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骡子》第 15 部分阅读

    水,边拿布带把孕妇的双腿分别捆在床的两头,叫孕妇使劲生。孕妇就努力按接生婆的话做,于那天晚上十点钟生下名男婴,这名男婴就是我!爹把原来为我二姐准备的另个名字赐给我:何文兵。大肚子付琳成了我妈,这年,我年轻漂亮的妈二十岁,还很年轻!
    爹的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这是妈给他的小日子。爹抱着嫩得就跟豆腐样的我,握过枪的粗糙的充斥着油烟气味的手,就在我豆腐般鲜嫩的脸上摸着。个月后,爹深情地对妈感慨道:“我以前真不知道胜武正韬家桃和秀梅是怎么长大的。”妈看着爹,爹说:“以前在军队里,晚上要宿军营,白天又要操练士兵,根本就没管过孩子。”妈眯着两只迷(xinbanzhu)人的眼睛看着爹,爹又说:“尤其是正韬,他长到两岁我才第次望他。我的第个老婆就是生正韬时死的,死时只有二十五岁。还有我的二女儿秀梅,她出生时我在湘赣边界打‘共匪’,待我看见秀梅时,她也两岁了。”妈把爹的脸扳下来,在爹的脸上亲了口,“现在知道孩子是把屎把尿地拉扯大的吧?”爹说:“以前还真不知道。”
    有顾客进来吃饭,爹便把我放到妈的身边,忙着招呼。顾客是木匠老二,他带着几个朋友来,对我爹说:“何大哥,炒两份红烧猪脚炒份下酒的腊猪肠,再来两个小菜。”爹对木匠老二说:“好咧,要辣的还是不要太辣的?”木匠老二的方方脸昂,“辣的。”彭家老大也带着几个朋友走进老兵饭店,“何哥,来两份红烧猪脚份青辣椒炒肉。要快。”爹在厨房里答:“好咧,惠惠,招呼客人。”惠惠是我爹请的两个帮工中的个,她边帮厨,边帮我妈照料我。惠惠拿着茶壶过来倒茶时,彭家老大走进厨房,睃着我爹说:“何哥,他们都赞美你的红烧猪脚搞得好吃。”爹答:“客气了,彭老师。”彭老师说:“我们都是特意过来吃你的红烧猪脚。”
    又有人走进老兵饭店,个大汉带着另外几个蛮汉,他们是街上的人力车夫,都来老兵饭店吃红烧猪脚,他们坐下时板凳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叫声,他们对我爹说:“何大哥,来三份红烧猪脚。”爹认识其中个车夫,姓雷,就住在这条街上,是个十八岁的壮汉,爱剃光头,颗圆溜溜的脑袋被太阳晒得黑油油的,长着双极有力的大手,爹喜欢地望着雷车夫说:“还要点别的吗?”雷车夫声若洪钟道:“不要,我们是来吃红烧猪脚。”
    老兵饭店的红烧猪脚做出了特色,些人吃了就广为传播,于是就有人从老远的城市那边寻来,专门来吃红烧猪脚。些人吃了份,还要带份走,自己拎来陶钵,让我爹把炒好的红烧猪脚倒入他的陶钵。爹为了满足所有的顾客,每天五点钟不到就起床,叫上力大无比的雷车夫,去南门口道门口司门口八角亭和浏城桥等大小肉店收购猪蹄,那些肉店老板早就认识我爹了,都把猪蹄留给我爹,爹到,他们便把猪蹄往秤上挂,称给我爹看。爹付了钱,就让雷车夫拉着他去另家肉店。有天,雷车夫见我爹买的猪蹄不下百斤,那已经是长沙最热的八月酷暑日子,雷车夫关心的大声说:“何叔,你买这么多猪脚,要是吃不完,不会臭?”爹惊,自己这年龄开始被人称“叔”了,心里就有些凉,说:“我担心还不够,现在来我饭店吃红烧猪脚的人,多得门都挤烂了。”
    猪脚运回饭店,往往天才大亮,妈和惠惠米米已起床,米米是斜对门人家的大闺女,也成了爹雇用的帮工。四个人便忙着处理猪脚,把猪脚丢到火里烧毛,烧不净的毛再用火钳煺,然后脚盆脚盆地洗,洗净放到火上炖,火上有只大铁锅,锅里的水已开得啵啵响了,爹将桂皮八角茴和干红辣椒掷入锅中,盖上锅盖,这才松口气。这个时候,往往是九点钟,气温已上升了,太阳照耀着这条破旧(fqxs)的街巷和门前的槐树。
    街对面有家包子铺,包子铺的老板说口常德话,爹对包子铺的老板招下手,包子铺的店小二便端来盆稀饭和笼包子,待爹妈和惠惠米米吃完,店小二再过来收拾。有天,爹从早忙到黑,个月亮升到空中,爹拎把椅子到店外,见槐树下有风,就感到总算可以休息了地坐到槐树下。爹只是刚坐下片刻,又有几个人走来,要吃红烧猪脚。爹实在直不起腰了,那伙人却粗声说:“我们是特意留着肚子来吃红烧猪脚。”爹只好再起身,步入火炉样的灶屋,做着红烧猪脚。爹面对火炉整整天,感到头晕,还感觉头很重,身体软,人就倒在灶屋里。妈在红十字会干了几年,看就明白这是中暑,忙叫米米打盆清水,妈蹲下,亲自为爹扯痧。爹醒了,乏力地爬到床上睡觉,次日早,雷车夫敲门,爹又去肉店收购猪蹄。妈心疼爹,说:“你该休息两天。”爹活动下四肢,“没事,我身体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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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那年湖南没战事,红军都北上了,贺龙的二方面军也离开了湘鄂边界,留在湘赣边区的红军游击队却被国军剿灭得差不多了,些对前途悲观失望的前红军官兵,偷偷掩埋了枪支,脱掉缝着红领章和红帽徽的红军衣服,回家过老百姓的日子。
    我岳父李雁城就是这么个对革命丧失了信心的早期“革命者”,他没把革命的道路走完,因为九三四年红军长征时,他负了伤,当然被留下了,留在赣南的户农民家养伤。我岳父的伤在屁股上,颗从国军士兵的步枪里射出的子弹,打中了撤退中我岳父的左边屁股,穿过他的裤子和肉,打裂了他的髋骨。别说走路,站下都呲牙咧嘴地痛,当然就没法跟随红军长征。养伤时,我岳父与那家农民的女儿产生了感情,那村姑十七岁,比我岳父小半还有多,按说我岳父不应该与这样的女孩子发生感情。但我这个年轻时多次出没于妓院体内雄性荷尔蒙多得乱流的岳父,在湘赣边界与枪林弹雨打了多年交道却看不见前途,于心灰意冷地把革命思想退还给他人后,对身体饱满的十七岁村姑就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兴趣。每当村姑来给他挤化脓的伤口并为他的屁股上药时,他的睾丸就会变硬。有天,村姑给他换完药,他让村姑扶他起床,小便,裤子掉到了地上,阳物在村姑眼前毫无羞耻地愣愣,犹如个捣蛋的顽童,羞得村姑满脸通红。我岳父在村姑羞得不知所措时,把村姑的衣裤脱掉,破了村姑的身,这样来二去,村姑就怀了孕。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假如我岳父没负伤,就可能跟着红军突围长征,也就不会成为我岳父。红军于湘江之战中,八万人被前堵后追的国民党军队打死四万,有可能我岳父就死于湘江之战中,即便没死在湘江之战中,死在后来的爬雪山过草地的长征路上,也是有可能的,因为从赣南出发的八万红军到达陕北时,据说只剩几千官兵。但在赣南时,国军士兵的那枪,叭,颗子弹恶狠狠地打在率部撤离战场的李雁城的屁股上,把他打成了我岳父。当时我岳父是红军里的团政委,打算将革命革到底的。假如果真那样,也有另种可能,就像宋任穷苏振华邓华杨勇和杨得志等革命功臣,他们都是湖南人,在赣南时都当过红军团长团政委等职,九五五年都被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上将军衔,被委以重任,成为新中国的栋梁。当然,那也成不了我岳父,因为他们后来都没回湖南,个个在北京或外省挑大梁。有时候件事情就能改变个人的命运,大概就是指这样的事情。
    我岳父害怕了,害怕我岳母的爹开枪打死他,我岳母的爹不但是山民,还是猎户,有支能装很多火药和散弹的猎枪,在打野猪上很有经验。我岳父怕我岳母的猎户爹发起怒(shubaojie)来把他当野猪打——据我岳母说她爹是个不跟你讲理的山里人,句话不对就打人,如果他手上有枪,那你就别想活着离开。我岳父说,在我岳母怀孕五个月时他带着我岳母逃离山村,来到湘东他过去居住过的户农民家,那农民住在大山上,那大山上就住着几户山民,我岳父让我岳母生下了名女婴。我岳父本来想在那大山里终其生,但女婴到岁时,他实在耐不住大山的深度寂寞——那种寂寞太压人了,让他心慌,让他于春天里的个早晨,带着我岳母和岁的女婴离开大山,瘸拐地回到了当时拥有着三十多万人口的长沙。
    报纸上说这年四月九日,少帅张学良自驾飞机,带着王以哲刘鼎飞来到延安,与周恩来等彻夜长谈,对抗击日军和通商等问题都达成了协议。报纸是我岳父随手于地上拣的旧(fqxs)报纸,他读这份报纸时已是五月中旬,这天他领了工资,三块大洋,便决定打个牙祭。他回到工人们睡的工棚——那是用废木料和旧(fqxs)塑料及烂砖瓦搭建的工棚,叫上赣南村姑,手抱起女儿——他特别喜欢这女孩,向老兵饭店瘸拐地果断走来。他早就听木工厂的人说老兵饭店的猪脚做得好吃,今天领了工资,他就决心破费地慕名来了。爹眼就认出了这个走路瘸着腿的李雁城,差不多惊得眼球都掉了出来,“是你?”我岳父也惊讶地打量我爹,也叫道:“是你——”我岳父把岁多的女儿递到我岳母手上,两人就紧紧握着手,前嫌啊当年生的意见啊因突然重逢而消失了。妈走出来,抱着岁零个月的我,爹忙向我岳父介绍我妈:“我内人,这是我儿子。”
    在战火中出生入死多年的我岳父已不是个好奇的男人了,我岳父向我爹介绍我岳母说:“她是山里人,姓周,叫她小周吧。”爹笑了下,“你的腿怎么了?”我岳父道:“在赣南与你们国军打仗时,屁股上挨了枪,伤好后,走路就成了这样。”
    两人坐下来叙述各自的遭遇,说了大堆话后,我岳父说他现在在木工厂打临工,受资本家的剥削。他说他混得这么差,又带着个女人和女儿,就没脸见梨花,更没脸见师傅和师母。他望着我爹说:“金山,在赣南的第二年,我被组织上调到另个团任团政委,去训练新兵,与金江分开了。我有坏消息要告诉你,据我所知,金江在次狙击战中被你们国军打死了。”爹满脸痛苦,正犹豫是否把真相告诉我岳父,我岳父却转移话题说:“忘了告诉你,我在赣南苏区碰见了李雁军。”爹瞪大了眼睛,“李雁军还活着?”我岳父点头,“对,李雁军告诉我他是被红军俘虏后当的红军。他是红军中的团长。”爹想起他的两个弟弟,问:“我二弟何金林和三弟何金石呢?你知道他们吗?”我岳父说:“我碰见过你二弟,他是知识分子,在瑞金时有点受王明他们排挤,但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何金石我没碰见过。”爹沉郁片刻,说:“我在湘赣边界与你们红军打仗时,我三弟也跑去瑞金干红军了。”我岳父悲观地摇下头,“赣南好苦的,有时候连饭都没吃。”爹说:“你倒好,洗手不干了。”我岳父阴着脸,“此时彼时,革命革了十几年,什么都没捞到,还革什么!”他喝了口闷酒。
    从此我岳父就经常到老兵饭店吃猪脚,吃了,嘴巴抹,见我爹妈忙于应付顾客,也不多说话,瘸瘸地走人。有时候店堂里没那么多人,岳父就会坐下与我爹聊,自然会聊到梨花和他儿子李文军身上。岳父会斜着双眼睛睃着我爹道:“你要我怎么办?梨花那样的女人容得下小周?小周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她,我李雁城早已变成泥了。”爹望眼我妈,说:“梨花和文军你就不管了?”我岳父机械地摸下额头上的那条老伤疤,这是他为梨花打架而被西湖桥的人砍的,岳父摸到这条浅浅的伤疤,心就痛。爹想这个李雁城,老婆不要了似乎还能理解,儿子也不管,这真是不可理喻。天,两人坐在街口乘凉,又谈到李文军时,我岳父斜着两眼瞅着我爹说:“金山,你不要管我的事,你看得起我李雁城,我就来走动,你看我不顺眼,我立马从你眼里消失。”爹觉得我岳父言重了,“雁城,我何金山的门永远朝你敞开。”我岳父把抓住我爹的手,半天没说话地看着我爹,嘴唇颤抖着,说:“金山,承蒙你不弃,我李雁城永远认你这个兄弟。”
    中秋节的前夜,爹默(zhaishuyuan.cc)默(zhaishuyuan.cc)地瞅着天上的月亮,妈走到他旁,小声说:“想儿子了吧?”爹说:“是有点。”妈说:“那我们明天回去吧?”爹把脸对着妈,“你不怕我妈?”妈娇柔地说:“怕是怕,但那家里有你的四个亲儿女,我得跟你妈沟通好。”爹就感动地把妈搂到怀里,妈说:“金山,我们明天带儿子回去,也许你妈的态度会改变。”
    第二天上午,爹妈带着我,在街上买了几斤桂仁月饼,还买了些孩子们爱吃的糖果,就去了青山街。这是我出生后第次步入青山街,这个家在我童年的眼里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葡萄架桃树梅树美人蕉和牡丹花等等,堂屋很大,有张很大的圆桌,能坐很多人,我和爹妈进去时,堂屋里坐着奶奶和秋燕,还有我大姐二姐,大姐正坐在圆桌前做作业,二姐趴在圆桌上画画。爹走在我和妈的前面,手里拎着月饼和糖果,我听见大姐和二姐同时用尖亮的嗓音叫道:“爹爹。”然后,大姐跑过来,接过爹手中的礼品,把礼品放到桌上。二姐跳下椅子,走过来攀着爹的胳膊,要爹坐下,爹刚坐下,她就爬到爹的腿上坐着。奶奶的脸却跌下来,生气地对两个孙女说:“家桃秀梅,都回来。”家桃和秀梅就惊惶失措地看着奶奶,奶奶说:“听话,不要理这个不要你们的爹。”
    家桃就拉秀梅,秀梅从爹的腿上下来,回到椅子边站下。爹说:“妈,今天过节,我和付琳来拜节。”奶奶的张老脸,就如刚从地下挖出来的生姜个颜色,说:“你眼里除了这个狐狸精,还有这个家?”爹不知说什么好,奶奶很厌恶地看我妈眼——那种厌恶出自心底,透着寒气,“你以前在军队,再紧张再忙,都抽空回家,自从有了这个狐狸精,还看得见你人?”奶奶说话时板着脸,“胜武正韬家桃和秀梅就不是你的儿女?你把他们丢在家里,整天跟这个狐狸精鬼混,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爹把我拉到身前,“文兵,叫奶奶。”我有点怕这个说话很凶的老女人,不敢叫。奶奶很倔地说:“我没这个孙子。”
    张桂花梨花和秋燕都看着我们,还有胜武李文军李文华和正韬何大金,加上家桃和秀梅也都冷冷地望着我们。奶奶再次说:“你不把这个狐狸精休了,我就没你这个儿子。”妈脸苍白地站在我身后,她没想到她的提议会是这样个使她难堪的结果。爹站起身牵起我,对妈说:“走吧,我们。”
    秋燕突然尖叫声:“你不能走,你要走就写份休书休了我。”她坚决地走过来,抓住爹的胳膊,另只手扇了我妈耳光,愤怒(shubaojie)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表子,勾引我的男人!”妈呆了,这掌——爹后来让我叫二妈的女人铆足了劲,致使我妈脸上火辣辣的,立即呈现五个手指印。爹没想秋燕会变成头母豹,竟对我妈动手,爹恼怒(shubaojie)地对秋燕咆哮:“你疯了?敢打人了?”秋燕那天是定要与我妈争夺我爹的。她气愤地叫道:“我没打人,我打的是狐狸精。”爹用力甩开秋燕的手,抱起我就往门口走。秋燕冲到院子门前,果敢地把两扇木大门关上,用身体堵着门,不准我爹出门,“你不能走,你这毒男人,把我丢在家里,自己在外面养表子!”爹听秋燕这么说,火了,“滚开!”爹吼道。我二妈的脑袋里只有根筋,这根筋告诉她,这个男人是她的,她必须从我妈手中夺回去,她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不让道:“老子不滚开!”爹把我交给妈,把揪着秋燕的胳膊,把她拖开,拉开了门。
    秋燕急得哭了,冲过去又要关门。爹拖住她,要我妈抱着我先走,秋燕情急中用极难听的脏话骂我妈,爹耳光掴在她脸上,秋燕感觉无脸就索性什么都不顾地反过来打我爹,爹更火了,脚把秋燕踢倒在地,凶道:“你给老子滚,滚回何家山去!”秋燕悲愤地呜呜呜哭道:“老子不活了,老子就去死。”奶奶是坚决站在秋燕边的,但奶奶从没见过我爹如此怒(shubaojie)不可遏,她也怕了,忙走拢来护住秋燕,发话道:“秋燕,让他去,我们当他死了。”
    . . 。小./
    第56章
    爹气呼呼地走出来,死了再带妈回青山街的心。从此,爹和妈门心事地经营着老兵饭店。我那时小,爹妈没心情管我,自己就走出来玩,走到木匠父子家看木匠父子做家具;或走到井旁看彭家家人敲打白铁桶和脸盆,可以上午或下午地看;或看雷家父子把轮子卸下来,拿钳子扳手紧钢丝给弹子上黄油和补胎。要不就走进包子铺看常德人做包子,再不然就蹲在地上看大我几岁的男孩玩玻璃弹子。我以为我会在这条街上就这么天天长大,就跟我爹以为他会永无止境地于这条街上当他的饭店老板样。但都没有,世事难料,那年“七七”事变爆发,日本侵略军对中国发动了全面战争,企图占领整个中国,让中国人当他们的亡国奴。这使长沙的民众满怀愤慨,也激发了长沙民众的斗志,大街小巷上都张贴着公告,鼓励十八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男人从军,好把狗日的日本鬼子赶出中国。
    保长挨家挨户地走访和动员,彭家老大是街上第个报名参军的,他书也不教了,张黑不溜秋的鼠脸上充满义愤,在街上说,国家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不得不弃笔从戎。木匠老二受彭家老大影响,也报了名,他对我爹说:“中国都要亡了,还做什么木匠?我打日本鬼子去。”这年我爹三十六岁,胡子在他腮帮上乱长,人也胖了。爹温和地笑笑说:“现在是轮到你们年轻小伙子为国出力了。”雷车夫见我爹这么说,边抠着晒得黝黑的光头,边转身去找保长登记参军。过了几天,他身新军装地走进老兵饭店冲我爹笑,只粗壮的大手撑着门框,颗光头在天光下闪闪发亮,“何叔,我也要去打日本鬼子了。”爹把头个劲地点,觉得他是个好青年,“好好好,小雷,替我多杀几个日本鬼子。”
    爹开的老兵饭店名气太大了,太大了就会有人慕名来吃我爹烧的红烧猪脚。他的老伙计龙团长和杨团长终于有天来了,他们早就听人说老兵饭店的红烧猪脚好吃,那天中午就来老兵饭店吃红烧猪脚。龙团长眼认出了我爹,很是吃惊地瞪大两只金鱼眼睛,问我爹说:“你他妈的没死?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原来你躲在这条街上开饭店。杨团长,何金山这狗娘养的没死。”杨福全冲进来,张与我爹样胡子乱长的脸庞上满脸惊讶,大叫:“何金山,我们都以为你死了!”爹被杨福全双有劲的手搂了起来,爹笑,说:“我又不是大姑娘,放下我。”爹把龙团长和杨团长介绍给我妈认识说:“这是龙团长这是杨团长,我们曾经都是赵振武师长的手下。”龙团长看着我妈,大加赞赏说:“原来你还狗屋藏娇,行吧你!”爹惭愧道:“她是我内人。”杨团长也昂着他那颗固执的芋头脑壳打量我妈,目光里满是惊异和忌妒。我妈笑,“金山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们。”龙团长大嘴咧,满脸不信任地问:“不是说我们的坏话吧?”妈说:“他说你们好呢。”龙团长就哈哈哈笑,问我爹:“金山,你晓得赵振武师长么?”爹望着龙团长,龙团长以为我爹不知道赵振武师长的下落,脸上就呈现几分伤感说:“有天,碰巧我在我们师长家见到本油印的阵亡将士名册,我在将士名册上看到赵振武的名字,还看见你的名字,我们都以为你死了。”爹这才开口说:“赵师长就倒在我身边,颗子弹打断了他的腰椎,当时我和赵师长都负了重伤,后来赵师长死在战地医院。”
    爹做了两份猪脚,亲自端到桌上,龙团长和杨团长吃得满嘴流油,自然也赞不绝口。龙团长回到他的团部,十九师师长打他的电话那时长沙已有了电信局,些重要人物家里都装着电话,叫他去搓麻将。龙团长在麻将桌上对他的师长说:“师长,今天我碰见鬼了,居然碰见第五师赵师长麾下的名团长,我的个老朋友,我们都当他死在赣南,阵亡将士册上明明写着他的名字,谁知他悄悄溜回长沙,开起了狗日的饭店。”师长觑着龙团长问:“谁啊?”龙团长说:“何金山。”师长叫道:“何金山?十几年前,我们在陆军讲武堂起学习过。”龙团长望眼他的师长说:“那你们还同过学啊?”师长哈哈大笑,“我知道这个何金山,在讲武堂时他不爱说话,不太合群。”他问龙团长:“这个何金山打仗怎么样?”龙团长拧着眉头想了下说:“要我看,他当个团长没问题。”师长说:“何键省主席有把我十九师扩编成湖南第军的意图?真要扩编的话,让他到你手下当个团长吧。”
    众多的新兵招募,让第十九师迅速扩编成湖南第军,当然还有第二军第三军。天,两匹战马飞奔到老兵饭店,两名军官跳下战马,进门便嘻笑不止,进来的是贺新武和杨福全。爹看见贺新武,十分激动,抱住他说:“我不是做梦吧?”贺新武嗓门很大地哈哈大笑,“我也以为你死了,这几年都没听到你半点消息。”说着,贺新武擂我爹拳。杨福全团长说:“你又得重新穿上军装,何团长。”爹摆下手说:“要我穿我也不穿了。”贺新武团长接过我妈递来的茶,喝口茶,杨福全从皮挎包里拿出纸任命书,“何团长,军长令我把任命书亲手交给你。”爹不敢相信地接过任命书,上面赫然写着:湖南第军第二师第四团团长何金山,接到任命书,即日到军部报到,否则以逃兵罪军法处置。下面盖着湖南第军的公章,还有刻着军长大名的隶书私章。爹呆了。
    爹想不到阔别整整三年半的军旅生涯又向他招手了,贺新武和杨福全离开后,妈问:“还真的军法处置呀?”爹怅然地坐下,“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如果置之不理,那还不拿我何金山开刀?”妈“啊”了声,把脸贴到爹的肩上说:“我和文兵怎么办?”爹明白他这走,让她留下来管理饭店那真是太免为其难了。爹想下说:“你还是去红十字会吧,那里有你小姨照应。我把文兵送回青山街。”妈很难过,“我跟你和儿子都分不开呢。”爹把妈搂到怀里,“我也不想分开,日本鬼子要我们当亡国奴,不去打日本鬼子不行啊。”
    有人走进饭店,嚷道:“来份红烧猪脚,老板。”爹从里面房子走出来,对顾客说:“今天停业,我被召去打日本鬼子,明天就走。”来吃猪脚的几个人就看着我爹,爹抱歉道:“对不起。”几个顾客走后,爹关了店门,妈很舍不得爹去打仗地把脸偎在爹的胸膛上,爹摸着妈头乌黑的秀发说:“战争就是死亡,万我死了,你不要为我守寡。”妈把爹的脸扳到自己嘴上,亲口说:“你不是告诉我,有个老和尚说你能活到九十岁吗?”爹想起他曾跟妈说过这样的话,哈哈笑,“那个老和尚是这么说过。”妈眼泪汪汪地摸着爹的脖子,这几年开饭店把爹的脖子开粗了。爹被妈的手抚摸得激|情来了,就脸激|情地把妈抱到床上,可是这当儿又有人敲门,嘭嘭嘭,爹大声说:“今天停业。”门外的人说:“我是李雁城。”爹听是我岳父的声音,只好从妈身上下来。
    我贫穷落难的岳父天天吃我那个在赣南山村里长大的岳母做的酸菜泡饭,吃得都想呕了,就想吃顿不要钱的红烧猪脚,便瘸瘸地来了。我岳父瘦了,瘦得眼眶都凹进去不少,颧骨却顽强地杵在他那张船型脸上,脸晒黑了,脸和胳膊都晒得跟腊肉皮样。我岳父副饥饿和疲劳相,进门便讨好的模样问我爹道:“大白天,关门干什么?”爹睨着我岳父笑,“你来得正好,我又被召回军队了。”我岳父斜着两只看了几十年人生看得心灰意冷的眼睛望着我爹,不明白我爹说“你来得正好”是什么意思。爹呲牙笑,“明天我就得去湖南新编第军报到,付琳将去红十字会,你如果不嫌弃,这饭店就交给你经营。你别让它垮了。”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且无数次死里逃生的我岳父,尽管处惊不变了,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定替你经营好老兵饭店。”爹把饭店的门钥匙和钱柜钥匙并交给我岳父,“付琳会住在红十字会,你和小周可以睡在店里。”我岳父道:“好好好。”
    次日上午,爹叫辆人力车,先把妈送到红十会,接着叫车夫向青山街跑来了。爷爷奶奶家人正在吃午饭,围着张大圆桌,爹让人力车夫帮他把大包小包提进家,爷爷奶奶我二妈张桂花梨花胜武正韬等都瞪大眼睛望着。爹付了车费,把我拉到爷爷面前说:“叫爷爷。”我叫了爷爷,爷爷很高兴,脸上的笑容都洒到了我脸上。爹又把我拉到奶奶面前,“叫奶奶。”我叫了奶奶,奶奶却冷声道:“我没这个孙子。”爹不恼,把我拉到秋燕前面,“这是你二妈,叫二妈。”我叫了声二妈,二妈憎恶地瞟我眼,不语。爹把大人介绍完,就指着胜武正韬说:“他是你大哥,这个是你二哥。你还有个大妈,也就是你胜武和正韬哥哥的妈,她死了。”爹又指着家桃和秀梅介绍说:“这是你大姐,她是你二姐。”临了,爹对他爹妈说:“爹妈,我被重新召入军队,要去打日本鬼子了。”
    爷爷“哦”了声,奶奶把目光放到我爹身上问:“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呢?”爹瞪奶奶眼,那目光很凶,犹如道闪电落在奶奶身上,吓得奶奶惊。大家都望着爹,爹把目光放到张桂花脸上,张桂花忙脸温和地笑着,爹觉得在坐的大人里,似乎只有张桂花最值得他信赖,“桂花,我把我小儿子文兵交给你了。”张桂花说:“好的。”
    爹抛下我,赶到军部报到,军参谋长拿起我爹递上去的任命书,把团长那杠划了,黑着脸说:“你来晚了,团长职已授予彭刚。”军参谋长在划掉的团长后面添行字:四团三营营长。他把任命书递给我爹,昂起脸,“四团三营营长何金山,我命令你马上赶到四团向彭刚团长报到,不得耽搁。”爹拿着任命书,想他又成营长了,这可是久违的军衔。
    四团在浏阳河边上,正在河堤下大练兵,四团团部设在处傍着杉树林的矮房里。先是排挺拔的杉树呈现在爹眼里,接着是那排土砖茅草的矮房子,再接着爹被匹强壮的白马深深吸引了。那匹白马在土砖颜色的衬托下很白很亮很高大,那匹白马对走向它的我爹嘶鸣着,爹眼就认出了它,它就是耒阳的残废军人赠给爹的那匹白玉,也是爹三年前卖给名中年军官的白公马!白玉的嘶鸣声让爹激动,仿佛故友重逢。爹忙走拢去抱住白玉的头抚摸。白玉的嘶鸣声招来它的主人,它的主人看见我爹,也是愣,他就是花三百五十块大洋从我爹手中买下马的中年军官。中年军官比三年前胖多了,脸圆了,脖子也粗了,衬衣的扣子紧绷着他肥大的肚子。爹见他的军衔是团长,马上问:“你是彭团长?”彭胖子傲慢地咧咧嘴,“正是。”爹冲彭胖子个军礼道:“四团三营营长何金山前来报到。”白玉在他们旁欢呼,拿头蹭我爹的腰和背。彭团长不冷不热地说:“没想到啊。”
    团参谋长把爹带到三营,让全体三营官兵集合,然后宣布说:“这是你们三营营长,个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大家鼓掌欢迎。”来之前,团参谋长说:“这是个新兵营,建营没几天,只有排长以上的军官是老兵。大多是长沙市的,你要把这批新兵带好。”爹站到土堆上训话,说:“敝营长当了很多年的兵,打了很多仗,负过几次伤,是从死亡谷爬出来的。当兵打日本鬼子,是每个中国人应尽的职责。我何金山退役三年半了,如今又重回军队,只有个目的,就是把日本侵略军赶出中国。”三营的官兵就跟着叫嚷,爹让官兵安静下来,接着说:“打仗不是喊口号,人要机灵,战前要抓紧训练,只有把真本事学到手,在战场上才能打败敌人。”爹训完话,让三营的官兵以排为单位操练,自己亲自下到排里查看。傍晚,轮残阳涂抹在草地上,还涂抹在个个满头大汗的士兵脸上,爹在株柳树下坐下,就见两个面孔熟悉的人笑嘻嘻地向他走来,爹吃惊,个是光头雷车夫,个是浓眉大眼的木匠老二。爹说:“是你们?”雷车夫说:“报告营长,我是三营二连排班班长。”木匠老二说:“报告营长,我是三营二连排二班士兵。”爹很高兴,“好,你们给我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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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那年湘西苗民造反,杀地方官员,何键派兵弹压,事情闹得很大,蒋介石便将何键调离湖南,把张治中派来湖南任省主席。当时北平天津均已落入日军之手,上海正在进行规模空前的淞沪大战。蒋介石想保上海,而日本侵略军坚决要把上海打下来,中国政府为此投入七十万军队,日军投入三十万军人,日军被中国军队歼灭五万,中国军队却战死二十五万。蒋介石害怕了,七十万军队里有五十万是他的中央军,那是他这些年经营的血本,他害怕他的“血本”全军覆没,便命令余下的四十五万军队撤出上海。从八月份开始,历时三个月的淞沪大战于那年十月宣告结束。北平天津和上海的相继失陷,令湖南民众又愤慨又着急,令新扩编的湖南第军和第二军第三军的官兵企盼着上战场杀敌。爹在浏阳河畔训练他的三营官兵,凌晨五点钟就吹起床号,对他的官兵说:“弟兄们,打仗不能光凭勇敢,打仗时不要盲目冲锋。子弹不是大刀和梭镖,很远就能把人打死。马上要打日本鬼子了,好好训练。”爹把雷车夫提为排长,这是雷车夫身大力大,在摔跤比武时,二连没个官兵能赢他。雷排长问我爹:“营长,战场上消灭敌人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爹看着满头大汗的雷排长,不假思索地回答:“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不被敌人打死,你才能打死敌人。”
    半个月后,湖南第军奉命赶赴江苏,因为日军包围了南京,南京卫戍司令长官唐生智求援,张治中忙将第军派去增援。第军万五千多官兵便在欢送的长沙民众的眼中,迈着豪迈的步子出发了,向千里之外的南京迈去。湖南第军还没到达南京就传来南京失陷的消息。日本鬼子打南京伤亡不小,就在南京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杀害南京老百姓和战俘多达三十万人,报纸上天天刊登日军在南京的暴行,这极度刺激了湖南第军万五千多官兵,他们又害怕又愤怒(shubaojie),因为他们没想到日本鬼子竟这么残暴。雷排长问我爹:“营长,日本鬼子想把我们中国人杀光吗?”爹很气愤,看眼满脸愤慨因而五官都变了形的雷排长说:“中国人是杀不光的。”木匠老二如今是爹的传令兵,这段时间他苦练杀敌本领把自己练出身肌肉了,木匠老二握着拳头道:“我要把日本鬼子都杀光。”爹鼓励地瞟眼木匠老二说:“你们是要有这种决心。”雷排长惶惑地望着我爹说:“日本鬼子怎么可以在南京杀那么多人?他们就没有父母和姐妹?”爹说:“他们是黄眼畜牲,黄眼畜牲是不认父母和姐妹的。报纸上说,日本鬼子在南京大肆糟蹋妇女,强轮,甚至连八岁的女孩都不放过。所以,我们要狠狠地打这群畜生。”个年轻士兵攥紧拳头说:“营长,我们不把日本鬼子消灭,他们就会更加杀害我们中国人。”爹问:“你叫什么名字?”那士兵回答:“我叫杜国民。我们都做好了战死疆场的准备。”爹觉得他的兵都是好样的,都有与日本鬼子死拼的决心,爹感到有这些热血青年,中国就亡不了,便对杜国民说:“我会记住你的名字。”
    年前,湖南第军开到河南,大年初是在河南开封过的,大家在起喝酒聊天,热热闹闹的,自然也很紧张。有天,忽然就接到第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命令,命令湖南第军迅速向鲁南战略要地台儿庄集结。第军的官兵忙日夜不停地赶往鲁南。
    到鲁南就奉命攻打日军的增援部队,第军就在日军的炮火中前行,抢占山头,对进攻的日军给予坚决的还击。彭团长命令爹的三营冲锋,爹不听,反而要求他的官兵注意保护自己。彭团长气得骂人,提着枪奔来,要枪毙我爹。爹对彭团长说:“彭团长,我可不是第次打仗,日本鬼子这么强的炮火,你让他们去送死你对得起他们的父母吗?”彭团长恼怒(shubaojie)地举起枪指着我爹的额头道:“我要枪毙你。”爹瞪他眼,扬手把他的手枪拨开,“我不喜欢你用枪指着我,”爹绷着脸说,“留着子弹打日本鬼子吧。”爹不理他了,对站在旁脸紧张的木匠老二道:“传我的命令,连二连三连的官兵坚守阵地,绝不许后退半步。”
    仗打了五天。四团官兵同仇敌忾,自始至终没让日军前进步。随后,军长接到反攻命令,整个军万多官兵便步入反攻,冲锋号吹,爹就率领三营的四百多官兵朝敌人猛扑过去,将不可世的日军打得弃下阵地逃之夭夭。台儿庄战役是继八路军林彪指挥的平型关大捷之后,中国军队又次取得重大胜利的歼灭战,击毙日军万二千人,这极度鼓舞了中国军队的士气。紧跟着,湖南第军又参加了徐州会战,日军投入十三个师团三十余万军队,中国调动四十五万军队,以徐州为中心,协同作战。徐州会战打了个月,日军企图在徐州消灭中国军队的主力,中国军队放弃徐州,向西南突围,退到了河南和山西。爹所在的湖南第军万五千多官兵,于徐州会战后只剩下三千多官兵,有的团,包括团长起整团战死了,有的团只剩团长等少数官兵。爹所在的四团千三百多官兵,退到河南境内时,只剩三百多人,爹的三营从湖南走出去时是四百多名官兵,台儿庄战役和接下来的徐州会战后,退到河南时只剩百八十多人。百八十多官兵三五成群地抱在起痛哭流涕,呜呜呜呜,因为他们没想到他们还能活着走出战场。
    爹带兵打日本鬼子的那段时间,我是青山街三号里最孤独的孩子,这主要是奶奶不喜欢我。我们家,爷爷负责外面的事,去灵官渡的屠宰场买肉及运肉回家,把熏制好的腊肉挑到南门口的吉祥腊味店,外表上,爷爷似乎是青山街三号的主心骨,保长甲长来访,爷爷就出面接待,脸上飘着些被烟子熏黄的笑,坐下来时手里拿着只紫砂壶,会友好地告诉保长甲长,?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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