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赴荆棘》第9章 纠缠与误会

    从姚锦之一进门任行阳就看见他了，也注意到蒋庆良那边的动静。
    蒋庆良的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姚锦之身上，而他旁边的管力则阴着一张脸，边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边瞧着自己这边。那眼神好似在琢磨着什么，让任行阳很不舒服。
    这会他招了姚锦之过来，不动声色地把那二人的目光都挡在背后。这大庭广众的，就不信他们还敢来找麻烦。
    姚锦之也很高兴，这下只有一件事要操心了，就是这扳指该怎么还呢。
    任行阳旁边还坐了个乾元，白净的国字脸，唇上两撇细胡子，正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颇有些风流倜傥的劲头。
    这人一看到姚锦之就瞪圆了眼睛，在任行阳耳边嘀嘀咕咕，姚锦之依稀听到龙骑营，比武字样，就见那人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甚是讨喜。
    任行阳白了那人一眼，给姚锦之介绍：“这是我龙骑营的兄弟徐申牧，话多酒量好，通关从不倒。等会他要是找你喝酒，莫要理他就是。”又对徐申牧道：“这位是安国府公子姚锦之，我发小。你可别唐突了。”
    “哎呀，我再能喝也不能找坤泽喝啊！”徐申牧申辩道，他早认出了姚锦之就是比武那天任行阳带来的人，难得见到坤泽，早已惊为天人，忙热情道：“久仰姚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神采非凡。幸会幸会！”
    姚锦之客气得笑笑，这种场合他从来只管吃就好，应酬什么的不用考虑，一切微笑应对。
    果然他这一笑，一桌人不是看痴了，就是红了脸。嗯嗯，微笑真好使。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席间众人开始三三两两走动交谈。厅内几桌上敬酒的敬酒，赋诗的赋诗，又有高谈阔论的，交头接耳的。
    小辈这边就更加热闹了，但凡相识的都聚在一起谈笑。几个龙骑营士官见任行阳这桌坐了个美人，都凑了过来。
    尉家武将出身，席间武官不少，气氛也就格外豪迈些。姚锦之被一众士官围在当中，这些年轻乾元争先恐后地自我介绍，嘘寒问暖，虽都有礼客气，他也颇不自在。虽然只要笑笑就好，可也太耽误他品尝美食了。
    啊！羊棒骨上来了。姚锦之舔了舔嘴唇。尉家北人出身，菜式都是正宗的北疆菜。这在外面可是难得吃到的！可这么多人围着，他脸皮再厚也不能抓起来就啃啊！姚锦之还是很珍惜形象的！
    “姚公子，赏个脸嘛！”又一个酒杯突然杵在面前，不知何人的大嗓门把姚锦之吓了一跳。他有点坐不住了。
    任行阳忙要拦也拦不住，还好徐申牧把酒坛往桌上一墩，豪气道：“谁要与姚公子说话，先把这坛干了！”
    “谁定的规矩！”
    “你先干了！”
    “我不干，是你们要说话的。为难人家坤泽，你们好意思吗！先喝再说！”徐申牧嗓门也不小。
    众人笑闹起来，开始围攻徐申牧，这才算给姚锦之解了围。
    任行阳和徐申牧被几个龙骑营的拉在一起划拳斗酒，旁边桌上行酒令的也是笑闹不绝，姚锦之松了口气，一转头就见尉道渊起身出了厅。
    机不可失，姚锦之忙站起来，走出几步，又想起要跟任行阳说一声，免得他担心。回头一瞧，任行阳那边已是热火朝天，连几个平凉军的将官都加入进来。
    都是乾元，姚锦之可不想靠近那边，想想送还个扳指也用不了多久，便忙出来去寻尉道渊。
    谁知就耽搁那么一下，已找不着人了。姚锦之左右廊下寻了一圈，什么也没瞧见。
    信武府的庭院虽没有安国府的气派别致，倒也规整素净，一阵凉意驱散了姚锦之面上的潮热。初秋时节的夜晚，圆月高悬，晚风怡人。姚锦之不想马上回厅，他不急不慢地沿着游廊信步而行。
    没走几步就见不远处有一凉亭立于莲花池中。四处灯火通明，只有那里仅由一廊桥相连，隐于黑暗中，十分清净。
    姚锦之见那处赏月独好，便去那凉亭里坐了，等着尉道渊若是回来便好拦住他。
    正望着池中莲叶出神，身后突然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糟糕！
    没等他转过身来，一个影子便笼罩下来。
    “锦之！可想死我了！”
    正是蒋庆良那臭流氓。伸开双手作势要抱上来。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姚锦之忙厌恶地闪开。
    “蒋公子，请自重！”姚锦之使劲推开他。
    “锦之，可人儿，我看到你就把持不住，还怎么自重。”这厮喝了点酒，越发没脸没皮起来。被推开几步又晃回来，手向他腰上摸来。
    姚锦之忍住作呕的欲望，抽身便走，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别别，别啊，姚公子，姚公子！”蒋庆良忙拦住他，“别一见到我就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多日不见，就只跟你说说话也不行啊。”
    二人离得极近，姚锦之被他逼得不住后退，堪堪避开他的手，心里恨急。
    这人每次遇到都要变着法儿的占他便宜，他之前不知这人秉性，以礼相待，还差点被轻薄了去。后来又各种大张旗鼓地向他献殷勤，嘘寒问暖，看在外人眼里，倒还以为他们真有什么关系。现在在这里拉拉扯扯，被人看见又会有一番流言。
    眼见着对方又要欺近，姚锦之实在忍无可忍，也不想再留情面，正色道:“我早就说过了，别再来纠缠我。让开！”
    说罢一甩手，挣开蒋庆良，逃也似的走了。幸而对方并没有强留，只是呵呵笑着：“慢点，着什么急啊。”也跟了过来。
    哪怕被这样直接的拒绝，蒋庆良也毫不在意。第一眼看到姚锦之时，他就被那漂亮脸蛋迷得五迷三道，打定主意非他不娶。他自大又轻浮，自认哪有坤泽能抗拒乾元的，就算是姚锦之这样娇傲矜持的高岭之花，也到底是个坤泽，嘴上说不要，真得了乐趣便会乖乖就范。因此蒋庆良只要有机会便要近前狎呢，软磨硬泡，惹得姚锦之不胜其扰，恨不得拿根鞭子把他赶开。
    姚锦之这边慌慌张张往正厅奔，根本没发觉身后游廊拐角处一道惊讶的目光。
    尉道渊离开宴席不是因为别的，他是主人家，又是习武之人，习惯时刻保持着警觉。刚才于杯觥交错间似乎听见房上有轻响，父兄皆在应酬，没有察觉。尉道渊为谨慎起见，便出屋查看。
    然而一圈巡视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叮嘱了老管家多派人手加强巡逻，便回至廊下。谁料一拐弯就看到凉亭里有两个人影。
    那两人应是受邀而来的宾客，一个身量略高，甚是强势，应该是个乾元，另一个被拦在他身后，似是被圈在怀中，看不清楚。
    此时二人靠的极近，气氛暧昧。尉道渊看到这一幕，又是惊讶又是不齿。
    刚分化没多久，他能理解乾元充满攻击性的欲望，但是在别人府邸的宴会期间，在这么开阔的凉亭里唧唧我我，也太厚颜无耻了。
    还好，不一会那身量略矮者便急步离开。行至光亮处，尉道渊才发现，这不是龙骑营里见到的那位青年公子吗？
    尉道渊也是刚才迎客时才知道，青年是安国府的姚公子。即使对八卦再不感兴趣，他也听过这个人的大名。
    京城第一美人，常常不守坤泽之道，行事招摇，四处抛头露面不说，还和乾元中庸关系亲密，不清不楚。现在又与乾元在这僻静处私会。
    尉道渊皱紧眉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之前他还自我安慰，想着关于姚锦之的那些传言是有人故意污蔑，现在亲眼看见了，惊痛之余，才肯相信大约那些传言是真的了。
    他道德观念极强，可以说到了精神洁癖的地步。对于品行稍有瑕疵的人都极为鄙夷，对此类轻浮不端之人，更是厌恶至极。
    可偏偏让他因香而化，心动不已的人就是这传言中的姚公子。
    尉道渊实在无法接受，他都开始怀疑所谓的天应之合了。他怎么可能钟情于这种人一生一世呢？还不离不弃，生死相依？那也太不幸了吧！
    亭中那乾元此时也走至光下。尉道渊认出来，是御史大夫蒋大人的独子。
    同在龙骑营，尉道渊也听过这人大名，但都不是什么好事。不是斗鸡走狗，就是眠花宿柳。
    见他满脸猥琐笑容，不急不慢地跟在姚锦之身后，尉道渊冷了双眼，心里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气愤，但对姚锦之已是失望透顶。
    他咬了咬牙，决定斩断这份情丝。就当没有遇见过姚锦之，从此再不做他想。
    可如果天应之合是不可抗拒的，他这一生一定要和这个人在一起，那该怎么办？
    他心里猛然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把他关起来吧。谁也看不见，谁也碰不着。只能做他一个人的禁|佞！
    我在想什么啊！尉道渊吓了一跳！这念头一闪而过，便被强行压下。就如同少年眼里的绿光，望着姚锦之的背影，闪亮了一瞬又消逝了。
    这边厢姚锦之啥也不知道，一路脚步匆匆逃回到宴席上。
    众目睽睽之下，蒋庆良果然没有再纠缠。他便尽量神态自若地坐下，刚松了一口气就发现，任行阳竟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