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麟》第四卷 乱尘 ● 第十章 梁使之殇

    虎踞关的一场为迎接两国使团的晚宴已然筹备了数日。
    牛守备携手下众官员于城关府设宴。
    此时的天色将暗未暗,城关府前已陆续到得十余驾马车,却正是大周使团。
    从马车之中下来一名大腹便便的周国官员,却赫然正是近来颇得周皇赏识的御史大夫潘石毅。
    只见此人四方脸,眼睛微眯,随着两名伺从扶其下得马车,俩颊之肥肉忍不住一阵抖动,面色白净,一身官袍虽是显着肥大,却是异常整洁。
    牛守备上前两步,拱手道:“在下牛軰軰,乃儋州守备,奉旨前来恭迎周国使团。”
    潘御史见状,忙上前两步,拱手道:“牛守备客气了,承情,承情。在下潘石毅,大周御史。”
    牛守备满脸堆笑道:“潘御史主查的秋闱科举舞弊一案可是颇为传奇啊,本官身在大齐,却也随风听得一两段说书先生口中的演绎啊,清廉、正义之名令在下佩服。”
    潘御史一张胖脸顿时灿烂如百花绽放,眉眼弯弯笑道:“诶,牛大人抬举在下了,说书人口中的演绎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二人一番客套,在相谈甚欢的氛围中,向府内而去。
    此刻,宴会厅中颇为热闹,大梁的一众使团官员皆已来到,而大齐的一应接待官员正热情招呼着。
    见得牛守备迎着大周使团入厅,这寒暄之声顿时如春风般和煦而至。
    众人分主宾落座,牛守备刚致欢迎之辞,潘大人目光微扫,眉头微皱,扭头对随从轻声道:“去查查,大梁使团的卓大人因何未出席晚宴?”
    “是”,那名侍从不露痕迹的缓步退出大厅。
    牛守备面带笑意道:“此番两国使团齐聚我虎踞关,当属幸事,来,各位,请满饮此杯。”
    众人举杯方饮,却闻潘大人面带笑意道:“本官甚为好奇,今晚之宴为何未见大梁正使卓越卓大人?”
    牛守备闻言笑道:“哦,潘大人慧眼如炬啊。方才大梁使团派人告知,潘大人偶感风寒,本官已差名医前去就诊。”
    潘大人故作关心道:“哎呀,卓大人一路劳累,虽国事为重,可身体亦需爱惜啊。”
    吴坚轻咳一声,面色沉静道:“劳潘大人挂怀,卓大人吉人天相,定当无碍,闻医者言,此番大人病倒,除了风寒之故,尚有急火攻心之由。”
    潘大人面色不变,一脸关心道:“吴大人,贵国战火四起,卓大人身在异国,心挂故国,委实不易。一会儿本官派下人送些平肝清火之药......”
    不待潘大人说完,吴坚便打断道:“谢过潘大人好意,贵使之驾难于登青天,贵使之药恐更难于入口啊。”
    潘大人闻言打了个“哈哈”笑道:“吴大人说笑了,贵使不需周之药,难不得,这齐之药效果更好?”
    吴大人冷哼一声道:“身在大齐,当遵齐医之嘱,潘大人的好意,再次心领。”
    潘大人一脸尴尬,却也并不恼怒,举杯道:“吴大人,刚至大齐,贵使便病倒,恐怕这行程要延迟几日吧?”
    吴大人闻言,眉头紧蹙,叹息一声,道:“行程之事,酌情而定吧。但愿卓大人尽早康复。”
    俩人遥敬一杯,便再不多言。
    ......
    虎踞关驿站之内,后院之中不时有巡夜之兵士走动。
    一道身影由墙角黑影之中闪出,一个翻身已然跃入院中。
    此院便正是大梁使团歇息的院落。
    一间客房之中,不时传来咳嗽之声,还有几声轻声低语。
    那道黑影闪至窗下,弹指破窗,凑近细瞧,之间榻上躺着一人,正是卓大人。
    只是,此刻的卓大人面色苍白,裹紧被褥正瑟瑟发抖。
    屋内尚有两人,低声轻语着。
    “唉,这战事吃紧,卓大人又一怒之下病倒,可如何是好?”
    “就是啊,方才那大夫说,恐怕得卧榻十日方可成行,若就此延误,恐怕我等回返之日,大梁已然不复存在了。”
    “诶,莫如此悲观,若实在不行,便由吴大人先行出发,这终归国事要紧啊。”
    ......
    宴席之中除了方才的些许交锋之后,在牛守备的调和之下,气氛颇为热烈。
    三方不时举杯拼酒,主宾皆欢。
    这时,方才离去的那名大周伺从悄然而返,凑近潘大人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潘大人神色不动,轻声道:“今晚开始给我盯紧了。”
    “是”。
    而此刻,卓大人卧房之内,众人闻得三长一短四声扣门之声,卓大人已然从病榻之中翻身而起,接过一套驿站小厮的衣袍,赶紧穿戴整齐,便已然开门而出。
    驿站外早已停了一辆马车,卓大人登上马车,马车便缓缓离去。
    而此刻,驿站客房之中却是多出一人,此人从皮囊之中取出一块人皮面具,轻覆之下,已然便如卓大人容貌一般无二。
    此人,脱下外套,躺入床榻,便再无异动。
    ......
    马车出得虎踞关,行入官道,官道之上早有一众二百余黒衫轻骑相候。
    为首之人赫然正是于放。
    于放向驾车之人打了个手势,那人点头以应。
    二百余轻骑将马车护在队伍中间,向京都方向疾驰而去。
    ......
    整场酒宴一直持续到半夜子时方散,此时的吴大人已然酒醉,被两名伺从搀扶着上得马车。
    一夜无话,可第二日清晨之时,一声惊呼,打破了驿站的宁静。
    吴大人屋中奔出一名面露惊惧之色的伺从,面如土色,双唇打颤道:“不好了......不好了......”。
    大梁使团众人闻声,步出卧房,拦住那名伺从问道:“怎么了?”
    那名伺从一手指着吴大人的卧房,满脸惊惧之色,只是口中含糊,却是说不出个完整意思。
    众人推开那伺从,向吴大人卧房而去。
    只见,床榻之上的吴大人嘴边、枕边尽是呕吐之秽物,而人已然面色青灰,气绝多时。
    使团一名官员喝道:“快,把赵宜抓来问话!”
    那名叫赵宜之人,便是方才奔出卧房的伺从,此刻他哆哆嗦嗦从人群之中挤出,颤声道:“小的在。”
    “我问你,昨晚大人酒醉,可是你在此服伺?”
    “正......正是小的。”
    “可大人为何突然暴毙?”
    “小的,小的不知。大人回房后,我便伺候大人更衣,喝水,之后大人便上榻休息了。”
    “大人休息之后,你未曾离开?”
    “未曾离开,小的见大人已睡着,便俯着桌案也睡着了。”
    而此时,一名小吏道:“大人,大人,大齐的仵作来了。”
    牛守备领着一名仵作已然到得屋外,众人迎牛守备入屋。
    牛守备眉头紧蹙,道:“吴大人突然暴毙,这原因定要查清,否则,本官无法向朝廷交代啊。”
    言罢,转首对仵作道:“仔细查验,不得有误。”
    那仵作道:“是。”
    牛守备对众大梁官员道:“仵作已至,就此验尸,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众人皆摇头。
    牛守备便道:“那便开始吧。”
    那名仵作取出麻布,将死者嘴边秽物擦拭干净后,便撩开死者睡衣前襟,从箱中取出一柄薄刃。
    仵作持刀在死者喉管位置划出一道创口,仔细观瞧之后,复又取出一支棉签,插入死者鼻腔,轻搅片刻,取出,观察一阵后,那名仵作轻叹一声。
    牛守备沉声问道:“死于何因?”
    那仵作放下薄刃,转身施礼道:“禀大人,死者因醉酒导致呕吐物阻塞喉管与鼻腔,引起窒息而亡。”
    众人闻言,皆叹息。
    而此刻,屋外一阵脚步走动之声。
    却是大周使团的潘大人与一众官员到访。
    瞧见屋内情形,叹息道:“这昨晚方相聚畅饮,今日便驾鹤西去。唉,吴大人,一路走好啊。”
    身后一名官员面有哀伤道:“此番出访,大齐盛情以待,却不曾料想出得如此令人扼腕叹息之事,各位大人节哀啊。”
    牛守备闻言,心中火起,却强自压着,道:“唉,忆昨晚之时,本官曾良言相告,各位国事在身,当适度。可却不知何人以言语相激,把简单一场迎宾之宴上升到国家脸面的高度?”
    那名官员闻言面色一僵,复又恢复如常,赔笑道:“酒桌之上,你来我往,方不失主家宴请之谊,牛守备勿怪,勿怪。”
    牛守备恨声道:“此间之事,恐怕吾皇降罪之下,在下这守备之职也将丢于此地了。”
    说罢,拂袖转身而去。
    正自离去间,却闻得隔壁传出一声悲呼。
    牛守备顿时大惊,忙推开隔壁卧房之门,却见卧床的卓大人口吐鲜血,面如金纸,已然昏厥过去。
    牛守备见状,忙高呼道:“快请大夫!”
    潘大人凑到门外,见得屋内情景,一脸悲色道:“看来,大梁此番出使不利啊,唉,呜呼悲哉,我等便不在此处添乱了,各位大梁使官若需一应帮助,尽管派人前来招呼一声即可。”
    说罢,领人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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