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梭记》第三十一章·梯云纵

    扶风自此就在妙音山住了下来，与红岩两人出成双，入成对，总是形影不离。一开始，在伙房和藏书阁遇到师兄姐时，常惹得师兄姐们偷偷窃笑。红岩是无所谓的，扶风有些尴尬。但久了，妙音宗的师兄姐也就习惯了。
    两人一般在山阴有山泉的那道石壁处练习功法。
    扶风的日常训练大致仍维持旧有体系。因为身处妙音山，难得有山吟真人可以请教，扶风在下午挤出了一半的时间，专门和红岩一起学音律，做音系功法的修炼。看书的时间就少了一些。晚上仍是循行灵能，疏通穴道，转化灵石灵能三项。上午则是最主要的功法训练。
    结丹之后，以元丹为灵能中枢，扶风对火系灵能的调度应用明显更加得心应手。出手爆发力、精确度都有不少的提升。
    扶风体内灵能的精纯度也上了一个层次，只要他用心，便可轻易将火系灵能压缩到小拇指大小，顺利将一个六七尺大小的石头炸碎。
    一般的修士，都是喜欢大范围攻击法术的，就算要压缩灵能，也很少将它压缩到两寸以下。一开始红岩也不是很理解扶风为什么花那么多的时间把灵能压缩至那么小。但当她看过扶风用玄元剑做出的“连珠攻击”后也是瞠目结舌。
    “把灵能压缩后，不仅爆发力更大。”扶风曾这样向红岩解释道，“而且在实战中常能取到混淆视听的效果。不懂的人，瞧不上这小火珠，就会掉以轻心。一自大，他们就容易犯错。再比如，如果我把大火球和小火球同时打出，很多人可能会优先防着大火球，但却容易忽略小火珠。虚实之间，便有出奇制胜的效果。”
    加快连珠攻击的攻击速度，是扶风最开始一段时间的训练重点。风火弹和组合功法的训练自然也是每天不落的训练着。过了一个月，等这些训练逐渐步上正轨，进境逐渐变缓之后，他先增加了九飞梭的操控训练，之后又增加了《梯云纵》的训练。
    梯云纵主要是身法训练的功法书，结合风系灵能使用，效果最佳。通过众多布局巧妙的步法和身形的诡异闪躲，进攻时常有神出鬼没的效果。练习了一段时间后，扶风发现这功法还对飞行速度的提升也有很大帮助。无论是用于进攻还是逃命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功法。
    红岩的辅系灵能是风系，但由于这些年专注于音系灵能的修炼，吸纳天地间的风系灵能进入体内又太过繁琐，所以风系灵能的修炼倒是荒废了。扶风则不同，有南宫师的叮嘱在前；结丹失败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优先发展其它几系灵能又成了刚需，所以各系灵能发展较为均衡。
    红岩看扶风练了梯云纵后，身法鬼魅，移动速度加快了不少，便也吵着要学。扶风自然不会藏私，抄了份抄本给她。随后他又嘱咐她要持续开发百穴，多吸纳天地游离的风系灵能，否则以后她的音系灵能越多，它的风系灵能比例越来越小，她风系灵能的感应能力，差不多也就废了。
    不知是不是受梯云纵的刺激，到了妙音山两个月后，扶风的风池穴中涌现出大量的风系灵能。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体内发现潜藏的辅系灵能。
    看到扶风训练梯云纵的这许多好处，红岩自然也重视起风系灵能来。闲着时，两人也时常在一起探讨，演示梯云纵的训练方式。彼此时常互有启发。
    一向很关心两人的山吟真人经常会偷偷站在远处，看他们训练。看到扶风的进步，他也不免感叹：“这孩子！天资好，悟性高，基础牢，又肯吃苦。别人是一年一个样，结丹之后，他是一天一个样，以后注定不是常人。师弟的事，以后恐怕还是会落在他的头上。红岩跟了他，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知不觉，三四个月过去了。秋雨过后，一叶翻飞，山上便有了秋意。不知不觉就想起雪河谷来。扶风其实早有回家探望的想法，只因刚刚投靠妙音宗，不愿给山吟真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便一再耽搁着没有回去。
    这几个月的努力，山吟真人看在眼里，扶风和红岩的训练他都很满意，不曾有一句微词。扶风想了想，便对红岩说起回家探望的想法。红岩吵着要跟着一起去看看他长大的地方。扶风劝不住她，也知道她想出山玩一玩，便和她一起去向山吟真人告假。
    山吟真人很痛快地就答应了。随后又问扶风家里有谁。扶风把家里的情况说了说。真人又拿出一瓶丹药，递给红岩说：“这是一瓶普通人可吃的延寿丹，吃了有强身健体，去病延寿的功效。红岩，你替我送给扶风家人。”
    扶风谢过后，山吟真人说：“十天，十天内，你们两个必须给我回来。不准在外惹事。知道了吗？”
    两人自然痛快地敷衍了过去。
    收拾好东西，出了山，两人兴致冲冲，好不欢喜。欣赏着雪河和依兰山脉壮美与秀美兼具的美丽风光。扶风又把自己第一次出山的情况说给红岩听。在哪被宗伟阻截，在哪翻过船，在哪刺杀了白蛟，南宫师怎么夸奖红岩的琴声，一样一样都说了出来。红岩听着说，“原来这就是你长大的轨迹，听着好像是在重访儿时的你。”
    “时间过得可真快，刚认识你的时候，我才十四岁，一点功法都不会。一转眼快四年了。”
    “那时候你一张脸圆圆的，看到我一愣一愣的。还说什么，希望有机会可以再次聆听佳音。可傻了！”
    扶风听了也不免害臊起来，“不傻，怎么会出山半个月就跟你在一起了。”
    “怎么说得像是我拐骗了你似的？”
    “我没那意思，我是说我傻人有傻福，才遇到了你，要是错过了，多可惜啊！”
    “这话还中听。”红岩说，“扶风，这十天我们怎么过？”
    “我原想请三天假就够了，没想到真人主动给了我们十天假。”扶风说，“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就想跟你出来玩一玩。倒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带着你，我也不好在家里过夜。这样吧！我们今天先去木府灵穴住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再去家里看望爷爷他们。家里要没事，我们在家待一天就走。之后嘛，我倒有两件事想做。”
    “什么事？”红岩问。
    “制器书和材料带回来后，我一直没有动手制作。兵器什么的我暂时是做不来的。我想给你做一些好用的音片。另一件事，是想去看看秦泽和昭明他们，回来后，一直没去找他们，他们肯定以为我还在燕城，真的应该去看看他们，免得他们担心。只是不知，带你去合适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昭明也是我的朋友。我们的事，他们迟早是要知道的。”
    “好吧，再说吧！”扶风想起了昭明，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对了！你那本《梯云纵》的抄本有带在身上吗？”
    “有！”
    “到时候你先给我，我把它送给秦泽和昭明。等回山了，我再给你抄一份。秦泽练风系，正好有用。昭明虽然练的是火系，但照着学学身法也是好的。”
    “行！”
    练过梯云纵之后，两人的飞行速度提升了一倍多。扶风突然想起自己出山时，想要借草木的力量学踏飞的想法，对红岩说：“红岩，练过梯云纵，我们还没实战应用过身法。反正今天有时间，我们比一比怎么样？”
    “怎么比？”
    “白灵速度最快，身法最好。我们全都飞到这树林里，让白灵在前面飞，我们在后面追，以我们雪河谷村口有山神庙的那座悬崖为界，我们谁先到了，谁就赢。”
    “我风系灵能少，你要是用风系灵能，我可比不过你。”
    “我不用风系灵能，我用火系的。”
    “那还差不多。谁要输了，这几天谁做饭！”
    扶风叫来白灵，让它在树林里，一直往西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聪明的白灵已经能听懂不少话，听了，点了点头，就往林子里飞去。
    两人赶紧嬉笑着跟上去，在原始丛林里，躲闪着茂密的树木枝干，追着白灵往前飞。白灵灵动的身法，扶风一直都很羡慕。在这丛林里仔细观察了一番，他发现，这梯云纵与白灵的身法竟常有契合之处。若是在复杂地形作战，这梯云纵的身法优势一定很明显。
    “以后回到山上，我们也可以用这个办法来训练。”红岩似乎也注意到了妙处，边走边对扶风说。
    有了这一番的体会，两人比输赢的心倒是小了些，一路上几乎都是并驾齐驱。反而结合梯云纵所学，用心观察起白灵的身法来。
    快到山神庙时，扶风提醒了身旁红岩。两人才真正施展实力，快速比拼起来。扶风灵能更精纯，身法也学得比红岩早。但最后还是红岩赢了。
    “哈哈！接下来都是你做饭了。”
    “我的身法明明学得比你好，怎么还是你赢了？”
    “你的灵能很精纯，我们几乎相上下了。但是我比你聪明啊！”
    “什么意思？”
    “你学了梯云纵就只会用梯云纵啦？”
    “那还有什么？”扶风很是不解。
    “当然是音系感应场啊！”
    扶风一听顿时茅塞顿开，原来红岩在运用了梯云纵的同时，还附加使用了音系感应场，如此一来，身法虽比扶风慢一些，但反应速度却提高了许多。因为没有实战体会，音系感应场的妙用，扶风体会不深，练得也就不多，倒是疏忽了。
    “回山后，我也要好好练练。”
    “秋深叶落的时候，在翠竹林里练灵敏度是最好的。”红岩分享着自己的经验，“要练身体的反应速度，感觉今天这个办法就不错。我们也可以做对战训练。”
    到了崖下，扶风指着山神庙说：“我就是在那个山神庙里出生的。”
    “我们去看看。”
    推开这座山神庙的紧闭柴扉，庙里传来阵阵檀香香气，显然今天还有人上过香。扶风看着白须山神慈祥和睦的微笑，像儿时一样，闭着眼跪下去拜了一拜。
    闭上眼睛后，一个风雪交加的晦暗之日，一个火一样的红衣女子在这山神庙里痛苦分娩的场景，掀开时光的尘埃，出现在扶风的想象之中。扶风不忍再想这些事，沉默着拜了山神就低头走出了山神庙。
    红岩却在庙里上了香，拿着签筒求起了签。叮叮咚咚摇出一支签，看完签文，也就出来了。
    “你求什么？”扶风问。
    “求神灵保佑你！”
    “呵呵！我是在这出生的，大家都说，山神对我最好。”扶风笑着说，“签文写着什么？”
    “事迟志速，而且反复。待到岁寒，花谢果熟。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签文是安慰人，告诫人谨慎行事的。当箴言读一读就是了，当不得真。”
    “你说说，这签文到底什么意思？”
    “大概是说，事有反复，大志晚成。只要坚持，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好像也有劝人做事别冒进的意思。”
    “原来是这意思。不可冒进，你要记住了，不可冒进。”
    “知道了。”
    随后两人看山下没人，就朝木府灵穴飞去。破了阵法，扶风就带着红岩到处采摘起灵果，初秋时节，这木府灵穴里的果子是最多的，两人都采摘了许多。白灵到了木府灵穴，自然很是开心，在草木之间滚来滚去。可惜除了它喜欢的灵能，它现在还是什么都不吃。
    扶风一时没有注意到，红岩吃了许多，竟有些晕乎乎的，像喝多了酒一样，“朱果呢？扶风，你去年给我吃的朱果也是在这摘的吗？”
    “你吃多了，不能再吃了。”
    “我不管，我要吃朱果。我一直记得去年你用茶水给我洗朱果时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不情愿，很不以为然，但又那么温柔。我好喜欢那种感觉。”
    扶风笑着，抱起她就往洞穴里飞，简单收拾了自己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赶紧运转灵能，消化下灵果的灵力。”
    “我不要，我要吃朱果。”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我就是想吃个朱果，你就要生气？”
    “好好好，我去给你挖。”扶风说，“朱果在地里，挖了还要洗。你先运转灵能好不好？”
    “我不！”
    扶风看着她无奈地叹起气来，真不知拿她怎么办。
    红岩注意到了却说：“嘿嘿！我就喜欢看你这委屈不敢说，但其实很温柔的样子。”
    “像被你驯服的小动物。”
    “对，你像只小动物，我也像只小动物。”
    扶风笑着，坐到床上，从背后把她搂在怀里，亲吻了下她的头，“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什么拿我没办法？你想拿我怎么办？”
    “没有！你真是灵果吃多了。”扶风看她醉醺醺，飘飘然的，抱紧她说，“我是说，我喜欢你！喜欢你就是我的弱点。因为喜欢你，所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听明白了吗？”
    “嗯！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
    “不要，说嘛！我要吃甜！言！蜜！语！”
    扶风摇了摇头，叹口气，放下她，往外走，“我还是给你挖朱果去吧！”
    “我跟你一起去！”说着飞上了扶风的背，“你背着我。我头好晕！”
    扶风自然不敢给它挖朱果，背着她就出了七星迷魂阵。东找找，西找找，说是给她找朱果。最后打了一只野兔。
    在山上吹了些山风，红岩清醒了些，“扶风，不是给我找朱果吗？”
    “你清醒了没有？还吃朱果？这些东西吃多了，没消化掉是会上瘾的。我们明天再吃好不好？”
    “哦！好吧！”
    “我们不能再吃灵果了，回去我们吃烤野兔，烤山药。”
    “好！烤野兔好！”红岩靠在扶风背上说，“其实我不会做饭，好在今天我赢了。”
    “原来管家婆不会做饭的？”
    “我们都结丹了，也无所谓。你说要是我们生了孩子怎么办？你做饭？”
    扶风听了也是一愣，“你到底清醒了没有？”
    “没有！我没清醒！你倒是说呀！生了孩子怎么办？”
    “那不简单吗？我娶个会做饭的女孩子不就行了？”
    “你要乱开这种玩笑，我可不理你了。”
    “好好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学做饭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到了夜里，吃了香喷喷的烤兔子和烤山药。两人简单做了些功课。准备睡时，红岩不愿意一个人睡，扶风刚好又只带了一床被子。两人就只好穿着衣服，睡在一起。
    “扶风，你以前就睡在这里吗？”
    “嗯！睡了有将近三年吧！”
    “虽然有夜明石，但这石壁是黑的，还是觉得阴森森的。要是白色的墙或许会好一点。”
    扶风知道她毕竟还是有些女孩心性。把被子拢了拢，隔着被子抱住她，“没事的！睡吧！”
    “我睡不着。”
    “每次睡不着就想跟我一起睡。跟我一起睡，你还是睡不着。”
    “你看了那么多书，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故事？我不太会讲故事。”
    “讲一个。”
    “我想想。”扶风想了想说，“我给你讲个画家买画的故事吧！”
    “嗯，好！”
    “从前，有个画家，自己画画得很好，也很懂得欣赏好字画。他经常会去书画店里搜集古今的优秀字画，看到自己喜欢的，总会情不自禁地夸上几句，这是一张好画！这是难得一见的精品。这些卖字画、卖古董的听了当然很高兴。他们本来就是见人开价的。他们看这个画家懂得这些字画的好，都把价格抬得高高的。这个画家一看到喜欢的字画，又不舍得放手，就用高价买了这些字画。其实这个画家当时生活条件并不富裕。他的妻子知道了，就埋怨他说：你要买书画，能不能少夸几句？你让那些书画商看出你喜欢那些字画，他们肯定出高价。你不会讲价，我们又不是真的那么富裕，这钱出得多冤枉！
    “这画家听了，也觉得自己的妻子说得有道理。当时便答应妻子，说自己以后买画时会冷静一点。但是当下一次，当书画商给他送来好书画的时候，他仍还是老样子，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看到喜欢的字画就赞不绝口。一点也没变。”
    “一点也没变？”红岩说。
    “对呀！我想他应该是真喜欢吧！碰到真正喜欢的，他的喜欢就藏不住了。别人是高兴了，喜形于色；他是喜欢了，爱形于色。”
    红岩转过身来，抱住扶风，“我也喜欢你！有你真好！我也有过开心的时候，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幸福。”
    “谢谢你那晚没有克制住自己，到屋里来找我！谢谢你那晚的勇敢！”扶风说，“我也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