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兄妹重逢

    周乐虽然不知道元祎炬为什么会出城, 但是他在那个瞬间想起贺兰袖反复说过的:“……后来他去了关中称帝。”
    段韶不在身边, 也来不及做更多部署:谁都没想到元祎炬会开门冲阵——他做缩头乌龟太久了,司州城中弓箭充足, 又赶上冰封城墙, 周乐这城围得无异于老虎吞天,无处下嘴,他乐得减少伤亡损失。
    如果能交代段韶一声,让他及时进城就好了, 周乐一路追,一路思量, 但是这时候回头已经来不及了。活捉天子的机会也是千载难逢, 他心里清楚,之前放走的陆俨和宇文泰, 个顶个都是祸害。
    不能让他们得了元祎修!
    走得太仓促, 他身边只有两千人。元祎炬一路使人缠斗,双方且战且走,追了一日一夜不曾停歇,终于力竭。
    周乐大觉得可惜,然而事已至此,底下将士还看着, 自然不能露出沮丧的形容, 于是笑着与左右道:“我听说千金之子, 坐不垂堂, 君子不立危墙, 伪帝自称天子——岂有天子下殿走?”
    亲兵把这个话远远喊出去,元祎修怒容满面。
    元祎炬劝道:“陛下何必受此激将?”他心情也不好,他在前线扛了这么些日子,连日阴雨,又下雪结冰,周军愣是不退,他也只能死扛,谁知道死扛到这时候,元祎修突然跑来与他说,洛阳丢了。
    洛阳丢了,司州就不能再守——从洛阳打司州,根本不费力气,而况腹背受敌。因只能匆匆弃城而走。临走还不忘分兵去找落在周军手里的明月,也不知道几时能找到:他人不在,就失去了对底下人的掌控力。
    当初始平王一死,且树倒猢狲散,而况是他。
    幸而元祎修也知他身世孤苦,亲近之人左右不过那几个,虽然从洛阳跑得匆忙,也还是带了陆五娘母子过来——当然陆五娘是陆俨的妹子,自个儿又颇能战也是原因。
    他们是生力军,又一人双马,不比周乐久战疲乏,因而得以顺利逃脱,只是想到前路茫茫,无不心中惶然。
    ............................
    萧阮看毕战报,与十六郎说道:“汝阳县公败了。”
    元十六郎探头看了一眼,不太甘心地解开荷包,数了五枚金饼给他:“手握七八万嫡系,占据洛阳正朔,州县多观望,这样都能败,十九郎真真废物——也是真真不能与陛下赌,十赌十输!”
    萧阮嘿然,在案上叠起金饼,漫不经心地道:“……是始平王世子出手了。”
    元十六一惊:“他还活着?”
    “如今看来是,”萧阮笑道,“最好他还活着。”成年君主与手握重兵的权臣之间方才有角力的可能。
    如果始平王世子没了,无论继位的是他的遗腹子还是幼弟昭恂,都没有一战之力:元祎钦背后有姚太后名正言顺,始平王妃却不可能垂帘,无论因为礼法还是群臣戒备;长幼有序,也轮不到嘉言;而嘉语——在昭熙和周乐之间,她或有所犹豫,但是昭恂?昭恂对她的羁绊远不及其兄。
    如此一边倒,自然不是隔岸观火的南朝愿意看到的局面。值此北朝新旧交替,原是最好趁虚而入,可惜吴朝亦多事,萧阮也抽不出手来。
    “那多可惜,”元十六郎懒懒道,“真死了才好,让华阳把燕朝天下葬送个干净。”
    “这话从何说起,”萧阮诧异道,“便真葬送,这账也算不到三娘头上——败掉你家江山的,难道不是姚氏母子?”
    元十六郎“哈”了一声:“陛下偏帮她。”
    萧阮道:“她是我娘子。”
    “娘子?”元十六郎怪叫道,“陛下的娘子在清晖殿里!”
    向来皇后都住椒房殿,但是萧阮一直没有立后,苏卿染也就只能委屈暂住清晖殿。苏家心里上火,频繁催促,萧阮倒是无所谓,就是太史监总也卜不到一个吉日,从冬到春,过夏,查出来苏氏有喜。
    龙胎要紧,事情就此搁置。
    提到清晖殿,萧阮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苦恼道:“是否女子有孕之后,性情就会古怪起来?”
    元十六郎幸灾乐祸:“恃宠而骄啊我的陛下。”
    萧阮摇头:“阿染不是那等人,十六郎你又不是不知道。”
    元十六郎道:“那陛下还问——”
    “那倒是,”萧阮忽然笑了起来,“问别人也就罢了,问十六郎,岂不是问道于盲——算来十六郎年满二十了。”
    元十六年少进宫,曾为姚太后禁脔,却又远不如后来郑忱得宠——大致就是个玩意儿。起初是刻意结交,后来时长日久,弄假成真。元十六那点心病,他是知道的,横竖他年纪也小,所以并不曾过问他的婚事。
    数年过去,元十六郎已经褪去了当初锋锐孤峭的少年气,他长高了一些,如今只矮他寸余,轮廓也硬了,身形却依旧单薄,以至于初见他的南朝士人很难相信他来自北朝——传闻北人都生得高大健壮。
    元十六郎垂着眼帘没有作声。他知道这天早晚会来。他在南朝举目无亲,却是萧阮心腹,向他示好想拉拢他的人、看他不顺眼想掐死他的人……一样多。结一门好的姻亲,不仅他需要,萧阮也需要。
    那是避免他陷于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唯一的办法。
    “十六郎有心上人?”萧阮见他不说话,又问。
    元十六郎笑了一下。
    “在金陵?”如果是在洛阳或者冀州,想必十六郎不会这样心无牵挂地随他南下。
    元十六郎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是要帮我说亲吗?”
    萧阮从案上抽出来几卷画轴:“是有人托我问你——既然十六郎有了心上人,自然再用不到这些。”就要将画轴丢进火盆里,十六郎却拦住他道:“不急,陛下替我看看,陛下觉得好,便替我定了吧。”
    萧阮惊道:“十六郎为何——”
    “他另有心上人,”十六郎落落寡欢道,“我总不能勉强他。”
    萧阮仔细端详了一下元十六郎,元十六少年时候眉目锐如刀锋,薄得一用力就能折断,后来去了冀州,经了历练的缘故,戾气收敛,气质亦稍为缓和,虽然不是顶出挑的美人,也自有他的味道。
    不由脱口笑道:“哪家小娘子这么没有眼光。”
    元十六低头笑。
    萧阮又踌躇道:“我给你挑人容易,就怕你娶了人家,又不能好好待她,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元十六郎笑道:“相敬如宾总是能做到。”世间夫妻,能做到相敬如宾已经不易,相濡以沫需要运气。
    萧阮展卷看了一回,画卷上少女无不明眸多姿,家世、容貌都不弱。他知道他们除了指望搭上元十六之外,未尝不想有谁能入了他的眼,毕竟如今宫里嫔妃编制还空了大把。却仍觉得不妥。
    遂合卷道:“还是找机会请她们进宫,到时候十六郎自个儿看。”
    元十六郎面上露出古怪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听说沈侯的女儿贤惠。”吴兴沈氏族中子弟颇有才干,萧阮正当用人之际,有意栽培,他是知道的。
    萧阮头也不抬:“十六郎不必如此。”
    他是要用人,也确实需要姻亲关系将这些渴望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的年轻人绑上他的战车,以对抗他叔父留给他的“遗产”,但是他不想十六郎这样委屈自己。十六郎与其说是他的心腹,不如说是他的手足。
    他记得嘉语与他说他们从前,说她不该强他;然而人生在世,其实没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他没有为始平王的军权娶嘉语,到头来还不是要为了得到苏氏支持与苏卿染完婚——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然而在可以选择的时候,他不想——无论是苏卿染还是十六郎——他不想他们为难自己。
    元十六郎屈膝道:“我诚心求娶,请陛下玉成。”
    萧阮按住他的肩:“十六郎——”
    元十六郎像是被灼痛了一般,退了半步,避开他的手,重复道:“我是诚心求娶,请陛下玉成。”
    萧阮愕然,不明白他何以如此,然而他坚持,他实在也不能强求,只得撒手,从画卷中抽出沈氏女子的画像丢到他面前:“那朕就不多事了,求娶也好,六礼也罢,你自个儿与沈侯商议去罢。”
    他是好心,但是元十六郎并不领情。
    他想起数年前他们在文津阁里,他说“我这样的人,也许还能求个一双良好,如殿下,就不要做这种梦了”,然而如今,他明明另有心上人,却斩钉截铁与他说“我是诚心求娶,请陛下玉成”。
    玉成什么?玉成他的婚姻,而不是玉成他遂心如意。到头来,他与他一样,所想之人,如镜花水月。
    萧阮心里很是茫然,而月亮已经上来了,满地清辉。
    十六郎渴慕的,到底是谁家女子呢,他想。
    .......................
    周乐到第四天中午才回来,在城外休整过,倒不狼狈。这日李时当值,赶着过来迎他。听说竟然是嘉语领军进城,不由骇笑;待后来听到昭熙人在洛阳,也是意外;嘉语姐妹对于将领的处置也并无问题。
    “……大将军连日不归,公主十分担心,遣了段将军沿途寻找。”李时道。
    周乐:……
    他又不是走失小儿。李时这小子也是,说个“接应”会死啊。他心里这样想,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翘。
    进公主府见到嘉语,亦觉她欣欣然,就仿佛连月阴霾一朝散去。
    “公主大喜!”周乐装模作样给她见礼。
    嘉语哼了一声:“哪里来的军汉,敢直闯公主府,来人,给我轰出去!”
    周边的婢子都捂住嘴直笑。
    嘉语自个儿也没能撑得住,笑了。
    周乐摇头道:“看呐,这会儿就给我摆公主架子了,待回了洛阳城,那还了得——我还指着三娘在圣人面前给我说几句好话呢。”
    嘉语拉了他坐下,又传唤饮水用食,却奇道:“大将军如此功勋,还需要我说什么好话,难不成我阿兄会吝于赏赐?”
    周乐用“我怕不是找了个傻子”的目光看她,嘉语这才反应过来:“你从前都敢在我父亲面前承认,我阿兄哪里有阿爷可怕。”
    周乐心道你爹面前也不是我招认的,是被看破的;他当时不杀我,无非是我还有用;他不想在嘉语面前说他曾经做过什么,只道:“那是岳父大人厚爱。”
    嘉语听着他连“岳父”都说出来了,不由一迭声喊道:“佳人,去请真娘过来。”
    “真娘是什么人?”周乐莫名其妙。
    “针线上的婢子,让她带了针过来,戳戳将军这面皮,可还戳得痛。”
    周乐悻悻道:“你直接喊方统领过来,拿刀砍试试,针线这种小东西,管什么用。”
    嘉语:……
    ....................
    婢子送水上来服侍周乐净手净面。
    周乐与嘉语说:“……可惜了没能追上南阳王和伪帝。”
    嘉语道:“再过去就是黄河,有袖表姐在,恐怕陆将军所部候命已久。就算将军不辞劳苦追过去,怕也只能望河兴叹。”
    周乐一想也是,他原不是那等反复嗟叹的人,便作罢,只笑道:“我当时走得急,天黑,战局又乱,还担心没人能抽出身来进城——不想三娘倒有此急智。”
    嘉语不敢居功:“那是方将军的功劳。”
    “三娘不可谦虚过甚,”周乐摇头,“方策固然有建策之功,三娘的决断之功难道就不是功劳了,且不说进城之后,救火、救人,诸般安排妥当。我今儿回来,听见城里人都说公主是活菩萨。”
    嘉语哪里敢当这个,却道:“老百姓没什么见识,你一时给他们好处,他们便当你是救命菩萨,来日有犯到他们利益,他们又都咒你下地狱了。”人心如此,原不分贵贱。富贵人家未见得大方,但是穷苦,退步就生死攸关,可周旋的余地更小。嘉语前世见识过,如今便不在意这些。
    说到底,司州这场战事,未尝不因她而起。她虽然不因此自责,但是要她坦然受这一句“活菩萨”,她也做不到。
    周乐默然。
    ..............
    嘉语留在司州,除了督促诸将打扫战场,整编降军,就是等周乐。周乐既归,又耽搁了五六日处理细务,元祎修走得急,带走的基本就是他麾下将领,司州地方官几乎都丢下来,刚好拿了来使。再紧赶慢赶,总算在除夕前天赶到洛阳,离城还有近二十里,便有羽林卫迎上来,说是天子所遣。
    摆出来公主仪仗,鲜衣怒马,赫赫扬扬。不断有人驻足,问过者谁,识者便笑道:“……是华阳公主啊。”
    近两年来,“华阳公主”四个字不断出现在朝廷奏报上,也不断出现在街头巷尾,说书人的嘴里。大多数人已经不记得她年少时候的荒唐事,倒是知道始平王身死,公主弃夫北上,为父报仇。
    没有人愿意打仗,但是血亲复仇的传奇,是民间官方都津津乐道。
    周乐隔着窗,喜孜孜与嘉语说道:“……好多人,都是来看三娘的。”
    嘉语从缝隙里往外扫了一眼,心想这算什么,当初她被迫离开洛阳,围观的人比今日只多不少。因懒懒笑道:“我在洛阳可没什么好名声,周郎这会儿要反悔,还来得及。”
    周乐失笑:“如何来得及。”
    ...............
    车行慢,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皇城,换了辇,进德阳殿。
    算来得到昭熙的消息已经有近半个月,起初惊喜,后来都成了患得患失,到这会儿一步一步近了,竟整个人都怯起来。关暮说昭熙在地牢里吃了很多苦头,近两年了,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样子。
    她记忆里的昭熙,还是她和萧阮成亲那里,在火光里茫然喊她的那个人,那时候昭熙已经在宫里东躲西藏了好几个月,因不见天光,肤色苍白,精神也不甚好,何况后来地牢里深受折磨。
    她心里害怕,但是已经到了门口,总不能、也不忍掉头离去,愣愣地站在那里,听宫人通禀,面色有些发白。
    旁人亦不敢催,周乐从袖底下握了握她的手。
    顷刻,便远远瞧见有人出来,左右都矮下去,嘉语眼睁睁看着那人在视线里越来越清晰,忽然又模糊了,模糊得有些晃,晃得不像是真的。嗓子被堵住了,她说不出话来,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喊了一声:“三娘。”
    她觉得眼睛里那些东西哗的都出来了。
    那人伸手抱住她,亦说不出话。之前他计算她的行程,被嘉言笑话:“说出去都没人信,阿兄从前也会庙算。”——选将,量敌,度地,料卒,远近,险易,都是做将领的基本功,然而做人兄长的,会怕路上风雪,阻隔了行程,也怕驽马不堪用,推迟了行程,还怕任何可能的意外,让期盼落空。
    就像当初他们盼着父亲归来。
    丧父之痛,重逢之喜,这时候齐齐涌上心头,兄妹俩抱头痛哭,左右宫人亦哭声一片。
    到底昭熙如今身份不同,过了片刻便收住眼泪,携嘉语进殿。
    兄妹俩互相问了些近况,谢云然见嘉语眼圈还红着,面上泪痕俨然,便说道:“三娘随我过来理妆。”
    嘉语应声起身,走几步,猛地想起,回头说道:“阿兄不要哄他喝酒。”凡人守孝,以三年为期,唯天子守孝,以日代月,到如今孝期已满,荤酒不忌;北朝有闹姑爷的旧俗,虽然照理是三朝回门时候闹,但是昭熙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以他的身份,要压一头,周乐不敢说个不字。
    偏他又起过誓,酒不过三。
    昭熙酸溜溜地道:“三娘恁的多话!”回头一瞧,对面那人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登时气恼道:“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嘉语跟谢云然进了偏殿,谢云然召人过来服侍嘉语理妆。她们姑嫂也是许久未见,自嘉语被嘉颖骗出王府之后。
    谢云然唏嘘道:“三娘长大了。”
    她们之间,原也不须说什么客套话,这两年艰难,彼此都还活着,还能重逢,便已经是最大的慰藉。嘉语由着婢子给她敷脸,她方才哭得厉害,脸有些发肿。忽地想起来问:“……找到二姐了吗?”
    “汝阳县公把她带走了。”谢云然道,“满宫里……就带了她一个。
    嘉语:……
    元祎修狠得下心来推李十娘去死,却带了嘉颖走,这特么是真爱啊。
    谢云然却又摇头道:“宫人说并不受宠。”话音里微微有点不自在,以嘉颖的身份,提“受宠”与否实在尴尬。
    “那必是有别的缘故了。”嘉语道。
    “七娘和袁氏……”谢云然踌躇了一下,“七娘如今还软禁着,袁氏闹着要改嫁。”
    嘉语:……
    “三娘能……”谢云然停了停,吸了口气,“能回来,我真是……我真是欢喜。”
    “我也是。”嘉语道,“能再看到阿兄阿嫂……”她不算白活了这一世,当然这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谢云然抚她的发,彼此心里都是欢欣无尽。
    谢云然断断续续地说:“……那时候我被困在府里,即将临盆,四月把我瞒得死死的,丁点话都传不进来,后来才知道你和宋王——”话到这里,展眼一望,见嘉语还梳的小姑髻,不由惊道:“你和宋王……”
    嘉语道:“吴主娶了苏娘子。”
    谢云然默然。
    她这两年的消息不如嘉语灵通,只知道萧阮登基,却不知他另娶佳人。她当然还记得正始四年末闹得沸沸扬扬的平妻事件,不想兜兜转转,落了这么个结果。不由歉疚道:“要不是你阿兄被人囚禁……”
    “那也是我阿爷。”嘉语打断她。报仇不止是昭熙的责任。
    谢云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便改口道:“我起初还以为周将军乘人之危,然而今日见了、今日见了……方才放下心来。”她见过萧阮,没见过周乐,虽然是三娘年少荒唐,就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很难相信一个边镇军汉能有宋王这样的容貌丰采。因一直都想着三娘是为了报仇委屈自己。到今儿见了人,当时心就放下一半,待后来听嘉语叮嘱昭熙的话,更是整颗心都放下了。
    嘉语面上一红,幸而有手巾敷着,看不出来。
    “阿言也说,周将军待三娘甚好。”但是男女情·事,只是“待她好”,其实是不够的,总须得她乐意被他“待她好”。
    嘉语“嗯”了一声,问:“阿言哪里去了?”
    “下了雪,阿言带玉郎去园子里耍了。”谢云然道,又笑道,“前儿阿言回来,也哭了一场,还戴着那个古里古怪的面具,把你阿兄唬得不轻,还以为、还以为——”
    他们都知道嘉言上战场,只当是出了什么意外毁了容貌,女儿家的容貌何其要紧,昭熙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当时血气翻涌,“到面具摘下来,又把随行的诸位将军吓得懵住了。”
    嘉语想了一下,那样丑怪的面具下,竟然是明艳少女,对于视觉和心理上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要知道她诸位同袍,除了周乾、段韶,余人都没有见过她的脸,不知道多少人懊悔没能趁着近水楼台献一献殷勤。
    一时失笑:“嫂子倒是放心把玉郎交给她,少不得教出个将军来。”
    谢云然面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有件事……”
    “嗯?”嘉语转眸看她。
    “玉郎她……”昭熙“被”登基得仓促,当时两地相隔,既没有册立皇后,也没有册立储君,谢云然实在觉得庆幸,“玉郎她是个女孩儿……”
    嘉语:……
    看来女扮男装,也是她家的传统节目了。
    忽大叫一声“不好!”,谢云然忙着问:“怎么了?”
    “要是个小皇子,给阿言带着当是无妨,但是小公主……”嘉语想起昭恂,如果昭恂有记忆的话,必然能记起当初被他阿姐支配的恐惧来。
    ..............
    周乐被昭熙看得心里直发毛,赶忙道:“陛下……”
    “说吧,”昭熙冷飕飕地道,“当初在信都,你不肯做我的亲兵,是不是那时候开始,就在打三娘的主意了?”
    想起被蒙在鼓里的这些年,昭熙森森觉得,眼前这小子,就是个狐狸披了张人皮。
    ※※※※※※※※※※※※※※※※※※※※
    谢谢熊猫妹子,卡卡君,密林妹子 、小驼君,玉米君CC妹子投雷
    明天那章是周琛的前世回忆,不喜欢看前世的麻烦跳过。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