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感谢我维护了国师府的荣宠,可这荣宠究竟是不是表面的浮华,一触即破的泡沫呢?
师父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见一双眼睛沉稳如常。好似一切的担心,都是我杞人忧天。
这一夜,我没留在师父房中。
尽管晚饭之后,他有意留我……昨夜他碍着我的伤没有尽兴,我知道。可想到明日就要和他一起去宫中,我就没了那份儿心思。
“我得回房去静一静,有师父在身边,我无论如何不能冷静思考。”我说的是实话。
他却难得的哈哈笑起来,“我怎么觉得,这话说反了,难道不是该为师说么?扶乱心性的人是你。”
他轻轻捏了捏我的脸,手指在我面颊上流连了好一阵子,惹得我脸再度烫了起来。
见我窘迫至极,他才笑着放过我,“来日方长。”
我赶紧离开,惟恐他反悔,也惟恐再耽搁下去我就不想走了……
“犹记得以前,你那么胆大放肆,主动邀约,甚至不惜下药。如今怎么羞怯成这副模样了?”师父幽幽叹了一声。
恰我迈步出门槛,听得这话,我险些被门槛绊倒。踉跄站稳后,我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快跑而去。
次日一早,我还未醒,秋意和玲珑便来了我的院子里。
绿萝脸上的伤还没好,这两个丫鬟服侍我起床洗漱。
玲珑看起来软绵绵的,手却很巧,她不大一会儿功夫,就给我绾了十分精致的发髻。我许久都不穿女装了,更是没有穿过女装入宫,今日入宫,却是一副美娇娘的样子,还真是不习惯。
“大人一袭白衣的男装,小姐也是男装,走在一起,未免太奇怪了。”玲珑笑眯眯的说道。
想想也是,且今日入宫还要为圣上行“双修之法”,两个男人的双修……怎么想怎么怪异。
我提着罗裙坐上马车。
幸得在香雪手里受了重伤之后,阿旭似乎开窍了许多,沟通起来也容易多了。他晓得我是要出门办事的,便没有纠缠,乖乖的跟在绿萝身后,挥手与我道别。
师父的马车行在前头,我的车架跟随在后,临出门的时候,我掀起车窗往外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平城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今日天还没有大亮呢,就已经有许多人上门送礼了。
这必是听说我师父已经出关的消息。
我放下车窗帘子,不由叹了口气,暗暗告诉自己要做好迎接激烈战斗的准备了。
圣上如今已经不早朝,朝会一向由太子代为主持。
师父领着我径直去了圣上的寝殿,朝阳未升起,圣上却已经盘腿坐在殿中,开始打坐了。
“圣上……圣上!您瞧,是谁来了?”方全的声音激动的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以往和我师父关系不错的乃是他干爹,我可不记得他与我师父什么时候也这般的情深意重了。
圣上没睁眼,仍旧盘腿坐着。
方全还要再开口,师父却抬手制止了他。
我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都说人走茶凉,莫非在圣上心里,我师父的茶也已经凉了么?
我两手揪在一起,手心里微微冒汗。
却见师父不慌不忙的行至圣上三五步之外,也盘腿坐了下来。
他与圣上面对面而坐,缓缓闭上了眼睛,我不晓得师父这是来的哪一出,只好在一旁摒气安静看着。
隐约我感觉到一股气流,在圣上与师父之间交汇旋转。
这只是一种直觉,眼睛里什么也瞧不见。
“气沉丹田,再从丹田里引出,如蛟龙出海……”师父低沉的声音缓缓的说着,像是在引导着圣上。
两人从坐姿到表情,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我却忽然在这安静的殿中觉出一股蓬勃的生机。
这真是怪了?
我狐疑的想往前走两步,好细细感受这生机,并一窥究竟……咳咳,殿外传来干咳之声。
我扭头去看,却见方全使劲儿的朝我摆手示意。
他寻我干什么?我微微皱了皱眉头,犹豫片刻朝外走去。
我刚到殿门口,他便一把拽住我的衣袖,把我拖出了殿门,我立时大怒,“你……”
话没出口,他眼疾手快,先捂上了我的嘴,“阮小姐想干什么?连我这外行都看出来了,圣上与国师正在修炼,旁人不能打扰,你是想上去破坏功法么?”
“胡说八道!”我抬手就想给他一拳,方全机灵,在我出拳以前就侧身避开了,还朝我使了个眼色,叫我往远处宫廊里看。
我不明所以,顺着他的动作看去,这么一看整个人都一个激灵,继而呆愣住。
宫廊里那人却是面无表情,一步步朝我走近。
我呆若木鸡一般站在那里,全然忘了反应。
方全在我身后,猛推了我一把,我踉踉跄跄朝他跑了几步。
他抬手扶住我的肩,待我站稳以后,他立时松开我,还朝后退了一步站定。
“元……元奚,你,你没事吧?”我和香雪那一场战役之后,这是第一次出府。
我昨晚还琢磨着,今日离开宫闱之后,一定要找机会去见一见六皇子。问问他,初三那夜观星阁里究竟是何情形,阮诗晴是不是备了天罗地网,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中了阮诗晴的算计……
没曾想,竟然这么快,在宫里就遇见了他。
他依旧是一袭黑衣,没有表情的脸比他的黑衣还有股肃杀凛冽之气。
“你看我像有事么?”他哼笑一声,“你叫我什么?”
他以前逼着我叫他名字的时候,我总叫不出口,今日不知怎的,他的名讳竟脱口而出。看着他冷冰冰的脸,面对着他逼视的目光,我呐呐说出不话来。
他皱眉低声道,“国师他,出关了。”
我点点头,回头看了眼殿门处。方全正守在那里。
“是。”
“那你……”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左右看了一眼,又闭上了嘴。
宫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更何况这里是殿前,不知有多少眼睛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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