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三刻,沈云卿便起了身。
汀溪与竹音进来侍候沈云卿起床,竹音压低了声音:“昨天晚上,我们放在宫中的人传来了消息,说昨天晚上五公主去了冷宫。”
“嗯,无妨。”沈云卿神情淡淡:“由着她们去吧。”
“皇后被打入冷宫,沈宛白定然会愤怒。只是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明面上,与我没有多少关系,无论她们怎么追究,也追究不到我身上来。”
“我只需要,隔山观虎斗,好好看戏便是。”
竹音应了一声,给沈云卿穿上了衣裳:“奴婢去叫人送热水进来给公主洗漱。”
“嗯。”
竹音走了,沈云卿在梳妆桌前坐下,由着汀溪给她梳头。
汀溪将沈云卿的头发梳顺:“昨天晚上,倒不只是五公主慌了,咱们殿中也有人慌了呢。”
“明珠?”沈云卿挑眉。
“可不是?”汀溪笑了笑:“明珠之前便以为,奴婢与她一样,是皇后安插在公主身边的人。于是昨天晚上夜半三更,悄悄来敲奴婢的门,问奴婢,皇后娘娘被打入了冷宫,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沈云卿垂眸笑了一声:“她这是慌不择路了啊。”
汀溪点了点头:“于是奴婢告诉她,皇后这一次触犯圣怒,是因为寒食散。寒食散是宫中禁药,若是证据确凿,那可是极大的罪名。”
“放在其他位分比较低的嫔妃身上,恐怕都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也就是因为皇后娘娘是皇后,所以才被打入了冷宫。可是虽然只是打入了冷宫,可是和寒食散扯上了关系,恐怕便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汀溪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当时那明珠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无比慌乱了起来。一个劲儿地问奴婢,那我们怎么办?”
“奴婢便说,我们虽然是皇后娘娘安排在三公主身边的人,可是如今三公主尚未发现我们的身份和目的。既然如此,那我们要么就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要么就另谋出路,重新再找一个靠山。”
汀溪低下头,沾了一些发油:“明珠当时倒是若有所悟的模样,不过她究竟会怎么选,那奴婢就不知道了。”
沈云卿笑了笑:“这宫中,哪怕就是你们八个,父皇后来派遣到我身边侍候的宫人中,也定然不止明珠一个人被皇后收买。”
“可是却只有明珠,在我指定了身边贴身侍候的人之后,还眼巴巴地想方设法地往我身边凑。”
“足以见得,明珠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我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甚至也没有太得父皇宠爱的,刚刚从行宫回来的乡下公主。明珠自然会觉得,安安分分侍候我,在我身边呆着,永远也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
沈云卿目光落在铜镜之中:“所以,在安安分分在我身边侍候,与另外再找一个靠山之间,她十有八九,会选择后者。”
汀溪点了点头:“奴婢也这么觉得,不过这后宫中,除了陛下,哪有什么永远都牢靠的靠山啊。”
寝殿中主仆二人言笑晏晏地说着话,却不知道,殿外,有一个人,脸色苍白得贴在门边墙上,听着里面的对话。
正是沈云卿与汀溪正在议论着的人,明珠。
明珠本来是来给沈云卿送早饭的。
因为昨日皇后出事,她深夜去找了汀溪,与汀溪对话之后,明珠觉得,不管她想要做什么选择,现在最要紧的,也是侍候好沈云卿。
若是能够另外找到靠山最后,若是找不到,沈云卿也可以是她最后的退路。
所以她早早地就去御膳房挑选了最好的早膳,却不曾想,一来就听到这些话。
沈云卿知道……
沈云卿一直知道,她被皇后收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儿露出了破绽,可是沈云卿一直都知道。
且,她以为是自己盟友的汀溪,也并非皇后的人,而是早已经投靠了沈云卿。
明珠心中无比慌乱,却也害怕自己被人发现,只慌忙离开,出了云华殿。
等出了云华殿,明珠才找了个角落,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沈云卿知道,可是并未拆穿她。
这说明,沈云卿一直在看戏,想要看看她想要做什么。
那她现在还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这云华殿,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了。
即便是她现在去向沈云卿告罪,说自己之前受制于皇后,做了些什么事情,沈云卿只怕对她,也会心存芥蒂。
可是,云华殿不能留了,那她能够去哪儿?
明珠咬了咬唇,汀溪的话,说得倒似乎没错,这宫中,除了陛下,哪有谁能是永远牢靠的靠山?
明珠咬着唇,手紧紧握住了食盒子,脑中来来回回地想着汀溪的话,眼睛却是骤然一亮。
是了,汀溪说的没错。
这宫中,除了陛下,并没有永远牢靠的靠山。
可是……不是还有陛下吗?
陛下……
明珠眼睛越来越亮,她出身不高,所以入宫之后,只能做宫女。
她有野心,所以想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做到宫中女官的位置。
可是哪怕是做了女官,那也仍旧是宫女,仍旧是奴婢啊。
但是……如果她能够想办法,勾引了陛下,那她……
明珠只觉得心头像是骤然烧起了一团火,那她,就可以成为宫中嫔妃,成为主子了。
之前,她为何竟然从未想到过这一条路?
心头那团火越烧越旺,之前她在别的地方侍候,虽然也在后宫之中,可是却是在陛下几乎从不会去的地方,压根见不着陛下。
可是如今她在这云华殿,却是有了极大不同。
沈云卿是公主,是陛下的女儿,想要见陛下,只需要跟紧了沈云卿。
明珠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自问自己长得也并不差,打扮打扮,也是比得上宫中大多数嫔妃的。
若能够给她一个机会……
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便定然,能够紧紧的攀着枝头,爬上去。
只是这个机会,她得要好好的,找一找。
若是找不到,那也可以,自己创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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