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莫憂莫憂唐伶》第205章

    凌梓鳳一直伴在她身邊,與她一起跪拜一起磕頭,他憐愛的扳過她的身體,將她摟住,一旦有了依靠,莫憂的委屈與悲傷更加滾滾如潮,她緊埋頭在凌梓鳳懷里,象個初生的嬰孩一樣,啕啕大哭。
    養育之恩厚如山深如海,莫憂未曾點滴相報,婆婆,您就這樣堅決的離去,讓我遺憾終生。
    前世寄居寺院,今生又遭劫難,母親早逝,生父未知,婆婆,您是我唯一的親人,偏偏這樣忍心離去,留下莫憂孤零零一人,何去何處?
    凌梓鳳用下巴抵在她的額前,低低的、堅定的道:“莫憂,讓婆婆安心的走,你還有我。”
    周云嵐聽到莫憂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跑來一看,見凌、莫二人雙雙跪倒,莫憂哀哀欲絕,再看姑母面色,頓時血液凝固,喃喃呼道:“姑母!姑母!”忽然扭身奔出,淚如雨下,在院中邊哭邊喊:“姑母走了,姑母走了,爹爹……寨主……長老……”
    一眾人等聽到呼喊,從四面奔來,疾奔入屋,又猛然停住腳步,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田婆婆與寇公相執的手上。
    苗千尋痛哭一聲“姐姐”,一步邁進,撲倒在床前,抱著田婆婆哭道:“姐姐這樣癡心,一生為他奔波操勞,就連死也要追隨他而去,姐姐倒是安了心了,滿了意了,兄弟我看著,要怎么心疼!”擂胸頓足,好不悲戚。
    凌梓鳳攬住莫憂起身,含淚寬慰苗千尋:“寨主節哀,婆婆含笑而去,原為與寇公不離不棄,在天之靈又怎么忍心寨主這樣悲傷。”
    苗千尋抹淚道:“凌公子說得極是,姐姐素來將情義放在首位,她這一生都是為了寇公啊,掏出她的心瞧瞧,也只有寇公啊,當年,因苗漢兩家仍有斗械,寇公游學至雷州,偶入山寨,被苗民擒住,姐姐愛慕其才華膽識,非但背著眾人將寇公救出,更是決定許身為妾,家父不許,逼姐姐離開寇公,否則恩斷義絕,不許姐姐自稱苗家女兒,姐姐苦求無果,竟偷偷的與寇公遠去中原了,她這一去就是數十年,家父年邁,時常思憶姐姐,主動與漢修好,也承認寇公為婿,只是至死未曾見到姐姐歸來,寇公被先帝貶至雷州后,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我四處派人打聽姐姐下落,多年來杳音信,哪料前幾日,姐姐突然與云嵐同歸,寇公見之病情頓輕,可惜沉疴難治,唉,寇公剛走,誰知姐姐也……”忍不住再次落淚。
    凌梓鳳悲道:“婆婆一生坎坷,與寇公分多聚少,卻始終兩心不渝,甚至甘愿與寇公同死,晚輩除了崇敬,亦無他言,寨主,還請遵從婆婆心愿,與寇公同棺同穴,也好讓他二人永遠不再分離。”
    苗千尋含淚道:“凌公子言之有理,姐姐是為追隨寇公而去,我等自然要不負她的心愿,將姐姐與寇公同葬,姐姐為寇公三遷三貶而奔波隱世,孤苦二十年,如今,再也不用分開了。”
    長老從旁勸道:“寨主,還請速做安排。”苗千尋點點頭,轉向凌梓鳳,道,“凌公子,你是莫姑娘的夫婿,也不是外人,姐姐臨走前亦有叮囑,凡事與你商量,姐姐的后事,凌公子看如何安排?”
    凌梓鳳略一沉吟,剛要說話,忽感手臂一沉,心頭一緊,低頭看時,只見莫憂因悲傷過度,竟暈厥過去,慌忙一把摟住,疾呼“莫憂!莫憂!”苗千尋見狀,急命周云嵐帶領前去靜室安躺。
    暈迷不醒的莫憂,魂魄游弋在蒼茫紅塵,時而如回到寒山寺,站在那恣意爬滿青苔的石板臺階上,看禪堂幡翻,群僧入定,老禪師低眉打坐,忍不住上前問:“老禪師,我媽媽是誰?我爸爸是誰?為什么我沒有媽媽爸爸?他們不要我了嗎?”老禪師微微啟目,淡淡一笑,又閉上雙眼,理也不理她。
    時而如穿上雪一樣潔白圣靈的婚紗,象是誤入凡塵的仙子,向著不遠處風流倜儻的少年款款而近,柔聲問道:“晨哥哥,你說,這套婚紗好看嗎?你喜歡嗎?”那少年只是微微一笑,又垂下眉睫,眼角是似有似無的無奈。
    時而如佇立在懸崖之巔,山風獵獵,吹得雪白的衣裙與烏亮的長發高高揚起,好似巫山女神迎風乘云,她對面俊朗的少年急切而欠愧的向她道:“如果有來世,我向你保證,我會對羅衣一心一意,不離不棄。”
    時而如來到顏如玉的大婚之夜,滿城的鮮紅刺傷她的眼瞳,她看著那個一襲吉服的少年遠遠的驚惶的盯著她,看她象一只翻飛的白蝶,邊舞邊唱,淚水打濕了整個京城。
    時而如在龍鳳燭前、鸞綃賬中,那個一臉柔情蜜意的男子,驚恐而急促的拉住她,道:“對不起,我并不想騙你的。”
    ……
    走過前世今生,莫憂覺得自己的靈魂虛浮之輕,卻又沉郁之重,輕而難拘難束,游弋四方挽之不住,不愿歸來,重而千鈞有逾,不知沉沒何方,難以跋山涉水歸附肉身。
    不如睡去。
    莫憂沒有掙扎,任之由之,仿佛度過千百載歲月,在渺茫的天際盡頭、混沌茫茫中傳來憂傷的呼喚,莫憂的心被輕輕的撥動,何人在喚我?她遲疑著尋著聲音飄去,濃霧中一個挺拔的身影似在焦急的尋找,一聲聲,一聲聲……
    莫憂心尖一顫,剛要奔過去,忽又停住,只是遠遠的看著他,然后,淚水氳化。
    當一切幻境都遠去時,莫憂的第一知覺是雙手被縛于熱水之中,不能動彈,睜眼一看,心就劇烈的疼痛起來,凌梓鳳已換上喪服,捧住她雙手覆在自己臉上,指間濕成一片,莫憂呆呆的看著他,這樣的凌梓鳳是自己從來沒有見到過,難道自己也快死了嗎?為何他會這樣難過?
    莫憂喉間一動,滾出兩個字:“梓鳳……”凌梓鳳一驚而起,抬臉看她,四目相對,他臉上隱隱淚痕,長長的睫長上依舊滾動著細碎的水晶,湛湛如深潭的雙眼,清澈明亮,起伏著濃濃深情,莫憂突然之間覺得不安,她眼前迅速閃過蘇嶺的面孔,寒意頓生,猛的抽出雙手,絞緊被子,一語不發。
    凌梓鳳見她醒來,剛要歡喜,又看她急著逃避,一顆心直跌落冰窯,他怔怔的看著她失神的模樣,緊攢了攢拳,低聲道:“你已昏迷三天,可算醒了。”
    莫憂還是不語,心里已捆了自己幾個耳光,罵道:莫憂啊莫憂,他是蘇嶺的兄弟,你雖然恨極蘇嶺,不愿承認與蘇嶺夫妻關系,可他與蘇嶺兄弟情份不能改變,貞娘又剛死,你怎么能夠接受他的感情?叫天下人恥笑,也叫貞娘泉下不安。莫憂啊莫憂,你曾下定決心笑看紅塵,游戲江湖,不再談及男歡女愛,又怎么仍然春心易動?
    莫憂悶嘆一聲,推開他翻身下床,因動作過急眼前一眩,險些摔倒,凌梓鳳伸手來扶,莫憂急忙閃開,門外搶進一人,扶住莫憂,喜道:“啊,莫姑娘醒了,這可太好了。”
    莫憂見是周云嵐,急聲道:“周兄弟,婆婆如何?”
    周云嵐黯然道:“我正是奉寨主之命來看莫姑娘,莫姑娘醒了正好,因莫姑娘昏迷,凌公子已經代你行孝子之禮,為寇公與姑母小斂,正等姑娘身子好些,一起行禮入棺。”又向凌梓鳳道,“啊,凌公子陪了姑娘兩天兩夜,姑娘醒來,也安心了。”
    莫憂也聽不見后面那話,只聽說婆婆正待入棺,疾步已奔出去,凌梓鳳眉尖微蹙,已閃身護在她身后,到正廳時,果然見一方檀木棺居中而立,白紗分垂,青燭雙流,一眾人等雙侍兩旁,身著孝服,神色肅穆悲傷,見莫憂趕來,寨主苗千尋上前迎接,道:“凌公子,莫姑娘醒了,甚好,時辰正好。”忽又回頭看空棺,想起一事,道,“莫姑娘,正堂挽聯,凌公子已書,柩前一聯空出,請莫姑娘致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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