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248章 第十六章 - 以八千岁为春

    昔者部落有先王，扬策断流三河川。将兵奔驰，谋士划策，以其三尺长旌，蒙万里之国土。后兽反，遂毙，骨落化为山，血流淌成河，碎裂经脉而造万里峡谷，埋地七窍以育农之五谷。民念先王大明恩义，造高碑以志之。联盟三年，碑塌，伤二人，民言其为天赐不祥之兆，必有血暴事骤诞。数年不至而已，公爵遇刺。——《古铃?帝国后志》
    像是霹雳飞火和流星撞击在一起，帝王的脑袋嗡地炸了。他万万没想到，本以为能够深深震撼到自己的最大敌人的他，居然反而被对手所震撼了：一直算无遗策的他居然没有意料到，自己的国土里可能出现了倾向于人类的魔族叛徒。他怎么就没想到，那个被自己关起来的先知是自己的敌人呢不，就算他那时候已经想到也晚了，先知之所以为先知，就是因为他拥有未卜先知的与天命沟通的方法，只要他已经将一切付诸实践、而不在自己面前暴露出来，那自己就输了——但如果先知能够预算得到自己会把他抓起来的话，他又为什么不躲起来，而是束手就擒
    冥冥之中，他又想起了一句老话；但帝王仍然无法相信，这一句老话是真的。于是帝王稳定了心神，再次重新恢复成一开始那沉稳到了极点的模样，伸手亮出了自己的拳，正和斯图卡特微微扬起的袖子相对。两个人都知道，他们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就是无情的生死对决了。尽管他们可能真的是父子（可能斯图卡特心中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然而帝王却给出了充实的证据，这代表了什么，诸位内心有数），但他们可不指望对方会手下留情。且不说他们两个人所代表的阵营是水火不容的魔族和人族，再说那凶悍霸道的皇权战争吧。历史上的魔族部落时代，部落长们普遍拥有三个以上的孩子儿女，而部落长的继承并非由部落长选定选择，而是由儿女们相互厮杀而诞生；更有儿女会在父母未亡之时公然亮出叛旗。
    换句话说，在魔族的统治阶级世界里，亲情基本上是花瓶一样的摆设。然而，帝王却没来得及出手——一个狂暴的人冲进了房间里，狠狠地把他按在了坚硬的岩石墙壁上，同样坚硬的异能装甲把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莫娜的眼睛像是被灌了血浆一样，红得不正常；同时地，她身上的异能装甲也呈现出不正常的颜色，变成了一半紫红一半银白的模样，而在盔甲背后，也突起了两个小角，那小角鼓鼓囊囊地颤抖挣扎着，突然扬开，化成了一双翅膀。这个形象可能会让莉莉很唏嘘：当初，她们两人在奴隶城时遇上了晶月之夜，魔气的突然爆发让莫娜失去控制，彻底化身为魔兽。在今天的东南岩洞中，莫娜没有受到魔气影响，却也迅速地失去了理智，变成了一台永不疲倦的战斗机器。
    两米长的利刃狠狠地扎在了帝王的绽放着诡异光芒的异能装甲上，刺出了一片片耀眼的火星。帝王被压得难受，但他明白，自己必须尽可能地采取主动而取得优势，于是他比蛮横的莫娜更加蛮横，返身把她震得后退了好几步。莫娜嘶哑着嗓子低吼两声，正要继续扑上去不要命地疯狗一样咬人，帝王已经摆出了格斗姿势，轻而易举地把莫娜再次打得后退好几步。但莫娜为斯图卡特争取的时间已经够了。斯图卡特伸手拉住莫娜，为她维持住平衡，默默地为她护住比较不稳定的露了出来的侧肋，一双和帝王相似的眼紧紧地盯住了目标的瞳。这一对“父子”的眼睛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放着身为领导人的多疑和猜测，也露着率领百里疆土的君主的凛然霸气。
    莫娜再次上了。护甲已经坚固了很多的她伸手在脸上一抹，再次把已经基本成型的脸铠露出来，化身为了披荆斩棘的凶猛的中世纪骑士，亮着两米长刃直指帝王，凶悍无比地砍击而去。帝王却也不慌不忙，抬手先瓦解气势再瓦解攻势，一板一眼却又有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反而把激进的莫娜打得有点畏手畏脚。然而，狠得将近疯的莫娜依旧没有后退畏缩，她继续疯子一般扑咬上去，长刃和装甲在空气中舞动成一片炫彩。不过几秒钟，随着莫娜一记毫不掩饰实力的劈砍，帝王身后的岩洞墙壁被砍开，外头的清亮月光点点地倾洒了进来。面对莫娜这种打法，帝王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了：他并不是怕莫娜。在魔界里，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定理并不能成立。帝王固然有信心击破斯图卡特和莫娜的携手二人组，但他明白，自己想要击破他们实则需要不少时间，他首先便得把对手的气势给打下来，而看这疯女的架势，想把她打成鼻涕虫估计还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其次重要的是，他很担心对手会在战斗时叫来更多的援军——这次来了个疯女，那下次可能就来了个疯汉，以后一窝蜂的精神病院都跑过来打自己，那自己就没办法跑了。既然刺杀的意义已经失去，那尽量快地撤退便成为了帝王的首要任务。
    趁着莫娜再次的攻击，帝王脱身闪开，从她的剑刃劈开的缝隙中钻了出去，犹如一条无骨的蚯蚓。完全失去理智的莫娜像一头发怒的雄狮一般大吼一声，翻身撞开那仅有一小条缝隙的墙壁，把整个房间都撞得满是纷飞的灰尘，呛得斯图卡特闭眼咳嗽连连。等他重新睁开眼睛时，莫娜已经跟着帝王一道冲了出去，两个人的装甲速度都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消失在了天边的某个角落，斯图卡特甚至没有时间叫住这个发狂的家伙。
    已经有不少的士兵举着火把冲了过来，朝着斯图卡特敬礼，问他发生了什么。斯图卡特只苦笑了几声，冲他们摆手，吩咐后勤兵给自己预备另外一间岩洞，好让自己今晚有地方睡。不过，他也知道，帝王的到来终于让他有了在晚上光明正大地偷懒、不训夜班的理由：帝王刺客仍在附近，如果他在半夜和以往一般在军营里巡逻，便很有可能会被帝王给刺杀掉。
    约莫半夜，莫娜筋疲力尽地回来了。她身上的衣服变得有点破烂，异能装甲的光芒也有点黯淡下去了，身上甚至还有不少令人毛骨悚然的伤口，骇得斯图卡特赶紧吩咐医疗兵给她治疗。她之所以会被打成这样，斯图卡特也不难猜：怕是莫娜失去理智、自不量力地追着帝王跑出了很远，帝王确定人类反抗军的人不会追过来后，就地和她进行了一对一的单挑，把她给打伤了。察觉到不对劲的莫娜急急忙忙地以轻伤换距离，一鼓作气地逃了回来；帝王也没胆子深追，把莫娜放过过后，也自己遁逃掉了。他的这个抉择是很正确的：斯图卡特已经让通信兵快马加鞭地通知了周围的据点的人类猎手能力者，现在整个人类反抗军势力的人类猎手能力者都疯了一样在追杀帝王——如果他们真的有能耐把帝王给拿下，那他们就可以提早结束这血腥的自由战争了。可惜，没有人有能耐击败这个强得在魔界里能够击败他的人寥寥可数的帝王；帝王风尘仆仆地来，又风尘仆仆地去，人类的猎手能力者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杀过来，又杀回去。
    完成了包扎过后，莫娜被送回到了自己的个人宿舍当中，开始了晚休。斯图卡特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很有必要探望一下她，于是便在医务室接见了这个忠心耿耿的护卫。然而，他却亲眼目睹到，这个部下的精神状态很糟糕：她全程都睁大着血色已经褪去的眸子，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仿佛畏生畏光的孩子。斯图卡特很有耐心地问她问题，她都只能下意识地回答最简单的“是的长官”和“对不起，长官，下官不知”这两个答案，斯图卡特很难从她的嘴里获知帝王的能力的具体发动效果。这让他心里暗暗地发着愁：如果帝王的能力不被他们知道，那么他们击败他的可能性就又少了。而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里，就只有莫娜和帝王交过手。
    “殿……殿下，”正当斯图卡特几乎要放弃离开的时候，莫娜突然开口了。她蜷缩着瘦弱疲惫的躯体，在墙角瑟瑟发抖，已经褪去衣服的只裹着绷带和创口布的身体露出一条条突显的肋骨。她刚来的时候就很瘦，现在为自己忙东忙西，看起来更加瘦了。斯图卡特心里突然有了几分怜悯，他想让莫娜晚些再说现今姑且好好休息，莫娜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不由得怔住——
    “下官打伤了……打伤了他，让他流了血。这满足了……下官能力的发动条件。可是，可是下官的能力发动……发动失败了……”
    “帝王……帝王他不受锁定持续损益类的猎手能力的影响！这……这不是他……他的具体能力，这……这是他的异能装甲的特殊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