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梭记》第三十章·结丹

    从东山湖回来之后，扶风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迎着春末的细雨，昼夜不息地快速朝昌硕城飞去。第三天傍晚便到了妙音山。阴雨连绵，扶风料想红岩一定在屋内修炼。一到妙音山，便直奔山顶，朝她的房间飞去。
    到了屋外，激动地敲着房门，叫着红岩的名字。里面却一点回应也没有。
    扶风正疑惑着，看到妙音山的一个师姐撑着音盾从石道上走来。这个师姐，扶风是见过的，只是不知姓名。
    扶风赶紧跑去问道：“请问师姐，红岩，红岩不在山上吗？”
    这个师姐说：“你就是扶风吧？红岩都在山下竹林出口那里等了你好几天了。你快去竹林里找她吧！”说完还笑了笑。
    扶风这次没走正门的山路，不想红岩却是一直在那里等自己。无奈地笑了笑，就往山下飞去。远远地，就看到红岩支着音盾，挥着根竹枝，在竹林里低首徘徊着。扶风看着，顿时一股感动涌上心田。一边快速地飞向她，一边喊着她的名字，“红岩！”
    红岩听到后也是一愣，“扶风？”
    看到扶风，她也不管音盾，也不管这春末的细雨了，迎着雨，就飞向扶风。两个久别重逢的恋人就在这凉丝丝的雨水中拥在了一起。
    紧紧抱了会儿，扶风温情脉脉地说：“我想你。”
    “我也想你。”红岩说着，不觉已喜极而泣。摇着头在扶风肩膀上擦着泪花。
    两人在雨中抱了好一会儿，扶风支起音盾为两人挡雨，“天还下着雨呢，你干么非在这里等我？差得了这一时三刻？”
    “我就是想你嘛！”
    此时两人已经落下地来，红岩还死死搂着扶风的腰，扶风分开了些，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微笑着说，“有个师姐说你都在这等了好几天了，你怎么这么傻？”
    “你还敢说！”红岩不断拍打扶风的肩膀，“是谁说不日回山的？从燕城回来不过两三天，离你写信那天，这都七天了，你才回来！这是不日回山吗？”
    “啊！疼疼疼！疼疼疼，别打了！”
    “那么疼吗？我没使那么大力啊！”红岩说。
    扶风一时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天才回来，只是装出很疼的样子，想让她停下来。看红岩这么说，又回复到，“身上有伤。”
    “你受伤了？伤得重吗？我看一看！”
    扶风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别光天化日剥我衣服好不好？”
    “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你打伤的？”
    “一个傻子，不小心被一个傻子打伤了。”
    “傻子？”
    “对呀，淋雨等心上人的傻子！”扶风说着，就笑呵呵往山上跑去。
    红岩一听就明白了过来，在后面追着：“坏！刚回来就欺负我，你别跑！”
    两人一前一后嬉闹着，一起往山阴赶。半路突然遇到山吟真人，赶紧停了下来。山吟真人看到了也没说话，摇着头就往回走。
    “被你师父看到了。”扶风说。
    “都怪你。”红岩压低声音说。
    两人静静地飞到扶风常住的那个房子里。扶风收拾了房间，红岩又布置了消音阵，一关上房门，这屋子又成了他们的两人世界。
    扶风看红岩的衣服和头发湿了，又外放出少量火系灵能，抱住她说，“我帮你把衣服烘干。”
    “你身上真暖和。”红岩缩在扶风的怀里说。
    “我还有个好消息，信里没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我丹田的封印已经解开了。”扶风看着一旁的白灵说，“是白灵，白灵帮我解开的。”
    白灵听到了，在一旁呦呦叫唤起来。
    “真的？真的已经解开了，不用等十年以后？”
    “嗯！全亏了白灵！它开眼之后，不知怎么变厉害了。”
    红岩听着，跑到了一旁抱起了白灵，抚摸着它，“白灵真长大了！”
    两人在屋里各自述说着这半年来离别的情况。红岩这边一切如常，山上并没什么特别的变化。所以还是扶风讲述自己情况居多。
    她一度埋怨扶风没有把燕城的地址告诉她，问他是不是不想她，后来又怪他来信少。扶风哄过几句之后，也就好了。
    后来扶风把自己带的礼物都拿了出来，主要是女孩用的首饰、饰物，音系修士的使用物品。红岩最喜欢的自然是那一枚乾坤戒。滴血认主后，发现里面还有不少灵石、晶石。
    “这个捆仙索能用来做乐器吗？”扶风问。
    “应该可以，但是要有配套的材料，才能凸显出它的好处。”
    “我这次在昭文斋得到一本古修文写的制器书，感觉不错。回来前，我还特地按这书里写的，买了许多材料，说不准可以试一试。”扶风说着又拿出另一截捆仙索，“这一截是给真人的，到时候也可以问问他。”
    “嗯！”红岩点了点头，“对了！你买猪腿了吗？你现在已经拜元吉上人为师了，那还拜我师父为师吗？”
    “我也正为这事头疼呢！”
    红岩想了想说：“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现在丹田也解封了，自然是好好修炼。我已经答应元吉上人了，十年后，这天应山肯定是要去的。”
    “天应山，冀州！跟燕州中间还隔着个洛州。你拜师拜那么远，也不考虑考虑我。”红岩噘着嘴，带着一丝愠气说。
    “对不起！”此时两人正在椅子上，面对面地坐着，扶风拉起她的手说，“当时封印没有解开，有这么个好机会，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你能拜个好师傅，我当然替你高兴。我也不是生你气，只是讨厌这种感觉。”
    “我知道。”扶风摩挲着她手说。
    红岩跨坐到扶风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倚在肩头，“我不想跟你分开。”
    “刚见面，就别想分开的事了。还有十年呢！”
    “嗯！那你还拜我师父为师吗？”
    “拜师我看是不能拜了。只能直说了。”
    “那你这十年住哪？”
    “真人要是不介意，我就在这山上待着。要是介意，我只好回雪河谷了。”
    “你要是回雪河谷，我就跟你一块回去。反正我不跟你分开。”
    “那岂不是会耽误你修行？”
    “关键时候回来一趟就好了，也没人天天修行问师父的。反正雪河谷又不是太远。”
    “山上很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管。”
    “还是明天见了真人再说吧！”
    两人又在屋里聊到了深夜，红岩想赖在屋子里过夜，又自己躺到了床上。
    “你要留在这过夜也可以，但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来。”扶风说。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扶风说着翻身上床，红岩挣扎了一会儿，已经被扶风压在被子下。扶风凑下头去，面对面盯着红岩。
    两人浑浊的呼吸碰在一起，挑逗着彼此。红岩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着，满脸绯红。终于还是羞怯地歪过头去躲开了扶风，“你真是没羞没臊。”
    扶风笑了笑说：“你这个师父当得好啊。”
    “你才没羞没臊。”红岩推开扶风，“好了，我回去就是了。”
    红岩离开后，扶风打坐转化起灵石灵能。没多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发热，体内的火系灵能又开始骚动起来。
    经历过多次的骚动，扶风早已明白，这是火系灵能要结丹的信号。便稳定心神，一刻不停地继续吸收着灵能。
    这时，白灵也注意到了情况，化成一缕白烟，进入了扶风体内，泥丸宫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清凉感。扶风不知道白灵想干么，但是他知道它一向极有分寸，便没有过多在意。
    泥丸宫内的火系灵能，又在高度震荡中彼此冲撞着，化成了一个快速旋转的漩涡。灵石灵能、各个穴道以及丹田位置的灵能，川流不息地朝那漩涡涌去。
    白灵也在漩涡的中心快速旋转着，越变越小，像一个搅拌器驱动着这个漩涡。扶风的灵识再次被锁定在漩涡的中心，好像置身于一个只有火系灵能的无尽世界，又好似这个无尽世界不过一粒微尘。
    这个世界如此纯粹而干净，除了白灵那一丝微弱的清凉感，再也感知不到其它外部事物。
    扶风沉浸在这个奇妙的世界里，感知着火与热像云霞一般在身旁快速流动着。就这样过了许久许久，直到所有深浅不一的红霞，都变成通透的朱红色时，只听得叮的一声清越的响声响起，扶风的灵识才如梦初醒般，沿着这声音的来路，往这个世界的上部缓缓升去。
    灵识离开元丹后，扶风的意识渐渐清醒了些。此时，一颗仅有黄豆大小的朱红色元丹已经结成，在泥丸宫内缓缓旋转着。
    不久，白灵也再次出现在泥丸宫内。那颗仅有黄豆大小的元丹表面一亮，出现了一个颜色较深的琥珀色小圆点，随着元丹悠悠转动着。那圆点仅芝麻大小，很是好看，显然是白灵的杰作。
    这颗元丹像颗小心脏上下跳动着，经任脉缓缓向丹田沉落，最后停驻在丹田之内，大放光华。扶风全身如洗，感觉无比圣洁、无比通透、无比舒畅。各个穴道门户大开，又有大量喷涌出火系灵能，进入缓慢旋转的元丹。
    扶风渐渐清醒过来，睁开了双眼。手上一动，发现原本握在手里的两颗极品灵石都已经化成了残渣粉末。两颗极品灵石，原是他三个月左右的转化量，也不知这次结丹是过了多久。
    屋子里是黑的，扶风拿出夜明石看了看，发现随之飞出体外的白灵晕乎乎地在床上踉跄了几步，就倒了下去，一副很疲惫的样子。而在一旁，红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扶风轻声走下床，用风系灵能轻轻托着她把她放到了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坐在床边，微笑着看了红岩一会儿，不知不觉也靠着床沿睡着了。
    “扶风，醒了吗？”
    扶风听到这一声熟悉的轻声呼唤，迷迷糊糊睁开了眼。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红岩也正躺在身旁，侧着头含笑看着自己。天已微微亮了。扶风笑了笑，伸过手去，揽着红岩的脖子，把她抱到怀里，“我结丹用了多久？”
    “二十六天。”
    “这么久吗？”
    “你就是个怪物！结一次丹，极品灵石都被你用了八颗了。”
    “这么厉害？我感觉现在好舒服！”扶风说，“白灵呢？白灵怎么样了？”
    “它在床脚睡着了！”
    “我结丹的时候，它也进去帮忙了。在我的元丹上留了个芝麻大小的琥珀色小圆珠，也不知那是什么。”
    “身体没有不舒服吧？”
    “没有，挺舒服的！对了，你元丹有多大的？我第一次结丹失败时，元丹还有指头大小，为什么这次，成功结丹了，倒只有黄豆大小。”
    “就黄豆那么点大吗？我刚结丹时，大概比大拇指稍大一些吧！这一年多来，大概有一寸多大了。”红岩一边抠着扶风的衣服，一边说，“这我也搞不懂。但结丹了，就上了一层境界，总是好事。恭喜你！以后要是变厉害了，可不准欺负我。”
    “不敢，也舍不得！”
    “天亮了，我得赶紧回去梳洗一下。”红岩说着，爬了起来，“一会儿吃了饭，我们去见我师父。”
    “好！”
    两人吃了饭，来到山吟真人屋外。红岩敲了敲门，说：“师父，我带扶风来见你了。”
    “好！你们进来吧！”
    进了屋子，两人各自见了礼。山吟真人看着扶风笑了笑，“扶风！你这一结丹就是二十多天，修为当是大有精进了。”
    “到了山上，这么久才来拜见真人，真是失礼了。”
    “现在不是来了吗？修真之人，不计较这点功夫。”山吟真人说，“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扶风知道等真人问起拜师的事不好，赶紧说道：“晚辈正要向真人请罪？”
    “什么事还要请罪？慢慢说！”
    “晚辈前些日子在燕城办事，偶遇天应山的元吉上人。元吉上人有意收晚辈为徒，晚辈当时有事求他，已经私自拜他为师了。”
    “天应山，元吉上人？天应山我是知道，这元吉上人，倒是没有听说过。”山吟真人沉吟片刻，笑了笑，“你拜了个好师父，那是好事，何罪之有啊！”
    “去年……去年离山前……”
    “诶！不用计较这些。名分，实情之用，不是人情关系本身。计较这些做什么？”山吟真人说着看了看红岩，“去年这事，主要还是红岩的主意。你……你跟红岩交待清楚了就好。”
    扶风和红岩，对视了一眼，都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山吟真人又问：“你什么时候去天应山？”
    红岩抢先答道：“十年！他答应元吉上人，十年后再去天应山学艺。”
    “十年？既已拜师，为何要迁延到十年以后再去天应山？”
    “元吉上人说他还要闭关修炼，暂时没时间教我。他已经给了我一本功法书，让我自己先学着。”扶风说。
    “原来如此！那你这十年有何打算？”
    “师父！这十年就让扶风在山上跟您学艺吧！”
    山吟真人沉思了片刻后说：“扶风若是肯用心学的话，我自然是愿意教他的。只是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相处的日子并不长啊！你们……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喜欢红岩。”扶风说。
    “我也喜欢他。”
    “不像话！”山吟真人拍了拍那把太师椅的把手，摇着头，叹起气来。
    扶风和红岩看这情况都不敢讲话。后来山吟真人又说：“你们两个！哎呀！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好！你们才认识多久？哎！出去玩，出去玩吧！让我冷静一下！”山吟真人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红岩对扶风又好感他也能感觉得到，只是没有意识到刚相处没多久的两人竟已经到了谈情说爱的地步。就像是一个老父亲突然发现自己的女儿莫名其妙跟人跑了，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扶风本来都打算退出去了，但红岩还是有恃无恐地问道：“那到底能不能让扶风留在山上？”
    山吟真人严厉地说：“扶风可以留下来，但我丑话说在前头。第一，你们两个不准吵吵闹闹，打扰师兄姐清修。第二，你们自己也要适当保持距离，成天黏在一起，让师兄姐看到成何体统？第三，你们俩都要好好修炼，不能耽误了修行。我一个月检查你们一次，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没有好好修炼，你们两个一起离开！”
    红岩很少听到山吟真人这么严厉的批评，低着头说：“知道了，不会耽误修炼的。”
    “好了！出去出去，让我冷静一下！”
    扶风和红岩对视了一眼。扶风把捆仙索放在桌子上。就准备和红岩退出门去。
    山吟真人似乎很快就冷静了些，想起了什么，对扶风说：“扶风！你留下来，我有几句话单独跟你说。”
    红岩退出去，关好门后。山吟真人沉默了许久，后来还是开口问道：“你真的喜欢红岩？”
    “自然是真的。”
    “你们两个年纪还小，对修真人士来说，就跟孩童似的。成家的事，暂时考虑不得，知道吗？”
    “晚辈知道。”
    “真的知道？”
    “保持距离。”扶风自然知道山吟真人说这话，是提醒他要避免男女之事。
    “嗯！知道就好。”山吟真人说着又叹了口气，“红岩这孩子，人是挺好的。就是被我宠坏了，你多让着她。”
    “她挺好的。”
    “呵呵！好吧！”山吟真人难得笑了笑，“那先这样！你就安心在这里先住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嗯！知道了，多谢真人收留！”
    “红岩贪玩，别太纵容她了。一定要好好修炼。”
    “嗯！一定不会荒废了功课。真人放心。”
    这时山吟真人注意到了桌子上的捆仙索，说：“这是捆仙索？”
    “嗯！元吉上人给晚辈的！我是想，不知道能不能给真人做琴弦用。”
    “有心了，今天先这样吧！我晚些时候再找时间查看你的修炼情况。”
    “好！那晚辈告辞了。”
    出了房间，扶风也长出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是顺利过去了。红岩凑上前来，问：“师父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被他宠坏了。让我帮他好好调教你！”扶风自然不能明说山吟真人的话。
    “胡说！不可能！”
    扶风把食指竖起，放在嘴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别吵吵闹闹啊！还有距离，现在开始，我要跟你保持距离！”扶风说着躲开了些。
    红岩紧紧跟近，拉着扶风的袖子说：“不要，我才不要保持距离。”
    屋子里，仍还坐着椅子上的山吟真人望着墙角愣愣出神：“师弟啊！你女儿长大了，我留不住了。好在那孩子天资好，心性也不错，像是个可托之人。我也老了，交给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