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再多言,提步就走。行至林边又猛地回过头,“叫什么名字?”
他伸手指着地上的云裳。
云裳微微一激灵,“云……云裳。”
他勾了勾嘴角,“好。”
“我送您……”我忙说道,叫他就这么走,着实有些无礼,人家可是现如今的皇帝呢。
他却大手一挥,“省了。”
他与桂荣也不等我,一个是身高腿长,一个是身怀功夫,眨眼之间就出了林子,不见了踪迹。
这下好了,不是我不送,实在是这小短腿儿不给力。
“阿姐……”我无奈的看了表姐一眼,她是有多念旧情呀?一个丫鬟,还是不守本分,意图挑拨离间的丫鬟,她竟也这么舍不得吗?为了一个丫鬟去唤那么一声“雍哥”,非但不能叫皇上觉得欣慰,只怕还会觉得自己廉价吧?
我曾经也在有事儿求着元奚的时候,叫他的名字……可毕竟元奚和元雍的性格不同来着。
我长叹一声,只觉表姐出了昏招了。
表姐却脸色平淡,“仅此一次,下次不管是误会还是怎的,你若惹了阿瑜,亦或是阿瑜身边的丫鬟。我不问缘由,也留不得你了。”
这话说的……我竟不好再开口解释了。
表姐这不是堵云裳的嘴呢,她这是堵我呢,叫我不好再追究下去。
“唉……一个丫鬟而已,她无论犯了什么错,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表姐……你要珍重。”我长叹一声,摇摇头,带着阿旭他们提步离开。
你永远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女人……表姐就在装睡。
我懒得再管她的事儿,其实也是没办法管。
从表姐面前离开的时候,我心里有几分负气。
后来听绿萝嘟嘟囔囔骂云裳了好些难听话,我反倒不气了。因为让我生气的,原本就不是云裳……而是表姐。
我觉得表姐不相信我,不明白我一番好意。
可后来我想明白了,她并非不明白,只是她自己走不出来。感情的事情,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就像她暗恋三皇子,却被迫嫁给太子,她终于爱上太子,太子却又夺位失利狼狈逃匿……她能怎么办?
现在再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然后强颜欢笑投入皇上的怀抱吗?如果她真能那么做,也许就不是我一直珍而重之的如意表姐了。
“小姐还在生表小姐的气么?怎么两三日都不曾去下棋了?”绿萝一面给我捶腿,一面小声问道。
那日皇上走了以后,我也拂袖而去,隔了这几日了,我都没再去表姐的院子。
“已经不气了。”我摇摇头,“原本去,乃是想着我能宽慰她。现在才知,没用的。”
绿萝眨了眨眼睛,“可婢子觉得,表小姐与您下棋的时候,十分开心呀。人都轻快了许多呢。”
“她不过是做给我看的,与其叫她装的那么辛苦,还不如我们都轻松一点。”我抚了抚肚子,脸上不自觉溢出笑来,“人生在世,都有自己的功课,这功课无人能替,早晚都得自己去做。”
绿萝啊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改捶为捏。
近日来每到下午,我小腿就会浮肿,师父看了,乃是孕中的缘故。孕妇真是矜贵,师父又不叫我到处乱跑了,连半晌吃了什么零嘴都得时刻记录,每晚向他报备……我熬过来了,得了到梦想中的幸福,甚至远远过于我的憧憬。
表姐的日子……只怕还有得熬呢。
我正胡思乱想她熬过去之后,明天会是什么样……忽见玲珑沉着脸,掀帘子进来。
玲珑不似绿萝,什么情绪都在脸上,她一贯是笑眯眯的模样,便是有不顺心的事儿,她一般也不会带到我面前。
“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你了?”我直起身子,好奇问道。
玲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调息一般,几次吐纳之后,才平复下来,黑着脸说道,“还不是那位云裳姑娘……”
她话没说完,绿萝蹭的就蹦了起来,倒把玲珑给吓了一跳。
“她又想干什么?还嫌自己生事不够多吗?”绿萝咬牙切齿,若是云裳在这儿,只怕她要扑上去咬上几口。
玲珑翻了个白眼,“她要出去,问我拿牌子,还叫给她备车……”
“长脸了?!谁给她这么大面子?”绿萝掐腰,喘息声都大了几分。
玲珑轻轻哼了声,“谁给的面子?仗势欺人呗……估摸是那天的事儿让她想清楚了,知道自家主子有了不得的前途,她自然也能跟着鸡犬升天,这还没升天呢,就抖起来了。”
两个丫鬟说话间眉来眼去,还以为我听不懂她们的话吗?
“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去,只要问过了是表姐同意的。表姐都纵着她,我何必管她那么多?”我懒洋洋的拿了一个枕囊放平,舒舒服服的靠在上头,“再问问她出门缺不缺零用钱,若是没钱,再拿些钱给她。”
绿萝瞪大眼,嘴巴里能塞鸡蛋的看着我也就罢了,就连玲珑都瞪大了眼睛。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她既然是仗着表姐的面子,我自然也要给表姐这个面子了。”我随意的挥挥手,对付这么一个小丫鬟,与我来说,与碾死蚂蚁一般容易。但我何必浪费这个精力?我愿意对表姐好,就不介意放过一只蚂蚁。
玲珑扯着嘴角点了点头,又在软榻旁站了一阵子,看我实在不像是要改主意的样子,她这才悄悄的出了屋子。
绿萝还在独自生着闷气,连给我揉腿的力度都没有刚才那么舒服了。
“不揉了!”我轻喝她一声。
她这才猛然回神,“婢子该死……”
“你跟我到现在,却连这一点小事还会放在心上耿耿于怀,确实该死——早晚会把自己给憋屈死。”我翻了她一个白眼。
绿萝绷着脸,好半晌还是不忿道,“她不过是个宫女,说到底也就是宫里的奴才,那日她竟对小姐骂了那样难听的话……她原先想着让表小姐来伺候大人,所以紧赶着巴结小姐,后来知道大人要娶小姐您了,她便立刻换了一幅嘴脸,呸……”
眼看绿萝还要骂下去,我赶紧摆摆手,让她打住,“你随我去看看表姐。”
绿萝闻言一愣,眉毛都挑的老高。刚刚她问我时,我还说不去看呢,这才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她定是吃惊我怎么又改了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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