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夜半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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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房中,正则指节扣桌,闲闲地看灵均在一旁掏出熏炉、斫下一小块迷情香、投入、引燃,目光幽幽。【..】
“你似乎很有经验?”正则突然问道。
灵均心中咯噔一下,忙赔了笑脸:“呵呵,这熏香不都是这么用的么?正则兄你府里没用过?”
正则不再说话。
灵均暗自擦了一把汗——要是正则再逼问下去,自己可真没把握不会把逛窑子那次,用迷情香设计他的事情给招出来。
要是正则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
灵均偷觑一眼一旁闭目入定的正则,微阖的双目仍不停散发出冰冷危险的气息,咽了口唾沫,他决定还是把这件事永远埋在心里、打死不吐口。
点上迷情香,灵均又给阿晏和云玄典、正则一一派发了解药。
正则最后从灵均手上接过解药时,缓缓将他修长的手从灵均掌心一路抚摸到指尖,目光意味深长。<script>s3();</script>
灵均心里一阵酥麻,心神恍惚片刻后又恢复如初,佯装没发现正则的揩油。
自从正则对他宣示了主权后,这样的挑逗早已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无所谓,他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摸了几把,还能少块肉不成?
何况这男人还是自己未来的……灵均瞄一眼正则神色,暗自压下心中雀跃。
不行,这几日还是得摆摆谱,要是这么轻易就被他正则勾了去,以后自己还怎么在家里立威?
驯夫无罪,摆谱有理!
打定主意不放松,灵均吞下手中留给自己的解药,坐到一旁静静等待子时的降临。
枯坐无聊,正则当然不委屈自己,化出棋盘,便从面前棋盒中拈出一粒白子,“扣、扣、扣”地敲着桌面,挑眉看灵均。
灵均暗叫一声苦。
这一路走来,灵均和正则无聊时也会对弈几局,虽次数不多,但哪次不是他灵均小爷被杀得片甲不留?他就没一次翻盘的时候!
很没面子的好不好?媳妇儿,我们要不比赛画画?
面对灵均乞求的目光,正则当然不会动摇,依旧拿一双清冷冷的眼在灵均身上扫来扫去。
好吧,舍命陪媳妇儿!
灵均正撸起袖子准备去棋盘旁被正则“蹂躏”,谁知一旁沉默着的云玄典却突然开口了:
“正则仙人,您可是喜欢下棋?正巧在下也喜欢,不如我二人手谈一局?”
正则挑眉看他:“你可行?”
云玄典扬起一双秀眉,语气中颇有些自得:“未曾败过。”
正则显然被这番话挑起了兴趣,目光微沉,冷冷道:“好。那便盲谈。”
下盲棋?
乖乖,他灵均小爷今晚这是要围观一场高手之间的巅峰之战了么?
看正则眼中兴味,灵均心中为自己得救而暗自感到庆幸,不禁对云玄典投去感激的一瞥,即使明知他看不见。
但云玄典偏偏就像感应到了似的,冲灵均的方向投来一个微笑。
灵均又是奇了,这云玄典难不成也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不然怎的眼盲都阻止不了他的敏锐?
正则和云玄典二人便各自留在原位就这么隔空下起了盲棋。
“黑子先行,让你三子。”一开局,正则冷然说道。
“不必,你我公平对弈就好。”云玄典抚着怀中阿晏的毛,微微一笑。
正则微眯双眼。
完了完了,看媳妇儿这眼神,等会儿是要狠狠碾碎云玄典才肯罢休。
云公子,你就准备好记下你人生第一次败局吧。默哀。
二人不再多言,各自沉静地开始了战局。
灵均在一旁看得也是惊心动魄。
盲棋不同于执子下棋,正是因为其无实际棋盘、无实际棋子,每下一步,都是在脑海中进行,因此不光要记住自己的棋,还要记住对手的每一步棋,同时还要在脑海中计算全局、估计走势,所以盲棋非顶尖高手不能下好。
不仅下盲棋的人费脑子,就是在一旁观棋战的人也费脑子。还好灵均记性不差,一路跟得上二人步伐,也不怎么吃力。
此时还是正则略略占了些上风。
灵均心里便有些放松——虽然感激云玄典救自己出苦海,但私心里,他当然是希望媳妇儿能赢。
云玄典显然是纵横棋界多年未逢敌手,眼前的正则让他有些吃惊,但他还是紧锁了眉沉着应战。
灵均不禁有些佩服。
小子,能在正则手下撑这么久,你也算不赖了。忆往昔,自己可是才一上桌、没倒腾几下就全军覆没了,唉,说起来真是满掬一把辛酸泪!
“噼啪——”燃烧的蜡烛蹦出一线火花。
“我输了。”云玄典默想着棋局,一番苦思后,豁然开口,洒脱一笑。
正则的眼中升起一丝胜者的愉悦,话语却仍是清清冷冷:“你的棋力不俗,改日再下。”
云玄典淡笑点头:“求之不得。”
灵均看着正则低头袖入棋盘棋盒,眼角还不停向自己瞟来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
正则大爷,你其实心里已经把这凡人小子给鄙视透了对吧?你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了对吧?你其实现在特别希望小爷我锦上添花、崇拜地夸赞你一句对吧?
呵呵,偏不。
灵均紧咬牙关,死死憋住那句就要冲口而出的“正则兄,你真厉害”。
正则拧眉看灵均,状似不满。
灵均回以无辜一笑。
正则的眉毛拧得简直能编成姑娘的麻花辫。
灵均心中已经笑得翻江倒海。
“铎铎铎——”报更声一响,子时已到。
“去带人。”正则冷冷道。
灵均四下一望,指向自己:“我去?”
正则抱手看灵均,一副“你不去谁去”的大爷样。
好吧,他去,他就当是体恤媳妇儿下棋辛苦。
灵均颇为狗腿地穿墙而出,三步作两步地来到了白日里就打听好了的伙计住房,偷偷摸摸地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看清了通铺上小二阿明的脸,一个昏睡咒加持,便扛着小二麻溜地回到了厢房。
“砰!”灵均把这小二往房中地上一丢。
小二阿明就势在地上一个翻滚重又睡好,大字朝天,鼾声如雷。
正则瞥灵均一眼。
灵均忙施法解开了阿明身上的昏睡咒,再一个巴掌伺候,阿明醒了。
“啊——唔唔唔!”惊醒后的阿明看清灵均等一干陌生人围在身旁,正欲尖叫,正则一个施法,他便被紧紧封住了两瓣唇。
“听着,现在我们解开你嘴上的咒术,等会儿我们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知道吗!”灵均端着熏炉,结结实实地在阿明头边又转了两圈,确定阿明已经被迷得晕晕乎乎了,这才使眼色让正则解开了他的咒术。
阿明迷迷糊糊地点头问道:“几位客官,你们想问什么?”
灵均满意地看着阿明的反应,正则在一旁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灵均顿时又对葛仙翁的创造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葛仙翁的迷情香不同于凡人的迷香。凡人的迷香只能把人迷得昏睡,说白了就只相当于一个麻醉。而迷情香却可以在迷人心智的同时让那人保持清醒,诱发人说出心中实言。定力不强者,一闻便中招;定力强的,闻着香、配上几杯酒也就逃不掉了。
上次在妓院中,像正则这样自律强势的,不也闻着香、一杯酒就中招了么?
葛仙翁啊,真是四界第一药仙圣手!
“你可还记得八月初,修仙大族李家的大公子来你客栈中寻人一事?”云玄典开口问道。
“李家大公子……”阿明的眼神像是在过去翻找着什么,片刻又道,“是的,李家大公子来过客栈中找人,那个人住的就是这间天字一号房,当时是小的带的路……”
云玄典皱了皱眉,又问:“当时住在这房中的人,是什么模样、什么身份?”
阿明却摇了摇头:“小的不知……那人进进出出都戴着个黑色幂离,身上也被黑袍子遮得实实的,听声音像是个年轻男子。他一进客栈就要了这个房间,从不和人攀谈,除了点餐要洗澡水,从不与小的们多言,小的们都有些怕他……”
“只是不与人说话,为何要怕他?”正则敏锐地抓住了阿明话中的疑点。
阿明听问,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瑟缩了一下,抖抖索索道:“小的给他送餐时,瞧见他桌上放着一把短刀,刀上带血……”
灵均三人不由凝眉——颂朝除朝中将士、宫中护卫和修仙人外,一律不准百姓私自佩兵,这黑袍人不仅带刀出行,而且还用刀伤了人,若不是修仙人,只怕是虚空界来人。
“那刀是怎样的刀?”正则问。
“很薄,上面有镂空的桃花花纹,很好看。”阿明回忆道。
正则眉头一凝:“妖王穹离。”
穹离?灵均突然想起,曾在四界史课本上看到过他从不离身的佩刀桃落,银色刀面,中有镂空的银色桃花花纹,刀面饮血时,桃花花纹就会化为绯红一色,十分独特艳丽,也因此被誉为四界第一刀。
四界中人,识其刀知其人,桃落刀已然是妖王穹离的身份象征。
若真的是穹离来了凡界与李家密会,岂不是虚空界妖族要有动作了?妖族要做什么?难道是受了女魃指使……
“李家大公子那日来找黑袍人,他们说了些什么?”灵均问。
阿明又摇了摇头:“小的送了茶就出来了,只听见里面传出什么妖啊魔的,小的没敢多听,正准备下楼,云家三公子就赶来了。”
正则和灵均齐齐望向一旁的云玄典。
同路了这许多日,他们倒一直忘了问了:堂堂云家三公子云玄典,怎么会突然来了碧泉客栈、直奔天字一号房?
云玄典被他俩盯得讪讪,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在下那日收到张字条,上面说白敬谨带着个妙龄女子,到这客栈里要了天字一号房……”
灵均扶额一叹:果然爱情面前人人都能成傻子。
且不说这挖陷阱的手法是有多拙劣,光是白敬谨那副严于律己、苛以待人、就差把“凡界第一卫道士”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上的模样,你说他会带着女子来客栈开房、白日宣 淫?不好意思,你信吗?反正他灵均不信。
可再一瞄边上同样就差把“天界卫道士”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上的正则,灵均突然又没了什么信心。那几段灵均和他之间为数不多却足称惊世骇俗的调戏与反调戏,灵均真是一时间没了准确判断人的自信……
察觉到灵均的目光,正则冷冷把灵均一瞥。
灵均忙缩了缩脖子,摆出一副专心审问的正义模样。
“云公子,有人设计要夺你的玄览镜。”正则袖手垂目,悠悠道。
灵均心中一惊,恍然大悟。
“不错,如今回想起来,整件事似乎一开始就是冲着在下的玄览镜而来。”云玄典怀抱阿晏,垂头沉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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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白浪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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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览镜?
若真的是冲着玄览镜而布出这样一个联合了虚空界妖族的局,怕也只是女魃的手笔。【全文字阅读..】
正则看过来的神情也说明了他与灵均相同的想法。
但此事不能在凡人面前商议。
又问了阿明一些问题,见他实在是所知甚少,灵均便对他施了个遗忘咒,又将他放回了住处。
再回到客房,云玄典已经抱着阿晏回自己房中去了,只有正则一人正坐在桌前懒懒拨弄这熏炉中的香灰。
灵均心中有些虚,忙上前道:“正则兄,人已经审完了,这迷情香咱们就把它给灭了吧。”
岂料正则反而递来一杯水,道:“这来回奔跑,你不渴?”
灵均顿时有些感动。
难得媳妇儿端茶倒水呀!
灵均当下连连点头喊“渴”,接过茶杯就一饮而尽。
有些甜有些苦,还泛着些茶叶清香——媳妇儿倒的茶就是滋味不同。
灵均这里喜滋滋想着,那厢正则就扣上了熏炉的炉盖,以手指关节闲闲叩击着桌面,看过来的眼神悠悠荡荡。
“正则兄,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要混进李家去仔细查探一番了?或许妖王穹离就藏在李家。”灵均坐到正则身前凳上,肃然问道。
“嗯。明日我们便去查探。”正则回着灵均的话,目光却不知飘去了哪里。
灵均没有在意,又严肃分析道:“这事十有**是女魃指使的,只是不知她这番动作究竟为何?若说是颠覆四界,光是抢一个玄览镜又实在是太不成气候。我真是有点看不懂……”
“你看不懂?我也有些看不懂……”正则幽幽道。
“嗯……嗯?”灵均诧异地看向正则,他没听错吧,正则大爷也会有看不懂的时候?
谁知正则将他那悠长的目光倏然放回了灵均身上,清冷的视线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便听他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
“方才,你为何不说我棋下得好?”
语气里竟还有些委屈。
嗯?灵均被问得措手不及。
正则大爷,说着正事儿呢,您能不能思维别跳跃这么快?
可不知怎的,被他这么一问,灵均却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我得摆摆谱。”
“摆谱?”正则目露疑惑,但旋即,又开口问道,语气里还有了些试探,“灵均,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嗯?怎么突然叫起他本名来了?以前不都是“你你你”、“云中君云中君”地喊吗?
正着正则那清冷俊目中透出的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鬼使神差的,灵均就点了头:
“喜欢。当然喜欢……”
正则眼里陡然生出不可抑制的喜悦。
“那……是怎样的喜欢?”正则的样子竟然有些像在诱哄三岁小孩。
灵均不疑有他,继续如实回答:“想和正则一直白浪滚滚下去的喜欢。”
“白浪滚滚?”正则皱眉。
突然,大概是想到了灵均这“高级词汇”后的深刻含义,正则复又眼神暧昧地看着灵均,意味深长地笑了。
灵均恍然惊觉:要完,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要糟要糟,自己今天一定是中邪了!然而正则根本不给灵均思考的机会,只听他劈头又问:
“若我现在和你白浪滚滚,你答不答应?”
“答应!一千个一万个答应!”想也不想,灵均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灵均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了怎样的心声。
“轰——”灵均面色一下子红如烈火烧云。
“那我们这就去白浪滚滚。”正则勾唇一笑,起身就向灵均缓缓欺去。
闹什么?现在这是要闹什么?
灵均还来不及说话,便被一个温热堵住了双唇,烛火一熄,一室旖旎。
次日清晨醒来,灵均以被覆面,自觉无颜见天见地见爹娘。
他昨晚是被人给压了呀、被骑了呀。
说好的一家之主呢?说好的他在上正则在下呢?尊严何在、地位何在!
“昨晚可还舒服?”正则起身,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笑问龟缩在床上的灵均。
灵均心头不由就是一怒——舒服,的确舒服透了!
但一想起自己得了趣后那一通乱叫,灵均又不免老脸一红。
真真是莫名其妙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拿下了!
说好的摆谱拿乔呢!
“哐——”正则翻起熏炉盖的手又将炉盖一放,闷闷的一声铜响后,他又抬起了那双无双俊目,满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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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仙翁的东西,的确好用。”
灵均的脑子一瞬间飞速运转了——迷情香、解药、味道像酒的茶,难道……
灵均睁大了双眼,直直盯着眼前含笑的正则。
“如你所想。”正则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俯视道。
灵均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啊——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灵均愤怒一吼,重重往床上一锤。
“哦?”正则挑眉。
灵均立刻惊醒,讪讪赔笑:“小的是鸡、小的是鸡。”
正则眉头一舒,坐在床上把灵均的手攥住就往怀里一带,含情脉脉道:
“你什么都不是——你只能是我的灵均、我的小安。”
灵均全身好一通鸡皮疙瘩,后槽牙开始微微发酸:<script>s3();</script>
“正则,你以后还是好好说话吧。你这样,呃,有点渗人。”
正则神情一滞,俊目一眯,抓起散在床尾的衣服就对灵均劈头盖脸一砸:
“穿衣服,起床。”
灵均笑呵呵地穿衣起床——这厮还知道闹别扭了?可喜可贺,可敬可叹。
“嘶——”灵均披了外袍,正要下床,腰间便是一阵扯痛,最要紧的是,屁股上的剧痛开始苏醒了,火烧火燎、钻心刺骨……
去他大爷的!下次小爷要在上面!
正则大手将几欲跌倒的灵均一捞,就把灵均翻身往床上又是一按。
温柔的抚摸 揉捏在腰间臀部蔓延开来。
“下次我轻点儿。”正则道。
灵均一下子说不出什么感觉。
这句男女欢好后女性专享抚慰台词如今被用在了他身上,真是百感交集。
“没那么娇弱,我身体强壮着呢!”话一出口,灵均就后悔了——这话后面的潜台词是不是“放心用力,小爷挺得住”?一瞬间真有种从此之后永不得翻身在上做主人的绝望感。
正则在背后一声笑,撩起灵均的下袍又开始小心查看。
灵均伸手想去阻拦,但一想昨晚都滚了“白浪”了,这点儿小事,就随他弄去吧。
昨晚他二人停歇之后,正则就替灵均清理过了,当时灵均迷迷糊糊的也没在意,倒头就睡了。
如今清醒着任正则拿着方帕又替自己小心揩拭、又用手指沾了药膏在那处小心涂抹,灵均真是……
唉,罢了,就当是夫人的细心伺候吧。
像是知道灵均心里在想什么,正则边帮灵均打理着下身边悠悠道:
“以后,叫我阿晏,或者相公。”
“什么相公?你我凡间做夫妻时,我明明才是相公。”灵均扭头抗议。
正则古怪看灵均一眼:“谁告诉你的你是相公?”
这个嘛,好像正则的确没承认过他前世是女子,可母后明明都那样说了,她也没道理骗自己不是?
“啪——”屁股上一声脆响,接着就是一阵微疼。
“只准把我当相公,不准想其他的。”正则命令。
“凭什么?”灵均不服。
“一直如此,没有为什么。况且……”正则促狭瞥灵均一眼,语气里有了些调侃,“你都是这个位置了,还想怎样?”
灵均瞬间被打中七寸,一通泄气,不错,他都这甘为人之下了,还想怎样翻身?
头埋进枕头里,灵均一阵咆哮:“啊——小爷我下次要在上面!”
“嘶——”正则在灵均腰间狠狠一拧,用力气宣示了他的地位。
灵均大概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在灵均和正则二人的斗法中,他们好容易把彼此收拾干净了,一推开门,就见抱着阿晏站在门外微笑着的云玄典。
“二位仙人,昨晚睡得可好?”云玄典笑得暧昧。
“还好,还好……”灵均讪讪。
阿晏凑上小猫鼻仔细闻了闻灵均和正则身后的房间,立刻冲正则亮起了尖锐猫牙,扑腾着就要从云玄典怀中直扑正则。
灵均“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抱过阿晏抚慰道:
“阿晏,不要闹……今后我便叫你小狐狸吧。”
阿晏冲灵均瞪大了小猫眼。
灵均一声清咳,艰难解释:“你的名字,被人征用了……”
想起昨晚正则在灵均不上不下的关头,停下动作逼着灵均给阿晏改名字,逼着灵均以后二人独处时叫他阿晏,灵均真是……无比憎恨自己的色 欲熏心。
唉……
小狐狸在灵均怀中又是一番闹腾,好容易消停下来,“噌”的一声,又跳下灵均的怀抱不见了踪影。
“让他缓缓。”正则语气淡淡,目光中却流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胜者得意。
灵均无语,他一堂堂仙人,老跟只小精怪计较什么。
剩下的三人正准备下楼去用早餐,便听见大堂中传来一阵熟悉的严肃声音:
“掌柜,烦劳开一间上房。”
云玄典骤然紧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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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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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一身玄衣、背负凌苍剑的白敬谨。【无弹窗..】
云玄典一张玉面迅速褪去血色,两瓣苍白的唇死死咬住,几乎要渗出血来。
灵均心中突然有些不忍,他凑上云玄典耳边:“阿轩,若你不喜欢,可回房去休息,不必跟我们下楼。”
云玄典却摇了摇头,平复了片刻,面色又如常道:
“不必。奴才没事,可以跟在二位少爷身边伺候。”
正说话间,那白敬谨就被小二哥领上了楼来。
他住的房间,正是与云玄典天字二号房紧邻着的天字三号房。
这天字三号房昨日还住着一对投亲的主仆,今日就退了房,正好被来到的白敬谨订下,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灵均突然很有种想把月老宫里这二人的风月册子拿来好好翻翻的冲动——为何明明是孽缘还要这样纠缠不休?月老他老人家写情缘册子的时候到底是有多恶趣味?
“二位公子?”此时上楼来了的白敬谨一抬头,已发现了正要下楼的灵均和正则二人,显然是对这二人印象颇深,不禁惊道。
灵均二人只得停步与他寒暄,云玄典此时是一般不起眼的仆从模样,极力将自己缩到“主子”们身后,不发一言。
“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灵均礼节性拱手一礼。
“真是有缘。二位公子也是在这客栈中落脚?”白敬谨拱手回礼道,同时余光把隐在二人身后的云玄典习惯性一扫,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灵均尽力用自己的身子挡住身后恨不得化为空中尘埃的云玄典,呵呵一笑道:
“正是。我和兄长二人要了这里一号二号房,正巧与公子为邻。”
白敬谨淡漠的眼中闪出些兴味:“哦?那还真是很巧。”
灵均正思考着要不要拉着正则、云玄典告辞下楼去,突然又听得白敬谨邀请道:
“在下白敬谨,建康府白家长子。有缘与二位公子重逢,想做东请二位用顿午餐,不知二位可肯赏脸?”
于是画面就奇迹般地由客栈偶遇变成了酒楼午宴。
云玄典负手立在一旁,本本分分地扮演着一个忠厚仆从的角色。
灵均坐在正则身旁心中有鬼,总是有意无意地将目光在身后的云玄典与对坐的白敬谨来回扫视。
直到正则在桌下轻扭了下他的大腿,灵均这才收回了有些古怪的目光,暂时把心神投注在了桌上丰盛的饭菜上。
天知道他心里现在是有多别扭——仇人见面还分外眼红,这二位既是仇人说不定以前还是暧昧情人如今这样共处一室,要是他一个处理不好,真不知会演变成什么局面。
灵均心理压力相当大好不好!
但白敬谨显然没发现任何异样,虽然性情冷淡,但毕竟是大家子,酒席上礼数仍是十分周到:
“二位公子,这是我建康府特产的名酒,二位尝尝。”
随后便亲手为对面的灵均二人满斟两杯。
看着碧玉杯中清洌洌的酒,灵均便忆起昨晚中招被正则反“吃”下的惨痛教训,果断地选择了虚抿一小口。
喝酒误事啊。
正则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复道:
“好酒。”
白敬谨眼中露出激赏,显然是对正则风度十分喜爱。
“在下点了许多菜,也不讲究虚礼,这位小哥可一同入席。”白敬谨望一眼灵均身后始终垂头肃立着的云玄典道。云玄典全身微微一震,但复又冷静下来,仍然低垂着脸,沉默地摇了摇头。
白敬谨眉头微皱。
灵均急道:“白公子见谅。我家这仆人天生又瞎又哑,性情忠厚,恐入席带来不便,还请白公子恕罪。”
白敬谨扫一眼云玄典双眼处缠着的麻布条,略微思索一下道:
“无妨。这位小哥可以坐到我身边,我席中多照顾他一下便可。”
话一出口,在场众人俱是一愣。
但云玄典虽有震动,却只是为要就近坐到白敬谨身边的缘故,面上并无丝毫惊讶,显然是早就习惯白敬谨这种性情。
灵均看着白敬谨起身扶过身子微颤的云玄典在他身旁空位上坐下,又见他为对他而言仅是他人仆从的云玄典细心布菜添饭,一时间心中真是百味杂陈。
这白家大公子,外冷内热,未免也太没架子、太热心了些。
突然,灵均有些明白了为何以白敬谨这样乍看十分冷淡的人却能受修仙界各家各派一致尊崇,也有些明白了云玄典这样亦正亦邪的人为何会对这白敬谨情有独钟,连伤眼之仇都不想计较,只一心折磨自己。
白敬谨,就像冬日的阳光,虽不炽热,但却有着润物细无声般的温暖,缓慢而坚定地融化着他人心底寒冰。
这其实是一个相当透明又单纯的人,有一颗一心为他人好的心,哪怕那人只是萍水相逢。
可或许就是这样单纯的性子,极易被世俗所谓的正统观念所影响,才让他和云玄典之间能插入这么多外人和杂事。
白敬谨太纯良,他的世界非黑即白、非爱即恨。
云玄典,如此复杂性情的人,注定了要被白敬谨的这份纯良伤得体无完肤。
桌上美味珍馐丰盛,这样在心中默默想着的灵均却吃的味同嚼蜡。
云玄典始终屏气凝神,默默吃着白敬谨夹到他碗里的菜。
只有灵均和正则这样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才能看出他此时拼命压抑住的欣喜、紧张与悲伤。
灵均不忍心再看。
“君公子,正则公子,请问你二位来我建康府所为何事?在下在这城中有些人缘,或许可以为二位效劳。”
白敬谨见云玄典吃上了碗中的菜,这才停下了筷子,转头对灵均二人道。
灵均正要推辞,正则却停下了筷,悠悠道:
“我和小弟二人正要去投城中修仙大家李氏作门徒,不知白公子可能为我二人引荐?”
灵均霎时便明白了正则的用意——让白敬谨这样的修仙界翘楚做引荐人,那们他二人光明正大地打入李家内部就会顺利许多。
白敬谨一愣,旋即又道:“原来二位是为此而来。正好在下明日也要登门拜访李家,二位公子可方便与在下同去?”
灵均二人当然方便,当下便与白敬谨商定。
云玄典全程都在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但灵均知道,他一直在认真听白敬谨说话,一个字不落的,甚至会随着白敬谨的情绪变化而变化着自己的情绪。
痴儿。
灵均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这个词。
“白公子,我们有缘在此重逢,小弟也就斗胆问一问公子的**了——”灵均为正则夹去一片肉脯,停筷问对坐的白敬谨道,“白公子既然家住建康府,为何又还要单独出府在客栈中另住?”
云玄典悄悄停筷,仔细听身边人说话。白敬谨面色微窘,像是酝酿了一下措辞,这才道:
“在下这几日有要事处理,客栈清净,方便。”
这“清净”二字,真是值得玩味。
灵均二人想起南京城中陪在白敬谨身边的那个刁蛮少女,不由把揶揄的目光投到他身上。
白敬谨果然单纯,在二人的注视之下,微红的面色已经验证了灵均他们的猜想。
果然是被他那未婚妻何氏给逼着出府“散心”了。
云玄典面上看不出喜怒,只又提筷吃起了碗中食物,但微微抖动的筷子,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吃罢午饭,白敬谨又带着灵均一行人逛了一下建康府,简单介绍了些建康风物,很快便到了日落西山。
“二位公子,我们有缘相见,不如在下做东,请几位一同坐画舫夜游建康如何?”白敬谨逛得兴起,突然建议道。
正则正要推拒,素来爱热闹的灵均就立刻兴奋抢白道:“好啊!那就有劳白公子了。”
正则走在一直沉默的云玄典身旁,往前方不远处并肩朝画舫乘坐处疾步走去、有说有笑的灵均和白敬谨瞥一眼,悄声道:
“这白敬谨一向如此性情?”
“从小太寂寞。”云玄典亦悄声道。
正则对云玄典抛出一个了然的眼神,云玄典像有所感应,亦回以一个苦笑。
二人在这一瞬间竟难得地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坐在华美的画舫之上,灵均他们并没有叫来歌姬作陪,只吩咐着在画舫中摆了桌小席,四人跪坐几旁,赏幽幽湖色,观岸边喧闹,动静之间,倒也十分有趣。
白敬谨不知为何,一上画舫就有些不同于往常的莫名兴奋,邀酒说笑不断,连淡漠的面容都染上了几分豪爽愉悦。
灵均一边替正则剥着下酒的花生,一边帮云玄典夹去糕点小菜,一边又不时应和白敬谨谈笑,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看着眼前白敬谨被酒水激得有些泛红的脸,灵均心里就在腹诽:
这白家大公子是怎么了,怎的突然这样健谈起来?难道是白日和夜晚会有两种性情?
“他不善饮酒。”在听到白敬谨起身向舫外走去的空档,云玄典悄声对身旁的灵均道。
灵均望着白敬谨在船舷处一屁股坐下,提着酒壶、撑着脑袋靠在船沿边的模样,点头答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东家既然都出去吹风了,灵均他们这几个客人也不好踞留船内继续吃喝。于是灵均他们便扶着云玄典也一起走到了船舱外,纷纷站在了白敬谨身旁。
正则见船外摆着一架古琴,便行到琴案前坐下,抬手悠悠弹拨了起来。
灵均一直知道正则善琴,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正则弹琴,便拉着云玄典坐在了白敬谨身边,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烛光辉映下那神色清淡的弹琴之人。
《相思引》,是一首上古名曲。
正则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琴面,间或提指一勾一拨,面如水墨点染,清冷出尘;身如红梅凌雪,独傲寒霜。
夜风拂过,扬起他如墨长发,绝美如一副传世名画。
仿佛此刻天地间只剩下他正则一人、剩下这悠悠琴声,再不闻俗世喧嚣。
灵均不觉看得痴了、听得痴了。
“我想他了……”
清冷夜色中,白敬谨突然抬起酒壶、狠啜一口,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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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相思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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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了……”
隔着灵均坐在白敬谨身旁的云玄典一听此话,周身一震。【..】
白敬谨迷茫的眼望向粼粼湖面,浑然不觉,继续幽幽说道:
“我想雅则,我很想他……”
坐在灵均身旁的云玄典此刻双唇紧抿
,眼覆麻布的侧脸在烛火下看不清喜悲。
“雅则从小爱热闹,还在学堂时就总是拉着我在建康府里到处跑,打扰我修炼……”白敬谨喃喃说着,口气埋怨,嘴角却噙着丝笑,不像是在对灵均他们说,倒像是在自言自语,“我那时还小,常教训他不好好修习,他却总是哈哈一笑,说我性子闷、要多带我散散心,师父们常骂他带坏同辈,我也觉得他不务正业、很是讨厌……”
灵均心里默默想着:还真跟他一见到二人时猜的**不离十。从小就不对盘,也难怪长大了要闹得水火不容。
云玄典在一旁侧耳听着,嘴角也浮上了一丝笑,像是想起了幼时愉快往事。
白敬谨默了默,喝了口酒,又道:“可等他不见了,我才知道,真心对我的朋友,只有他一个,也从来只有他一个……可我却……”
白敬谨说到此处,又仰脖喝了口闷酒。
灵均观云玄典神色,觉得此刻他灵均要不放下坚持去八卦一下,云玄典怕是要憋屈死。
于是灵均便替云玄典问了:
“你呢?你又把他当什么?朋友,还是……”
灵均感到身旁坐着的云玄典猛地直起了身子,隐晦又热切地向这边倾斜过来。
他真不该横在这两人中间,这实在是尴尬——灵均如是想。<script>s3();</script>
白敬谨看一眼灵均,又把头转向湖面,望着幽幽的湖水沉默不言,良久,才嗫嚅道:“我不知道……”
灵均真是想一巴掌狠狠往这人后脑勺那儿招呼上去,直接就把这混账给拍进湖里去清醒清醒。
云玄典起身,摸索着进了船舱。
灵均看这二人情形,真是一口闷气哽在心头,却又无可奈何。
不是自己的事,他不能擅自插手。做到这个份上,已是极限。再继续,就是多管闲事了。
正则幽幽看来,灵均朝他耸了耸肩。
正则继续弹琴,白敬谨继续喝酒,云玄典坐在舱中不发一言。
气氛一时有些凄清。
灵均百无聊赖地开始四下环顾,突然瞥见远处一星灯火快速靠近,逐渐亮成一线。
“白哥哥!你为什么出来玩儿都不带上我!”
一道骄横的女声响起,紧接着,一个杏黄衣裙的少女便腰别长鞭,从驶来的船上一跃而下,直直落在了白敬谨面前。
灵均突然觉得头疼,特别疼。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白敬谨的未婚妻何氏,那个用白敬谨的凌苍剑一剑划瞎了云玄典双眼的少女何氏。
正则“铿”的一声停下了弹拨。
何氏转头望去,手中长鞭便要挥舞而去:“是你!那云的狐媚呢!”
“啪——”白敬谨手中酒壶掷出将何氏挥出的长鞭突地拦下。
灵均这才放下了要化出轩辕剑将这丫头直接劈死的手。
正则起身,悠悠走到何氏面前,低头睥睨道:
“再有下次,死无全尸。”
“你!”何氏勃然大怒,手中长鞭又要挥出。
白敬谨腰间凌苍剑飞出,三两下就把何氏的长鞭削得只剩下一个铁握把。何氏攥着光秃秃的长鞭握把,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仍瘫靠在船舷的白敬谨,眼中升起了委屈的泪水:
“白哥哥,你为什么……”
“滚。”白敬谨只有这一个字奉陪。
“你……”何氏泪眼中又有了些羞怒。
“滚。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白敬谨比刚才多加了一句话。
这白敬谨,两次见他,两次对何氏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真是十分娴熟啊。
何氏恼怒地扫视船上众人,众人眼中的驱赶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灵均心想:你未来相公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一个姑娘家应该就不会再死赖着不走了吧?
然而灵均还是低估了何氏的毅力和脸皮。
只见她蓦地一笑,扬手将手中没用了的握把朝湖里一丢,一个水花溅起,她便三步作两步坐进了舱中:
“我为什么要滚?我是你的娘子,要滚也是他们滚!”
说话间,她船上跟来的那些仆从护卫也纷纷上了我们的船,原本还算宽敞的画舫立刻变得拥挤起来。
白敬谨和灵均是再也坐不下去了,只得起身走到了何氏面前,居高临下地怒视着这个让人实在忍不住讨厌的刁蛮丫头。
何氏坐在舱中,四下打量起舱内摆设,一见靠在舱壁不言不语的云玄典,立刻不屑地一撇嘴道:
“我还当白哥哥你不回白家,是和什么神仙人物出来游玩呢,原来还有个臭瞎子!”
说到瞎子,何氏警惕地瞧了瞧眼前这个臭瞎子,但见他五官平平凡凡,又无眉间红痣,且一身粗布麻衣全不像那个风流倜傥、妖媚惑人的“云玄典”,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重又拾起最初的不屑。
云玄典闻言一震,但旋即嘴上又浮出一丝冷笑。
“你竟敢笑?你在嘲笑我!”云玄典的反应激怒了何氏,她念动法诀便要狠狠惩治眼前这狂妄的奴才。
“滚下船去!”白敬谨忍无可忍,一把抓起何氏的衣领便拖着她往船边走去。
何氏的护卫纷纷拔剑围上,但碍于白敬谨的力量,都不敢轻举妄动。因此这个包围圈竟也随着白敬谨的动作慢慢向船边移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白敬谨,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何氏被白敬谨拖着,在他的铁爪之下拼命挣扎。
白敬谨一声冷笑,借着三分酒意冷嘲道:“我管教我的妻子还需要讲资格?你们谁敢插手,今天就别想活着回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敬谨本是一番折辱何氏的话,落在双眼失明的云玄典耳里,便就成了另一种宣示主权、打情骂俏。
云玄典的脸色瞬间便苍白如雪,靠着舱壁的身子也开始有些不稳。
灵均看在眼里,但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从最高处陡然跌落至人人喊打的尘埃里,没了赖以生存的绝技,没了所有倚仗,还要被仇人这样当着心上人的面折辱,还要听心上人与他人互称夫妻,这对云玄典来说,真是——太残忍了。
灵均突然不想再与白敬谨同行。
何氏显然没有料到白敬谨竟会亲口承认她是他的妻子,面上顿时飘起一朵红云,即使此刻是被白敬谨扯着衣领在船上拖行,她也很有几分娇羞意味地撒娇道:
“白哥哥,你有话好好说嘛。你若是想要我先回去,我回去就是了……”
白敬谨被冷风吹的酒醒了几分,听何氏又突然软了语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怎样令人误会的话,不禁大为懊恼。
但周围都是外人,他不好做的太过火,毕竟白家和何家的联姻摆在那里,他身为白家长子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掉的,因此他只能放开何氏的衣领、对她冷着脸喝道:
“那还不快走!”
何氏领了骂,不怒反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娇笑道:
“白哥哥,那我在白家别院等你,十日后便是你我大婚,你可别忘了。”
白敬谨听到此已经目露凶光,何氏一见气氛不妙,忙带上一众护卫飞上他们的船快速离去。
何氏走后,云玄典便贴着舱壁渐渐滑落瘫倒在地。
灵均知他耳力极佳,何氏临走前对白敬谨交代的那番话,他必定是听到了。
“他们……要成婚了?”云玄典小声呢喃,虽是问句,却语气肯定。
若不是灵均见云玄典嘴唇微动,他根本就不知道云玄典方才开口说了话。
“嗯。”灵均轻声应道。
云玄典惨笑一下,不再说话。
舱中烛火惨黄地映照着他惨白的脸,让灵均不忍再看。
“二位公子,让你们见笑了。”白敬谨走进舱内坐下,歉然道。
云玄典已经端坐在了阴暗中,仍然沉默不言。
“白公子,你妻子当真是名门之后,性情爽朗。”正则抿了一口茶,悠悠道。
听闻“妻子”二字,云玄典几不可闻地一颤。
白敬谨不觉有异,只愧笑道:“是我管教无方。”
这替妻子擦屁股告罪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白敬谨根本就不喜欢那何氏,可云玄典不是明眼人,他是瞎眼人,他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全凭一双耳朵,白敬谨你敢不敢再不会说话一点?
灵均听了想打人。
但灵均没有任何立场插手他们的事,所以他只能打个哈哈道:
“哎呀呀,累死了,我们回客栈吧。”
一行四人踏着凄清月色默默走回了客栈,一路上,灵均不停地偷瞄云玄典,却见云玄典虽神色恍惚,但到底还是克制着默默跟随在三人身后,竭力扮好忠仆角色。
回到客栈,白敬谨见云玄典摸索着推开了天字二号房的门,惊讶道:“咦,阿轩小哥你是住在我的隔壁吗?”
云玄典闻言一愣,艰难地把脸转向白敬谨的方向,点了点头。
“小哥你看不见东西,夜间或许多有不便,不如你与我同住一房吧,彼此还能有个照应。”白敬谨的圣父心又开始发作了。
云玄典却突然冷了脸色,一步跨入房中,“砰”地关上了房门,留下一个白敬谨在三号房门口愣愣地望着灵均和正则。
正则瞥他一眼,抬步便进了房中。
灵均对白敬谨歉然一笑,撒谎道:“白公子,我家阿轩不喜欢旁人提他目盲一事,还请你不要怪罪。”
白敬谨恍然大悟,立刻又愧疚道:“是在下唐突了。明早在下一定向阿轩小哥好好赔罪。”
灵均点头,心内却想:云玄典当然不是为了这个生气。真是傻子。
一关上房门,灵均就被一个炙热的怀抱紧紧搂住了腰身,一番激烈的深吻后,正则冷着一双眼意味不明地对怀中的灵均道:
“我家阿轩,嗯?”
灵均一笑,捏了捏眼前这醋坛子的翘 臀,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说,刚刚你为何要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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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断袖分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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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帮他们。【..】”正则的目光有些飘。
灵均见他这副帮了人又别扭的样子,不禁失笑:“你那曲《相思引》,凡人听不出来,但我知道,你用了一成仙力在弹,诱凡人堕入相思情是绰绰有余的了。”
正则唇角微勾:“见你替月老办差有心,便帮你一帮。”
灵均顿时有些语噎。
正则又道:“玉帝当初或许没有正确估计你的能力,你应该去月老宫里做他的亲传弟子。”
灵均狠狠掐了一下眼前人的屁股,换回了眼前人毫不吃亏的臀上揩油一把。
“你真是吃不得一点儿亏。”灵均不满道。
“我的确是吃不得一点亏的,尤其是对你……”正则说着就又堵上了灵均的唇,厮磨间,便搂着灵均翻滚在了床榻上……
骤雨初歇,灵均背靠在正则赤 裸的精壮胸膛上,与正则一齐靠坐在床头。
灵均玩着正则懒懒圈住自己的手,用自己散落的墨发去一圈又一圈地勾缠住正则修长的手指,闷声道:
“阿晏,你说这云玄典和白敬谨最后能不能在一起?”
正则将瘦削的下巴搁在灵均同样赤 裸的肩上,笑道:“你很希望他们在一起?”
“我很喜欢云玄典这个人。”灵均脱口而出,一说完,便感到了身后人骤然释放的冷气。
“那看来是我努力不够。”正则嗓音一阵暗哑,灵均便感到臀后一处又开始坚硬起来。
灵均忙把身子往前挪了挪,但奈何正则力气实在是大,只能堪堪拉出一小点距离。
“阿晏,你说女魃为什么想要玄览镜?咱们之前收集那些宝物,也不见她有什么异动,怎么这次竟肯费这么大手笔来抢一面镜子?”
灵均机智地岔开了话题,果然,身后人的气息回暖了一些。
“玄览镜除了世人皆知的通览古今未来之能外,还有一个绝少人知道的异能,”正则缓缓道,带着薄茧的手运着仙力柔柔按摩着灵均的腰间,“造境之能。一般仙力强大的仙者造境,都要耗费九成仙力,损耗极大。而借助玄览镜造境,却可以只用三成仙力便得到他人九成仙力造境的效果,甚至只要持有者仙力足够强大,便能创出一个新的世界。”
“玄览镜竟还有这等异能?看来云玄典之所以能这样慷慨赠镜,也是因为他没有灵力。他从未驱动玄览镜造境,便不知玄览镜还有这个能力。”灵均恍然大悟,挪开了些的身子又不自觉地靠回了正则的身上。
正则好笑地看着怀中之人。
这小家伙,还以为自己岔开话题得逞,其实是他体恤小家伙初 经 人 事不久、怕太频繁伤了他罢了。等把小家伙身子调 教好了,以后……
思及此处,正则全身血液便有些沸腾。
“云玄典怕是知道玄览镜的这一异能。”正则道。
“哦?”灵均微讶。
正则的手有些不老实地开始从灵均的腰间一路揉 捏向下:“若他不知道,单是一个能通览古今、抵御外敌的镜子,还不足以让他在眼盲重伤的情形下拼命护持玄览镜。”
灵均点点头,认同了正则的猜测,又道:“女魃野心不小,还想创造新的世界。四界还不够她祸害?”
正则声音一沉:“她怕是要毁灭四界,另创世界。”
灵均一惊——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要么就是女魃在轩辕剑封印中被关太久封了,要么就是她真有这样大的能耐。
如果是后者……
“别怕,我在。”察觉到怀中人突然的紧绷,正则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肩,柔声道。
灵均心中一定:不管怎样,正则都会陪在他身边。他们定可以重新封印女魃,化解这场四界浩劫。
心念至此,灵均便回头在身后人的唇上印上柔柔一吻。
正则见怀中人主动献吻,又见他长睫轻颤、眸光如水,不由的心火一动,便粗喘着又将怀中人狠狠碾在床上亲吻起来。
“阿晏,你停一下,这珠子咯人。”
灵均一手抵开身上紧压之人,一手便去拨开锁骨处横在两人间的那颗龙泪珠,龙泪珠珠体圆润,在灵均两道锁骨间留下一个浅浅的圆形红印。
正则眼神一黯,低头便去亲吻那道红印,灵均被这吻逗得有些痒,“咯咯”笑了两声。
正则一掐灵均腰间软 肉,不满他这样破坏气氛。
灵均柔了眉眼,原本就艳丽的面容愈发妖媚起来:“你敢掐我,我便咬你!”
双臂将身上人的脖子向下一勾,红唇送上,便又是一夜旖旎婉转。
第二日清晨起床,灵均一边数落着正则昨晚的力气,一边为二人打理装扮,待瞥见他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时,灵均不由抓起那玉佩惊叫出声:
“咦?这玉佩莫不是我在杭州城里拿去抵客栈桌子的那块?”
正则一把夺过灵均手中玉佩,小心把它掩在衣袍后,这才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见灵均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他又像是要解释一番:“你的东西,不能随便给人。我另付了钱。”
灵均顿时心情大好,一双长臂便一把搂住了正则的腰,挑逗地往自己身上一带,便仰着头眯起眼邪邪质问: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我起的这种龌龊心思?还是说,你对我一直都是这种想法?”
“啊呀——”腰间软 肉被狠狠一捏,灵均瞬间痛呼破功。
“今日要办正事。”正则说着,便理了理衣襟,老神在在地推门而出。
灵均一笑,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追上去道:“你腰上那块,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戴这块吧,这块可是我母后从小让我戴在身上的龙宫至宝,算我送你的定情信物!”
灵均说着就三下两下用手中的玉佩换下了正则腰上那块,攥着那块一般的上品玉佩,正要将它袖入,却又被正则一把夺去:
“这是我花钱买的,归我。”
正则说着,又把那块玉佩重新系在另一边腰上,与灵均方才赠送的那块龙宫至宝左右相映成趣。
nbsp
;只见他宝贝得两边玉佩各摸了一把,又捏了捏脑后髻上别着的碧玉簪,满足一笑。
灵均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他怎么觉得,眼前的正则有点儿,呃,幼稚?
“别忘了前日你答应做的汤。”正则抛下这么一句,便悠悠然撩袍下楼而去。
汤?
灵均猛然省起,前日晚上可不是答应了正则要给他打个鸡蛋汤么?
这混小子,每天大鱼大肉吃着,还缺这一口喝的!
灵均一边愤愤下楼,一边计较着等会儿是该去买鸡蛋还是鸭蛋,添葱花还是香菜。
一大早起来就浓情蜜意了一番,因此灵均心情颇好,嘴弯得就差没指到天上去,但等他下得楼来,打眼往大堂里一望时,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与正则、云玄典和白敬谨三人同坐一桌、挥舞着长鞭在大堂中左右乱抽板凳桌子的杏黄衣少女,不是白敬谨的那未婚妻何氏又是谁?
桌上气氛很沉重,只有何氏一人全然不觉地兀自舞鞭舞得欢快,在堂中桌椅板凳上留下一条又一条木屑纷飞的鞭痕,堂中一众客人和店家皆是敢怒不敢言。
一向自诩为妇女之友的灵均此刻也很有些想把这没眼色的女人丢去阴界大卸八块的冲动。<script>s3();</script>
见灵均下楼来,桌边人纷纷把头转向他,其中何氏尤为活泼,直接就在位上冲灵均挥手招呼:
“君公子,快下来一起用早餐,就等你一个了!”
灵均顿觉不妙,何氏这副热络模样,难道是要改变战术与他们同吃同住?
果然,当何氏热情地为桌边众人一一倒完茶,又极主动地贴坐在白敬谨身边时,灵均的猜想被残酷的印证了。
何氏本想把云玄典赶到桌旁去站着,但一见白敬谨神色,便知他从不喜这样做派,便又乐得另搬来张板凳,直接就搂着白敬谨胳膊“如胶似漆”起来。
灵均突然很想打人,打女人。
但他忍住了,偷窥云玄典脸色,见云玄典并无不妥,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正则公子,君公子,昨日我已让家仆向李家投去拜帖,今日我们便可前往李家。”用餐间隙,白敬谨道。
灵均二人还不及感谢,何氏便插嘴道:“咦,白哥哥,你们是要去李家?正好李大哥邀我去他府上玩,我与你们一起去吧!”
桌上众人顿时沉默。
灵均是个见不得人受冷落的,哪怕那人是很讨厌的人,因此他还是勉强接了腔:“今日我与兄长去李家乃是有要事在身,何姑娘同去的话……”
“难道我去拜访李大哥家就不是正事了吗!”何氏陡然一个高音,把灵均的耳膜都刺得生疼。
正则睨他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要你滥好人。
灵均闭嘴,默默帮正则和云玄典夹起了碟中吃食,决定不再与何氏作任何交谈。
何氏见讨了个没趣,自己叼着块桂花糕吃了几口后,又突然对灵均问道:“君公子,你与你家兄长感情很好?”
灵均不解抬头,只见她目光揶揄。
他当即就明白了何氏所说的“感情好”是哪方面的感情好。
但灵均向来是个洒脱的,仙家更是讲究随性自在,因此他对龙 阳之事远没有凡界人那样计较,但何氏这目光中流露出来的鄙视还是让他心中恼怒起来。
停下手中筷子,灵均一把捞起正则空闲的左手,故意摆在何氏面前边缓缓地摸边恶心她:
“我与兄长,自然是感情好的。”
何氏果然狠狠打了个抖。
正则的脚在桌下默默碾上了灵均的脚,灵均忍住嘴角的抽搐,正则唇边浮起一丝浅笑。
“死断袖……”何氏小声不屑道,但这一声嘟哝传入了桌上每个人的耳朵。
白敬谨和云玄典神情俱是一滞。
“砰——”正则隔空狠狠掀翻了偎在白敬谨身边的何氏。
“刷刷刷——”候在客栈外的何家护卫纷纷拔刀闯入,对着正则怒目而视。
“你竟敢……”何氏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又隔空狠狠挨了两个巴掌。
“何姑娘,我劝你还是哪来回哪去,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你知道你很不养眼吗?”灵均放下右手,看也不看地上之人,又为正则盛起粥来。
或许是正则和灵均二人无意展现出来的力量让人害怕,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何氏,在灵均二人的威压和白敬谨的冷漠之下,捂着脸起身,抛给灵均一个“你给本小姐等着”的怨恨眼神便领着护卫们夺门而出。
“白公子,何姑娘如此活泼,想来你婚后的生活必是多姿多彩。”正主走了,余怒未消的灵均少不得又要拿白敬谨来消解一二。
白敬谨眼中闪过一丝对何氏的不满和恼怒,但还是皱眉歉然道:
“抱歉,让你和正则公子受辱。”
灵均一笑,攥住正则的手又开始摩挲:“其实她说的也对,我和兄长确实是这种关系。”
正则的脚再次碾上了灵均的脚,灵均也默默地拿右脚踩了回去。
白敬谨惊讶地冲他们瞪大了双眼。
“怎么,白公子看不起断袖?”灵均挑眉。
一旁云玄典喝粥的动作也顿了顿。
白敬谨忙收回了目光,尴尬地辩解道:“啊,不,在下并不是……在下只是……”
灵均瞥一眼始终沉默的云玄典,意有所指道:“若是真心喜欢,便无所谓断袖分桃,纵使千夫所指,亦能初心不悔。”
正则踩在灵均脚上的力道轻了一些。
白敬谨闻言一顿,喃喃重复:“初心不悔……”
云玄典垂下的头已快要低入粥碗,快要低入尘埃。
“公子,马车已备好,我们是否现在出发?”门外走入一个小厮,来到白敬谨身边矮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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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妖王穹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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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灵均一行人乘着白敬谨的马车来到李府时,一入李家大堂,便碰上了意想不到的两人。【阅读..】
“白弟,你竟也来了。”云家大公子一见白敬谨,便起身拱手一礼。
“白弟,几日后便是你大婚,怎么不在家好好筹备迎娶新娘子,反而还到处跑?”云家二公子也笑着调侃。
观这三人情形,便知他们平日交情不错。
但灵均心中仍感讶异:按说白敬谨毁了他们三弟云玄典的眼睛,算是整个云家的头号仇人,怎么仇人见面还能如此轻松?
云玄典在灵均等人身后紧绷的身子让灵均隐隐看出了一些端倪。
“我是想再来问问李大哥当日雅则勾结虚空界一事。”白敬谨亦回礼道。
堂中众人俱是一愣。
云家两公子的面色更是铁青。
“白弟,还提那个畜牲做什么?他如今早不知已死在何处,天理昭昭,他全是自作自受。”云家大公子冷声不屑。
“我云家也早没有这等败类,白弟如今重新提起,难道是想替他翻案?难道白弟相信那等败类会是清白的?”云家二公子附和着,眼神闪烁。
李家的掌权人李家大公子李树清也是面色沉凝,但到底修养良好,没有像云家两公子那样破口大骂。
但他的表情也差不多说明了他的态度。
白敬谨微愣,而立在灵均身后的云玄典此刻更是紧绷微颤。
灵均心里不由地替云玄典又气又悲。
旁人陷害也就罢了,自家人还要这样落井下石,真是凉薄至此、寒透人心。
灵均扫一眼云李两家人作态,双眼微眯。
“白弟,这两位是……”李树清终于注意到了跟在白敬谨身后的灵均二人。
灵均上前一礼:“在下君中云,这是家兄正则。我二人久闻李家主大名,特来投奔,万望李家主能收留我二人做个小小门徒。”
李树清将灵均二人上下打量一番,似有所思,复又笑道:“二位气度不凡,做门徒怕是委屈了。”
白敬谨上前道:“李大哥,君公子二位与小弟在南京城偶遇,此次建康府重逢,甚是投缘。他二人诚心修仙,李大哥可否卖小弟一个面子,收下他二人?”
李树清哈哈一笑:“白弟误会了。我并没有说不收他们,相反,他二人资质上乘,我还要好好培养他们。君公子,若不嫌弃,你二人可愿意做李某的关门弟子?”
灵均和正则二人面面相觑——这么顺利就成了关门弟子,这么顺利就打入了李家内部?
云家两公子告辞,临别时无意中扫过一眼灵均身后眼裹麻布的云玄典,没发现任何异常。
白敬谨又与李树清单独谈了会儿话,不知怎的,竟也留住在了李府。
灵均三人真是有些搞不清状况了,但既已成功潜入李家,便走一步算一步了。
但灵均他们显然错估了李树清口中“关门弟子”四个字的分量。
望着校练场上乌压压一片的“关门弟子”,灵均嘴角有些抽搐——
李树清这“门”真是好生之大,“关”的真是好生之缓慢。
“你二人是新来的关门弟子吧,来,我来跟你们说说府里的规矩和关门的注意事项。”一个师兄模样的人见灵均三人站在校练场边,上前招呼道。
“等等,这位师兄,请问什么叫关门的注意事项?”灵均敏锐地抓住了师兄话里的重点。
师兄用看白痴的目光扫一眼灵均:“当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关门,关李家的大门和后门,偶尔还要帮老爷少爷小姐们关门,明白了吗?”
灵均顿时有些晕——凡人的“关门弟子”是这么用的吗?
瞥一眼身后的云玄典,他的表情告诉了灵均:只有李家才这么奇葩。
正则隐隐抽搐的眼角说明了他此刻内心也有些不平静。
“唉,阿晏,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窃取核心机密?”
李府少有人迹的后门边,灵均叼着棵从墙角扯来的狗尾巴草,蹲在地上无聊地边扒拉土边问头上的正则。
正则悠然地坐在围墙上,抱手看地上的灵均:“等他们都睡了之后。”
灵均郁闷一叹:“要不我们用六观镜先瞧瞧?虽然这李家肯定设了结界,但说不定能碰巧发现什么……”
一抬头,正则已不见踪影。
“阿晏?”灵均起身四处搜寻了一番,没人,定是发现了什么,直接跟上去了。
灵均便抱手靠在墙上等候,以正则的身手,很快便会回来,于是他放心地胡思乱想了起来,顺便琢磨着晚上该去哪里弄些鸡蛋来给正则做碗汤,要不还是杀鸡给他**汤?鸡蛋汤多敷衍……
“咔——”一个挥指,向灵均脖颈处直砍而来的大刀便调转了方向,在灵均身后的墙上砍出一道深深的槽痕。
“小毛贼,这样的身手还敢来挑衅小爷!”灵均一声冷嗤,化出轩辕剑便格挡而上。
被一身黑袍黑幂离裹得严严实实的偷袭者显然没有料到一个看门小弟还有这样的身手,迅速调整攻击手段,手中握着的大刀又向灵均劈来,这一回,那人是用了十成十的力。
灵均挥剑又是一个格挡,将对手震出三丈开外。
那人手捂胸口,被灵均的仙力震到了心脉。
灵均看那人手中握着的刀,银色刀面,镂空桃花纹,在日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泽,正是妖王穹离的桃落刀。
那么眼前这人,便是穹离无疑。
思及此处,灵均出手便毫不留情,招招直逼穹离要害。
穹离左右躲闪,鲜血不停从窄袖中流出,显然是在与灵均交手之前便已受了伤。
灵均仙力不俗,剑法更是在正则指点下飞速提升,穹离与他拼斗,渐渐力不从心。
“嘶——”灵均等到穹离一个破绽露出,手中轩辕剑一挥,便将他的遮面幂离从中一劈为二,露出了一张妖冶面容。
若不是这人喉部突出的喉结,灵均差点儿就要以为他在打的是个女人。
“娘娘腔。”灵均不屑一笑,挥出轩辕剑又是一通猛击。
“彼此彼此。”穹离妩媚一笑,握刀反击。
灵均顿时心口堵上一团血。
“乖乖束手就擒,饶你不死!”灵均手中剑招愈加狠辣。
穹离却并不主动出击,只是一味抵挡躲闪,双眼向四周打量,明显是在想着脱身之计。
灵均不耐这番缠斗,虚晃一招便挥剑抵在了穹离的脖颈上。
“你输了。想活命就别乱动。”灵均抬手就要召出捆仙索。
“啊!”灵均执剑的手突然被穹离一拉,一个反转,他便被穹离牢牢钳在了怀里。
裸 露的脖子贴上了刀刃的冰凉。
“小乖乖,跟我回妖族去吧。”穹离吐着桃花香的气息在灵均耳边蔓延。
灵均全身毛孔一个战栗——这妖族王也是个断袖?!
像是看出了灵均的想法,穹离勾唇一笑:
“我男女不忌。”
灵均顿时觉得身后这人十分恶心,正要默念仙诀偷袭,便听见了正则隐忍着怒气的冰冷声音从天而降:
“放开他。”
灵均当即觉得自己有必要配合一下这场景:
“阿晏,别管我,你先走!”
这一嗓子嚎得悲壮万分,正则和穹离都有些尴尬。
“小乖乖,我可舍不得杀你,你还得跟我回妖族呢。”穹离凑近灵均耳边,挠痒痒般柔声道。
灵均又是一个冷战。
大爷的,这就是一人妖!
灵均手起手落,便向身后人那处精准抓去。
穹离反应迅速,身子一偏,堪堪躲过了灵均的偷袭。
“都是男人,要不要这么阴险?”穹离语声微怒。
“你不需要。”灵均一击未中,又是连环数击。
正则同时出手,配合着灵均的攻势便对穹离连连出击。
穹离又顾上头、又顾下头,上下两难,气喘吁吁:
“你们这对狗男男二打一,攻人软肋,卑鄙下流!”
“打架不攻软肋,还要攻哪里?”正则挥剑出击,冷声反问。
穹离登时语噎。
“兵——”正则挥剑一个突击,穹离的刀便被拍开数丈之外,灵均一个转身,便将穹离半跪着狠狠扣在了地上。
穹离妖媚的桃花眼恨恨将灵均一瞪,灵均不为所动。
“你潜进李家,有何意图?”正则扬剑直指穹离面门,冷声逼问。
穹离媚声一笑,仰头直视正则清冷俊目:“被你这样俊俏的人抓着,我也开心。”
哈?这厮在胡说些什么?
还没等灵均反应过来,“砰”的一声炸响,一片烟雾中,他只感到手下一滑,烟雾一散,眼前早已是空空如也。
“送点情 趣用品给你们,玩儿得愉快哦~”穹离高高蹲在墙头上,向下笑得淫 邪。
灵均眼疾手快,隔空发力就抓起了掉落在数丈外的桃落刀:“娘娘腔,你的刀还在我这儿,有种就别回来!”
穹离顿时垮了脸。
正则对灵均露出了一个“我家小东西真聪明”的赞许眼神。
似是权衡了一下,穹离冲灵均甩出了一句“你给我等着”,便愤愤跳墙而下。
灵均正要追去,正则却将他一爪摁住:“不必追,走远了。”
灵均这才悻悻作罢,将桃落刀朝袖里一丢,拍拍手不屑道:“说得好像他来了就会有多牛 逼似的,我还等着何家大小姐呢!”
“对了,阿晏,那娘娘腔刚刚说送我们些情 趣用品,是什么?你瞧见了吗?”灵均又往四周瞄了瞄,空无一物,回过头来却发现正则面颊微红。
“阿晏,你怎么了……啊!”灵均正要探手往他额头上一摸,却突然被正则打横抱起,惊叫一声。
“回房。”正则气息微乱,抱着灵均就向弟子们的住处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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