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引蛇出洞

    嘉言懵了片刻。如今阿兄和阿姐都在周乐军中她知道。要不是得了这个消息, 她也不会千里迢迢从武川过来。但是如今这什么情况?接待的那个段小将军说,阿姐和周乐进城拜访冀州几家大姓而已。
    怎么就、怎么就成了这个模样?
    要不是她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人,按捺不住进城来碰碰运气,她阿姐难道要在这尸堆里等到天亮?光想想都觉得后怕。
    “阿姐你慢慢说!我在这里。周将军去了哪里?”
    嘉语深吸了一口气。反倒是嘉言比她镇定了。想几年前她们西山遇虎,嘉言还能唬得两眼发直。
    她心里还有些乱。也只能删繁就简与嘉言说道:“我们从周家赴宴回来, 遇到伏击。不知道是谁人指使。周将军醉酒, 我又……当时乱, 我和周将军藏身于此,后来周将军出面, 把贼人引开了。”
    ——当时他们都以为, 迟早会被找到,其实这时候想来,也未必尽然。但是赌命这回事, 嘉语不敢信,周乐不敢恃, 他不能够容忍命不握在自己手里。
    想一想又补充道:“他们对我们行踪十分清楚, 像是打定了主意一个不留。我没能看到,但是后来听声音, 像是往东边去了。周将军身上没有兵器。”
    嘉言这才应了声,叫了人来,低声吩咐几句, 最后说道:“……往东边去。”
    “等等!”嘉语又叫道, “周将军换了过路人的衣裳, 假称与那头目有旧, 你们也换了衣裳再去,莫要被发现了,免得、免得——”
    嘉言依葫芦画瓢又吩咐一回,一行人这才退了下去。
    嘉言道:“好了好了,阿姐你先随我回营休息罢,周将军……机灵,不会有事的。阿姐、阿姐——”
    .....................
    嘉语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挺久,然而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低头检视,有人帮她洗浴过,换了干净衣物。再环视四周,陌生得很。也不知道在哪里。她这半年住处换得频繁,也不以为异。
    隐隐听见人声。
    下了地,寻着声音过去,听到一个年轻女子正说道:“……到寺里断了线索。小人记得那寺唤作龙华寺。留下乌灵、乌醒几个盯着,吩咐他们有机会进去;其余人各自沿途搜索;小人先回来报与将军听。”
    又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不怪你,是我们赶到太迟了。”
    是嘉言的声音,嘉语想。
    “谁?”嘉言忽然提高了声音,“谁在外头!”
    声音里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度,嘉语有些恍惚地想,这就不像是嘉言了。从前大约也是如此,被迫一夕长大。昨夜里见得匆忙,她白日里本来就疲惫,更兼之提心吊胆,竟没能撑得住多问她几句。
    这时候推门而进,说道:“是我。”
    嘉言怔了一下,说道:“时辰还早,阿姐怎么就醒了,再歇会儿罢?”
    “我听见你们在说——”
    “阿姐无须挂心,再找找,哪怕把信都翻过来呢,总能找到。”嘉言道,“我来得仓促,军中也没有大夫……”
    “我没什么事,”嘉语打断她,“周将军还是要尽快找到。段将军压不住。他不露面,一日两日也就罢了,时间久了,冀州这些豪强都不是吃素的。”
    他们这回来信都,就带了五日口粮。到五日粮尽,少不得要动用信都库存。条件没有谈妥,要紧位置没安插进自己人之前,口粮要么从河济运过来,要么化缘。能要到三日口粮,已经是信都给她这个“公主”头衔的面子。
    “不要暴露身份,免得贼人狗急了跳墙,伤及周将军性命。贼人带周将军走的时候,应该还没识破他的伪装。不过他手里没有兵器,总须得有人接应才好脱身。”睡过一觉醒来,脑子清醒了不少。这时候再想起贼人去而复返时候说的话,倒不像是对周乐起了疑。
    ——说到底还是周乐狡猾,从头至尾都没有供出过什么实在话。
    停了片刻,又说道:“等天亮了,拿我的名刺去周家请周二郎君过来。”
    嘉语这里说到周二,倒是让嘉言想起来,脱口道:“是阿兄成亲那日,护送阿姐出门的那位周二郎君么?”
    嘉语颔首道:“正是。”
    嘉言看了乌容一眼,乌容知机,退了出去,嘉言这才问嘉语:“周家还可信吗?”
    嘉语道:“我不知道周家是不是可信,不过周二郎君应该是可信的。”
    嘉言“嗯”了一声,思忖片刻却道:“阿兄——”
    “阿兄不在这里。”嘉语道。
    “段小将军说阿兄还在路上……”嘉言道,“他说阿兄受了伤,伤得重吗?”她直奔信都来找嘉语,就是听说大军在行进中,恐怕不好找。
    嘉语苦笑道:“这个话我说给你听,你就烂在肚子里,再亲近的人,也不能说。”
    嘉言脸色一变。
    嘉语摇头道:“不是。我想他大概是在洛阳。”
    嘉言:……
    姐妹俩到这时候方才对视一眼,想起别后种种,都料知对方定然吃尽了苦头,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良久,还是嘉语先开口道:“母亲和三郎——”
    “在武川镇。”嘉言道。
    “大约是七月的时候,周将军说得了你的消息,派人去洛阳接你——”
    “我没敢信。”嘉言道。
    嘉语心里一酸,她这个妹子从前多轻信的人呐,周乐派去洛阳的人,可是拿了她的信物,她都不敢信,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阿爷、阿爷……的时候,你在营里吗?”
    “我不在。”嘉言道,“我那时候还在城里。城破的时候我回头去找你,被姚……被祖二郎带回了外宅,那阵子都是表姐陪着我,没让我知道外头的消息,后来、后来……”嘉言哭了起来,“表姐没了。”
    嘉语“啊”了一声,有些呆呆地。她这时候想起来,怪不得嘉言不喊祖望之姐夫。
    她伸手抱住妹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只轻轻拍她的背。昨晚重逢时候,多冷静和干练的将军,到这时候才哭出来,不知道忍了多久。
    “……他要把我送给十九兄,表姐把我带到永宁寺里,偷偷儿放了我走……”嘉言断断续续地说给姐姐听,“我去了庄子上,阿娘和三郎在那里。阿爷……那时候阿娘和三郎在营里,乱的时候他们护着阿娘和三郎逃了出来,就剩了百来号人。他们说、他们说什么的都有……”
    原来是王妃再一次见机极快,带着儿子逃出生天。
    “……元昭叙,”嘉语喃喃道,“元昭叙杀了阿爷……宋王要带我走,我——”她当然不能走。
    “我就说不会是姐夫……”
    嘉语摇了摇头,也没有与她解释她和萧阮已经完了。那些个小事,不算什么。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阿娘要带三郎回安定,”安定是姚家郡望,嘉言道,“我没同意,我要留在洛阳打听消息,阿爷的事,总不能就这样、就这样算了!……后来我听说表姐她、他们说表姐是难产……我不信……后来端午龙舟,我绑了许家小郎开棺……”
    嘉语恍惚地想起来,姚佳怡成亲之后,她还见过的。比之前苦苦想要做皇后的那些时候开阔了许多。虽然她们从前不和,也是为她高兴的。小娘子之间,不过些须口角,也没有深仇大恨。
    后来她及笄,她过来与她道贺,已经换了妇人髻,也还是光彩照人。她原本就是个美人。
    再往前,在凤仪殿,她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她劝阻她不要进宫,谁想还是逃不过……
    “祖家杀了表姐?”嘉语问。
    嘉言摇头:“血崩……”祖家没有救她,或者是来不及,或者是不肯,总之人没了。姚太后在生,赫赫扬扬的镇国公府,到这时候成了烫手的山芋。没准在有的人眼里,没有直接下手,已经是仁至义尽。
    “后来呢?”
    “后来独孤将军……”嘉言犹豫了一下,“阿姐知道他吗?”
    “知道的,他从前在阿兄麾下,我们见过。”
    “我小时候见过他,他和阿兄很好。”嘉言道,“他进京来找绍表哥,绍表哥没有见他。”
    嘉言略去了她山穷水尽、劫掠为生的那段时光,就更没有提起她一不小心,把独孤如愿给劫了的事。
    场面一度很尴尬。
    “那如今——”
    “我听说了六镇降军的动向,又听说阿兄……阿姐在军中,还听说降军头领姓周,便疑心之前碰到的不是骗子。我与独孤将军说,我来看看情况,如果属实……”嘉言轻舒了口气,这年余的时光,说来不过寥寥几句。
    嘉语说得更为简省:“宋王要南下,我怎么能南下,阿兄还在洛阳,阿爷又死得不明不白……就跟周将军到了秦州。秦州凋敝,不足以养兵,便往河北来。周将军带了两万精兵先行,如今驻军河济,信都城外的段将军你也见过了。之后还有十余万老弱,安置在河北繁衍生息,便是、便是……”
    “帝王之资”几个字她没说出口,横竖她们姐妹要的也不是那个位置。只是没有这个资本,一切都无从谈起。
    姐妹俩沉默了片刻,嘉语往窗外看了一眼,天就快要亮了。
    “有嫂子的消息么?”她问。
    “有,”嘉言面上到这时候才有了一点喜悦的意思,“嫂子给阿兄生了个儿子,小名儿叫玉郎,想是生得好看。阿娘说该取个贱名好养活,嫂子好像也有这个顾虑,大把银钱撒出去,让满城的人随意叫……”
    “傻阿言,”嘉语也笑了一笑,“嫂子是往外传消息呢——等等,你说嫂子往外撒银钱,嫂子她如今、她如今人在哪里?”
    “在谢家。”嘉言说。
    嘉语脸上的笑容登时就住了。
    .....................
    到天亮,姐妹俩稍事梳洗,进大厅用餐,嘉语这才发现,被嘉言“征用”的,不过一处三进的小宅子,看样子是个富户所有。
    心道怎么段韶没给安排住处?心念一转又明白过来,嘉言如今戒心如此之重,段韶年纪又小,信不过实属正常,她不都叫“段小将军”么,其实段韶十三四了,她自个儿也不过十五,倒好意思说人家小。
    话说回来,虽然始平王并没有教导过她们姐妹排兵布阵,但是家学渊源,耳濡目染,自不是一般良家子可比,大约就是如此,才会觉得段韶小———如果不是乱世,这等年纪,如何就能单领一军了。嘉言没有提她在西山劫掠为生,嘉语也猜得到一二,西山那庄子里能有多少存货,能支撑五百人半年?
    何况她父亲抵达,王妃多半是以为不必再过这样的日子,就不会做之后的打算,到后来……虽然人数锐减,剩余的粮草想必也有限,嘉言出城,这里又三五个月,青黄不接,总不会有粮草从天上掉下来。
    能遇到独孤如愿真是侥幸,嘉语想,然而在独孤之前,她又遇到过多少不靠谱的人,不能细想。
    姐妹俩各揣着心事,默默将盘中餐粒食尽,饭食亦简单。再过了片刻,段韶和周乾一前一后到了,嘉言下意识掏出面具戴上,嘉语看了一眼,也没有制止。只教她换了侍卫装束,退到一边去。
    先叫了周乾进来。周乾脸色有些发白。他这一路都没敢走太急,怕被看破端倪。路口那堆血肉,嘉语没让嘉言打扫,而是去叫了周乾。周乾看第一眼差点没吐——他也不是没有见过阵仗的人。
    待进厅来看到华阳公主正襟危坐,面上略有倦色,并无惊慌,心里倒生出惭意来。他一个须眉男子,别的倒也罢了,胆气还能不如一个小娘子?——他不会知道嘉语昨儿晚上已经惊慌过了。
    “……事情就是如此。”嘉语大致给他描述了昨儿晚上那伙人。从两次马匹被绊停开始,一直到最后去而复返。
    她也猜得到,周乐对这伙人行事作风有印象。他这些年在洛阳和云朔居多,再没有回过信都,如果不是年少时候见闻,她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连客居半年的周乐都能有所耳闻,地头蛇周乾没有不清楚的道理。
    果然,周乾低头沉思片刻,说道:“听起来像是崔嵬山中那伙人。”又补充道,“其实他们是不是在崔嵬山也没有人知道。但是信都人人都知道,要找他们就去崔嵬山。龙华寺住持我倒是相熟……”
    嘉语道:“周二郎君可有策教我?”
    周乾道:“周将军处置得当,暂时不会有大的危险,公主是想先救人,还是一发把背后主使者钓出来?”
    嘉语正色道:“自然救人要紧——周二郎君可有法子把背后人找出来?”
    周乾微微一笑:“冀州这地界上,总还不至于束手无策。”又说道:“公主有所不知,崔嵬山那伙人,一向信誉极好。”既然是接了单,没有不完单的道理,换句话说,她华阳公主如今仍在危险当中。
    话到这里,周乾余光打量了一下周遭。这当然不是周家的宅子,也不知道华阳怎么找到的住处,位置倒是妙,就在市集左近,消息四通八达,出入又不惹人注意,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公主会住在这等地方。
    然而坏处也在这里,鱼龙混杂,随便混个什么人进来,哪怕是车水的,卖鱼的,这宅子也阻拦不住。
    余光扫到嘉语身后,心神一凛。这是白日,自不会像嘉语昨儿晚上在火光和月光里,惊慌失措地把面具看成人脸。但即便如此,青天白日的,也还是被唬了一跳:这脸可够丑的。华阳公主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侍卫?他想。
    却听华阳公主道:“周二郎君可否再等等,我有个主意——恐怕要问过段将军才能决定。”
    周乾垂手道:“公主请便。”他自知这件事上周家嫌疑不会小,华阳公主留着那滩肉泥给他打扫就是警告的意思了。段韶是周乐的亲信,比他这个族叔亲多了。华阳公主与段韶对话,他自然该避嫌。
    嘉语却摇头道:“不必如此,周二郎君听着便是。”周家没什么可疑的,不然周乐昨儿晚上也不会试图诱使那贼人往周家去了。当然敲打敲打还是必要——他们的行踪总是周家人泄露的无疑。
    周乾心里微动。在信都,没有人比他与华阳公主更近,如果不算七娘的话。七娘对她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当初她借住崔家的时候,而他目睹她一路飞速成长,今儿这事的处理,竟比两三月前更老练了。
    处境逼人成长。如果始平王尚在,何须她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抛头露面,奔走四方。
    不多时候段韶进来。他穿了便装,不仔细看就是个地道的冀州少年。
    段韶看见周乾,微吃了一惊,忙着给他见礼:他呼周乐为舅,算来是周乾的孙辈了。周乾当然不受他这个礼,打个哈哈就过去。
    他昨儿见过嘉言,自然不会诧异,倒是有点高兴。
    昨儿嘉言不肯摘面具,在军营门口差点打起来,要不是她手里有王妃印信,他是不能信的。原来周乾也享受与他同样的待遇。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长了张怎样可怕的脸,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他比周乾得到消息要早,昨儿晚上嘉言就派了人去通知——他是必须通知的,自不必嘉语额外吩咐。他也没有急于进城,安顿好上下才过来,因与周乾撞了个前后脚。他与嘉语的看法相同,都不认为周乐眼下有危险,不能声张,恐怕打草惊蛇。
    这时候听嘉语说道:“既然崔嵬山是非杀我不可,不如……就把昨晚的消息宣扬出去,说周将军遇刺重伤?”
    “自然会有人上门探伤。”周乾随口道。
    在座几人都心知肚明,上门探的不是伤,是生死。
    如果周乐死了,始平王世子又不能及时赶到,冀州局面自然须得重新思量。有人模棱两可,就会有人因势利导。而最急于想要知道周乐死活的,自然是幕后主使和崔嵬山了。兴许崔嵬山还更急——他们不能砸了自个儿招牌。
    “但是周将军并不在府中,所以无论谁来,公主都必须挡驾。”越是挡驾,怀疑的人就越多,越是见不到人,疑虑就越重,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至少有一半人会相信周乐已经死了,华阳公主不过是拖延时间,等始平王世子过来。
    “而且我们必然会调兵来严加防守。”嘉语道。
    以常理推测是该如此,无论周乐是受伤还是已经死了,周家都会把人筛过一遍,里里外外换上最信任的婢仆下人,再加上周乐的亲兵——就算崔嵬山有通天之能,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再行刺一回,却是不能。
    嘉语继续道:“……将军为我重伤,我却帮不上忙,我家有崇佛的传统,想要去佛寺里祈福一番也是说得过去。”
    嘉言翻了个白眼:她阿姐就是有事没事拿神佛消遣,也不怕佛祖怪罪。
    段韶却道:“不可!”
    嘉语注目于他:“有何不可?”
    “以昨晚将军与公主的反应来看,恐怕崔嵬山的贼人不会以为公主是容易慌乱之人。”段韶道。
    嘉语微微颔首:“有道理,段将军有何建议?”
    段韶想了片刻方才说道:“恐怕会有人来找我。”周乐带来两千人,只带了百余人进城,都托付给他驻扎在城外。如果幕后主使不是丧心病狂想要把冀州打烂,应该会想办法收服六镇降军。
    那自然会找上他。如果能说通他这里,再收服留在河济的两万人就容易多了;如果不能说服他,就地宰了,也算是早绝后患。
    “那段将军会如何应对?”嘉语问。
    “我还在犹豫中,消息就泄露了出去。”段韶微微一笑。
    嘉语不由拊掌道:“军中鼓噪,将军压不下去,自然不得不来见我。因为周将军重伤是假,我不敢让将军进来,将军便疑心——”疑心伏击根本就是始平王世子兄妹所设,当然这个话并不说破,只笑了一笑,略过去往下道,“……我不敢直面将军质问,无奈之下,只得以祈福为名,避了出去。”
    她出了门,底下人不敢做主,凡事都往她身上一推,奉命行事,段韶总不能把人都杀了个干净——这要万一周乐还活着呢?
    而嘉语这头,只要她出了门,就是砧板上的肉,崔嵬山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
    一个假将军,一个真公主,两个人足以把崔嵬山和幕后主使的注意力牢牢牵制住,崔嵬山一时也就顾不上细查周乐来历,而这几件事都是大张旗鼓,不怕人不知道,周乐自然明白该如何配合行事。
    ※※※※※※※※※※※※※※※※※※※※
    谢谢各位订阅者一直以来的支持,没有你们订阅打赏和留言,作者君真的很难支撑下去TAT
    谢谢卡卡君坚持不懈的打赏和留评,谢谢密林妹子给我做过的安利^_^
    原谅一下爪机打字的作者君不能一一列出留评各位的名字^_^(呃,名单还是有点长嘻嘻)
    最近都不会一一回复评论了,身体不好人戾气比较重…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