看西湖月满,东浙潮来。”
说不出的温暖在心间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他的阿晏,还是心疼他的。
灵均小心地将那美玉系在腰间,考场外负责搜身的人员一见玉上那安阳王府的徽记,自然不敢没收。于是灵均便得以带着这块有些作弊嫌疑的保命美玉进了考场。
一晃九天过去,再出来时,已是寥寥黄昏,耳边有欢笑、有号哭、有嗟叹、有愤懑,人潮散去,阑珊灯火处,那一身青衫的高贵身影便静静立在不远处向他沉沉望来。
“状元可有?”那人浅笑而问。
“哎呀,有一题没写,当不成状元,榜眼是跑不了的。”灵均故作苦闷地摇摇头,第一次在人前没了分寸地上前将那人的胳膊一把搂住,“王爷,不知您还愿不愿意带个榜眼去看西湖月满、东浙潮来?”
那人轻笑,璀璨灯火下,清冷的眼中也仿佛沾染上了烛火的丝丝暖意。
八十三 前尘往事·琼林宴上好大一朵白莲花
十数日之后放榜,灵均果然是榜眼。【全文字阅读..】
灵均不意外,季承宴知道后倒是特地叫来灵均询问:“为何不当状元?”
季承宴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当状元,而不是为什么没考上状元,言外之意就是相当肯定灵均的实力了。
灵均闻言哈哈一笑:“月满则缺、过犹不及,考个第二也好留个余地给我进步嘛。“
季承晏瞥他一眼,显然是不信灵均这套说辞。
这套老庄风范的理论,放在谁都有可能被践行,但唯独这小混蛋,绝不可能。
这小混蛋,可是个能出的风头必须出、能得的好处绝不落下的主。
灵均难得装一回深沉,奈何季承晏这厮却不买账,没办法,他只好讪讪一笑老实解释道:
”王爷,我这不是怕我当了状元,朝堂里那些所谓清流会给您再加一条结党营私的罪状嘛。”
一番话说的真情实意,不由得人不信。
季承宴挑挑眉,算是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但再看向他的眼里就多了一层深沉。
灵均佯装不觉,心里却是透亮他虽心思纯净,但也并非就等于无脑单纯。
在龙宫里被当作皇位第一顺序继承人培养着长大,灵均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权谋之术,这也是为何他初学凡界文化就能考到榜眼的原因。
所谓治国安邦的策论,说到底就是达成权力制衡以维持国泰民安罢了。
考场里灵均本可顺利答完所有题目、一举夺魁,但最后关头他还是估了估连日来能得到的总分,选了一题不怎么重要也不怎么占分的小题,卖了个巧妙的错漏,不着痕迹地让自己的最后分数不偏不倚地就卡在第一名和第三名之间。
旁人考试都是恨不能把知道的全糊到考卷上去,纵有真才实学,考完之后也未免患得患失,像灵均这样能纵览全局、准确判断得失分点并加以利用的,实在又不知高明了许多。
灵均的高明,他自己知道,将他一手带出来的季承晏更是再明白不过。
正是因为彼此间心知肚明,这事便更不能与外人道。
这个二人间的小秘密,让灵均恍惚觉得自己和季承晏之间的联系又拉近了一些,这让灵均窃喜不已。
按理说灵均如愿考中了科举,也就没什么借口再往安阳王府里跑了,但灵均何许人也?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最近他听说新科进士们都要去参加宫里特设的琼林宴,灵均便又以不懂宫中规矩为借口,隔三差五地继续往季承晏眼前凑。
杜毓对此依旧是满不赞同,杜明邦倒是难得地眉开眼笑了一回。
放榜后没几天,杜明邦就将灵均叫到跟前低声说了他琼林宴当日私下里安排皇帝单独召见灵均一事,并细细嘱咐了他一遍面见皇帝时的礼仪和对话,末了,还给了他一个“你若是抓住了这次机会、给皇帝留下个好印象,就一定能飞黄腾达”的暧昧眼神。
灵均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听过就忘他想勾搭的从始至终就一个季承晏而已,当什么样的官、有什么样的前程那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只是想有个方便的身份时时见到季承晏罢了。
琼林宴当日,灵均因是杜丞相名义上的儿子,只能在杜毓的陪同下穿戴得华美无匹地走进了宫,甫一出现,便引得场中新老臣子纷纷注目,更有一干偷偷躲在场外窥探场中才俊的公主婢女惊叹连连。
灵均对这一切浑不在意,一入场就急着满世界搜寻季承晏的身影,待一看清那道青色身影,便对杜毓随便交代一句去处便向着那爱与恋的所在飞扑而去。
兴冲冲带着灵均赴宴的杜毓只能在角落里一杯又一杯地灌着自己苦酒,望着远处那说个不停的一蓝一青两道身影黯然神伤。
当然,全程都是他的安弟在说,季承晏在听,观那安阳王的神情,也不见得就有多专注地在听,可安弟偏偏就是在旁人面前从未有过的说个不停、笑个不停。
那仿佛是得了莫大恩赐的兴高采烈之样,在一派春花烂漫中真是刺眼啊。
真是相当刺眼。
灵均这里正和季承晏兴奋地掰扯着这几日的新见解,见季承晏没有不耐,正越说越高兴,冷不丁便传来了一道柔柔弱弱的女子声音:
“安阳王,别来无恙?”
灵均闻声看去,却不由一怔:
不远处一个一身华贵宫装的女子,桃李年华,美丽而柔弱,宛如江南的烟雨。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身艳丽礼服、手捧一托盘的叶蓁蓁,正似笑非笑地遥遥望着灵均。
此时这女子正带着叶蓁蓁散开了重重人障,娉婷袅娜地走到了灵均二人面前,噙着泪般的如水双眸淡淡扫过灵均,又轻笑着举起酒杯,对季承晏敬道:
“安阳王,这次多亏你主持科考一事,让皇帝得以广招贤才,这一杯,哀家敬你。”
说完,这自称“哀家”的女子便将杯中酒浅浅一啄,再抬眼看向季承晏时,便多了丝被酒气熏染的难明情愫。
灵均这才想起,许久之前,杜毓为他介绍朝堂形势时曾说过,当朝太后姓叶,是季承晏侧妃叶蓁蓁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素来清冷的季承晏竟笑了,衣袂一动,便也是一杯清酒回敬。
“太后凤体欠安,还是少饮酒为好。”
衣袂再是一动,那女子手中的酒杯便已被季承晏自然地拿走。
“晏弟,你还是这么自作主张。”叶太后一声嗔怪,笑却如涟漪般层层漾开。
灵均愣愣地看着眼前举止似恭敬疏离,又似亲密要好的二人。
这被季承晏称为太后的女子不经意扫过灵均的目光,让他没来由地觉得一阵烦躁。
这感觉,就好像是他无端闯入了什么本该甜甜蜜蜜的私密空间。
“这位就是本届的榜眼吧?可是叫杜薄安?当真是不凡,天佑大周,皇帝又得一贤臣。”叶太后的眼终于肯落在灵均身上,真心诚意地赞道。
一向能言善辩的灵均此时却茫然地点点头,只觉得这叶太后的目光和称赞把自己的脸颊烧得火辣辣的疼。
“哀家今日十分高兴,来,杜大人,哀家敬你一杯。”叶太后又从身后叶蓁蓁托着的盘中重新端起一杯酒,客气地敬。
季承晏对叶太后投去不赞同的一眼,复又将禁止的眼色使向灵均。
灵均此时脑子却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情绪突然这么乱,满殿的人声乐声让他没来由地烦,等他反应过来时,那叶太后已是将一杯酒饮尽,银杯“哐当”坠地,人便捧着心倒在了身后叶蓁蓁的怀中。
一殿的人如滩上被惊起的野鸭,慌慌张张地围了上来。
扶着叶太后的那位叶蓁蓁,狠绝了一张丽容,冲灵均张口就喝道:
“杜薄安你好大的脸面,明知太后有心疾,竟还敢受太后敬酒!”
灵均看着叶蓁蓁偷眼瞥去的方向,季承晏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这样的季承晏,让他不安。
电光火石间,灵均突然明白了什么,在叶蓁蓁刻意扬高了的声音里冷笑。
“你先退下。”季承晏在一旁冷冷出声。
灵均怔愣片刻,才明白过来季承晏这是在对自己说话。
像是不可置信般地瞪大了双眼,又像是猛地看清楚了什么,灵均自嘲地一笑,答了声“是”便在众人的逼视中麻木地离开了大殿。
在殿外站定,灵均望着沉沉的夜色深吸一口气,便听到殿中横抱着叶太后就往内殿冲的季承晏一叠声的高呼:
“太医!太医何在!”
灵均忍不住回头又往殿中望了望。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季承晏眼中流露出那样的目光。
那该是一个男人真正喜欢一个人时才有的目光。
而他,似乎从未在季承晏的面前得到过这样的目光。
“蓁儿,莫要胡说,是哀家任性喝了酒,你不要迁怒杜大人”
灵均听见叶太后的声音从远处柔柔传来。
一殿的人又呼啦啦跟上前去,舞乐却还在继续。
灵均独自站在原地,怔愣呆滞。
宫中舞乐喧闹不输龙宫,他却在席中感到了寒彻心扉的孤独落寞。
叶蓁蓁款款行到殿外来,浅浅柔笑:
“杜薄安,这下你可看清楚了?”
是啊,他看到了,已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可心底里那股还不肯放弃、还不肯离去的执拗又为什么还在鼓噪?
他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游魂似的往宫门走去,走到一半时,却突然被一个总管模样的大太监拦下,灵均听到那太监客客气气地邀请道:
“杜大人,皇上有请,还劳您跟咱家走一趟。”
哦,是了,义父嘱咐过,是有今晚琼林宴皇帝要私下召见他这么一回事。
啊,原来他在这凡界也不是无人在乎的,这不,这个小皇帝这会子还要巴巴地召见他这个未来栋梁呢。
点了点头,灵均便跟着那太监一路走入了一座华丽的宫殿。
香烟袅袅,重重的幔帐之后,一张艳丽又稚嫩的面庞出现在了灵均眼前。
小皇帝年纪不大,盯着灵均的目光却像蛇一般滑腻膻腥。
“臣,拜见陛下”
一声未完,灵均身形便晃了一晃,许是今晚喝了太多的酒,他怎么觉得身上有些热烘烘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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