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骡子》第 16 部分阅读

    ,“我买的茶叶好喝,是今年的清明前茶。”有时候,爷爷也留保长甲长吃饭,逢这个时候,孩子们就都不上桌,拥到厨房就着灶台吃饭。张桂花婶婶或梨花伯妈为我们装饭夹菜,我们几分钟就吃完了,可是堂屋里,爷爷吃的那桌饭,没有两个小时是不会完的,因为保长和甲长都爱喝酒聊天,喝,话就长,像橡皮筋样从堂屋里拉到了大门外。我童年的记忆里,爷爷天到晚基本上是在作坊里守着,作坊里搁着很多只熏腊肉的铁盆铁桶和烘罩,还有老糠花生壳桔子皮桂皮等易燃物质,没人守着,起火,那还了得?所以,爷爷的世界就是把新鲜猪肉变成腊肉的作坊。
    家里的切都是奶奶说了算,奶奶说吃鱼,家里就吃鱼;奶奶说早上吃面,早上就吃面;奶奶说:“今天包顿饺子吃。”张桂花梨花奶奶和我二妈就会全身心地投入到包饺子吃的运动中,有时候家桃和秀梅两姊妹也会热情地投入其中,但男孩子却没个沾边,胜武李文军李文华和正韬大金只认吃,在上辈人在堂屋里包饺子时,他们就回到房里假装写作业,其实是坐在起说话,说些他们从连环画上或别人嘴里听来的古代英雄,东汉末年的关云长赵子龙,或隋唐时期的李元霸裴元庆秦叔宝,要不就是南宋抗金名将岳飞杨再兴等,说得几个孩子脸的向往和倾羡。如果堂屋里还剩谁是男孩,那就是我。我不懂事地歪着头看上辈人和家桃秀梅包饺子。吃饺子时,奶奶会没好脸色的样子睨我眼说:“光知道吃。”在奶奶眼里,我似乎只是狐狸精的儿子,不是她杨桂花的孙子。
    我二妈更不喜欢我,在她眼里,是我妈把她的男人夺走了,所以她从不给我好脸色。她没读书,心灵上的那块地就十分坚硬,只栽着几棵树,那是她的亲人。有天,我的只皮球滚进她的房里,我进去拣皮球,二妈讨厌地盯我眼说:“出去。”那时我五岁了,却很怕我二妈。我二妈看我的目光,是极其厌恶的,好像要把我撕碎样。别人都说我二妈人好,尤其奶奶,她最喜欢我二妈。但在我童年时,我总觉得二妈的那双眼睛常常阴险地盯着我,有时我感到脖子被针扎样,回头,原来是二妈正用阴毒的眼光盯着我的脖子。她是不是想趁家里没人时,拧断我的脖子?她是有这个力气的,但她终究没这么做。由于奶奶和二妈都不喜欢我,吃饭时,除了张桂花婶婶招手叫我,基本上没第二个人叫我吃饭。张桂花婶婶还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受我爹之托,对我就留了这份心。
    ..。小./
    第58章
    我童年时候,家里对我最好的女人,就是张桂花婶婶,我穿脏的衣裤都是张桂花婶婶替我洗,我洗澡也是张桂花婶婶替我洗。梨花伯妈嘴里好,但不会像张桂花婶婶那样具体到行动上来。有时候我嘴馋,张桂花婶婶会买糖果或梅子啊姜啊给我吃,对我说“拿着”。她的儿子看见了,她会对她儿子说:“你不要跟文兵抢,妈再给你买。”李文华比我大十岁,当然不会跟我抢吃的。我大哥何胜武和李文军,成了另拨人,两人已是准男子汉,他们只跟他们的同学玩,他们的同学在童年的我眼里,个个身材魁梧,他们来了就直奔何胜武或李文军的房间,于是就爆发出洪亮的笑声和同样洪亮的说话声。如果是吃饭的时间,他们会留下来吃饭,吃饭时他们仍是说他们的事,视奶奶我二妈梨花伯妈和张桂花婶婶和比他们小的弟妹们于不见,他们的目光始终在他们同学的脸上,声音完全是男人的声音了。我大哥因是长孙,自然赢得了充满传统意识的奶奶的格外善待,他说什么,他出去或进门,奶奶都用溺爱的笑容相送或相迎,这就使得我大哥年轻的时候基本上目中无人,对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和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更是望眼都觉得多余。
    二哥正韬堂哥大金和李文华则是另个圈子,这个圈子是个三人世界,这个世界是排斥家桃秀梅和我的。二哥正韬爱吹竹笛,没事就举着竹笛站在葡萄藤下吹,李文华却在旁拉着二胡合乐,大金没有音乐细胞,他吹过阵笛子,最终放弃了,二胡他摸下都嫌麻烦,而且他觉得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乐器。他在旁看,脸上片深思,对只比他小岁的堂妹家桃找他说话爱理不理,至于比他小五岁的另堂妹秀梅和比他小八岁的我,他更是懒得理睬。他待正韬和李文华合乐累了,才跟他们说话。他长到十岁后,谁也弄不清是什么原因,也许是他母亲那方遗传给他的面渐渐抬头了,也许是奶奶于不经意中说了句什么话,伤了他,他性格突然变孤僻了,时常个人坐在窗前仰望星空。有时候他会对正韬说:“不晓得我爹妈是否还活在世上?”正韬就安慰他说:“肯定还活着。”
    正韬没有这种思想包袱,他的亲妈还在他没睁开眼睛时就死了,他是在奶奶怀里长大的,幼年时候,他把奶奶当成妈,他开口学话时,叫奶奶就是叫妈。直到三岁了,爷爷才告诉他,搂着他睡觉的是奶奶,他才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他叫错了。家里的男孩子里,奶奶特别宠他,就因为他是奶奶把屎把尿带大的,他要买什么,奶奶几乎从不拒绝。二哥和大金睡张床,我和大哥睡另张床,大哥常把我挤到只有半尺宽的边上睡,之所以没掉下床是因为我睡里面,半晚上,我常感到泰山压顶,出气不赢,醒来才知道大哥的条修长的腿压在我胸上,双汗脚极臭地支在我脸前。我费力把大哥的脚搬开,可是没过多久,他的脚又压在我身上了,又让我感到泰山压顶。他这样睡舒服些,所以睡着后,他的脚就搭了上来,害得幼年的我不得不跟他的双大脚没完没了地抗争。正韬也经常来些同学,他们都爱好文艺,个叫张东魁,手里捏支竹箫,个叫胡麓山,肩上常背着脏兮兮的黑布袋,用绳子系着,解开绳子,拿出的是把板胡,拉,声音又尖又亮,他边拉,边嘻嘻笑,他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十分幽默(zhaishuyuan.cc),笑起来像猫脸。他们来了,定会把青山街三号的沉闷气氛驱逐掉。只是苦了我二妈梨花伯妈和张桂花婶婶,因为他们来就被正韬留下来吃饭,年轻孩子正吃长饭,吃得很多,得多做饭菜才能喂饱他们。
    二妈的两个女儿又是拨,她们自然受到奶奶的格外宠爱,上辈人是重男轻女的,但奶奶的传统思想落到她两个孙女身上就出了问题,偏不轻这两个孙女,常搂着我二姐发号施令,对我大姐只称呼个“桃”字,称呼我二姐就更加细腻,叫“乖孙女”,令我二姐特别骄傲。二姐会毫不客气地使唤奶奶说:“奶奶,我口干。”奶奶忙去为乖孙女倒水。二姐慢声细气地说:“奶奶,我的鞋子湿了。”奶奶忙去找双干鞋子给乖孙女换上。在年龄上,我和二姐最接近,她只大我三岁,按说是该照顾我和带我玩的,但由于奶奶对我很冷漠,看我的目光好像我是街上的小乞丐,二姐当然就对我不客气。二姐总有些好玩的东西,比如布娃娃,或者张桂花从街上买回来给她玩的有着漂亮羽毛的小毽子。有时候,我拣起她丢在地上的毽子,她会喝斥我说:“喂,你别拿我的东西!”
    有年,不记得是我五岁还是六岁那年,二妈的爹,那个从来没来过青山街的马驼子中风了,二妈得知这消息,突然就回了何家山村,从此,她两边跑。逢年过节,二妈会来,是想女儿了来看她的两个女儿,二是我猜测来会我爹。但自从我爹当着全家的人殴打她喝令她“滚”后,二妈再蠢,心里也明白在争夺我爹事上,她已经不是我妈的对手了。所以,这也是二妈把心和感情往她爹妈身上移植的原因。就跟所有的人都有自尊心样,二妈也有自尊心,那自尊心让她的心渐渐结了冰,开始的时候她来,还打扮自己,后来她来得少,来了也是副乡下女人的装束,因为她把她那颗爱心打上封条,藏在地窖里了。
    不记得是哪年的端午节,二妈来了,脸晒得黑黑的,因是过节,她穿条黑缎子裤,那黑缎子在阳光下很亮,裤腿上还绣着茶花,很醒目。上身件红绸子短袖衫,胳膊露在外面,也晒得很黑。手里拎着她亲手做的篮粽子,另只手上拎着篮咸鸭蛋。奶奶高兴道:“秋燕,啊呀,你真是——的!”二妈答:“都是我自己做的粽子和咸蛋。”过年的时候二妈也来过,那次她带来的是大包干酸菜干豆角和坛她自己剁的剁辣椒,这让奶奶也十分高兴。奶奶就爱吃这些东西。奶奶总是夸二妈说秋燕像她。其实,家里除了奶奶自己,没个人觉得二妈像她。二妈来了,自然是二姐撒娇的日子,二姐会扑到她妈身上,坐在她妈腿上,不断地跟她妈亲热。大姐不像二姐那么爱撒娇,她似乎生下来就比她妹妹成熟,妈来了,她只是叫声“妈”,就站在边,任其妹妹与妈嗲声嗲气地说话,不跟妹妹争宠。端午节那天,吃中饭时,二妈装不经意的样子问她大女儿:“桃子,你爹呢?”大姐答:“不知道。”二妈脸上就茫然,那茫然的目光会投向墙角,想她又白来趟。
    奶奶问及她爹妈的身体,她怔了下才告诉奶奶,她妈还好,爹很糟,中风后直瘫痪在床上,吃饭喝水都要人喂,屎尿如果没人管,就只能拉在床上。吃饭时,全家人都在剥二妈带来的包着红枣黄豆和花生的粽子吃,我剥粽子时,二姐从我手上抢过粽子说:“这是我妈的,不给你吃。”我哭了,二妈瞟全桌人眼,见没人说话,她也不吭声。
    我成年后,审视我八岁前的童年,基本上是青山街三号里孤立无助的游魂,是这个以上辈女人为主的错综复杂的家庭里的多余人,是狐狸精的儿子。我八岁那年,被日本侵略军的残暴行径激愤得无比英勇的我二哥何正韬,背着爹愤然从军,他所在的军开到常德,与日军在德山带发生遭遇战时,不幸战死在德山了。而先年,我大哥那双修长的经常于黑夜里把幼年的我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腿,在日本鬼子第三次攻打长沙的战场上,被日军的迫击炮弹炸飞,成了残疾人,我这个孙子才从奶奶的眼窝深处凸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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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回到日本侵略军在南京大肆屠杀中国老百姓的那年,那年我大哥和李文军,都报名参了军。日军的暴行,令每个中国人都愤怒(shubaojie)。我十六岁的大哥就跟当年他爹和他的叔叔们样,觉得再坐在教室里读书是浪费生命。他跟李文军商量,李文军就怒(shubaojie)视着天空,攥着拳头说:“我们俩畜生不当兵!”这是长沙年轻人的咒语,意思是不当兵的是畜生。学校门前就设了招兵站,我大哥和李文军走出学校,就绷着脸迈进简陋的门前扯着块红布的招兵站。大哥步入招兵站,把书包丢,对招兵站的军官说:“长官,我叫何胜武,就要十八岁了,我要当兵杀日本鬼子。”李文军也黑着面孔说:“长官,我也要参军杀日本鬼子。”招兵站的年轻军官望着这两名学生说:“好的,现在日本侵略军都打到家里来了,读书是该放在边,我批准你们入伍。”说着,他给他们开了入伍通知。
    大哥和李文军这对身高都超过米七十的准男子汉,就人执份入伍通知回家了。大哥把通知书给奶奶看,“我参军了。”奶奶盯着他说:“你还小呢。”大哥生气了,“我还小?日本鬼子在中国杀死那么多人,我们很多男同学都当兵走了。”梨花伯妈在另间房子叫喊:“文军,你不能去,万你被日本鬼子打死了我怎么对得起你那个砍脑壳的爹?”奶奶听梨花这么说,脸都青了,厌恶地剜梨花眼,骂道:“你真是张乌鸦嘴!”李文军已经是男子汉了,身高米七三,人中上长了两撇他妈多次要他刮他也舍不得刮的黑胡子,双眼睛炯炯有神,愤怒(shubaojie)时拳头都拧得出水了。他对他妈说:“我还没去打日本鬼子,你就咒我死啊?”梨花也觉得自己开口就说错话了,她啐了口,又说:“你不能去。”李文军没理她,走出来,脸上气呼呼的,家人就都看着李文军和即将奔赴战场的何胜武。
    吃饭的时候,由于何胜武和李文军将要去打日本鬼子,气氛就相当凝重。奶奶咒骂日本鬼子,何正韬支持他哥去当兵说:“奶奶,我们老师说,中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我支持大哥和文军哥去打日本鬼子。”李文华也昂起秀气的脸蛋,郑重地说:“我也支持大哥和文军哥去打日本鬼子。”张桂花婶婶放下碗,冲儿子瞪眼说:“文华,吃你的饭。”
    那时候日本鬼子的暴行充斥在每个中国人的耳朵里,街头巷尾菜市场上学校里报纸上和广播里,无不在谴责和描述日本鬼子在中国犯下的滔天罪恶。湖南是内陆省份,日本鬼子的铁蹄虽然暂时还没踏上湖南这片炽热的土地,但硝烟已经飘来了,人们都闻到了令人窒息的火药味。某某战死了,某某成了烈士,某某正率领支顽强的中国军队与日军浴血奋战,北平天津失陷了,守上海的中央军溃败不堪,南京被日本侵略军攻破了,日本鬼子在南京大屠杀,日本鬼子要打武汉了,日本鬼子要进攻长沙了等等等等,是湖南人坐下来就议论不休的话题。所以全家人都明白,李文军和何胜武要去打日本鬼子当然不是好玩的,因为很有可能是自己被日本鬼子杀死,家里的气氛就严峻,空气也变得晦涩酸辣了。
    那天,爷爷破例没有步入房间午睡,他目光和蔼地看着他的身高米七五脸上飘着骄傲的长孙和李文军,只手机械地玩着紫砂壶盖,弄出的响声让奶奶心烦意乱。奶奶说:“你拿壶盖子玩什么?你几十岁了还当自己是几十斤?”爷爷就不玩壶盖了,奶奶让张桂花到她房里拿来阴阳卦,那是两块梨木块,边平整,边半圆。奶奶望眼大家说:“我来给胜武和文军打卦。”奶奶把希望寄托在两片与打日本鬼子毫不相干的梨木上,她站在堂屋中央,虔诚地捧着两片梨木块,在手上摇着,嘴里默(zhaishuyuan.cc)祷什么,突然抛,两片梨木飞越奶奶的头顶又迅速掉在地上,阴阳,奶奶松口气说:“你们看,是吉卦。”
    大哥和李文军起走了。他们被安排进新兵营集训,新兵营设在洞进铺,离市区较远。他们和另些新参军的年轻人于下午五点钟太阳没那么灼热时朝着洞井铺出发,天黑了才赶到。第二天早,天还没亮,军号响了,他们兴奋地爬起床,就聚到日头下跑步投弹和射击。前面个稻草人,稻草人的头上戴顶日本军帽,让大哥他们对着稻草人射击。主要是练姿势和射击时该注意的动作,教官手里拿根鞭子,很严格。那年的长沙特别热,个太阳下来,树木就色耷拉着脑袋,有的就索性枯死。大哥和李文军这些新兵,很多于操练中纷纷中暑倒下,靠土办法扯痧才转过气来。那年六月,日军攻占了河南开封,逼近郑州。为阻止日军西进,蒋介石下令炸开郑州以北郑县花园口黄河大堤,使日军放弃了进攻郑州,对阻敌西进起到了作用,但却让河南安徽和江苏三省的四十四个县受灾,造成五百万民众流离失所。长沙来了很多河南和安徽的叫化子,沿街乞讨,手里拿只碗,张着惊恐的眼睛。有的乞丐就病或饿死在街头,野狗们都懒得去吃,因为有的尸体简直只剩着皮包骨头,肚子里的肠胃都瘦瘦的,没点油水。长沙街头有批人专门收尸,把尸体运到郊外埋掉。
    大哥他们的新兵营就在郊外,自然就能看见拖尸的板车源源不断地拉来,将尸体倒在坑里焚烧,烧得尸臭和青烟满天飘飞。大哥他们为此更加痛恨日本鬼子,因为不是日本鬼子进犯,蒋介石也不会下令炸黄河大堤,所以新兵们就更加苦练杀敌本领。集训了个月零八天,大哥和李文军等新兵就被急不可待地输送到战场上,因为日本鬼子分兵三路进攻武汉,武汉会战开始了。
    爹所在的湖南第军被划归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指挥,湖南第军于日军进攻开封前已从河南退到湖北,又从湖北退到江西,在江西驻扎休整。这天上午,爹接到军部任命书,他被升为第军第三师第十团团长,爹就带着他的警卫杜国民和传令兵木匠老二,奉命前往十团。第十团是新组成的团,除营长连长等几个老兵外,色的新兵蛋子,爹到任,见个结实的军人向他敬礼,看,竟是他当年的警卫陈万山。爹极高兴,“你还活着?”陈警卫被任命为十团营营长,陈营长说:“团长,我还活着,老天爷不要我死,要留着我这条命打日本鬼子!”爹在他的前警卫陈营长的肩头拍巴掌,“说得好,好啊,当营长了。”爹扫眼营官兵,营的官兵立正站在他面前,有名军官昂着黑不溜秋的鼠脸望着我爹笑,是彭家老大,那个教书匠。爹笑笑,“没想到是你。”彭家老大说:“报告团长,我是营连连长。”爹说:“当连长了?你进步快啊。”爹看十团官兵,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全是娃娃脸蛋,穿的军服和戴的军帽也全是新的。爹扫眼新兵,越发感到中国人是杀不完的,看看这些新兵,张张脸上充满了正义和勇敢!爹欣慰地走到台上,开口道:“弟兄们,日本鬼子之所以猖狂,是占着武器比我们中国军队的好,打仗时有飞机大炮支援而猖狂。但他们没有我们勇敢,他们比我们中国人更怕死。”爹大声对他的官兵说:“我们中国军人不怕死!”
    爹望着他的兵,又说:“你们是勇敢的战士,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而愿意赴死的顶天立地的湖南汉子。”爹扫眼他的官兵,接着说:“弟兄们,日本鬼子以为中国人好欺负,现在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中国人不好欺负!武汉会战在际,弟兄们,你们都是好青年,杀敌的最有效方法就是不被敌人杀死,你们在战场上都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成为日本鬼子的枪靶子。”爹说到这里,忽然鼓起了眼睛,因为他看见了李文军,李文军正鼓着两只黑亮亮的兴奋的眼睛盯着他,且与旁的士兵交谈了下。爹大吃惊,立即走下训话台,走进以连为单位的队列中,当然就看见了他大儿子。何胜武没想到新到任的团长是他爹,情急中把帽子压得低低的,妄想蒙混过关,但还是被爹揪了出来。爹对他说:“你出列。”
    大哥走前步,啪地个立正。爹觉得大哥敬军礼敬得有模有样,说:“等下你来团部报到。”爹又走到台上,继续说:“弟兄们,我希望我们十团成为杀敌最凶最狠的团。”
    大哥勾着头走进团部,爹坐在桌前,黑着脸默(zhaishuyuan.cc)默(zhaishuyuan.cc)地盯着儿子,父子俩时无话。爹看着儿子想,连他十六岁的儿子都敢上战场杀日本鬼子,上天难道还会站在日本鬼子那边?爹开口说:“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大哥说:“爹,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爹绷着脸纠正儿子的话说:“在军队里没有爹,只有长官。”儿子改口道:“是,长官。”爹知道事已至此,解释也是多余,便严肃着脸说:“日本鬼子为使中国军队投降,很凶残,杀人都杀疯了。我带去江苏的个营有四百多官兵,回到湖南只剩下百多人,其他弟兄都战死了。”爹说到这里,脑海里跳出个个与日军拚杀的场面,“你留在团部,做我的警卫。”大哥有点怕爹,在爹身边他不自在,便咧咧嘴说:“我要去连队打日本鬼子。”爹皱着眉头说:“知道为什么急着派你们新兵上阵吗?马上要跟日本鬼子打仗了。我让你在我身边学学打仗。”爹对他带来的警卫杜国民说:“我命令你管好和带好新兵何胜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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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湖南第军接到命令,迅速向万家岭带集结。爹的第十团奉命在万家岭的处山头驻防,阻击西进的日本军队。爹命令十团官兵修筑工事,工事筑牢了,等了三天,等来了日军先遣部队。爹让官兵隐蔽好,等日本军队走进步枪的射程后,才下令开火。阵枪声下来,日军倒下片,剩下的日军慌忙卧倒。爹对我大哥说:“看见吗?日本鬼子也是肉身,子弹打在他们身上同样流血,同样要死。打仗的目的是打死敌人。”
    十团的官兵躲在掩体里枪枪地瞄着日本鬼子打,打得日本鬼子退到山坳处。跟着,日军的大部队来了,他们在山坳里架好炮,忽然炮声大作,炮弹朝着山头飞来,炸得树木和土壤及驻守的些官兵飞上了天。些没经过实战的士兵十分惊慌,抖掉身上的灰尘就想逃命。爹大声命令官兵说:“隐蔽好自己,弟兄们,不要怕,你们个个都是勇敢的中国军人。”大哥也十分紧张,颗炮弹就在团部旁爆炸,炸倒了棵杉树,杉树倒下来压在团部的壕沟上。爹不满地觑眼儿子说:“别慌,炮火停,日军就会进攻。”日军的山炮打了个小时,随后大批的日军朝山坡涌来,像潮水样。爹重新指挥十团的官兵还击,对着山腰上的日军扔手榴弹,就见日军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个个倒下。日本侵略军撤退了。那些第次上战场的慌乱的士兵渐渐镇定下来,不再害怕传说中跟猛兽样的日本鬼子了。
    战斗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十团官兵的阵地仍在十团官兵手中。日军度攻占了处山头,但爹指挥两个预备连的官兵夺回了山头。激战中,些官兵阵亡,另些官兵忙补上去,继续与日军拚杀。日军挡不住湖南官兵的凶猛攻击,撤回了原地。天黑后,贺新武副师长率九团的官兵赶来增援,见十团的官兵伤亡不大,极高兴,“你们团打得好,我要跟你们团请功。”爹看见贺新武,把我大哥拉到贺新武面前道:“我儿子,叫伯伯。”贺新武副师长打量我大哥眼,快乐地摸下我大哥的头,“嚯,父子都来打日本鬼子,好啊。”
    次日,日军又发动进攻。日军是个师团,个师团相当于中国军队的个军,日军师团下有旅团,旅团下不设团,设联队,联队就相当于中国军队团的编制,联队的下是大队中队小队。日军的个小队有三十多名士兵,足足是中国军队的个排。日军于昨日的攻打中,已战死了几百人。日军没想到他们在向武汉进军的途中会遭遇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他们很是吃惊,这是支什么军队,怎么这么难打?他们在安徽时几乎没遭到中国军队的抵抗,打江西九江时也没费力气,正在他们得意地觉得中国军队太不经打时,这会儿遇到了劲敌。次日,他们在炮火和飞机掩护下,次又次地向山头猛攻,但次又次地被国军官兵顽强地打退。日军师团长知道再打下去,他的兵都会耗费在万家岭带,于是留下两个联队佯攻,率主力绕道跑了。薛岳司令长官闻讯,当天就下令湖南第军配合中央军围歼日军的这两个联队。大哥发现,日军被中国军队围歼时也像老鼠样鼠窜和猖狂逃命。我大哥生平第次开枪打死了名日本士兵,那士兵在我大哥面前已举手投降,但大哥想起报纸上说,这些畜生在南京连七十岁的老妪也要强,于气愤中开了枪,日本士兵于枪声中惨叫了声,枪管冒出点蓝烟,日本兵却头栽在我大哥面前。
    接下来的战斗中大哥打死了五个日本鬼子。他就在爹旁边打,趴在掩体里,头压在从日军手中缴获的三八大械枪托上,瞄准个就勾动板机,被击中的日军必定头栽在地上。警卫班杜国民班长十分钦佩我大哥的枪法,在旁记数,见我爹走来,激动道:“团长,何胜武打死了五个日本鬼子。”爹瞟眼儿子,儿子趴在山岗上,手里握着三八大械,瞄着日军的头射击,日军的头比只麻雀当然大多了,他几乎是枪个。爹瞅见日军联队长舞着东洋刀,正吆喝着日军冲锋。爹对胜武说:“能射中那狗娘养的日军军官吗?”何胜武就瞄准那日军联队长的大头勾扳机,子弹飞出去,正中联队长的额头,日军联队长朝后仰,去向日本的阎王老子报到了。爹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情不自禁地对儿子竖起大拇指说:“好样的。”
    何胜武被视为杀敌英雄名满天下了。表扬稿是彭连长写的,彭连长原就是国文教师,写表扬稿自然是他的拿手好戏,他把表扬稿寄给《大公报》和《湖南民报》,同时还把表扬稿寄给重庆的国民党《中央日报》,没想都发了。作者彭喜功没人记得,杀敌英雄何胜武却在读者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烙印。要知道他还只十六岁,而且是刚从军的新兵蛋子,赣北战他先后击毙十三个日本鬼子,这不成了爆炸性新闻?这新闻难道不让长沙街头巷尾的人喜滋滋地交头接耳?何正韬那天要搞卫生就滞后脚回家,走出校门时,听他同学议论到他哥何胜武,还不相信地跑到报童手上买了份报纸,看,立即狂喜地跑回家,将报纸给奶奶看说:“奶奶,我哥打死十三个日本鬼子,成了抗日英雄呢奶奶。”
    李文华和何大金忙抢过报纸看,李文华对他妈说:“妈,我也要去打日本鬼子。”张桂花婶婶说:“读好你的书。”梨花伯妈很希望听到李文军杀敌的消息,问李文华:“我文军杀了几个日本鬼子?”李文华说:“报纸上没说。”梨花伯妈就有些失望。这时,保长带着几个人来了,手里举块匾,匾是黑漆色,上面用金粉写了四个字“抗日英雄”。
    保长口金牙笑得露在嘴前闪光,进来便对我爷爷奶奶打拱手,“何家大哥大嫂,你们家出了个抗日英雄,祝贺祝贺。”李文华和正韬大金很羡慕何胜武成了英雄,都盯着那块黑底金字的匾看。保长为表示对我爷爷奶奶的尊敬,亲自动手,将黑漆金匾挂到堂屋的中央,就挂在何胜武在师附小读四年级时,跑百米竞赛荣获第名的奖状上。那是大哥何胜武于学生时代获得的唯张奖状。保长跳下椅子,看了眼匾,觉得正了,便拍拍何正韬的肩,又摸摸李文华的头,这才大声说:“你们要像何胜武学习,学好本领打日本鬼子。”
    武汉会战于十月份以武汉失陷而结束。同年十月,日军又发动华南战争,日军动用三个师团的陆军,调动第五舰队的航空兵支援陆军,还启用轰炸机,对广东的中国守军狂轰滥炸,广州很快落入日军手中。湖南地处广东和湖北之间,既然武汉和广州都落入日军手中,长沙在蒋介石眼里就很难坚守。武汉三镇动用几十万军队也没保住,十几万中国军队守广州,广州又失陷,蒋介石就密令湖南省主席张治中焚毁长沙,实行“焦土抗战”。
    十月十日,湘北岳州被日军攻破,岳州落入日军手中,驻守岳州的湖南第二军退到新墙河以南,消息传到省主席张治中耳中,张治中忙召集长沙警备区司令酆悌警备二团团长徐昆和长沙警察局局长文重孚组织人马实施纵火,执行“坚壁清野”的策略。张治中在会上说:“这是蒋总司令的密令,不能把长沙留给日本侵略军。”火是十二日午夜开始放的,三百多人分成几十个纵火队,手提煤油桶或其它油料,将幢幢房屋的门捶开,大声道“快走快走,日本鬼子快来了”。市民们惊慌道:“我们还没收拾东西呢。”纵火的军人暴躁道:“还收拾个卵!命要紧,快跑啊!”军人们边说,边将桶桶煤油泼到张张门或木窗上,点上火,马上又去烧另家的房子,“长官命令,坚壁清野,不留给日本鬼子任何东西。”纵火的军人说,火把就丢到这家人的床上,浇上油,烧得这家人慌忙逃命。
    青山街上也放了火,几十个军警提着油壶和火把跑到青山街放火,边大叫:“快跑快跑,要放火了,日本鬼子已快到新河了,想活命的就快跑!”边喊边点火烧屋。些人家于先天已听说岳州失陷,长沙成了日本侵略军想占领的目标,早带着家人躲到乡下去了。那些空房子,门上挂把锁,军警们擂不开门,直接把煤油浇在门窗上,点就燃,且烧得很旺。浓烈的烟雾在长沙城的上空飘扬,到处都是火海,还到处都是哭爹叫娘的声音。
    我爷爷见军警正往院子大门上浇油,冲出来,掌把那军警打倒。军警气愤地盯着我爷爷说:“你想把房子留给日本鬼子住?”爷爷怒(shubaojie)道:“滚!”那军警懒得跟我爷爷理论,转身去烧别人的家。爷爷又制止他烧贴着我家的另家,那军警就拎着油壶去烧更远的人家。爷爷奶奶梨花伯妈张桂花婶婶和正韬大金家桃及李文华忙投入到对门韩家曾家的救火中,韩家大小六口人都吓坏了,站在街上哭,身体嗦嗦颤抖。韩家的门和堂屋都着了火。爷爷把床被子打湿,用湿被子扑打门上的火焰。费了很多力气,门上的火焰总算被爷爷扑灭,爷爷又冲进去扑打桌上的火焰。梨花和张桂花却不停地打井水,两个女人生平第次“马不停蹄”地扯着桶桶井水,把双手都扯出了血泡。爷爷奶奶和正韬大金家桃及李文华忙提着桶桶井水冲到燃烧的韩家和曾家门前,将桶桶水浇到烧得正欢的火焰上。
    这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全城被焚十之八九,烧毁的房屋五万余栋,烧死居民两万余人——很多惊慌的老百姓被浓烟熏倒或被坍塌的屋顶砸伤,于昏迷(xinbanzhu)中葬身火海了。有二十余万人无家可归。这场惨案弄得人心惶惶,同时让长沙民众十分气愤和绝望,纷纷要求当局惩办纵火首犯。省主席张治中由此被赶下台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成了湖南省主席,长沙警备区司令酆悌警备二团团长徐昆和长沙警察局局长文重孚被送上军事法庭,法庭判处三人死刑,当日押到长沙处叫马坡岭的地方实行了枪决。
    这场大火熄灭之后,长沙真的成了片焦土,到处都是凄惨景象。青山街因在长沙的南门外,虽也被官兵纵火,但由于大家及时抢救,烧得不很严重,我家院子由于爷爷拚力自救——爷爷后来对保长说:“我大家人住在这里,烧了,我这大家人住到哪里去?”保长连连点头。保长的房子被烧了,他当天带着老婆和孩子去了乡下,后来听说日本鬼子没打到长沙城边的新河,而是在距长沙还有百多公里的新墙河,他又带着老婆和孩子回来,回来,头都大了,他的家烧成了焦炭。众多学校都停课了,因为众多学校都葬身火海了。二哥正韬和李文华就读的中学被烧成瓦砾,二哥就去同学家帮忙建屋。这场叫人痛苦不堪的“焦土抗战”把长沙的老百姓害苦了,以老百姓的愤怒(shubaojie)和生活的流离失所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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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奶奶接纳了青山街的三户房子被烧的人家暂住,把所有能住人的房子都腾给他们。这些人就很感动,其中有个男人见梨花忙进忙出,禁不住把我岳父的事告诉了她。那男人面色庄重地说:“嫂子,我告诉你,李雁城回来了,和个女人接了金山的老兵饭店。”梨花听,脸白得如地上的石灰,哆嗦着说:“你是说真的?”那男人说:“不信,你自己去看。”只是隔了几秒钟,梨花就愤怒(shubaojie)地拍下桌子,脸上的五官全变凶了,叫道:“老娘为他守活寡,他回来连照面都不打,老子就去找他!”她冲了出去,像只雌豹样奔向老兵饭店。
    老兵饭店没有烧毁,就因为老兵饭店这块牌子,加上我岳父出面阻挡,纵火的军警就放过了老兵饭店。梨花冲进老兵饭店时,老兵饭店里有三四桌人正吃饭,其中桌是军人,七八个当兵的围着张桌子吃着红烧猪脚,边划拳喝酒。梨花进门就看见弓着腰,肩上搭着条白毛巾的我岳父,梨花尖叫道:“李雁城,你这天杀的。”我岳父看见梨花,愣,马上装不认识地往厨房里走。我岳母正在灶上烧猪蹄,用火钳煺猪蹄趾间的毛。我岳父对我岳母说:“你不要慌。”话音未落,梨花追进厨房,“李雁城,你装什么聋?”我岳父回头望着她,“你认错人了。”梨花冲前几步,耳光打在我岳父脸上,“你烧成灰我也认得你。”我岳父摸了把被梨花抽得火辣辣的脸,梨花骂道:“老娘给你生崽养崽,守身如玉,你带个马蚤货回来连面都不肯跟老娘见,你这天杀的。”我岳父知道这是他无法逃避的现实了,便虎(fuguodu.pro)着脸怒(shubaojie)道:“住嘴,你这臭女人。”梨花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在这事上可不是个能控制自己的女性,她走到赣南村妇前,揪住我岳母的衣领扯,衣领就扯开了条口子。我岳母忙丢下火钳,护住衣领。梨花又揪住我岳母的头发,要把我岳母扯到街上去,边用脏话骂我岳母。店堂里的人觉得女人打架有趣,就嘻嘻笑地看着热闹。我岳父气得脸都歪了,猛地揪住梨花的胳膊把梨花的手扭到背后,大吼道:“滚,你再瞎闹,老子要你的命!”
    奶奶和张桂花就在这时候走进了老兵饭店,我岳父看见我奶奶就跪下道:“师母。”梨花看见奶奶,就像看见主心骨,立即又冲上去扇我岳母耳光,我岳母是赣南山村里长大的老实女人,就捂住脸,不敢还手。梨花又要撕我岳母的衣服。我岳母这年二十岁,手劲比梨花的大,岳母用力捉着梨花的手,梨花就没法再撕扯我岳母的衣服。奶奶绷着脸命令梨花说:“梨花,放开她。”这个时候,别人的话,梨花是不会听半句的,但梨花再强悍,也不敢不听我奶奶的。梨花松了手。奶奶见我岳母模样朴实,不像我妈长得那般妖艳,心就踏实几分,掉头对我岳父说:“你起身说话,跪着像个什么样子?”我岳父站起身,个三岁的小姑娘走进来,脸红喷喷的,头上扎着两只羊角辫。岳父忙说:“佳佳,叫何奶奶。”
    小姑娘迟疑了下,小声叫了“何奶奶”。奶奶问我岳父:“你女儿?”我岳父点下头,奶奶又望眼我岳母,再次觉得我岳母朴素,张脸没做任何粉饰,眼睛里的两汪水也十分清澈,就对在旁捶胸顿足的梨花说:“梨花,这么些年我说过你句没有?”梨花哭着摇头,奶奶知道梨花的脾性,如果她不来调解,梨花是不会收场的,便说:“那我现在说你句,不要闹了。”梨花呜呜呜哭着,奶奶看眼羞涩且不知所措的我岳母,又说:“梨花,想过安宁日子就不要吵。”奶奶说了很多,见梨花平静下来,才和张桂花起离开。
    梨花不是秋燕,在青楼里呆过的女人,知道自己的分量,晓得要把我岳父完全占为己有已有些困难,她发完飙,气顺些后,看着比她年轻大截的我岳母,就把愤怒(shubaojie)的心摁进坛子里,盖上了盖子。第二天,梨花过来清理她的衣物,清满三大包,中午边上,我岳父瘸拐地拉着板车过来搬运她的东西。我岳父脸伤感,还脸惭愧,就勾着头搬梨花的衣物。走时,梨花突然哭了,蹲在地上,把鼻涕把眼泪,她旁的美人蕉在风中摇曳,月季花于寒风中吐着芬芳。张桂花也跟着哭起来。奶奶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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