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133章 自尊心

    林青霄一怔，诧异的看过去。便见她笑的灿烂：“即便是女儿杀了人，父亲不给女儿埋尸，难道还能做什么？”
    这件事情，根本没什么好查的。林婉月是有人看着的，只是没看住，让她给自杀了而已。外边有人守着人，怎么可能有人闯进去杀人。
    退一万步说，林衡芜是有用之人，有用之人就算做了什么事情出来，也只会先压下来，谁让，她有用。
    林青霄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对于这个女儿，他是满腹的怨怼，然而对方就像是滚刀肉一样，滑不入手，抓了伤手，根本无从办法。
    他手用力的一扬，手边的茶水杯子连带着一些个糕点尽数扬在了地上，噼里啪啦摔的哪都是。
    林衡芜见他发怒，也不吭声，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火上浇油大劲了，若是真的烧到了自己就不好。
    林青霄坐在原地，越想越气，蹭的站起身，眼睛狠狠的瞪着她：“你是我林家的女儿，郝连家无法支撑你太久。”
    她动了动唇，在唇边荡漾起一丝意味莫名的笑意：“我一直都有郝连家的血脉，可是父亲不是最近才对我好的么？”
    他眯了眯眼睛，显然意识到了，这个女儿，知道了什么。
    林衡芜笑着看着他，笑的那样肆意：“父亲，我们应该是合作者，不是谁被谁操控，您也应该明白，我不受任何控制，我只为了自己而活。”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才是最强大的，因为无所顾忌。也是最可怜的，因为她一无所有。
    “你想要做什么？！”林青霄眼瞳瞬间收缩，带着慑人的凉意，人到中年，依然儒雅，当年郝连夫人说不定看上的就是这副皮囊。
    她一字一句的回答：“不做桓温。”
    东晋的桓温长期掌握大权，素有不臣之志，颇羡王敦之举，想逼晋帝退位，有一次曾抚枕而叹：既不能流芳百世，不足覆遗臭万载耶。
    做人不能太平庸。
    林青霄意识到这是她的意思，眼神渐渐变冷：“好大的野心。”
    竟然有称王称霸之心。
    林衡芜淡淡一笑，高傲的抬起下颚：“若非这样的野心，又怎么配得上我？”
    她本来就是这时间难得的女儿，只是明珠蒙尘了而已，现如今展现出了自己的光芒，就合该在亮一点。
    天上的太阳她不是，月亮难道不能争一争么？
    她不用刻意争，她就在那，便是争。
    林青霄起身便走，丝毫都不停留。这一次，是真真的失算。他是真的小看了自己的女儿。
    眼前，不知怎么的，回荡起了郝连夫人。应该说，不愧是她的女儿么？
    林衡芜就站在原地，弱柳扶风，风采动人。恍惚间，和那个傲骨女子竟是隐隐有些重叠。
    孩子就是母亲生命的延续，永远都不会忘记。死亡并不是终结，终结是被人遗忘。
    过了很久，春意才小心的进来，她耳朵极为灵敏，淡淡吩咐道：“把绿色的衣服烧了。”
    也算是送上林婉月一程，让她来生莫要在与自己为难。
    她这手上，从来都不干净，一条条的人命，只会多不会少。
    然而这双手就算是在丑陋，在难看在脏又如何，手，本来就是用来保护身边人的。
    “对了。去个人，到郝连府邸上问一问，表哥的手，可是好一些了没有？”林衡芜脱口而出之后，便察觉到不妥，摆了摆手，表示当作自己没说过。
    其实有事情，表达关心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毕竟来来回回一折腾，太过于显眼。而明显，自己在很多人的注视之下。
    一张大网在缓缓的铺开，谁来，谁便被黏在上面，半步都逃脱不得。
    一场大雨，洗涤了山中的一间茅屋，孤孤单单的伫立在那，像是从雨后冒出的蘑菇。周边都是山坳和绿树，在这两样的掩映之中，陈旧的草屋像是被遗忘的石子。
    周围打造出来简陋的篱笆，院内竖着几根竹竿架上，上面爬了不少花藤，显得倒是有了几分生机勃勃。
    房子有些矮小，瓦片压得密如鱼鳞，密不透风，屋内因为阳光少许，墙皮已经有些脱落，凹凸不平的墙面，像是被毁了容貌的少女。
    便是在这个地方，住着两人。
    那女子一身村姑服饰，却难掩姿容，不施粉黛，眼眉漆黑，肌肤白皙，身子高挑，发髻垂下一缕刘海，反而多了一丝妩媚。
    她端着做好的饭菜，放到桌子上。原本坐在窗边的男子用力的咳嗽了一声，起身走了过来。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如刀刻的男子，眉目极具侵略性，那种放肆而不拘一格的性情，充分的体现在了眉宇间。
    不禁如此，虽然长相张扬，但是在眉宇间还多了一股稳重，这两种及其不一样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当真是有意思。
    “晟公子。”
    林幽若低低的唤了一声，对方点了点头，两人坐在了桌子前。
    桌子上摆放的无非是最简单的野菜，和干粮，可是便是这样简陋的东西，让准备的林幽若也伤了手。她本想靠着汤水打动人心，奈何是真正的大小姐，十指不沾春水。
    好在太子从不挑拣，基本上是有什么吃什么，据说曾在军营待过，看来此话不假。
    两人相处了很多天，但说话的次数却是少的很，林幽若知道在不努力，就没机会了，只能急匆匆的说出来。看了眼对方，眸光有光泽在流动，却也温柔：“今日之后，我只怕要离开了。”
    被唤作晟公子的男子看了眼她，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眼中流露出莫名的情绪。他坐在饭桌边，询问道：“去哪？”
    林幽若毫不迟疑：“京城。”顿了顿，她流露出一丝苦涩的意味：“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是大户人家的嫡出小姐，可是在回京路上，留下养伤，然而听闻京中庶妹病故，故而准备回家，也算是进一点姐妹情分。”
    说的当真是好听。
    晟公子垂眸，简单的用了点东西。他倒是不挑食，而林幽若只能看着他，纵然有些焦虑，也没办法。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不好好把握。她就真的没有任何风风光光回京的办法。
    能被太子带回京，她就能压那贱人一头。
    况且，若是错过了这次，只怕兰若也不会给自己机会了。
    她捏着袖子的手，攥得很紧，褶皱出没。
    晟公子便是太子，他经历危险之后，来到此处。自然是不相信，这半山腰会有一女子，相处之中，也在提防。
    如今见这女子主动说出自己的来历，他不动声色道：“你是谁家的小姐？我在京都，倒也认识两个人。”
    林幽若强压制住自己的喜色，低眉顺目的说：“林家的嫡系，也不知，你知不知道？”
    “号称林半朝的林家？”太子挑眉，多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倒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林幽若看着满桌子的碗筷，心中微微有些不甘心，她付出了这么多，又谨小慎微，又仔细打扮，为何太子见了自己，便没有一丝丝相识于微末的心动？
    若真说起来，便是她太漂亮了，又没有漂亮到一见什么都不想的地步。
    漂亮的不像是山村里的女子，让人怀疑。没有漂亮到太子一见，什么都不愿意想。这便是败笔。
    山中幽鸣，虫儿和鸟鸣在不断的响彻山谷。太子站在树旁边，手里握着一只从树上摔下来的鸟儿，嘴上问道：“林家有哪个嫡出的小姐，沦落在外？”
    黑衣人就站在身边，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林家嫡系一共有五支，三房在外，不过嫡长女已经出嫁。除此之外，便是刚刚从边界回来的五房。”
    太子眉心一动，难道那个女子是林衡芜？不对，国师说过，那女子生了一张鬼面。这个女子，长的倒是美丽。
    “除了林衡芜，林家还有什么嫡女？”
    “有，据说是继室的女儿林幽若。不过属下得到消息，那继室并非继室，只是一位如夫人，自然也算不上嫡女。还是在常贵妃宴请上，林衡芜亲口说，而林老夫人确认的。”
    太子微微挑眉，那黑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飞快的转身，正准备飞去一暗标，眼前竟是一个女子。
    “是你。”
    太子皱眉道：“怎么出来了。”
    林幽若眼泪不断地往出流淌，这个贱人，好狠毒。竟然如此恨自己，废了自己的身份，好阴毒，好毒辣，好狠毒！
    扑通跪在地上，扶在树边，哭的梨花带雨，这样的美人，在这样哭起来，自然是哭的人心都碎了，都醉了。
    太子却始终保持着沉默，他是可以拥有天下之人，不说别的，便是父皇的后宫中美人，就已经是天下难寻。
    美色这东西，多的是。
    林幽若哭了一会儿，见太子还是没反应，咬了咬牙，心里的自尊心终于还是受不住了，艰难的爬起来，转身离开。
    自尊心那，人人都有。