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赴荆棘》第10章 玲珑阵遇神秘人

    方才姚锦之出去的时候，任行阳和龙骑营的好哥们把酒正欢。许是他们这桌太热闹了，几个平凉军的将官也凑了过来。
    一问之下，这几位将官都是战功卓著，在军中声名显赫的人物。能和这些人同桌共饮，龙骑营的小将们更加热络起来，各种称兄道弟，把盏言欢。一时连尉远洲的左右手，昭武将军李崇越都被吸引了过来。
    李崇越习惯了军中大大咧咧，豪迈不羁的作风，在一群文官里待着颇不自在。见外厅里几员副将和一桌年轻人凑在一处，其中还有当日骑射比武时印象深刻的那个中庸，于是立马晃了过去。
    李崇越布衣出身，没有背景，硬是靠着战功站到如今这个位置。在年轻将士心目中就是传说一般的存在。一见到自己的偶像，几个青年更是激动。
    任行阳天性有些孤傲，又自知酒量不行，这种场合本不想着意表现，却被李崇越点名，又被徐申牧带着起哄，是一杯也推不掉。
    都是豪爽义气的年轻人，又见李崇越不动声色地观察自己，任行阳索性也放开了。更何况，他不想在人前落了下风，哪怕是喝酒这种事也一样。
    几轮行令下来，任行阳到底还是力不从心，虽然强撑着还算清明，外人一时看不出来，他自己却知道，再喝真要倒了。不过已经把别人喝趴下了几个，这战绩也算不错了。
    任行阳满意地把场面让给徐申牧，坐下来想夹几筷子菜缓一缓，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姚锦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再看蒋庆良那边也没了踪影。心想:“这姚姑娘没事乱跑什么！”忙也找了出去。
    任行阳站起来才觉得有点头重脚轻，脚步微晃走到庭院里，被夜风一吹才清醒了一点。想着姚锦之大约是嫌吵闹，躲到僻静的地方去了，便离了回廊，循着一条青石小路向庭院深处走去。完全没注意身后远处的凉亭。
    庭院里假山层叠，花木掩映，稀稀疏疏的灯笼照得光影斑驳。任行阳一头扎进石山，在错落的叠嶂里绕了一圈，自然什么也没找着。正不知该往哪里走，前头只听流水叮咚。
    恍然间好似有一人影过去。任行阳忙追上前，唤道:“姚姑娘，别玩了，快回来！”
    前方却空无一人。只有一玲珑山石。石上落细流，细流旁有一山洞，小路蜿蜒至洞中，没入黑暗。
    哈，跟我玩捉迷藏呢，姚姑娘胆子不小嘛，看我吓你一跳！任行阳蹑手蹑脚钻进山洞。
    洞中一片漆黑，任行阳又有些醉意，摸索一阵竟没发现有人。正想着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眼角一晃，似乎有一抹黄色幽光闪过。
    什么东西！任行阳猛然转头。
    这一转不打紧，把一股酒意翻涌上来，任行阳刹时头晕目眩，脚下踉跄，眼看就要摔倒。
    突然，手臂上一紧，一只铁捁般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任行阳倒是没摔，然而胳膊上那力道紧得差点没让他痛呼出声。还好那手很快放开了他，转而一揽，将他牢牢围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中。
    “谁！干什么！”任行阳吓了一跳，使劲地推拒。醉酒的人语调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威胁，推拒也没有力气。
    那人没有回答，揽着他的手臂力道不减。洞中黑暗，任行阳又醉眼朦胧，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这人身型魁伟，力气大得惊人，应是个乾元男子。
    还要再抵抗，就听脚步杂沓，洞口突然出现一群人。
    “何人躲藏在此！？快点出来！”
    我也想知道谁没事藏这装神弄鬼！任行阳刚想说话，肚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唔”了一声，险些吐出来。
    那人立刻放开了他，改成侧身半搂半扶的姿势，将他带出山洞。
    洞外一群人都是家丁打扮，聚着灯笼照过来，看清他们好似也吃了一惊。
    踌躇了一下，其中一个领头的中年人上前作揖道:“二位客人，这玲珑石阵易进难处，容易迷路，还请二位客人在前院游玩。”
    任行阳好容易忍住吐，正想回话，却听头顶一副略显沙哑的嗓音道:“我这朋友不胜酒力，正想带他在园内散散步，谁知走岔了，多有得罪。”
    什么朋友，我不认识你！任行阳正要抬头瞧瞧这人，忽然一阵剧烈的压迫感袭来，心内警铃大作，身体却全然无力。不是使不上劲的无力，而是在巨大的恐惧中，仿佛被操纵了一般无法动弹。
    这是什么！？这种陌生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威压吗？可自己从来没有被任何乾元的威压影响过。
    任行阳惊恐地睁大双眼，嘴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怎么被那人搂着，两腿不听使唤，跟着那人又回到游廊上。
    行至暗处，那人才微微放松手臂。任行阳酒已完全吓醒，身上威压稍减，却仍无力抬头去看那人的脸。那人倒附低身体，似是在仔细观察他，又凑过来在他颈后嗅了一下。
    就这一下让任行阳无端生出一种猎物在毒蛇眼前无处遁形的感觉。只觉得冷汗都要留下来时，那声音戏谑道:“呵，这倒有点意思。”
    随后任行阳只觉得后颈处一根冰凉的手指抚过，紧接着一阵酸麻，脑内一抽便晕了过去。
    这昏厥十分短暂，甚至意识都没有完全消失，任行阳靠坐在廊椅上，远处席上喧闹声远远传来，他感觉自己只是酒醉后做了一个梦。然而仍然酸痛的后颈证明刚才发生的事都是真实的。
    那人的话让他心慌不已。
    什么有意思？他发现了什么？
    任行阳颤抖的手用力按住自己的后颈，指下那小的几乎感觉不到的香腺正微微发热。那是他想永远埋在心底的秘密，烂在脑海最深处的耻辱。
    任行阳回到座位上时已收拾好情绪。这会姚锦之已经回来了，看见他忙不迭地凑过来:“你去哪了？”愣了一下，又放低声音，道：“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任行阳边夹菜边若无其事道:“还不是担心你被骚扰，出去找你，被风吹的。”
    姚锦之不疑有他，忙盛了一碗汤，一脸歉意:“那快喝点热汤暖暖，我就是嫌吵闹，出去散散心，这不就回来了。”
    任行阳看着姚锦之单纯的俊脸，暗暗叹口气，有些时候真羡慕这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
    任性起来做什么都理所当然，体贴起来也热心得紧，让你没法讨厌他。这样的姚锦之，任行阳任何阴暗丑陋的事都不想让他知道，自然刚才的事也不会说。
    任行阳细细回想，可以肯定，刚才那人身份不俗。能散发出如此强势的威压，只有永昌皇族才能做到。
    相传永昌皇室先人曾和执掌水火的天神应龙定下血契，将神龙血脉融入凡人血统中，从此永昌受真龙保佑，成为世间唯一存在千年的帝国。而永昌皇族虽始终低调，却仍有不少异于常人的传闻。强势的乾元威压便是其中一个。
    刚才的感觉太过恐怖，似乎只有此种可能。没想到自己真能体会到传闻中的威压，任行阳只觉得不寒而栗。
    可惜没看清面目。他想，否则下次见到就能绕着走了。这人他可惹不起。
    刚才他明显是把自己当成掩护，躲避家丁的巡查。任行阳想不通，为什么堂堂皇族要亲自夜探将军府。难道尉家有什么问题吗？
    据他所知，尉家于公于私一向名声甚好。
    百年前，尉家先祖率兵千里驰援，救永昌于危亡。从那以后，尉家被封信武侯，世袭爵位，每代都有子弟戍边。
    现在尉远洲又力退强虏，官至骠骑大将军，大有平定北疆之望。尉老爷子也是非常强硬的主战派，风头正劲。这样一心为国又从不结党营私的家族，看上去似乎和朝堂上的那些权谋暗算毫无关系。
    喧闹的宴席下似有暗流涌动，隐隐的不安袭上心头。任行阳将最后一杯冷酒一仰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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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旬之后，又到了安国府例行上香的日子。
    一大早，姚锦之就和父母一起出发了。一路上鸣锣开道，旌幡浩荡，香车宝马，贵气凌人，直往城郊的踏云观而来。
    这踏云观是姚炳德调任回京几年后置地修建的，即是家祠也是道观。永昌人不管贫富贵贱，都会在家中设家祠，摆放祖先灵位。
    姚炳德专门建观做家祠，一是他布衣出身，官至显爵，以此光宗耀祖，另一个便是为了这踏云观道长林修静。
    姚炳德被贬在岭南做县令时，遇上水患，民不聊生。正是当时还是道士的林修静为他出谋划策，才平定水患。朝廷也因为姚炳德治水有功，重新起用，从外省要员到官至三公之首，一路平步青云。因此姚炳德拜林修静为仙师，为他建观，更向永昌皇帝举荐他为国师。
    成为国师之后，林修静便常住宫中的皇家道观。只大约一旬回踏云观一次。姚炳德便会在他回来时带着一家人去上香祈福。
    姚锦之受父母影响，对神明极是恭敬。然而一路上和母亲同乘一车，从信武府宴席见到什么人开始，各种旁敲侧击婚嫁之事让他烦不胜烦，各种推脱。心想还好等会要去赴行阳的约，不然今天真是没意思极了。
    姚夫人见他一脸不奈，嘲讽他“肃王说话声音不好听，襄阳侯的公子眉毛太粗，你这孩子要求也太奇怪了吧。果然还是要太子殿下才配得上你呦。”
    “母亲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哪怕是选上我也不会去的。都说他残暴不仁，喜怒无常，还好色，龙神怎么会选这样的人做太子？”
    “嘘！在外面不要乱说。”姚母忙止住他的话，“都说了是传言，传言能信得几分，你怎么还是想不明白。不瞒你说，太傅大人那边已经回话了，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了。你今天回去就可以准备准备，过几天就会下宣召令。”
    姚锦之惊得两眼圆睁，“不是吧，我都已经说了不愿意了。”
    姚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锦之，你这小孩子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你想想，我们永昌的太子乃是神龙亲点，将来必然是九五之尊，你若能得他心意，做了太子妃，对我们姚家是多么荣耀的事啊。”
    姚锦之摇头苦笑，“那若是不得他心意呢？”
    “那也不过伴读几日再回来，又不会掉你一块肉。”
    母亲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姚锦之哭笑不得，“你们不是要门当户对就是要光耀门楣，其实不都是为了父亲的仕途考虑，可有问过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你刚才不是还说没有喜欢的吗？”姚母略一停顿，挑眉道:“若真有看上的，我让你父亲明日就上门拜会，订下日子，宫里也不用去了！”
    姚锦之赌气道:“没有就是没有！宫里我也不会去，你们看着办吧。”
    见儿子闭眼不再搭理自己，姚母笑道:“锦儿不必害羞，是不是心里没有把握才不想说？姻缘之事会不安也是正常，今日请仙师求上一签便可知道了。”
    姚锦之扭过头去就当没听见。
    不过求签倒是挺好玩的。他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