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249章 第十七章 - 今已亭亭如盖焉

    锁定持续损益类猎手能力，这又是一个比较崭新的概念。不过，这个概念比较容易理解就是了：猎手能力者通过能力所指定的特定途径选定目标，如果他触发了选定目标的攻击条件，那么目标就会被选定，能力允许被发动。虽然许多其他普通的猎手能力都是这么发动的，但持续损益类的猎手能力有更多的发动限制条件，同时，能力发动过后也可以造成更多的效果，从而让本体能够迅速地脱离战斗，让目标因为他的猎手能力慢慢失去战斗力就行了。比较典型的例子便是莫娜的“温柔水瓶”——这个能力估计因为太久没有出场，而几乎被忘却了——莫娜需要极度危险地接近她的对手，对对手造成伤害，才能够发动她的能力：让对手流血不止，并且在流血时慢慢变薄，最后对手会变成一张纸。
    另外一个类似锁定持续损益类能力的家伙是远在人类世界的詹姆士：他的污染风暴在击中敌人过后，能够迅速地让敌人的躯体腐朽脱落，失去活性。所以，他作战时只需要保证自己的能力能够击中目标便可，只要他打到了人，他就能退得远远的，不需要再上去让对手处于他的能力射程范围以内了。
    而在如今，帝王的异能装甲居然有免疫锁定持续损益类猎手能力的功效，这实在让斯图卡特和莫娜有点心情沉重：莫娜的能力便是一个典型的锁定持续损益类猎手能力，她的异能装甲还不成熟稳定，她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魔化装甲，所以在作战时她依靠的还是自己的能力：借用装甲伺机击伤目标再脱身离去，等待目标流血过多、成为一张薄膜过后，再上去进行最致命的粉碎打击。然而，这个战术已经不再奏效了。莫娜的作用变得前所未有地小：现在的她除了能够作为一个保护者、和帝王周旋以外，已经不能用能力对帝王造成任何的威胁。
    当然，莫娜还有一个用能力威胁帝王的很简单的办法：先击破帝王的异能装甲，再用近距离战斗的方式伤害他。当然，这个方法她是想也不敢想的。帝王之所以能够爬到帝王的位置，很大程度上靠的就是他自身的武力战斗力，莫娜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魔族想要和帝王匹敌，简直痴人说梦。帝王出征、兼职当刺客时，魔族的地狱魔军实则是陷入了一片混乱。地狱魔军心高气傲的将领们根本不肯听从帝王安排的大臣决策组的指挥，他们一直在各自为战，把本来很充裕的兵力分散得到处都是；丛林战场上的魔族部队更加把不团结的特性体现得淋漓尽致。各支地狱魔军的战斗小组分散在了一个又一个的据点，这让威廉率领的行动小组有了可乘之机。在威廉和洛离精心的战术策划下，他们进行了五次小型规模的突围，击溃了两个据点的敌人、杀死了共计八名地狱魔军将领，把帝王以往布置的包围圈给撕扯得七零八落，重新把小部分的阵地给抢回到了手中。这一场反击战直接奠定了丛林战场的胜负，泰利提尼不得不紧急收缩部队，把兵员都拉回到帝都附近的据点，籍以守住魔族帝国最后的尊严。
    左翼的高原战场，田克顿也察觉到了魔族的异样，和刘镇宁兵分两路，一点一点地推进过去，把坚如磐石的据点给拔掉。原来神威盖世的魔族将军们在面对扎堆的人类猎手能力者时就像是婴儿一般无力，它们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被逐一击破”。只是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田克顿和刘镇宁就完成了这一场干净利落的屠杀，累计斩杀地狱魔军的将领近十人，真正意义上地重创了帝王讨逆军的出征部队。或许有人认为，地狱魔军的人数有将近一百多人，杀它二十多人对它而言根本不痛不痒，但问题是，这一百多人要镇守的地域占据了整个魔族帝国，如果地狱魔军有更多将领要被抽调到讨逆战争的前线上去的话，许多无人看管的人类奴隶城也会跟着斯图卡特高举叛旗的。
    然而，现在的帝王还不知道这些。帝王仍然在逃避着人类反抗军成员的追杀——不过这个帝王可不打算被人类反抗军的人类猎手们牵着鼻子走，他很清楚什么叫“网开一面”的战术。事实上，如果帝王真的去走那些人类的异能者们故意放出来的空缺，那他早就被干掉了。孤高的孔雀在渔网中横冲直撞地扑腾，把渔网撕开一个又一个破洞，而后又走了原来的老路。他再次光临了战场的最前线城市：莉莉和锡所在的人类奴隶城。
    在提到帝王和莉莉、锡会面之前，这儿还是不得不提一下莉莉和锡之间的情感。锡是莉莉第一个进入魔界后遇上的可以依赖的男子。在这以前，她一直都和亦父亦友的田克顿生活着，并且“依赖”着她。莉莉从来都是一个“依赖”的孩子。她没有父母，所以她也就缺少爱；田克顿给予她的溺爱，又让她对感情出现过分的依赖。很多时候，莉莉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对锡的感情：对于莉莉本人而言，锡或许只是一个值得信赖的能够给予她安稳的生活的男子；又或者说，锡是一个温柔沉着的可以托付一生的人。没有人能够搞清楚锡在莉莉心中的角色定位，因为莉莉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对于锡到底抱有怎么样的感情。但毋庸置疑地，秋冬的到来让一一切都变得糟糕了起来，锡的存在却又让莉莉糟糕的一切变得美好，所以莉莉理所当然地把这个痴情的男儿当成了自己命运中门当户对的人。
    和莫娜不同，莉莉太脆弱了。魔族的莫娜拥有魔族的最优秀的个性：独立自强，奋发向上，为了生存而不惜爆发出自己所有剩余的潜能，犹如救亡图存的先驱代表。但莉莉和她不同：她明里强悍霸道，背地里却很容易感伤、软弱，做事摇摆不定、没办法站定自己的立场，一旦遭遇到变故便不知所措。所以，莉莉远比莫娜依赖锡，犹如家犬依赖于猎人，而户外的野狼只是不介意暂时寄人篱下罢了。
    或者说，这一段感情是两个在时代潮流中共患难的又正值青春期的两个幼稚无比的少女少年，由于渴望互相怀抱取暖，而不经意擦出的微不足道的火花。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情愫，但他们心中早就把对方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而帝王的来临，即将让这一段最纯真的像是泡沫一样梦幻脆弱的感情就此破灭。
    那时候的黑伦罗奴隶城里，降下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漆黑一片的原野衬托灯火通明的奴隶城，显出了一片荒凉。平素人声鼎沸、彰显出生命力的奴隶城在此时此刻却异常地安静，就连晚上高唱军歌的文工团歌手也不出现了，像坐落在宏伟大地上的一座死气沉沉的墓碑。灯火被风雪迷蒙，黯淡成了鬼火的模样，从远处望过去，有点像是久违夜空中的繁星点点。黑暗的风让周围的景色都沉浸在了睡梦里，它们堕入了人的视野死角，不为人们的眼睛所捕捉。所以，披霜带雪的帝王在荒野走过时，也没有人注意。帝王在人类奴隶城外伫立良久。这一座人类奴隶城是他的眼中钉：他无数个能征善战的将领倒在了这一座城池下，他的龙骑兵前赴后继地死在这一片焦土下，焦虑的他恨不得亲自上去、斩将夺旗，找回地狱魔军的颜面来。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帝王单挑作战强并不代表帝王拥有战斗大局观，在这种小规模的局部战争中，帝王的作用甚至没有一个普通的地狱魔军将领强。但帝王还是想要给这一座城池的人类留下点东西。鬼使神差地，他大声地吟唱了起来，清亮的像是龙啸的声音在夜空中陡然升起，给人的感觉便像是一束亮眼的光突破了漆黑的背景，直达整个天际、宇宙。
    人类的城头传来了喧嚣声。死气沉沉的像是墓地的奴隶城终于有了反应。逐渐地，城头人声鼎沸了起来，士兵们带着武器迅速地冲到了最前沿的阵地，不少的士兵还是挂彩的伤兵。帝王不紧不慢地算着时间，直到所有士兵完成集合时，他才结束了计时，当他再次抬头时，眼神中带有了赞叹的神色：他们都是合格的战士。在一分钟内，他们从梦乡中爬了起来，冲到了最需要他们的地方，守住了最险要的地势。但他并没有动手，他在等人类守城的大将。
    锡拖着枪，懒散萧条地站在了城头上。两个人目不斜视地四目相对，眼神中带着警惕和欣赏——中年人对少年英雄的欣赏，少年人对狠辣老姜的欣赏。尽管帝王站得距离城头非常近，士兵和锡却也没有向他射击：面前的敌人来而不攻，必定有事；有事而礼貌以访者为客，锡会同样礼貌地对待。
    “你的领导，斯图卡特，是魔族。”帝王缓声道，“你在为你的敌人服务。他已经承认了这个事实：这代表着，无论这一场战争的结果如何，这都只是一场魔族的内战罢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辞吗”锡扛着枪冷冰冰地反问。他很有把握用三发穿甲弹送这个胡说八道的疯子去死——如果他再出口侮辱锡的原则。锡的原则乃与魔族不共戴天，而最戏剧性的是，锡不仅不知道斯图卡特是魔族，更不知道曾经和他朝夕相处的莫娜也是一名魔族。
    风吹过，帝王和锡再次静默无声。风雪几乎将这两个人染成了纯洁的白色。但他们依旧默默对峙，没有一点儿动的意思。当风再次吹过时，帝王已经消失不见。锡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被抹平的雪地，抓着枪杆不安地吹了口气，看着自己吹腾出来的雾气，自言自语了一句话：
    “我觉得，我不能再依赖斯图卡特了。我必须想办法走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