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33章 第三十二幕：徘徊荡漾的忧郁新月

    “幸运呢喃”，这就是王霓的游离态猎手的名字：它是一个富有攻击性的灵魂，本身射程并不远，只能离开王霓两米左右；它的近距离破坏力却惊人地强，在王霓刚刚进入到河彪的麾下、进行游离态猎手破坏力测试的时候，“幸运呢喃”打出了受力处每平方厘米六百公斤的成绩，相当于拳王泰森的三倍破坏力，已经超越了人类破坏力的范畴，所以破坏力的定性是A；在测试速度时，光电门更是给它出拳时的拳速反馈出“150km/h”的恐怖数据，速度定性也是A。但本体王霓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霓在得知这个数据后，只虔诚地念着他才明白的晦涩难懂的蒙古语。他在感恩，感恩长生天赐予给他的守护神灵。许久，他才抚摸着自己脖颈处悬挂着的已经被打磨得圆润的沾染上了自己的气息的狼牙吊坠，慢慢地走进面前的一片漆黑。
    王霓的气质和特征和当地的牧民无疑。他甚至总被别人怀疑不是汉人——他的信仰是长生天；他的眼睛小、颧骨高，脸上一片熟透的高原红；他留着丝毫不作假的刚劲有力的马尾，头发前段却高高地别起，露出高高的光洁的额头；他站着的时候如同一尊一动不动的刚毅铁像，又像屹然不动的白杨。他宁静而忠良，平时的性格显得非常好，有点热情也有点好客，冷静着的时候又有点抑郁诗人的味道，但在狂暴地作战时却像被胸前的狼牙附了身，残忍冷酷得不像一个人。当然了，他的最后一个特点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结合他之前的特征，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的边民，有着自己内心坚不可摧的平静小世界，也在外面的大世界受着风沙和世俗的摧残，而毫不退让。
    王霓并没有直接在药店动手。他还没有目中无人到会完全无视猎手战原则，当着药店里所有普通人的面出手。他继续泰然自若地拿下自己想要的哮喘药，把它拿到了柜台的服务员处结账，怀里揣着哮喘药目不斜视地离开了，甚至在经过乔凫身旁时眼睛动都没有动一下。他相信命运：如果命运注定让他无法偷袭到乔凫，那他绝对不会强求。他转身遁进了一间民房里。呼和浩特地广人稀，所以土地资源充足，人们并不会盖非常高的房子来节省空间，这儿的民房最高的也就只有六七层，绝对不会出现其他大城市那种居民楼动辄十多层的情况。王霓选择的民房只有两层高。对他而言，越是狭窄的地方就越有利于他的能力的作战。民房里并没有人，主人家可能是出门了、又或者是直接暂时性地搁置了房子不用，当王霓打碎窗户跳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地的灰尘。没有人也好，也省了自己杀人灭口的功夫。他攥紧了拳头，大步流星地踏上楼梯，蹬蹬蹬地便前进到了二楼——在前进时，他的大脑也在飞快地运作：他在记地形。
    玄关进去了，就是大厅；大厅直走，是到二楼的楼梯，王霓是从客厅靠着左边的窗子进去的。呼和浩特的地广人稀的特性让他能够在白天毫无顾忌地私闯民宅。大厅向右走的话，是厨房，这样子的布局可以让在主人家在招待客人的时候用不着端着菜肴从二楼走下来，还真是机智。二楼比较小，洗手间就在楼梯的尽头入口，扭头望去，就是一片宽阔的走廊了，走廊两侧立着一扇扇的门，是他们的卧室；走廊的尽头有围栏围着，看着应该是阳台。王霓低吟了一声，他的游离态猎手“幸运呢喃”立即从他的身后窜出，安安静静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开启第二形态。”他命令道。幸运呢喃脸上钉着的面具闪过一道金光，它默不作声地伸出左手，一把抓住自己的右臂；它猛地一拖一拽，借着一股力猛然一扒拉，将整只右臂给卸了下来。而后，握着自己的右臂的幸运呢喃便跟着它的本体漫步到阳台边上，将自己的右臂丢了下去，啪叽一声地摔在人行道上。王霓平静地看着那一条右臂——那右臂仍然在挣扎蠕动着，慢慢地爬到了栽种了道旁树的路边泥坛上，便一动不动了。过了一会儿，那机械手臂就慢慢地变了色，不被人的肉眼所捕捉了。乔凫抓紧了手里的输液用葡萄糖液，脚步越来越快了。果然，正和队友们说的一样，这种东西居然需要医生出示的证明才能买，自己就只能用猎手能力偷过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到——但无论如何，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不把救命的道具送到普勒那儿去，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街道上也就只有十来个行走的行人，和人来人往的杰州市相比，这里都可以称得上是没人的鬼城了，气氛真是诡异。乔凫踩着富有节奏的步子，在人行道上横冲直撞，想要快点回去的他却只能按着手机的GPS定位，寻找自己出发的位置。在陌生的地方，找准方向远比跑得快重要，乔凫还没有明白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自然吃了大亏。
    他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啪叽啪叽”的像是大号鼻涕虫蠕动的声音。于是他条件反射地回头看自己身后的地板：他在陷入为时一秒的眩晕之前所看到的，是一只在地上诡异地舞动着的正在飞快变色的机械断手，那断手欢脱地朝着自己蠕动而来，最后五只手指一起伸出，紧紧地握住了他的脚踝。首先传入他的神经的是钻心的疼痛——“幸运呢喃”的高破坏力差点捏碎了他的脚腕；但就在短暂的下一秒，他就随着那一只手一块儿消失在了原地，呼然踪影全无。
    与其同时，挨在墙上的王霓猛地站直了自己的身子。“已经钓到大鱼了，赶紧收线，幸运呢喃！”他大声地下达命令。
    当乔凫从昏睡中猛地惊醒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跳，但他却没能够跳动：他的脖子被一只机械手牢牢地扼住了，这让他动弹不得。眼前，一个陌生的蒙古族男子正钢铁雕像一般立在他的面前，在他身旁，正是那个奇形怪状的游离态猎手伸出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却已经举了起来，瞄准了他的身子。他的脑袋“嗡”地炸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启了“辛辣人生”，一个黑影在一瞬间便出现在了一楼的客厅；而后，不到半秒的时间，他的身子就出现在了客厅——但他却没有站稳，而是人仰马翻地飞了出去，抽搐着倒在地上，痛苦地大口地喘着粗气。王霓神色一凝。“幸运呢喃”告诉他，这一拳并没有落空，但在拳头的大部分力量都施加在目标身上前，目标就逃掉了。如果目标只吃下了这么一点儿的拳头的力，就代表那家伙仍然有反抗战斗的能力。偷袭失败了，但这不代表自己没有继续战斗的资格！王霓迅速地躲到了一旁的卧室里，以免自己需要正面暴露在敌人面前；他再命令“幸运呢喃”将它自己的机械手臂折断丢出，看着那机械手在地上慢慢地蠕动，一边移动着一边变着颜色，不过一会儿就又不能被看到了。
    这就是“幸运呢喃”的第二形态。它可以折断自己的右臂，把它抛出去。右臂可以在脱离游离态猎手本身过后继续移动、活动，并且追踪附近的猎手能力者；如果附近存在多个猎手能力者，则选择最近的能力者追击。在朝着目标移动时，右臂会突然发狂，速度会显著地提升。这右臂最恐怖的能力便是，它若脱离本体超过三秒钟，就会开始变色，让自己的颜色和周围环境的颜色相近，从而让肉眼无法发现自己。在接近目标后，它会伸出手指牢牢地抓住目标的身体，而后立即瞬间移动到“幸运呢喃”游离态猎手本身身上进行恢复。因为生物很难适应瞬间移动，所以在完成瞬间移动过后的几秒里，会彻底地眩晕昏睡过去。
    乔凫慢慢地站起来，竭力地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突然，他的脸色又变了——他听到楼梯上有什么东西“听听通通”地滚着掉了下来，而后一楼的客厅地板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不过一会儿，耳边再次响起了熟悉的“噼噼啪啪”的大号鼻涕虫移动的声音。那东西又来了！乔凫死死地盯着声音的来源，却失望地什么也没有看见。他瞅准了声音主人和自己的距离，算着距离差不多到自己会被抓到的地步了，猛地使用了自己的“辛辣人生”，生成在楼上的黑影和自己本体一个替换，本人又重新出现在了二楼。只不过，二楼处的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周围卧室的门仍然紧紧地关着，看不出有什么蛛丝马迹来。“钓鱼竿向楼梯移动了，它在上来。那个家伙用同样的伎俩跑到了楼上来，就在门外。”王霓攥紧了拳头。在面对这样一个灵活的对手的时候，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游离态猎手的拳头可以解决大多数问题，但他还是害怕自己的攻击会被对手躲掉，而后对手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摧毁自己。他冷静而谨慎，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和那个对手面对面地战斗；他必须在自己的钓鱼竿钓到对手时再攻击，那时候就是他万无一失的出手时期了——虽算不上万无一失，但如果自己用钓鱼竿先手敌人，那敌人就绝对不会有攻击自己的机会。
    他看着关紧的房门，继续立着，浑身上下都渗透出一股狼的杀气。就在门前，他的游离态猎手“幸运呢喃”站在他身前，左臂稍微地举着，就等着对手破门而入之时，用仅存的手臂给予他最致命的一击。
    王霓在草原时，从未有过这样勾心斗角的经历，他之前是一个很单纯的热血汉子；只不过，他加入了河彪的团队。所以，在河彪的细心教导下，他不仅维持了原来狼的残暴和凶狠，也有了狐的狡黠和智慧。但真让他和乔凫这样的大老奸作对，他还是嫩了点。
    乔凫的战斗素质非常棒。他在承受了一拳的痛苦过后就迅速地进入了战斗状态：没有一点儿犹豫，更加没有一点儿踟躇。在面对偷袭时，他本能地开始招架，以及猎手战中最重要的思考。
    “幸好这一家人很久没回来过，地上全都是尘土。敌人，你自作聪明过甚了：你这开门关门，将尘土扫除了一片，留下了你曾经进去过的痕迹。”乔凫慢慢地走到门旁，“你觉得我会这么傻，真的看不出来吗你故意这么做，只是为了设下一个圈套而已吧你故意地这么做，告诉我你就在这里面，而后在我开门的那一刻，用你的游离态猎手给予我狂风暴雨般的痛击我又不傻。”一个黑影出现在了王霓身边。还没听清门外的对手在说什么的王霓一惊，下意识地低头去躲，那黑影却猛地出拳，拳头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太阳穴偏上的位置。如果他没有低头躲，那拳头就会直接轰在他的太阳穴上，直接把他一拳打死。王霓的硬邦邦的头盖骨保住了他一命，黑影的拳头只将王霓打得横飞了出去，他重重地撞在墙上，而后被反作用力推到床上，躺在上面半天起不来。这是标准的迎头痛击，若不是意志坚强的人，能不能在吃下这一下子过后不尿裤子或是不崩溃还是一个未知数。但这儿，还有一个比较小的重要的点，两个人却都没有在意：房间比较小，王霓被打飞过后，他的游离态猎手却没有离开他的射程而随着王霓一道倒飞了出去，而是依旧站在原地维持着攻击姿势没有动弹。黑影狂暴地扯开了门，几乎是在阳光倾泻进那小房间的同时，“幸运呢喃”朝着乔凫站前了一步，拳头“呼”地打了上去，高达传说中的150km/h速度的拳头正中上乔凫的肩膀，这一股巨力将他狠狠地推得倒着打滑了好几步，站到了楼梯旁。
    捂着酸痛到了极点的肩膀的乔凫还没庆幸那家伙没打中自己的脑袋或者是身体要害，脚边传来的“啪叽”声让他魂飞魄散：那家伙来了！自己不能创造新的黑影，原来的黑影还在敌人的游离态猎手那儿待着；如果自己和那黑影交换位置，就肯定会被一顿痛揍；如果自己把原来的黑影取消掉，就要等一段能力的冷却时间啊——他的眼中血光一闪，富贵险中求，干脆拼了算了！
    见乔凫依旧朝着墙角后退，而不肯抬脚下楼梯，“幸运呢喃”脸上的面具闪过一阵光，向前踏前了一步，到达了王霓射程的极限；他看着再次朝房间外站前一步来逼迫他下楼梯的游离态猎手，冷笑一声，举脚伸出自己的脚腕。而后，再次是那一股让人窒息的强大的力量，自己眼前一片眩晕，乔凫非常清楚自己是再次瞬间移动了，随着那回到了游离态猎手身上的右臂穿刺过了那一段小小的距离，现在的他应该是被那个游离态猎手揪着脖子。他强自地让自己清醒，甚至腾出手来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心里只一直喊：“我要发动能力‘辛辣人生’！我现在要发动能力‘辛辣人生’啊！”
    “辛辣人生”发动。“幸运呢喃”的拳头打到了空处上。它不知道，就在它的身后，房间的入口处，那个攻击了王霓、把房间门给拆掉的黑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魂未定的乔凫本体。就在“幸运呢喃”东张西望寻找自己的敌人到底去了哪儿的时候，乔凫猛地从自己的腰间抽出锯齿匕首，朝着正在床上浑浑噩噩地正想着站起来的王霓冲去。乔凫知道自己赢了。他引诱敌人的游离态猎手，走出了致命的两步，从而为自己争取到了冲锋的空间。如果那游离态猎手不为了把他逼到他的右臂所在之处而踏出这两步，他根本就不敢交换影子，把自己弄到敌人本体所在的房间里头去——如果自己不引诱那家伙踏出两步就进行交换，处于它的攻击范围和视线范围内的自己会被暴打的。为了获得胜利，“幸运呢喃”踏出了两步，却被乔凫反过来利用了这两步。
    王霓在看见乔凫拔出锯齿匕首的一瞬间，表情都变了。他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游离态猎手的位置，翻身跳下了床，一个后跳踩在了窗户的边框上，半个身子都悬空到了外面去。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和自己的游离态猎手的距离超过了两米。
    游离态猎手超出射程范围以外。按照王霓对自己的游离态猎手的了解，他的这个近距离类型的游离态猎手会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瞬间移动，无视一切条件回到自己的身边去。所以，在乔凫冲到他面前的前一刻，那钉着面具的家伙突然出现在了乔凫的面前，硕大的拳头正对着乔凫的胸口。它甚至没有等候就进行了主动出击，朝着乔凫的胸膛猛地伸出了右拳，按照王霓的计算，这一拳的破坏力和速度足够让对手的内脏全部粉碎。他甚至知道，自己的这一拳其实是落空的，但只要对手继续维持冲锋，这一拳就绝对可以打中敌人；并不是他主动攻击敌人，而是敌人主动地撞在他的拳头上。
    乔凫却没有继续冲锋。他后退了一步，并且使用了才刚冷却好的“辛辣人生”。一个黑影出现在了王霓的面前。还没等乔凫动手，“幸运呢喃”突然再次伸出左手，卸下了自己的右臂：右臂朝着乔凫直直地飞了过去，五指非常嚣张地舒展着，探向乔凫的喉咙。
    乔凫却只默默地摇头。“这已经是一个完全的死局了，你没有破局的方法。如果我用我的黑影进行攻击，摧毁你的身体，那我还有着顾虑，怕你会用这个方法、伸出右臂把我抓过去；但我有第二种破招的方法。那就是我和黑影进行位置交换，我用匕首杀死你。”王霓其实还想着破局。在他让自己的游离态猎手丢出右臂后，他就想要让游离态猎手回过头去，面对着那一团黑影，在乔凫传送过去的一瞬间把乔凫打倒。黑影、王霓、游离态猎手就像是一个大汉堡，一层又夹着另外一层：最外面的是站在窗户旁的王霓，而后是乔凫生成的站在他面前的黑影，再然后是他自己的踏出了两步、又给了乔凫输出空间的游离态猎手。但乔凫的反应速度远比王霓快——在他看见那游离态猎手正面对着自己出拳的时候，他就已经毫不犹豫地后退、生成黑影，并且在那游离态猎手抬起左手的一瞬间进行了交换。所以，在游离态猎手慢慢地回头时，他已经把锯齿匕首捅进了那个男人的喉咙里。
    那游离态猎手悲鸣一声，化作一片轻烟便销声匿迹了。乔凫手一软，王霓的尸体便慢慢地顺着窗户滑了下来。
    “浪费了不少时间……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