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摸到自己的钱袋,从里面抓出一把碎银放在小摊上。
这是今日出门前李家小姐拿给她的,在白狸无神的注视下,江离收的爽快。她想那会李家小姐的情绪一定很是欢喜,送东西也格外情愿。
“这!小贵人,使不得这也太多了!”捏着面人的摊主吓了一跳,递给江离面人的手差点没稳住。
江离快手接过摊主手里的萝卜面人,她见摊主盯着碎银诚惶诚恐,便从中挑选了一颗小的递了过去。
“给你,没有其他的。”江离把多出来的碎银重新扫回钱袋,拿着面人转身就走。
摊主呆愣了下,手中的碎银用牙咬后一脸狂喜。他抬头想感谢下这位大方的客人,却只剩下来往的人群。
江离拐过街角,到了另一条更加繁华的街市。西城物产丰富,城内居民大都生活富裕安康。这处街市随处可见丝绸首饰,珍奇异宝的店铺。
江离抬头看着此间店铺上的胭脂二字,往来进出皆是女眷,想来白师兄应是不曾来过的。
“小姑娘,可是给长辈带些胭脂水粉?”门口的招待亦是女子,她见江离量身量尚小,也还没到能用胭脂水粉的年龄,便有此问。
江离停下脚步,盯着女子脸上浓厚的妆容,有些好奇的问:“这般敷脸,不会看不清本来面目吗?”
女子听后蹙眉,觉得这小孩莫不是来找事的。她瞪着双眼压住火气解释:“小姑娘,你还没到姐姐的年龄,不懂这些胭脂水粉的好处。”
江离眨了眨眼,看着拼命想挤出一个笑容却让整张脸更扭曲的女子。
“我觉得不敷这些的姐姐更好看。”明眸直白,看着女子瞬间软了表情。
江离可以看清这女子骨相,她的五官对称,脸型椭圆,但妆容太盛显得比本身年龄老了不少。女子捂嘴浅笑,这会看着江离不是一般的顺眼。
“小姑娘可是逛的累了,到姐姐店里坐坐。”
江离莫名其妙的进了这家名为“胭脂斋”的铺子。店主用屏风隔出好几处私密空间,其内有茶几蒲团,最是适合那些女客前来小憩。
“小姑娘来,你嘴甜,姐姐便给你些蜜糖拌的点心。”
这会客人不多,女子看着像是店主,便放下账台工作,端了两盘点心在江离对面坐下。
江离盯着桌面的点心,眼神亮了不少。一盘桂花白糕,一盘桃粉花团。上面淋上少许焦黄蜜糖汁。甜香丝缕,观之可喜。
她想了想,又将钱袋取了出来,从里面掏出一定银元宝,推给对面的女子。
“哈哈哈,你这小姑娘当真有趣,这点东西哪值得了这么多。”女子被江离的动作逗笑,她将银元宝和点心盘子都朝江离面前推了推。再次开口:“这些点心本就是送予客人吃的,小姑娘你若是有意可以从店内挑些胭脂水粉,照顾下奴家的生意。”
江离看着被退回来的银元宝,思考一瞬便点头收回了钱袋。这点心做的精致,桃花的那盘尤其神似。江离看了会才动手捏了快塞进嘴里。
她吃的小口,却鼓着脸颊很是可爱,惹得女子又有些想笑。
吃完一块后江离便拿出锦布擦手,她重新将目光看向对面喝着茶水的女子:“是桃花的味道……我可以向你打听一件事吗?”
女子一向很有眼色,她盯着江离用的锦布不由暗自揣测。这女孩怎么感觉身份很不一般,那锦布材质前所未见,却绝非凡品。
“打听什么?”女子态度谨慎了一二分。
“你知道胭脂泉吗?”
江离收回锦布,端坐直视女子,有种说不出的肃然。
女子听后愣了下,觉得这个词很是陌生,不由脸露茫然。见江离问的认真,便又多加思索了片刻。
“胭脂泉?未曾听闻过。这西城何时有这样一处泉水?若是说起西城美景,首先想到的该是桃花涧。”
江离今日不是第一次询问他人,得到的答案和白狸查勘的消息一致,的确没有人听说过胭脂泉这个地方。但大师兄玉简记录却是西城胭脂泉,泉水的打捞方法亦附在其间,想来不会有错。
“西城和水相关的地方多吗?”江离换了个方向,总归泉水也是水,找有水的地方也算个办法。
女子红唇轻抿,低眉想了想:“我知道的,东边的护城河,西边的桃花涧,城中的万民井。这些大约比较出名吧。”
江离点头记下,她起身准备告辞,想起方才女子的话,便走到放置商品的柜前挑选着。
“帮我装下这些。”江离指了不少东西,女子满面微笑将其全部打包起来。
“小姑娘,奴家的东西绝对是上品,用来送长辈最是不错。”
江离伸手接过,并将之前的银元宝递了过去。她想着女子的话,送长辈?大师兄大概也可以算作长辈吧。
见江离准备离开,女子迎送到门口又嘱咐了句:“小姑娘方才我说的地方你可是要去?那桃花涧就要当心了,切记在天黑前离开。听说那处到了夜间很不太平,有那个……”
女子皱着眉说完:“说是夜间闹鬼。”
江离听后点头,却觉得桃花涧当真要去了。夜间闹鬼?朔月子时?怎么着都觉得有些关系。今日之行也算有些收获。若是还寻不到,便将这胭脂斋买的东西给了大师兄。多少和胭脂有关,想来不至于把分扣完。
……
夜间,有两道光划过西城半空,起夜之人无意间看见被吓了一跳,再睁眼细瞅,却早已消失的干净,便只当自己看错了。
夜黑风高,此处寂静无声。
初春时节落花铺就,桃粉遍地。随着山石堆砌,逐渐能看到一座矮山。这石山岩缝经流水冲击汇成一条溪流,在山涧哗啦作响。
溪流途径之处,种着不少桃树,落花逐流水,桃粉染白玉。这石山岩洁白似玉,确是难得的美景。
江离看着蜿蜒而下的小溪,有些想不明白。这怎么也不像是有泉眼的样子。白狸夜晚似乎比白天要精神些,这会目光在黑夜中并无阻隔,正在仔细查看四周。
“白师兄,难道也不是这里?”江离看着从上游缓缓流过的溪水,期间还夹杂着不少桃花花瓣。这溪水普通,每段清澈程度也各有不同,想来也不会是大师兄要的胭脂泉水。
白狸皱眉盯着上游,他仔细看了会方才开口:“这溪流怎么像人为开凿的。”
江离听后也仔细看溪边岩石,确实许多带着棱角,一点没有流水冲击的圆润。若是有人开山辟道,让本来隐藏在石山内的泉水汇成溪流,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离用神识感知四周,却都是些平常之物。
“那泉水可是被破坏了?”
“不好说。”
说完后白狸突然盯着一处,瞳孔紧缩了下,目光变的尖锐。
“谁在那里!”
江离亦是有所感觉,她和白狸同时看向后方桃花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公子,可是要吃个桃子。”
朔月无光,但对江离二人来说并无区别。不远处,一身桃粉宫装,妙龄女子巧笑倩影。她莲步轻移,边唱着歌谣边朝他们走来。
伴着夜色,显得格外诡异。
女子手中捧着一颗大桃子,越走近越有一股桃香传来。明明看着二人,却仿佛眼里只有白狸。
江离侧眼看了下白师兄,却见其不知为何神色有些不对。伪剑瞬间化光而出,剑尖指着妙龄女子。
“师兄?”
江离唤着白狸,却没能得到回复。她仔细观察后者双瞳,见仿佛胧上了一层薄雾,瞳孔微散目中无神。白师兄这是被迷惑住了?
妙龄女子再次走进一步,曲调婉转出声引诱:“公子,快来吃个桃子呀。”
白狸脸露疑惑,瞳孔缩了下却又再次散开,脚下步伐挣扎着踏出半步。
江离见状眼神流转,将两人都看了遍。随即左手握住手心正是一颗菩提子。
“失礼了,白师兄。”
藤条伸出,将白狸捆了个结实。江离将之仍在原地,脚下步法迅逸,伪剑直接当空斩下,一道剑罡直冲妙龄女子而去!
“呀——!”
女子娇声惊呼。剑罡搅碎身形,化作一片桃花雨飘散空中,花瓣后退少许重新凝出人型。
江离身后的白狸也转瞬清醒。他皱眉看着身上藤蔓,左臂发光,青光过后藤蔓便四散开。白狸手中雷仞上附紫光,噼啪作响,可以看出本人心情很是糟糕。
“小丫头真粗暴,公子你都不帮帮人家。”妙龄女子重新凝结后,娇笑委屈道。
回答她的是雷仞瞬息降下的雷击。比之江离方才的剑罡更加粗暴。女子散花凝结后身上出现了不少伤痕。
白狸在江离身边站定,眼中寒芒乍现:“你是妖……还是鬼。”
江离听到后不由睁大眼观察着。妖并不常见,修出人身的妖就更不常见了。但这女子气息微弱,并不像传闻中的妖修。若是妖灵,那该和萝卜一般是颗桃树。
至于鬼,这就不是常见不常见的问题了,基本能遇到都是奇迹。一般人死后魂息尚存的少之又少,就算留有也大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于天地间。修者或者可以保得魂息兵解转世,但那是渡劫以后的事,世间又有几个呢。
“人家只是个可怜的女子,公子当真乱来。”
妙龄女子如泣如诉,美眸盯着白狸。江离眨了眨眼睛,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感产生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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