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莫憂莫憂唐伶》第206章

    莫憂盈淚點頭,走到側案,揮筆而就:“孫枝灑淚,含飴難再;陳情無地,忍泣桐孫”,苗千尋低嘆道:“有莫姑娘感恩之心,姐姐不枉過這二十年啊。”令于剛糊于棺側。
    長老步出,道:“莫姑娘,請凌公子、莫姑娘為寇公、寇夫人大斂。”隨即當前帶路,田婆婆與寇公已雙雙凈面小斂,并肩平躺于靈床。
    再見到田婆婆,莫憂幾乎不能把持,恨不得沖上去抱住她痛哭,幸虧凌梓鳳緊緊握住她的手,為她穿上喪服,兩人上前行禮,分別抱起寇公、田婆婆,在長老一路祈語悲唱聲中,將兩人入斂,眾人紛紛跪倒,捶胸頓足,哭聲一片,苗千尋更是連連跺腳,抓住棺沿泣血痛哭,莫憂則是癡癡的扶住棺,呆看著田婆婆,仿佛她只是一時小憩,得知阿憂這么傷心,很快就將醒來,還象往日一樣,輕撫著她的臉龐,笑道:“小姐……”
    可是田婆婆似乎沒有醒來的打算,這讓莫憂又開始極度的悲痛,她開始擂棺大哭,甚至想去搖晃她睜眼,被凌梓鳳及時拉住,含淚將她緊抱住,眾數晚輩也都上前磕頭拜靈,并將隨身所佩戴之飾物摘取一兩件放于棺內,以取長伴左右之意,莫憂從腰間摘下玉環,放在婆婆手上,這是莫柔唯一留給她的遺物,也是莫憂身上唯一的佩飾,婆婆啊婆婆,當年你為莫柔入斂,我從她身上取下這件遺物,今日,我為您入斂,再將它伴你左右,既表阿憂長侍婆婆膝下,也表莫柔與你再次重逢。凌梓鳳也取出一方玉佩放在玉環之側。
    長老手捧木碗,內盛不知何汁,一邊繞棺一邊悲唱,聲音時高時低,高時悲天呼地,聲上九重,低時喃喃輕語,幽傳冥界,音調悲愴,感人肺腑,在場之人,無不淚如雨下。
    其余人等也都跪倒,屏聲靜氣,仿佛生怕驚動了空氣中的靈魂,整個屋里只有長老的祈唱與壓抑不住的低泣聲,忽見長老駐步于棺前,高聲用一種奇怪的語言說了句什么,雙臂一振,托著長音唱道:“合斂……”于剛、周云嵐等人依言上前。
    忽聞門外傳來一陣震耳痛哭,眾人回身看去,只見不知何時門口已擠滿了百姓,有苗人亦有漢人,他們都身著喪服,赤足掛孝,齊刷刷的跪成一片,嚎啕大哭:“我們只想來見寇公最后一面。”
    苗千尋鞠躬行禮道:“眾位鄉親請進,寇公在天之靈,也會保佑我們雷州百姓安居樂業,風調雨順。”
    一眾人等悲聲哭著依序進屋,先是匍地磕頭,然后圍著靈柩痛哭一周,甚有一人,抱住靈柩不肯松手,跳腳大哭:
    “寇公,寇公,長息乎?一抷黃土兮,掩錚骨;
    寇公,寇公,長息乎?英靈長存兮,留雷州;
    寇公,寇公,長息乎?忠勇長存兮,傳丹青……”
    所有人齊整整跪倒,五體投地,呼唱道:“寇公,寇公,長息乎……”
    白幡飄動,隱隱氣息幽幽,燭火閃爍,灼灼雙棲鴛鴦。
    雨下得大起來,密密成簾,雷聲從天邊滾過,是天之嗚咽。
    呼唱聲中,合斂蓋棺,七枚鎮釘,密封合縫。
    這一年,雷州的雨水格外豐沛,密密麻麻的從早到晚,從夏到秋。
    尤其是整個雷州數萬百姓齊聚雨中,披麻戴孝,為寇公出殯之時,電閃雷嗚,大雨傾盆,整個雷州在痛哭,整個江山在痛哭,莫憂、凌梓鳳與所有百姓一樣,扶柩而行,雨水沖洗著雷州的街道、山路、屋脊、樹木,沖洗不去震天的哭聲與錐心的悲痛。
    白幡遮天,冥紙如蝶,天地之間一片紛揚的素白。
    八仙停柩落土,長老誦念超度經文,寨主苗千尋添第一坯土,隨后凌梓鳳與莫憂上前行禮添土,接著是于剛、周云嵐等人,隨后眾百姓一齊兒涌上,匍匐在穴前,啕啕大哭,添土送別,一堆黃土隆起,下葬儀式已告結束,可是所以人都沒有離去的意思,大家都圍在墳邊,哀哀的哭泣。
    遠處的密林中,一抹紫紅影子象幽靈一樣,遙遙叩拜。
    天色漸暮,寨主與長老含淚勸說眾百姓紛紛離去,眾人一步三回頭,一路上哭聲不絕,更有甚者,走出幾步又撲回,抱住墓碑頓足啕啕:“寇公,寇公,長息乎……”引得大家又回身哭拜,如此一連三番,才算遠去。
    莫憂與凌梓鳳依舊立在墓前,不愿歸去。
    雨小了,天黑了。
    莫憂不再流淚,情緒也漸漸平穩,一座突然凸起的黃土堆分隔了生死陰陽,似乎才剛她還依偎在婆婆懷中,一瞬之間兩界分別,她撫著墓碑,目光凄迷,喃喃自語:“婆婆,我來不及告訴您一件事,半年前我急于離開西山,是因為我聽說這個世上還有一個羅衣,婆婆,在我心里,羅衣并不止是您的孫女,她還是另一個我,因為,我的前世也叫羅衣……”哽咽一頓,又道,“到京城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與她的緣份更加遠不止這些,她的性格與我前世一般無二,我幾乎堅信,我在此生,又遇上了前世的另一個我……”
    “婆婆,她那么柔弱、溫順,那么認命、無助,從小就離開了親人,孤單無依,婆婆,您放心,我會找到她,我會讓她幸福,既是為了彌補莫家母女對她的虧欠,也是為了報答婆婆您的恩情,同時,她就是我的影子我的記憶,我怎么會忍心讓她流離受苦?”
    暮靄漸濃,籠罩了整片林子,大雨過后的傍晚,暮色灰重低沉,壓在林子上空。
    凌梓鳳輕輕扳過她的肩,低聲道:“回去吧,淋了一天雨,小心著涼,婆婆此刻與寇公在一起,想必很快樂,我們不必為她傷心,她若知道你這樣悲苦,在天之靈也不安寧。”
    凌梓鳳言之有理,無奈目睹親人過世,怎么忍得住悲傷?莫憂輕輕點頭,輕嘆:“婆婆已走,我理應行孝守喪,只是甚覺此地凄傷,又許諾婆婆要尋回羅衣,不如離去。”
    凌梓鳳應道:“婆婆是位奇人,不拘世俗,否則也不能與寇公一世深情,你的心意婆婆都知道了,還是尋回羅衣要緊。”
    兩人緩步歸路,向寨主苗千尋等人辭行,苗千尋沉吟半晌,道:“姐姐雖逝,莫姑娘仍如親人一般,盡可長住,現在莫姑娘堅持要走,老夫也不強留,只是恐叫姐姐地下責備,埋怨兄弟我薄待兩位了。”
    莫憂只得說出羅衣一事,道:“羅衣失蹤已有一段時間,生死未卜,她是婆婆與寇公的一點遺脈,我理當盡快平安尋回。”
    苗千尋也曾聽姐姐說起羅衣一事,卻并沒有說下落如何,只因忙于寇公之事,沒有尋找,一聽莫憂說,點頭道:“既然如此,老夫不敢再留,羅衣既是寇公與姐姐遺孫,也算是我苗家之后,老夫也當速派人四下查訪。”
    莫、凌二人又向眾人致辭,兩人上馬而去。
    穿過一道野徑,北上進入山林,迎面樹下躍下一人,身姿纖巧,卻是渺露公主,只見她盈盈望著凌梓鳳,眼眸這中滿蓄淚水,嬌聲呼道:“狠心的漢家郎,你當真無情無義,要棄渺露不顧么?渺露已經為你揭下絲巾,為你種下情人盅,你能走到天涯海角去嗎?”
    凌梓鳳端坐馬上,微微蹙眉,正顏道:“渺露公主,多謝你的厚意,凌梓鳳早已與你說得明白,今生只有莫憂一人為妻,絕不納妾,絕不負她。”稍一沉吟,又道,“據我所知,情人盅在盅主下盅之后十二個時辰之后必須由異性喝下,否則,情人盅會反噬盅主,如今三日已過,渺露公主安然無恙,想必已有鐘情郎君喝下情人盅,又來找在下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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