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梭记》第五章·鲸落

    经过一天的循行引导，扶风经脉内最易引导的小部分灵能都已注入他的泥丸宫。到了晚上，扶风便按照南宫师的嘱咐，控制着泥丸宫内的灵能，经由他的手臂的经络缓缓注入玄元剑。之前阻挡在石床前的白幕又再次亮起。
    以灵能为媒介，扶风操纵着早已与他融为一体的玄元剑，缓缓将玄元剑拔了出来。那白幕顿时黯淡了许多。
    原本紧张守在一旁的巨猿，顿时高兴地捶胸顿足嘎嘎叫唤起来。
    “没想到这么顺利。”扶风望着手中玄青色的玄元剑，也好不欢喜。这是从小体弱的他从未体会过的操纵快感。
    “哈哈哈！”南宫师狂啸着站起身来，只轻轻一掌，就把那黯淡无光的白幕打散了，“我自由了。”
    南宫师走过来，举起扶风旋转着，“小扶风，我终于自由了！谢谢你！”
    “前辈！我知道你高兴，只是……你能把衣服先穿上吗？”
    “衣服？什么衣服？”南宫师一时太高兴，等他把扶风放下后，才想起自己并没穿衣服。南宫师将手一伸，手上就变幻出了几件灰色衣物。他背过身，把衣物穿上，又举着一枚戒指给扶风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戒指！”
    “这是储物用的乾坤戒，别小看它，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它都装得下。”
    “这也是法术吗？”扶风问。
    “法术？这不是法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你只要知道它能装东西就行了。”说完，南宫师又走到之前那具骸骨所在的位置，从那骸骨的指骨上拆下了一只戒指，扔给扶风，“这枚戒指给你用。这人生前主修的也是火系，这戒指里的东西，以后你应该会用得着。”
    这只乾坤戒对扶风来说有点太大，他便戴在了大拇指上，“这怎么用？”
    “和玄元剑一样，滴血认主，然后注入灵能，用灵识控制它。”
    扶风依言而行，用灵能控制着戒指，将灵识探入其中，发现戒指里果然别有洞天，许多物件就那样凭空漂浮在那戒指之中，五颜六色的灵石、琳琅满目的书籍、大小不一的衣甲、形状怪异的器械……简直是一个小宝库。
    扶风兴奋的很，但现在显然不是他深入了解这些宝物的时候。他收回灵识，问道：“那人是谁？”
    “他？他生前是火莲教的一个长老，一个对手，一个朋友。”南宫师望着那具骸骨，有些出神，“下次有机会再说他的事吧！”
    扶风看着南宫师，知道通往一个神奇世界的大门就在他的眼前，他跪在地上，说道：“扶风不才，恳请前辈教我法术！”
    南宫师看着扶风，沉默了一会儿说：“扶风，你起来吧！若你诚心想学，我能教的，我自然会教你。不过你主修的是火系，我对火系法术知之甚少。我可以引你入门，其它的主要靠你自己。你起来吧！”
    扶风闻言，也只好站起身来。
    “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丹田是怎么回事。”
    扶风走近，伸出手臂。南宫师捏着他的脉门，将一丝清凉的灵能快速注入他的体内。那股灵能在扶风体内丹田位置，来回游走，反复试探着，南宫师放下手后，皱起了眉头，“很古怪的封印阵法，你的丹田周围弥漫着一股非常精纯的火系灵能。”
    “我的丹田真的被阵法封住了？”
    “是的，很复杂的阵法，而且维系着阵法的火系灵能非常精纯，绝非寻常修士的手笔。我也不敢贸然出手。你对此当真一无所知？”
    扶风疑惑地说：“我从小在雪河谷长大，从未出谷半步。雪河谷内并没有修士。”
    “没有其它头绪？”
    其实有一些想法，早已呼之欲出：“我是我爷爷捡回来的。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身体有问题，我的生身父母才不要我的……”
    “原来如此。”
    两人正说着，早已消失了好一会儿的巨猿，蹦蹦跳跳地从洞外跑了进来，手里抱着朱果、山药、以及其它一些不知名的瓜果。它把瓜果放在草垛上，招着手，好似叫扶风和南宫师庆祝一番。
    南宫师对扶风说：“你正是是稳扎稳打筑基的时候，这些朱果你是不能再吃了。这几个朱果你留着带回去给你家人。你把山药吃了，就休息吧。其它灵果，大猩猩你自己吃。”
    扶风走过去，升起了火，“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我还要调养一晚上。你今晚就在这休息，明天我再带你和大猩猩出去。”
    南宫师坐回床上，从乾坤界中取出几颗灵石，就打坐入定了。那原本半透明的脸庞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扶风吃完山药，躺回石桌，看着南宫师，他却有些睡不着。我的生身父母是谁？他们也是修士吗？封住我丹田的是谁？他们的仇家吗？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问题。
    第二天一早，南宫师就带着巨猿来到了洞口。这个山洞在半山腰上，远远望去，仍只能见到满山坳的白雾。初升的太阳，挂在东山上，笼罩在浓雾的光晕里。
    南宫师嘱咐扶风和巨猿等候在洞口，随后就拿着几颗灵石腾空飞起，在林间腾挪着。扶风他们只能听见一些移石伐树的巨大声响。只一会儿功夫，森林里的浓雾便淡了一些，金黄的阳光泻下来，有一丝暖意。
    南宫师回来时，手上还拿着几株根茎皆白的灵生草。他把灵生草递给扶风，又对巨猿说着，“好了！大猩猩！现在七星阵已经恢复了，随便往哪走，你都能出阵。出了阵，一直往西走，你就能回灵兽森林了。”
    大猩猩听了，呜呜地发出些哀鸣，一丝伤感在它的眼底稍纵即逝。不一会，它就在森林里狂奔起来，渐渐远去。
    扶风跟南宫师，找到羊角鹿的所在，埋了他的小鹿。
    “这七星阵原只是一个障眼的阵法。进入森林的动物本该在阵法的引导下走出森林。不想多年没有维护，倒害死了不少生灵。”
    扶风在南宫师的带领下，缓缓飞在林间。南宫师说：“你可知什么是鲸落？”
    “人体内的经络吗？”
    “不！是鲸鱼的鲸，群落的落。”南宫师说，“海上有一种体型非常庞大的鱼，叫作鲸鱼。等鲸鱼死后，它的尸体就成了鲨鱼、鳗鱼、盲虾等等许多小型鱼类的食物，由鲸鱼尸体供养的这些生物组成的生物系统，就叫鲸落。”
    “这样！”
    “天下的灵穴有两种，一种是天然形成的，一种是人为的。这个木府灵穴，是人为的。它就像一个鲸落。”南宫师解释道，“大概三千多年前，这世上有一个木系的修士，叫玉明子。他也曾是叱咤风云一代人物呀！仅两百年，他就修炼到了元一境。元一境哪！多少出类拔萃的一代宗师，潜修几千年都修不到元一境。可是他最后却在这里死了。”
    “他怎么死了？”
    “他有个弟子是我族里的一个前辈，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死后，他的灵能被他的弟子用阵法封在这里，这里渐渐地就变成了一个灵穴。这里的许多灵药，至今还受到他的滋养。”南宫师说，“你的小鹿，它也会成为这个灵穴的一部分的。”
    两人默默地飞在这木府灵穴里，到了林边，扶风远远地听到了秀贞的呼喊。
    “是我姐！她在外面找我。”
    “你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多远？”
    “雪河谷距离这里只有十里地！我们采药为生，也算是玉明子大师这个‘鲸落’的一部分吧。”
    南宫师笑着摸了摸扶风的脑袋，“小子学得倒挺快！现在是直接出去见你姐吗？”
    扶风想了想，笑了起来，“我有一个好主意……”
    “这主意不错！我困在这木府灵穴也这么多年了。我也跟你一起出去看看。”说着南宫师就隐去了身形。扶风的脑海内响起他的声音，“我隐形了，她看不到我。你只要想象着在心里有一个我，在心里对我讲话，我就能听见。”
    扶风失踪已经六天了，这些天来，秀贞他们猜到扶风是去给林原找灵生草了，大家便一边找药，一边搜寻着扶风的踪影。几日搜寻无果，都觉得他是误入迷雾森林，死在了里面。因为害怕遭遇同样的不幸，到迷雾森林这一带来的人并不很多。这一天清早，秀贞又赶到迷雾森林周边搜寻他的踪影。等她走到山神香堂的时候，赫然发现有一个人，半只身子躺在香堂内，半只身子露在香堂外。
    她匆忙赶了过去，一看，竟真是扶风。他的胸口还放着几株雪白的灵生草，几个朱红色的果实。她一边叫喊着小弟，一边推搡着他。当她探知扶风还有体温和呼吸之后，便赶紧带着药草，背起扶风往家赶。
    “傻小子！你这个傻小子！为什么总是叫人担心！”
    听着秀贞的喃喃细语，感受着她背上传来的温度，闻着那沁人的体香。扶风的脸上漾起了温暖的笑容。
    行至半途，恰巧遇到吴刚。吴刚见状，赶紧从秀贞背上接过扶风。
    “你在哪看到这家伙的？”
    “迷雾森林的香堂里。”秀贞说。
    “迷雾森林？你不知道那里多危险吗？你就知道担心这野小子，难道不知道别人担心你？”
    “吴刚，你别说了。”
    “难道你以后真要嫁给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野小子吗？我……我快被你气死了。”
    “别说了，我也不知道。”秀贞轻声说着。
    几人很快就到了村里。扶风按照计划，假装昏迷，在自己床上躺了一天。而林正天，早已用扶风带回的灵生草，为林原制作了解药。几个村民，围在扶风的床边议论纷纷。
    “秀贞说是在山神的香堂找到他的。我看，会不会是山神救了他？”
    “扶风他本来就是在村口的山神庙里捡到的。”
    “整整六天六夜，这小子可真是命大呀！”
    “听说今天迷雾森林里的雾淡了很多，说不准这小子还真遇到山神了。”
    到了傍晚，人渐渐少了，房间里只剩下秀贞和她阿妈守候在一旁。扶风假装着醒了过来，闭着眼说道：“水……我要喝水……”
    “醒了！阿妈！扶风醒了！你在这看着，我去拿水，顺便叫一下阿爸。”秀贞说。
    扶风被他阿妈扶着喝了几口水，便睁开了眼睛，林正天和林啸华也来了。
    “姐！阿妈！爷爷！阿爸！这是在哪？”
    “在家！你这孩子，真是太任性了。怎么能跑到迷雾森林去呢？好在山神保佑，山神保佑。”阿妈说。
    “我已经到家了？阿妈！没事的！我感觉现在挺好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这六天六夜都在哪里？怎么会躺在山神香堂里？”林啸华问。
    “六天六夜？山神香堂？”扶风故作疑惑，“我只记得那天，我骑着羊角鹿去迷雾森林给大哥找药。天黑了，要往回走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只大老虎。那老虎紧追着我和羊角鹿不放。我和羊角鹿都慌了神了，一不小心，就进了迷雾森林。也不知道怎么的，没一会儿，我就晕倒了。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怀里的灵生草哪来的？”
    “灵生草？你们找到灵生草了吗？”
    林啸华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
    “是秀贞在山神香堂找到你的，找到你的时候，你身上还有几棵灵生草，几颗红色的果子。你大哥他们已经吃了药，应该很快就没事了。”林正天说，“秀贞，你去给你小弟煮一碗粥。一会儿喂了，让他好好休息。”说完，就都出去了。
    “挺会演戏的啊！”不知隐身在何处的南宫师，传来一句心语。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跟他们透露你和木府灵穴的事。”
    “下午我把这雪河谷和附近方圆十里都搜寻了一遍，的确没有修士。”
    “我爷爷是这里武艺最好的，也是他把我捡回来的。如果我爷爷不是修士，那谷内肯定没有修士。”
    不久，秀贞带着一碗粥走了进来。扶风又假装虚弱，倚在她怀里喝着粥。
    “姐，让你担心了。”扶风轻声地说。
    “下次可不准乱来了。要去山上，一定要跟我讲。”
    “你会因为这事讨厌我吗？”
    “傻瓜，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吴刚他们总说我是你的拖油瓶，你的累赘。”
    秀贞静思了片刻，轻声说：“你是我小弟。”
    小弟？扶风能体会到秀贞这句话里拿捏得很到位的谨慎。他调整了姿势，躺在了秀贞的大腿上。
    “粥！粥别洒了！”
    “放到一旁吧，我不吃了。”
    秀贞把粥放在他床边的木柜上。腾出双手抚摸着扶风的头。
    “别走，让我再这样躺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