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12章 第十一幕:永不落幕的彼岸之花

    事实上,加西亚做了一个正确的判断。普通得酸雨中不可能会有如此高浓度的硝酸和硫酸,但请不要忘记,这些只有猎手才会受到影响的酸雨,是猎手降下的;也就是说,那一位名为张六飞的猎手可以随意地控制他降下的酸雨中的各种酸性物质的浓度,来达到他的目的。如果他们真的依据自己的常识来认为,硝酸和硫酸不会在复杂的光照分解反应和物理溶解中产生过量的热而把他们给活活烫死的话,那就真中张六飞的下怀了。但请不要忘记,这两队的人马都是水平奇高的猎手战专家,这种不能算是圈套的圈套甚至根本不在双方的考虑范围中。
    黑暗之中,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因为他们处于墙壁的内部。此时的普勒就像是一只弓着腰的奇怪壁虎,十只手指紧紧地贴在坚硬的墙壁上,似乎在抚摸着什么;只有乔凫和加西亚这两位非常熟悉他的队友明白,他是正在用手指的末端来察觉外界的颤动,以此扫断出墙壁的外部环境是否有其他移动的物体正在靠近、搜寻东西。往常,这种工作都是让加西亚用“圣谕之眼”去做的,但在墙壁的内部空间这种特殊的地方,加西亚的能力是没有办法使用的,所以这只能靠普勒的特殊的感知能力来进行侦测了。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种用手指体验颤动而来扫断有没有敌人接近的技术,真的是普勒自己为了自己的能力而开发出的技术,不属于普勒的猎手能力的延伸能力,也就是说这完全不同于加西亚的为了服务扫描而诞生出来的“转录”。用手指来察觉异样,察觉是否有东西接近,这全都是普勒这个奇男子自己锻炼出来的神奇的技艺。勉强能够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和身体的漆黑世界里,林茵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普勒的按在墙壁上的泛出点点红光的手指,起初还以为那是普勒的超能力的她没有多惊讶,但到了后来她明白这是普勒自己自我训练出来的技术过后,她才真正地开始吃惊起来了。
    张六飞把一块面包咬掉,含在嘴里,吊起来的眼睛直勾勾地翻着眼白,发散的瞳孔告诉别人,他的这只眼睛其实已经瞎了:“居然真敢藏进墙壁的内部去。这下子,我就有一点儿麻烦了……怎么样才能透过墙壁,直接击中他们的本体的身体呢。啊,有了。”手指贴在墙壁上的普勒的身子顿了顿,他迅速地弓起腰,像是输入了一道力波过后又收回到了反射波的样子;他皱着眉头,回头将脸转向了其余的三人,“接下来的这一片局域非常不妙。墙体非常薄,用拳头用力一砸都能直接打穿;而且,墙体的触感很……很让人不安,那种手感更像是墙壁被腐蚀性的液体侵蚀而开始发软。它原本的厚度应该不止这一些,很多的墙体应该都是被腐蚀了。要从这个地方通过去的话,就要有走着走着面前的墙体突然破裂,露出一个大洞的觉悟啊。”
    “非常棒的距离,不过必须留一个提前量才可以。”张六飞把完好的眼睛凑在了枪的望远镜前面,“我非常熟悉我手上的这一支步枪。当目标超越了它的稳定水平弹道时,它并不会因为受重力影响而往下掉,而是会因为空气阻力的作用稍微地向上飘一段距离,才呈现抛物线的弧度向下掉。这个距离,恰好就是能让子弹向上飘的距离——如果我用枪打中了那些家伙的下巴,他们会不会为此大吃一惊呢我占据了制高点,他们位于位置比较低的地方,我却让子弹从他们的下巴处由下往上地钻了进去。哼哼,防不胜防!”
    消音器让枪声变成了笑话。一枚步枪子弹顺着张六飞预先演练计算好的弹道猛地飞了出去,而后突兀地一个上飘,狠狠地钻进了那薄薄的墙体里头。与其同时,普勒的身体再次顿了顿,站在原地不动了。就在刚才,在所有人的眼皮子下,一枚子弹像是一只存在感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苍蝇,一头冲破了墙体,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击中了普勒的脸颊,由下往上地刺进了他的大脑内部。鲜血猛地喷溅了出来,普勒那突兀地瞪圆了的眼睛在黑暗中很显眼,那红色的眸子里蕴含的感情太复杂,没人能够看懂。过了差不多两秒钟,才有人反应过来——加西亚慌乱的声音传来了:“圣谕之眼!”“林茵蕴,别慌!”乔凫神经质地大声咆哮了起来,伸出手猛地抓住了普勒的衣领,“喂你别吓我啊普勒!你这小子没事吧给我回答啊!你别就这么死了啊!”林茵蕴能够听得出他声音里强自掩饰的慌乱;而她的心情也慢慢地变得惶恐起来了:难不成,自己刚才亲眼目睹了一场杀人现场;虽然自己已经看见过乔凫杀人、普勒杀人了,但他们杀的都是追杀自己的凶手,自己虽然感觉内疚、内心非常不好受,但毕竟那些是她的敌人,她心里难受顶不住一天多就没事了;而就在刚才的她的面前,一个活生生的队友的脑袋里就钻进去了一枚小虫子一样的东西,难不成这样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就要这么没了一股无力感和痛苦感让她突然很想坐下来,就这么不动了,不再前进了。
    “我没事。”普勒沙哑的声音传来,两只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看起来很可怕。他伸出两只被血染红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已经沾满血迹的脑袋,在上面开了两排纽扣;他将纽扣解开,露出了一条可以看见脑组织的深深的缝。就从那一条缝隙里,他拿出来了半块砖头,剩下的半块不知所踪,估计已经被子弹打得分崩离析。他勉强地笑,怕砖头的粉末会因为他的表情过分夸张而进入他的血管和神经组织中,“我用铁锤敲死过一个陌生人过后,我就一直很担心,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像那个人一样,被人无缘无故地打晕在了巷子里头,而后失去一切。所以,我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用我的猎手能力在自己的脑袋里装了一块砖头;也就是这个东西,救了我一命……加西亚。”
    “子弹把砖头打碎了。虽然子弹没有直接打爆普勒的头,但砖头的粉末碎块如果真的进入到了普勒的神经和血管中,那普勒也一样会死掉,或者变成植物人。”加西亚沉稳地朝剩余的两人解释,“普勒,你不要着急,我这就用转录功能把那些砖头碎块和子弹给弄走。”张六飞的眉毛高高地扬起。他咀嚼着已经发霉的面包,再次瞄准,“这几个家伙还真是了不起啊。数据告诉我,这一枪是一定会命中他们的;而能力却告诉我,这一枪没有把他们给打死。真是有趣啊,在经历了我的步枪的洗礼过后,还能够屹立在我的面前,我肯定你的能力。”他拉动枪栓,眉毛慢慢地松弛了下来,“他们提高警惕了。放弃从那一面最薄的墙壁通过,选择另外一条线路——这一条线路的选择还真是有意思,只需要再跑动三分钟的时间,我就会被靠近打倒的……有点不对劲,那是什么”他疑惑地转动了一下步枪的瞄准镜,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在倾盆大雨中看得不是很清楚的黑色人影,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他正准备抬手朝那黑色人影射击看看它的底细,然而,那人影出手得甚至比他快——快在那一份无人能及的果断。
    丢过来的是一枚被折断的螺丝钉。不过,与其说是丢,还不如说是射。那螺丝钉的末端直直地飞来,不敢硬接的张六飞来不及蹲下身子闪躲,只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嗤”,张六飞的手掌毫无疑问地被钉穿,螺丝钉的末端螺母旋卡在了张六飞的骨头上。强忍着痛苦和冷汗的张六飞呲牙咧嘴地咆哮着,把螺丝钉从自己的手上猛地拔了出来,同时心里也暗暗吃惊:如果刚才他没有出手挡,那他的脑袋已经被开洞了。没有多少后怕,他只用脏兮兮的衣服把自己的手掌的伤口很随意地包了起来,再次贪婪地端起了自己的步枪。
    “好像没有射死,但射中了,和他的出手的结果一模一样。”乔凫重新睁开了眼睛,叹了口气,“那个家伙的本能救了他一命。”想着自己用螺丝钉射穿了对方的手掌,他又不禁想起来自己的肩膀手脚受到了步枪枪伤时伤口传来的那一种令人恐惧的剧痛感;今后有机会的话,再也不和有枪的敌人打交道了。他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既然没射死,那就代表乔凫有射中敌人的能力嘛!”林茵蕴不甘心地说,“那乔凫只需要再用螺丝钉射一次,把敌人给射杀就行了!”“不可能的,敌人绝对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和我们一样——敌人肯定有办法知道我们具体的位置,所以他会在墙体比较薄的地方向我们射击,我们因此不会再走墙体薄的地方;敌人既然知道了我们有远程进攻他的能力,那他是绝对不会给我们远程对付他的机会的,因为枪是他的长处,他必须利用枪进行距离的压制。”加西亚淡淡地说,“你信吗待会儿不久,这个家伙会躲藏到乔凫用能力创造出来的黑影破坏力最大化也没办法恰好丢到的地方,而这个恰好的地方,又是他的步枪够得着的地方。这个家伙和我们几个一样,也是个老练得已经快成精了的老东西,贼机智。”
    “我现在搞不清楚的一点是,敌人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的。”乔凫斟酌道,“按照普勒的说法,如果他能够用酸雨来侵蚀墙体来让墙体变薄,又能够锁定我们的位置再来用步枪执行狙击,那我们会很危险的。他大可以预判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而后用酸雨进行腐蚀,再在合适的地方再次射击。我现在越来越搞不懂敌人的具体能力了——一开始不是已经说好了的吗对猎手能力者产生下雨的幻觉,或者制造一场只有猎手能力者才能够看见也只有猎手能力者才能够被影响的大雨,但我并不觉得这个能力的延伸是可以让他得知我们的具体位置啊!”
    普勒慢慢地站起身来,眼中凶光四射,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他凝重地看着加西亚和乔凫,薄薄的嘴唇突然一拧,这一副神情活脱脱像是一个即将佛上刑场却无所畏惧的死刑犯。他狠狠地用拳头打在墙体上,将上面的两排纽扣迅速地解开,侧身给了身后三人一个诡异的回眸:“你们以后一定要小心,我先出去一趟……我一定会将那个东西的能力的真正面目揪出来。”
    “等一下,”加西亚皱眉道,“你太任性了。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便随意地发动正面的进攻,你十有八九会送命。”
    “送命就送命吧。我已经大概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是我还需要出去验证一下,当然了,如果验证失败了的话,我会就这么被打倒。”他傲慢地回答,声音里充斥着一种病态的自信,“你给我放心,我才不会蠢到直接向他发动进攻,我是去找材料。还有,你们最好从最基础的原理这一方面进行探索,不要想太多复杂的东西,只需要想最基本的、最基本的东西,问题自然可以迎刃而解。”张六飞瞪大了眼睛。“一个目标从墙体里走了出来,”他贼笑着自言自语,“然后走到了医院的给电工用的工具房里头。他在工具房里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而后又从工具房里走了出去,回到了原来的墙体里。真是有趣至极,他能够找到克制我的办法吗”
    他的手突然一哆嗦,步枪差点从手里脱落掉到楼下去:能力告诉他,墙体里无缘无故地多出来了一个人,而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五个人的队伍正在步伐一致地朝着自己全速前进!他不可思议地端起了步枪。这五个人慢慢地变换着位置,很快地,他就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多出来的那个人了。他们很快就通过了最后的几层楼,来到了一楼,顺着外面广场的地下瓷砖内部疯狂地朝着张六飞冲刺而来。张六飞稳定了心情——他非常有把握地开枪击中他的对手,但他怎么知道他开枪射中的那个人是谁呢那个突然多出来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假的人吗还是利用猎手能力出现的援军尽管他已经有意地用酸雨腐蚀过瓷砖,来让自己的步枪能够射穿地板,但他也知道,他顶多可以在这个距离里开两枪,解决两个敌人——他原本是想要在大楼里射杀一到两个敌人,再在广场上射杀剩下的一到两个敌人的,现在,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他再次稳定心情,深呼吸,瞄准了一个能力显示出来的目标。一声颤动,枪托撞得他往后动了动。被瞄准的目标只稍稍一个迟疑便在被击中以前猛地更改了位置,更改的动作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自然——那是谁是那个无缘无故多出来的能力应该是瞬间移动的家伙吗还是说,那就是一开始可以利用影子进行位移的被自己开枪射中了的小伙子根本来不及思考,他再次端起了步枪,瞄准了第二个目标,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这一次,能力告诉他,那个人死掉了,失去生物活性了。这只让他如释重负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又大惊失色起来:剩余的四个人没有一点儿迟疑,依旧加快步伐,朝着自己所在的地方猛地冲刺而来,迅速地进入了自己的射击死角!张六飞明白,最坏的情况已经摆在了自己面前:四个人同时出现在了他的附近,他没有退路了。将步枪砸毁,他从自己的身上掏出一柄微型冲锋枪,开始冷冷地打量着自己周围的环境。
    “加西亚,告诉我他的位置。”乔凫说。
    加西亚将“圣谕之眼”一收:“你的正上方大概九米的地方,距离你有三层楼吧。”一个黑色的人影猛然出现在了张六飞的正上方。乔凫猛地挥拳,狠狠地伸手猛捶在自己站着的地板上;而那黑色的人影也疯狂地出手,一拳砸在了张六飞的天灵盖上,把他的天灵盖打得凹了进去。头晕目眩之中,张六飞艰难地挪动着身子,瞪大了的无神的眼珠子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手里提着锤子的银发男子出现在了楼梯口,不过几秒就站在了他的身边。他艰难地想要说话,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击的他只能无力地“嗬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先来猜猜你的能力。”普勒慢条斯理地蹲在他的旁边,把冲锋枪抢了过来,塞进自己怀里,“你可以降下暴雨,也能够降下混有化学酸的大雨,这代表着,大雨中的大部分微粒都是受到你的控制的;我便思考,你为什么能够得知我们的位置,于是便进行了一次胆大的猜想:你利用酸雨中可以任你控制的离子来感应酸雨附近的电子,从而感应到我们的脑电波信号。之前我们都在无声无息之间被你的雨浇了一身,所以你才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感应我们的存在,我说得对吗”
    他不出声地将一块铜片、一块锌片和一条被切断了的导线甩在张六飞面前。张六飞突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冷酷地邪恶地笑着,扯开他手臂上的一块绷带,露出两个又长又深的血口。他比划了一下,这两个血口恰好能够各自容纳一块金属片。
    “利用锌铜和导线,以及我的富含各种金属离子的血液,形成原电池,来产生同样微弱的电流,以此干扰你的判断。”他说,“你肯定会觉得我疯掉了,因为它会产生锌离子,而这些过量的锌离子是有毒的;适量的锌离子有益健康,但过量的锌离子甚至可以和同样身为重金属元素的铜离子一道,让我的蛋白质迅速地变性,导致我死亡。”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队友加西亚就帮了我一个大忙了——他扫描出我血管中过量的有害的锌离子,而后把它们给转录走。”
    普勒这么说着,将手里的铁锤狠狠地砸向了濒临崩溃的张六飞。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